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勉強成習慣,而習慣成自然。
在生活中,有些東西是讓人所厭惡,卻又揮之不去的。最初的時候,對於這些東西,人們的態度是含蓄或者置之不理,而日子久了之後,人們便會開始表明態度甚至破口大罵,但是就算到了那種地步,那些東西依舊還是存在於原本的地方,不會因為人們的抗議而自動消失,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東西還是在那裡!
似乎,就永遠一定會在那裡!
而當人們都認命的這麼以為的時候,驟然間,毫無預警的,那些東西退出了人們的生命,徹徹底底、一乾二淨。也就在這個時候,人們的心底會出現,他們從來也沒有想過會因為那些東西的消失而出現的情緒,失落感。
走在返家的小徑,關曉彤不時下意識的扭頭回看毫無人煙的來時路,總覺得,那個頭髮染得亂七八糟的傢伙一定會突然跑出來嚇自己一跳。今天在學校沒有看見他,這實在是破天荒的頭一遭!那個傢伙雖然是師長和同學們眼中的搗蛋份子,但他的出缺席紀錄一直都保持全勤,也就是憑著那個,儘管他的課業沒一科及格,還一天到晚打架,仍舊是可以苟延殘喘的沒有被師長給退學。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傻瓜是不會生病的。因為從來也就不見他有過感冒什麼的,所以自己曾這樣的取笑他!現在想想,聽說從來都不生病的人,一但染上了,就會是連床也下不了的大病,他會不會是這樣呢?
還是說出了車禍?又或者飈車被警察給抓了?早就叫他不要騎那麼快!現在可好了吧?
心中過濾著每一種可能性,忽然,辮子姑娘感覺有些奇怪:「等一下……我幹嗎管他那麼多,他消失了不是很好嗎!」似乎是想通了的樣子,她露出開心的表情:「萬歲!我終於解脫了!」
但是那樣愉悅的樣子,並沒有持續太久,走不到八公尺,辮子姑娘又拉下了臉,自言自語的說道:「可是他到底去哪裡了呢?唉!沒有他跟在後面給我罵,還真是無聊。」
就這樣,關曉彤無精打采的走到了海邊,這是回家一定會經過的地方,平常由於大軍的關係,自己都是加快腳步返家,所以很久沒在這裡看過風景了,既然今天沒有人在後面趕,索性停下來透透氣。
望向碧海晴天,雲水蒼茫,辮子姑娘發現了一件稀奇事,前頭離她不遠的礁石處,居然有人在寫生畫海景,這年頭,大多數的藝術家都是躲在家裡閉門造車,越來越少有親近大自然的,幾乎可以說,一整年裡會跑到海邊寫生的畫家,屈指都可以算得出來,少的可憐。
看那個打扮和髮型,雖然不高,但應該是個男性。就在關曉彤饒富趣味的研究對方身影的時候,突然間,那個畫家所站立的礁石處,竟無端的打起一波大浪,水勢驚人,將畫家以及他的畫具全都捲入海裡。
「奇怪!今天的風很小啊?」辮子姑娘見到這情形,趕緊書包丟一旁,急忙的跑過去。
站上礁石處往下望,赫見方才落水的畫家似乎不會游泳,手忙腳亂的在水面上掙扎,隨時都會有滅頂的可能。
「真是找死,不懂水性還敢跑來海邊畫畫!」辮子姑娘暗罵一聲,便義無反顧的縱身下水,自小住在海邊的她,雖然沒有救生員執照,但泳技可是超一流,救個人還算綽綽有餘。
就跟普通那些不會游泳的落水者一樣,畫家死命的東拉西扯,關曉彤知道正面過去一定會被他拖下水,於是潛入水面下游移到他的身後,接下來的就是技巧,一式手刀用力的砍向畫家的脖子,讓他失去意識以免亂動危及兩個人的安全。
就在曉彤一掌劈實,準備勾他的頭部拉上岸的時候,沒想到他竟然沒昏,依舊是雙手四處劃動。
「這麼耐打?」
辮子姑娘暗讚一聲,雙手十指相扣,再次槓向畫家的脖子。畫家的動作停了一會,但不到三秒,又開始活蹦亂跳!
