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的騰挪身法穿梭在白雲山的林野間,梁圖真沒有刻意以高速度前進,世界上或者有非我不可的事,但大多數的時候,那都只是自我膨脹的錯覺,慢慢來就好,錯過就算了。
這個感覺該是尊魄族,似乎還帶有那份難纏的血統,為什麼會找上自己呢?自己的身份不太可能洩漏,除了因為那已經是兩千年前的歷史以外,更因為換血至今自己並沒有開殺得罪任何一方,不會令人想把自己的底細掀出來。
而如果說是因為壞人好事,自己阻礙到過的族類也只有蹤糜族。蹤糜與尊魄,儘管同屬貓科,可除非有特殊利害關係,否則不可能替對方出頭,究竟,自己是犯了什麼晦氣?
思索之間,梁圖真已經到達山腳下,舉目望去,夾雜瀟瀟細雨的孤零秋風落寞掃過,四野沉寂。眼見無人,靈識上樑圖真卻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此刻置身於另一個空間的存在。
「斷層嗎……這麼慎重其事,意思是非動手不可?」
為了瞭解對方的意圖,同時,也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招誰惹誰,雖然怕事,單純的男子仍然往前邁開步伐。空間的置換在沒有感覺之下完成,和煦的陽光首先讓才從黑夜中進入空間斷層的梁圖真適應不良,但那不適情形僅維持四分之一秒,麒麟迥異凡俗的神經系統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狀況。
距梁圖真二十步處,有組一桌四椅的白色花園鋼骨桌椅,布下這個斷層的術者並沒有太難找,正兀自端坐在那邊喝茶。
「貴客來訪,無任歡迎,請往前一敘。」
優雅的邀請聲,是以優雅的法語道出,那是梁圖真此生見過最好看的一位外國人,快要覆蓋到頸部的棕色髮絲,揮發稻穗附著露水的光澤,白皙的膚色由臉龐到指尖色相都沒有增減,若說克巳的長相是細緻的話,此人的面容給梁圖真的感覺便是精緻,鼻子很高很挺,鼻樑上的骨節卻不會太明顯,眼眶是泛歐的深輪廓,卻不會有多餘凹陷皺紋,嘴唇彷彿天生就微有上彎弧度,見過他的人,一定會有種他隨時都在笑的感覺,不過笑歸笑,那高聳的眉宇,絕不會讓人覺得他笑的輕浮。
還有他的穿著,前胸掛領巾袖口有花邊的白色絲質襯衫,緊緊包裹下半身的黑色長褲以及馬靴,要是梁圖真沒看錯的話,再加上一根堅韌馬鞭,這套服飾便是古歐標準的貴族騎馬裝了!如果有人告訴梁圖真,眼前這個外國人是位王子的話,他絕不會有絲毫的訝異。
依言往前就座,讚歎對方容顏的同時,梁圖真可沒有陷入呆滯,畢竟,對方是男非女,再漂亮也無法讓單純男子觸電。
「談事情,還是在午後的陽光下進行比較愜意,只有宵小之輩,才會在黑暗的溝渠之中蜚短流螢,你說是吧!」
「不反對。」
桌面上擺著一個古歐瓷壺以及四隻瓷杯,高貴典雅的男子杯子裡已注有茶水,溫吞介紹道:「這是波蘭玫瑰茶,在中國的本草綱目中記載,玫瑰花,香氣最濃,清而不濁,和而不猛,柔肝醒胃,理氣活血,宣統窒滯,而絕無辛溫剛燥之弊,斷推氣分藥之中,最有捷效而最為馴良者,芳香諸品,殆無其匹。裡米特你腸胃要是有毛病的話,不妨喝兩杯試試。」這幾句話是以標準的中文道出,要是用法文,恐怕半個小時還語多不足。
「你對中國的文化還真是清楚。」講了一堆,也沒有替自己倒茶的意思,梁圖真強烈的直覺,此人絕不會替任何人倒茶:「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也省得我自己介紹,不過,你也該介紹一下自己吧!」
