第 52 章
謝徵:沒關係,我可以不追究

玉觀音最後還是被謝征拍下了,滿座盡歡。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不管今天拍下的人是誰,都足夠主辦方樂上一陣子了。不少人過來恭喜謝少拔得頭籌,少年得意。明眼人都知道謝征這是為老丈人拍的,紛紛羨慕葉父有這麼個血氣方剛的孝順女婿。

作為晚會的主辦方,陳廳縱然心底不情願卻還是一臉笑意地過來和謝征客套幾句,無非是很官方的說辭,謝征答的就更官方了。

侍者給謝征與陳廳各倒了一杯酒。謝征拿起高腳杯的底部,與陳廳碰了碰,他正將杯沿放到唇邊準備喝下時,被陳廳打斷。

「賢侄的身體沒問題麼?」陳廳將酒一口喝完,動作很是爽利,然後又關心地補充道,「你肺部的傷這些年都不見好轉,要不以茶代酒?」

不止是葉家國和蕭心慈驚訝地朝謝征看去,連葉生同樣是不解,他肺部的傷?

謝征不動聲色地拍了下葉生的手背,漂亮修長的手指突然傾斜黃澄澄的酒水在水晶杯裡流動,細小的氣泡被光線照的有些迷茫。

他似笑非笑地朝陳廳說道,「伯父工作繁忙還要關心後輩,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呵。」

話音落地,他將手一抬,一杯酒水喝的一滴不剩。謝征輕笑,「以前的傷早就不礙事了,只是剛接手謝家,怕酒後做些錯事,就不喝了。」

他說道『酒後做些錯事』的時候特地朝陳廳看著,一雙淡漠的眸子格外深沉,與陳廳凌厲的目光想對時,他也不有絲毫避讓。

「是麼,」陳廳冷笑,聲音壓低不少,「賢侄這般年輕有為,我一定會好好關照關照。」

「那我先謝過陳廳長了。」謝征回之一笑。

後來陳廳就陰著張臉離開了。

撇開以前的事不談,今天謝征在葉父心裡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翡翠鐲子到後來對金銀玉石的見解,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唯獨處事,一股子謝家做派,葉父說不上喜歡與不喜歡,只是總歸不太好。他喝了口茶,「年輕人,應該沉住氣。」

謝征從善如流地點頭,「爸說的是,記住了。」

葉父擱下茶盞,哼了聲被別過頭。

時間不早了,離去時謝征將包裝好的玉觀音遞給了葉家國,「我只是個商人,這東西擱我那兒也沒什麼地方供著,不如您帶回去找個地方放著好了。」

「不行,」葉父哪裡不知道謝征的意思,他雖然對謝征改了偏見,但多少還是有膈應,「謝老也是喜歡收藏的人,給他老人家帶回去吧。」

謝征知道葉父不會輕易接受,若有所思地指了指主辦方的位置,「爸既然不肯要的話,那我現在就給主辦方,讓他們直接送到葉家去。」

還嫌事鬧的不夠大!葉家國瞪向謝征,而謝征則一臉溫柔地看向葉生。

最後玉觀音還是跟著葉家國走了,謝征左手抱起熟睡中的兒子,右手牽著葉生,「回去了,媳婦。」

將念安丟在車座後面,葉生跑到了副駕駛坐好。

車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一閃而逝,葉生也沒去看迷人的夜景,她喜歡盯著謝征的側臉看,很美。

「剛才陳建偉說你肺部有傷。」她主動提起了這事,「什麼時候的事了?」

他空出隻手揉了揉葉生鬱結的眉心,拇指在她皺起的褶子裡按捻許久,「別聽他瞎忽悠,早好了。」

「五年前的?」

聞聲,他望了女人一眼,然後繼續直視前方。「嗯。」

「木倉傷是麼。」

葉生這陳述句的口吻讓謝征想騙她都無從下口,無奈地失笑,「你都知道,還問我做什麼?」

是啊,我都知道的那麼清楚,還問他做什麼。現在的謝征,怕是還沒她知道的清楚。

女人不禁想起年初元宵的時候,念安落水,謝征卻病的比念安還要重,一聲聲的咳嗽無休止地摧殘著他的肺。而且謝征以前喜歡抽菸,現在最多只將菸捲在指間轉一轉就放下,不碰一口。

葉生心臟狠狠地縮了下,卻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扭頭看向右手邊的車窗,一閃而過的畫面根本就看不見什麼。