「該死!命還真硬,看我的絕招!」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閉氣潛入水底,深及兩公尺後返身全力向水面游去,就像是躍出水面的海豚那般,藉著那股向上升的浮力,關曉彤猛地冒出水面,甚至整個人騰空而起,趁勢抓住畫家的頭部,一式膝撞毫不留情的硬頂畫家後腦杓。
但聽慘叫一聲,終於,在這差點讓人腦漿四溢的必殺招數之下,畫家失去了意識。就這樣,辮子姑娘順手挽著他的脖子,朝岸邊游去。
※※※※※
當大軍回覆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躺在家裡。這很奇怪?他記得很清楚,在被拓旡族的小白臉一招轟中之後,自己就昏死過去,這麼說來,不可能回得了家,那麼,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呢?隨手拿起床頭的電子鐘觀看,自己竟然已經睡了一天!這太荒謬了,那個小白臉的一擊怎會讓自己失去意識超過二十四小時?
「滔天十三式當然不可能讓你睡那麼久,你之所以睡那麼久,是因為我的緣故。」
大軍驚呼:「誰!?」好厲害!處在同一個房間裡,卻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而且,居然還能讀到自己的想法!循著聲音看過去,發言者就端坐在牆角的地板上,一派隨意,大軍皺眉道:「你是……梁、梁大哥?」
梁圖真鼓鼓掌:「不錯嘛,還記得我,這樣看來你應該沒有腦震盪。」
大軍難以致信的問道:「你也是太古遺族?」
單純的男子想了想,為了充氣派,找了一偏頗的同意詞答道:「然也。」
「為什麼之前我感覺不出來?」
梁圖真嘆了一口氣:「你才知道你自己的修為有多差勁啊。」
這樣奚落的言詞,令大軍的面色登時往下一沉,語氣不甚和善的繼續問道:「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是,幸虧街上的人都認識你,我把你扛在肩上向他們問路,結果每一個人都知道你家住哪。你還真是聲名遠播啊!呵呵。」
這一回,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當作沒聽見對方的嘲諷,繼續問道:「你說是你讓我睡一天的,為什麼?」
「雖然你是太古遺族,身體有一定程度的癒合力,」梁圖真摸摸額頭解釋道:「但是昨天你的臉被打得跟豬頭似的,內臟也差點破裂,為了讓你盡快復原,我施行了加速循環的術法,另外怕你醒來破壞了規律,因此也順便制住你的腦神經,使你多睡一會。」
「這麼說你在我家待了一個晚上?」
「沒有,術法施完之後我就走了,我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來,所以剛剛才又跑來。」
這麼一來就剩下最重要的疑問:「為什麼要幫我?」
梁圖真淡淡的答道:「因為你是曉彤的同學。」
「就這麼簡單?」歐大軍不認為這層比紙還薄的關係,會令對方如此盡心的照顧自己「當然不止,還有……」單純的男子雙眼精光暴現,臉上浮現跋厲族的獸變徵「六道虎紋」。
沒錯,他是麒麟敵裔而非跋厲族的族人,不過由於混種的緣故,因此他也可以仿真出跋厲族又或者昂渾族的獸變徵,但無論是哪個,仿真出來的獸變徵純粹只能作作樣子,沒有提升力量的功效。
見到虎紋,歐大軍再次驚呼:「你是我族同胞!?」
梁圖真斂去獸變徵:「這應該很明顯吧。」接著語氣一轉,問道:「好了,現在換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們族裡對於下一帶的管教多數是屬於放任,這我很清楚,但是,為什麼像永世戰爭這等大事,會沒有人來督促你!」
看在同胞的份上,歐大君無所忌諱的坦承道:「一來你也知道的,我們已經連贏了三百年,他們覺得這次輸掉無所謂,二來……他們已經放棄了我。」
「放棄你!原因呢?」
「那不關你的事。」
這小子還真是難搞,梁圖真采懷柔政策:「好,不談就不談,聽著,或許在昨天那一戰之後,你會感覺自己怎麼也打不贏菲亞斯。」
「那是事實,不是嗎?」