高貴男子顯然同意,輕輕呷了一口玫瑰茶,左手撐著杯盤,右手提著茶杯道:「合理,應該,本人尊迫族法肯達。」
「喔!古獸王之名。尊駕的雙親還真是會取名字。」
「不,這是我自己取的。」
這點倒是很特別,太古遺族的古名,出生時由父或母給予,能夠用來與精靈結約,自己後來改的,則沒有那個權利,這人自改古名,等於是放棄了使用精靈魔法的資格:「兄台很仰慕古獸王嗎?」不過放棄了也無所謂,太古遺族中,棄用古名的也不在少數,比如拓旡族四將衛,對自己的武藝有信心,便捨棄了麻煩的魔法,這個觀念,在近年來的太古遺族間是越來越氾濫。
雙手擺在翹起的二郎腿上,法肯達侃侃而談:「他是我們一族中最偉大的人,無謂仰慕不仰慕,我欽佩他一統天下的壯志和手腕,但對他之於武道的沉迷和天下第一的執著卻不苟同,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王者御眾,必有其不如人之處,無須各方面強求。」
「這樣說自己的祖先不太好吧。」
「你知道我的身份?」
站了一個晚上,口有點渴,梁圖真主動替自己倒茶,要是一昧等待的對方行地主之誼,恐怕很困難:「有些氣質是遮掩不住的,你的談吐舉止,無不表現出堂皇氣概。」語畢也飲下玫瑰茶,真不錯喝。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裡米特。」法肯達微微一笑:「芮萩對你的評價還太低了。我喜歡跟你這種擅於觀察的人說話,可以少去很多解釋。」
原來是她啊!害自己猜個半天,女人真是多嘴:「這麼說來,你是因為那位大姊,才來找我?」
「差不多是這樣,你懷疑?」
「一點也不,正好幫我排除一些無謂的揣測。那麼,找我有什麼事呢?獸王閣下。」說著又喝下一口玫瑰茶,好濃的香味,就算不加糖,這味道都甜死人,聽說還有人會用玫瑰洗澡,真的洗的香嗎?得皮膚炎還比較快些。
放下茶杯,當代獸王鄭重顏色:「這個……必須得從太古遺族與人類的關係說起,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生物依循著這個概念演化,小到螳螂補蟬,大至環境與生理特徵,無能抗敵和無能適應者都勢必遭受淘汰的命運。在太古之初,我們族類強橫佔據了地球,就是最好的印證。」
「可是強橫到現在,我們族類不是已經式微了嗎?」
「沒錯,因為著不知名的理由,我們族類由太古的盛況,銳減至如今的數目,但是我們的優勢仍然存在,我們的力量、我們對超自然的瞭解,裡米特,世界該由最優秀的人來引導,你不認為嗎?」
這傢伙多半不知道太古的盟約是什麼:「這要看是哪種思想主義了,如果是民主的話,世界會由大家所認同的人來擺舵。」
梁圖真的回覆並不對法肯達的胃口,微微搖頭道:「不要跟我扯多如牛毛的思想主義,裡米特,只要告訴我,由優秀的人統治這個世界,在技術面和實質上,對這個世界是否比較好?」
裡米特想了想,提出一個小疑問:「那個優秀的人什麼都很優秀嗎?保括脾氣在內?」
「是的。」當代獸王肯定回應。
「那麼……我同意。」
「很好,我們有了初步的共識。」法肯達續道:「在人類的統領之下,科技會一直發展下去,地球遭受的毒害也會越來越深,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結合我們精靈魔法,一種對地球傷害較輕的新科技將可望誕生?」
「如果做得到的話,我相信是的。」