男人身上的每一道傷,她大都知道是怎麼來的,更何況是這一道印象最深刻的。他曾經就這樣不要命地強迫了她一整晚,哪怕肺部的傷口裂開,還要做完。

這是葉生在與謝征重逢前,最後一次與他相處的場景。

車內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

謝征幾次找話題,葉生都沒回應。他將車靠邊停下,「生氣了?」

「沒有。」

「撒謊。」他手掌貼在葉生的小臉上,比他掌心的溫度還要冷,試探性的問道,「你很在意?」

葉生不解,眼神疑惑。

直到他抬起另隻手,按在胸口肺部的位置。「這傷也和你有關,是麼?」

謝征也只是隨口問著,卻沒想到葉生遲疑了十幾秒後搖頭,然後點了頭。她說:「雖這傷和我沒關係,但畢竟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

她這話說的太過認真,一雙眼比平日裡還要透徹清亮,彷彿下一刻眼裡堆積著的情緒就要噴湧爆發。

謝征的心就跟她眼眶底下閃爍的水光一樣,隨之顫抖。猛然將她撈到懷裡,用力按在心口處,他竟然有些嫉妒七八年前的自己,能被葉生這麼愛著。

女人也並沒有掙扎,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腰身,正開口想說什麼,卻被他搶先道。

謝征的聲音一直很好聽,猶如琳瑯翠玉碰撞時的又沉有翠,此刻放低了嗓音,越發顯得溫柔動聽。

「我以前,很喜歡你吧。」

也就是這麼一句話,讓葉生潰不成軍,臉貼在他心口,噙著的水光決堤般湧出。

男人並未察覺到這,繼續道,「雖然不記得了,不過那時候我對你肯定也不好,是麼?」

葉生愕然,淚水流的更快了,她死死地咬住唇瓣搖頭。

而謝征大手移到她頭頂,安撫似的揉了把,笑的很是溫暖,「我又不是那個謝征,你不用說謊的。」

他可還清楚的記得去年在葉生母親的墓碑前,發生的那一幕——他朝她走一步,葉生都要後退兩步,一臉戒備警惕。

葉生頭搖的更厲害,手抓著男人的衣服,卻還是沒能控制住顫抖的嗓音,「你很好,對我也是。」

只是我那時候太不懂事,辜負了你準備好的一切,還差點毀掉你。

謝征眉頭一緊,將葉生的小腦袋從懷里拉出來,忙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沉聲不悅,「哭什麼?」

女人抱住他的手腕,有撲到他懷裡,雙手用盡全力地箍住他,「你真的很好。」

「嗯?」隔著一層不算厚的晚禮服,他拍了拍葉生削瘦的後背,唇順勢就落在她瑩潤的耳垂邊。

他想了想,開口說道,「那年我十八歲,我父母兄弟都死在了那裡,所以我去了S國。」

從顏述和秦書的描述裡,他大概知道自己這麼多年在那邊做什麼生意,和猜想中的並沒有差太遠。

「對那邊只有復仇和恨,那幾年裡我恨極了那場戰爭,將所有歸根在戰爭上和發動戰爭的人,對你也不會太照顧,是麼?」他聲音戛然而止,手撫在葉生濕漉漉的眼眶下,無奈的親了親女人的眼眸,「別哭了,生生。」

他沒有告訴此刻趴在自己懷裡的小女人,其實他想起來了一些事情,似真似假沒有人去幫他評判,而那些事情他不敢拿去問葉生……他甚至都不敢去相信,在過去的那幾年裡,自己虐待過葉生。

聯想到葉生每次都不願意提過去的事情,和那隻言片語『背叛過他』、『你要是想起來會殺了我』,謝征腦海裡串起一根明亮的光線。大概是葉生後來承受不了他的虐待,所以背叛了自己,逃離了他的掌控。

那在南城重逢時,葉生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一次次接近他,是害怕更多還是想念更多。謝征想知道這個答案,卻又覺得這個答案早就被葉生給出了,在五年前,念安出世的那一刻。

他低頭朝她眉心吻去,「那幾年裡,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以至於讓你現在都還在難過著?」

葉生哭的更是不能自已,「謝征。」

「嗯。」他應了聲。

「你沒做錯什麼,是我對不起你。」她突然間就想坦誠自己犯下的罪過,不管他最後是原諒還是放逐,她都想告訴他。

只是,她剛張開口,就被只大手扣住後腦,往後一帶,她稍稍離開了男人的胸口,下一刻卻被一張放大的俊臉貼上,還有涼薄的唇。

直到她喘不過氣來,潮熱的呼吸急促的撲在謝征臉上。男人才鬆開她,只說了一句。

「沒關係,」他用修長的食指抹去葉生唇角上的血絲,舔了舔那縷殷紅後笑道,「我可以不追究。」

葉生卻陡然間,面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