「不是。」梁圖真淡淡的搖頭,解釋道:「在力量上,憑藉著兵器的裨益,無論修練與否,你們兩人的鬥氣都在九級以上、十級以下的境界,所以,這方面你們是平手的。昨天之所以慘敗,全是因為你沒有參透焚海十三式。」
歐大軍很明顯的不感興趣,隨便問道:「然後呢?」
梁圖真比個手勢說道:「然後只要你能通達焚海十三式,就有勝他的可能。」
「哼哼……」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冷笑道:「謝了!我不會去打永世戰爭的。」
「告訴我理由?就因為你不想順著天命嗎?」單純的男子再度想進一步的追問緣故。
但是歐大軍依舊頑固:「那不關你的事!」
「又是這一句。好!」梁圖真還是採行懷柔政策:「我不會勉強你,但是我要你記住,如果你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搞懂焚海十三式,就來找我。」
「你是在浪費時間,我不會去找你的。」
「你會的,相信我,菲亞斯會把你逼到跳牆為止。」言罷,梁圖真起身離去。出了歐大軍的家,單純的男子走到街上,正蹲坐在電線杆旁一副忠心耿耿樣等著主人的西恩,看見他的身影,便自動自發的跟了上去。
「如何?」由於這是大街上,拉不拉多犬以低倍頻的聲調問道。
儘量不讓嘴唇的張和動作太大,梁圖真以低倍頻的聲調答道:「窩囊廢。」
「呦!很少聽見你給人這麼低的評價,不過無所謂啦,一切都是必然的。只是裡米特,你不覺得你太多事了嗎?」
「怎麼說?」單純的男子不認為自己很雞婆。
拉不拉多犬解釋道:「教導那個什麼大軍戰技,不就等於干涉永世戰爭嗎?」
「的確啦,不過那也不算多事吧!」
西恩猜測道:「因為你和跋厲族的淵源?」
梁圖真聳聳肩,搖頭說道:「不是,我教導他戰技,也只不過是把久遠以前我從跋厲族那裡所學來的,還給跋厲族的族人而已,所以……」
「別所以啦!」拉不拉多犬驀地打斷主人的發言道:「我才不相信你心裡沒有偏袒跋厲族的想法。」
裡米特聞言,沒有作正面響應,笑而不答。驟然間,一股殺氣逼面而來,讓他停住了腳步:「有人布下空間斷層……西恩,你說怎麼辦?」
「進去參觀囉!」拉不拉多犬一副湊熱鬧的口氣。「也好。」同意的說了兩個字,單純的男子邁開步伐,一腳踩出,頓時間所有能夠活動的生物一晃眼消失無蹤,萬籟俱寂,連風聲也沒有。不在時間流域之內的空間斷層,除了戰鬥的雙方以外,一切都是虛構的,無生也無死、無創也無滅。
一輛藍色的保時捷映現在梁圖真的眼前,引擎蓋之上躺臥著一位金髮美女,穿著運動用的緊身背心以及熱褲,由於非是亞洲人,所以那豐滿的胸圍以及修長的美腿自是不在話下,最難能可貴的是,她的年紀大約已經接近三十,但是臉上的肌膚卻依舊晶瑩剔透,沒有粗糙的現象,這在歐美血統的女人來說,是很不容易的。
香車美人臉上掛著的嫵媚撩人笑容,讓單純的男子很想吹口哨,但是空間裡的壓迫感不允許他那麼作,好沉重的壓迫感!這個布下斷層的仁姐絕對是目前自己所遇者中最厲害的角色。
「我是跋厲族的芮萩,帥哥,你是哪一族的人?」
跋厲族?也該出現了。梁圖真在心底尋思,雖然大軍說族裡的人已經放棄了他,但是永世戰爭進行的時候,兩族必會派人見證,這個芮萩,應該就是跋厲族的見證人。
「這位大姊你好啊!我也是跋厲族的,我叫裡米特。」對方發問用的是英文,而梁圖真答的是中文,聽起來似乎雞同鴨講,但是獸人之間就有這個好處,對於靈波的敏銳,能夠讓他們很直接的明了對方的意思,比較起來,教廷的院士就累很多,必須要猛修至少七國的語言。
「哦。那麼……」芮萩坐起身,雪白的美腿橫移交疊,一舉一動甚是火辣:「麻煩你走過來一點。」
一方面自認本領高強,另一方面本著做人隨和的道理,單純的男子依言前進,直至膝蓋頂到保時捷的保險桿為止。
「這樣可以了嗎?」
「可以……」芮萩猛地發難,遞出手抓住裡米特襯衫的領口,猛力往自己拉來。雖然是腋變肘生,但是麒麟嫡裔神經的依舊反應的過來,不過他很好奇對方想作什麼,所以也就不反抗,任由她拉扯。
一個轉身,梁圖真躺到了引擎蓋上,而芮萩坐在他的腰上,幾乎是趴在他的身上般壓制著他,嗓音極端媚惑的問道:「這個國家裡的我族族人很少,你知道有多少嗎?少到每個人我都認識……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認識你呢?」
※※※※※
好、好帥喔!