「太好了,我們又有了第二步的共識。」法肯達自顧自的說道:「所以,這個世界需要一個新的統領,一個來自於太古遺族的統領,只有那樣,我們所討論的兩個要點,才有實現的可能。」
「操作面上的確是那樣。」一連給了很多肯定,裡米特伸伸懶腰,跟對方相比,他真的很沒氣質:「獸王兄啊,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也想一統天下對不對?」
「一針見血,我就說跟你溝通很有效率。」
忽然想起西恩告訴自己的三兩事,梁圖真提問道:「你是否加入別外洞天?我聽說,他們的主張跟你差不多。」
當代獸王嗤之以鼻:「差太多了,老不死那些人只是民族主義的狂熱份子,一個勁地認定太古遺族優於人類,而我,是經過種種有根據的分析評量之後,才告訴你剛才那些。」
「是嗎!還有這樣的差異啊!抱歉誤會你了。」又喝一口玫瑰茶,梁圖真有點想吃餅乾:「那你就去想辦法建立人望吧!去參加選舉,又或者去集權國家玩鬥爭遊戲,當你爬到核心的之後,再去挑戰列強合併天下,以你這種人才,二、三十年該綽綽有餘。」
「那樣行不通的,走那樣的路線,到頭來,我只能以人類的定位做事,太古遺族的內涵仍是無法被人類改採納,我的主張是,太古遺族應該全面站起來,讓人類知道太古遺族的存在,我要以太古遺族的身份,正大光明的登上金字塔的頂點,太古遺族不該再隱匿下去。」
「真是了不起的弘願,不過,暫且不提人們是否能接受異類,光是統合太古遺族,便是個大難題。」
「所以我才需要你,裡米特,我要做的事,必須動用可觀的資源和人力,我需要有實力的人來幫我,想想看,若是人類和太古遺族互相定位的時代來臨,你的力量將不用再隱藏,你可以推動時代,你將被崇拜,你將被歷史記載,你將被人們歌頌直到永遠。」
裡米特想都沒想,暗諷的拒絕道:「聽起來很不錯,可惜我沒興趣,連死了都要被人點名,稍嫌太吵。」
「哦喔!這就不太好羅!你最好想清楚一點。」法肯達的眼神有些緊縮。
「老實說,我很敬佩你的雄心壯志。」任對方瞪的再凶,也嚇不倒麒麟嫡裔的:「但法肯達老兄。生物的演化沒有那麼簡單,單單物競天擇並不能解釋所有的進化現象,生命是無中生有的,生命是沒有根據的,沒有根據的東西是無法理論化的。我知道你不這麼認為,那無所謂,我也不希望你改革觀念,你想征服世界就請加油,如果你成功了,那我也是你領導的一份子,不過恕我無能,這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百年大計,愚鈍如我者,實在幫不上忙。」
「如此說來,你是拒絕?」
「我以為我說的很明白了。」
空氣中開始有陣陣霧氣湧現,溫度漸漸降低,當代獸王所表現的,絕不是善意:「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裡米特,如果你不成為我的麾下,那便是我的阻礙,對於清除阻礙,我必定毫不留情。」
像是沒感覺到氣氛的凝重,梁圖真將杯子裡的玫瑰茶一飲而盡,正色說道:「謝謝你的茶。」
「不客氣,可惜的是,我為你感到遺憾。」
冰冷如同霜雪般的鬥氣,從當代獸王身體的每一顆毛細孔迸射,白瑩瑩的力場影響整個空間斷層,彷彿暴風雪,席捲所有能見的景物,枝葉蒙上一層霧氣,泥土覆蓋白雪,低於零度的衝擊,將本來安坐於鋼骨花園椅上的梁圖真轟離原地,向後猛退十餘公尺。
怪怪不得了,這個傢伙的年紀還真看不出來,鬥氣修為深厚到如斯地步,真吐血,擁有獸王血統的人都是這個樣子,非友即敵,絕不允許曖昧立場的存在,兩千年前那傢伙也是,聯合自己與凱札斯坦對付無頭武士之後,隨即便趁勢要取自己性命,要是當時富正義感的凱札斯坦沒有攔下他的話,他也不會有機會與凱札斯坦一起死。
雪氣紛飛,一時之間斷層之內難辨東西,朦朧之間,法肯達從低溫霧氣裡逐漸向梁圖真走來。由褲袋裡掏出潔白無塵的絲絨手套,一邊走,當代獸王一面套上手套,那動作優雅而正式,每一根手指伸進手套之後,每一個拉扯調整都非常講究,這是他與人戰鬥之前,必備的程序。
當兩手完全戴上手套的那一刻,法肯達停止了腳步,這時他與梁圖真還有六公尺的距離:「我在等你,裡米特。」以手指指著對方說道。
「雖然很尷尬,可是我有心儀的人了,你別自作多情。」
「你很有幽默感,我為你的末日哀悼,來吧!像個騎士般,無所畏懼的與我過招。」
梁圖真沒好氣的回應:「我又不是騎士……而且,如果是騎士的話!在決鬥之前,不都得扔隻手套當戰書,那樣才算正式的決鬥。」
「騎士的規矩我比你更清楚。」法肯達揮舞食指講道:「不過我不可能脫下手套對戰,那實在太髒了!基於衛生原則,本人將脫手套這個前置作業減免。好啦!過來!讓我看看你是怎麼打贏芮秋的。」
「為什麼一定要我過去,你不會過來啊!」
「我一向先讓對手起始。」
「我也是啊!」梁圖真無賴說道。
這樣下去不會有結果,獸王當機立斷:「哼哼!那我便破例吧!」優雅的揚起右手掌,繞後由下往前劃出,四道冰利如鋒的刃氣裂地疾走:「凍魔刃?破地式。」
自初代的裡米特以來,蓋世霸道的尊迫獸王總是看舉世無雙的麒麟嫡裔不爽,當然,這是可以理解的,在獸人之中大多數時候是勝利者的獸王,遇到怎麼也打不贏的麒麟嫡裔,自然是死纏爛打怎麼也要想辦法贏個一次。所以,凍魔道的功夫,梁圖真再清楚也不過,除了實質的銳利之外,如同毒物般沿著傷口凍結血肉的寒氣更是棘手。
稍稍思考,梁圖真確定自己能打碎那四道刃氣,不過,萬一被碎勁割出傷口可不划算,於是決定閃避,一躍而起。跳至半空中,但獸王的攻勢並沒有因此而解除,梁圖真感覺,勁風襲來。
「凍魔刃?斷空勢!」
兩道冰寒刃氣橫空划來,瞄準梁圖真的頸子與下肢,來勢又急又快,端的是算準了梁圖真的閃避路線。好你個獸王啊!跟拿石頭打鳥一樣,什麼餘地也不留,暗罵兩聲,梁圖真的身體凌空打平,恰恰擠到兩道水平刃氣的中央空隙,近乎奇蹟般避過。
而雖然成功躲避了連續兩波掌緣冰刃,獸王的攻勢仍舊持續,在第二道冰寒刃氣的後頭,緊接著的,便是獸王本人:「這就是我不喜歡先出手的緣故了,敵人不會有還手的機會。」寒極霸道的手刀遞出,凍魔刃基本式直貫裡米特胸膛。
「有趣的是,你又得破例了。」
淡淡一句預言,梁圖真掌打虛空,爆熱的火氣像是噴射引擎,讓他違抗地心引力越空提升,當然,他可以直接把熱氣打給敵手,不過誰也無法保證,法肯達不會咬著牙,硬撐手刀劈開熱氣。
這回不能只是閃避而已了,依照估算,這當世獸王既能追上他自己切出的手刀刃氣,那麼待會兒繼續追砍自己絕非難事。因此當梁圖真越空提升到至法肯達上空的同時,反擊的行為,便正式的開始。
以最快速率打出飄零掌,剎那間漫天掌影彷彿黑壓壓的大片烏雲,毫無空隙的垂直向下打擊法肯達,中招者可說完全只有檔格的機會,由半空中一路被掌壓打擊到地面,惡劣的戰況,直到他雙足踏及地面的時候,才有了轉機。
「凍魔───冰?山?壁!」
金字塔般透明的護身力場成形的當下,梁圖真隨即取消了飄零掌,因為他知道,那力場除了防禦密度極佳之外,看似光滑的表面,其實佈滿了許多肉眼難見的銳利小塊碎冰,掌打下去,不僅傷不到對方,更吃虧的是自己會破皮被寒氣所侵入。