看著自己用上必殺技才救起來的溺水者,關曉彤在心底不住的讚歎。她沒有見過膚色這麼白的男人,五官柔纖,眼睫毛比自己的還長兩倍,全身上下洋溢著貴公子的氣息,就好像漫畫裡的完美男主角。
但是這樣漂亮的男人,卻一直沒有醒過來,如果人工呼吸有用的話,關曉彤一定會馬上採取行動,不過人工呼吸是沒用的,因為他之所以會陷入昏迷,不是因為肺部積水的關係,而是歸咎於自己的那一擊飛躍膝蓋踢。所以,關曉彤只好跪在他的身旁,閒歇不斷的按摩他的太陽穴,希望能讓他清醒。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辮子姑娘按的手都酸了,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躺在沙灘上的畫家逐漸有了反應。
「啊…呃………」
關曉彤急忙把他的頭部移到自己的腿上,柔聲說道:「不要亂動,你剛剛掉到海裡,所以現在很虛弱。」
俊秀的畫家睜開雙眼:「……是你救了我?」
「是啦。」想到自己的救法,辮子姑娘有些尷尬。
「謝謝你。」
又過了五分鐘,躺在辮子姑娘腿上的畫家意識完全清醒,兩人便站了起來,由於陽光相當猛烈,所以他們的衣服在這二十分鐘的急救裡,已經乾的差不多了。
關曉彤扶著他問道:「感覺還好吧?」
俊秀的畫家動了動身體,親切的答道:「沒有什麼大礙,謝謝你,可以不用扶了。」旋即模著後腦杓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頭好痛唷!」
頭痛!?關曉彤在心底偷笑了一陣,關心的說道:「我想可能是你在海裡撞到了礁石吧!」
「嗯……有理。」俊秀的畫家微笑的道:「今天真是謝謝你,算起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關曉彤拉拉自己的辮子,那是她不好意思時的習慣性動作:「沒什麼啦!你是畫家嗎?」
「玩玩而已,因為這裡的風景很美,所以我試著把它描繪下來,沒想到會被捲到海裡去。」
「你的畫具也都泡湯了耶!」
「是啊,得重畫了,好可惜,我就快要完成。」俊秀的畫家望向大海,一臉無奈,忽然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啊!我明白了!小姐,你當我的模特兒好不好?」
「模特兒……」關曉彤嚇了一跳,面有難色的說道:「不太好吧!你畫的是風景畫,加我進去怪怪的,而且我要上課,沒有時間。」
「就是加你才好,之前那副畫,我一直覺得少了什麼畫龍點睛的元素,現在我想通了,就是缺乏一個人物!我不會影響你上課的,只要你每天下課到這裡來待個一小時就行了。拜託你!」俊秀的畫家連頭都低了下來。
看對方這般殷誠的請求,再加上自己也想多認識對方,所以關曉彤勉為其難的點頭:「好吧,希望不要破壞了你的畫面。」
「真是太謝謝你了!」俊秀的畫家歡天喜地的說道。
看他那麼興奮,辮子姑娘連帶也感染了些許好心情:「沒有那麼嚴重啦!對了,我的名字是關曉彤,你呢?」
「我?」俊秀的畫家神色一正,嚴謹的說道:「我是島田克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