往反方向翻身,梁圖真也跟著降落,第一輪的短兵相接微微劃上休止符,兩個實力足以排行入當世太古遺族前十名的高手互相觀察著,梁圖真暗暗佩服,此人不僅鬥氣出類拔萃,心智內在也不容忽視,方才灌注自己萬年份情感的飄零掌打在他身上,情感完全流進不了他嚴寒的內心,這代表,這位與兩千年前那個強者同名的法肯達,心靈與鬥氣的互補,已達以情入意的最高境界。
看起來最多三十多歲,配備如此修為,可以說是無可能中的不可能,他除了是個絕頂天才之外,同時也必定持續作十二萬分努力,這很不容易,有天份的人很容易流於懶惰,這個人能屏除在外,或者……是有著非努力不可的理由。
「我開始懷疑芮秋是否說謊。」當代獸王睿智的作出評論:「以你這種實力,她怎麼可能有資格與你陷入苦戰,裡米特,剛剛那招一點炎氣都沒有,似乎不像是跋厲族的戰技呀!」
※※※※※
在漆黑的灌木叢間前進,曼丘浩瀚迅速移動,以靈力駕馭浮游靈體驅動四肢,對現在的他而言不啻等於是在玩命,若是靈力在浮游靈體排出體外前消耗殆盡,無所遏止的浮游靈體將肆無忌憚的乞丐趕廟公,搶奪他的身體俘虜他的元靈,然後大名鼎鼎的曼丘家首席除靈師,便會轉化成一種名曰為「妖」的生物。
那後果很是糟糕,但曼丘浩瀚此刻已顧不了那麼多,由於裡米特當年傳授冥界的「十方辟易玄監」給曼丘聖,其人感恩圖報,在創立曼丘家之後,所規定的第一條戒律便是「身為曼丘家的人,縱使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冥界魂導師的指示」。這條戒律深植每一位曼丘家成員的心底,縱使曼丘浩瀚這等早年叛逆的不肖之輩也無例外。
可笑的是,曼丘聖的最初立意,只希望曼丘家絕對服從自由導師一人的令諭,卻沒想到兩千多年下來,自由導師沒用吩咐過任何事,反到其他魂導師交代了許多任務,真可謂陰錯陽差。
往白雲山的深處尋覓,倚靠僅剩半邊的探測鏡鏡指引,曼丘浩瀚的目標是這座山的脈源,那是整座山的靈氣聚集所在,到那裡補強靈氣磁場,曼丘浩瀚才有足夠的本錢施展「誅佛滅道」。
讀數越來越模糊,探測鏡恐怕無法繼續支持太久,曼丘浩瀚一邊前進,一面在心中向滿天神佛請願,再多給探測鏡一些時間吧!否則在這漆黑飄雨的夜裡,自己就算走到天亮也很難找到山脈所在。
況且自己等不到天亮,後頭的追兵一直逐步縮減與自己的距離,一但讓他追上,自己斷無護住活死人的力量,快啊!必須在追兵到達之前,把活死人從這個世界上抹滅。
「嗶……啪!」
穿出灌木叢,是一小片豁然開朗的碎石地,光學探測鏡宣告壽終正寢,從曼丘浩瀚陽剛的臉龐上完全剝落,直得慶幸的是,在它短路的前一秒,已經領著使用者來到白雲山脈源所在。
根據最後的讀數,脈源就在前方三十公尺的廢棄防空洞裡,空曠的地方能見度較高,曼丘浩瀚隱約得見防空洞的洞口堆滿了雜亂垃圾,如糞坑般的屎臭味陣陣朴鼻而來,隔這麼遠味道還能這麼沖,這進去還得了,曼丘浩瀚想了一下,先撕塊風衣角料遮掩口鼻吧!
「給我站住,再跑要你好看!」
作手正要撈起衣角,一發灼熱的鬥氣彈擦過曼丘浩瀚手肘,擊在他的腳下,轉頭一看,跋厲族的阿姆雷特從灌木叢中躍起,不住的揮動焚海戟向自己疾射炎氣彈。
看來是沒時間顧慮臭不臭的問題了,曼丘浩瀚作出與不良少年要求大相逕庭的行為,拔腿往前就沖,而見著他這樣作,歐大軍頗感氣惱,連連揮射炎鬥氣彈,迫擊曼丘浩瀚行進路線的周圍,不敢直接瞄準除靈師,因為他不曉得燒了符紙對小珊會有什麼影響。
四周被炮火猛烈攻擊,曼丘浩瀚像是二次大戰的諾曼地登陸小兵般,勇往直前,絕不退縮,以最快的速度移動,不一會兒,他即將進入防空洞。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福至心靈,歐大軍竟接收得到除靈師散發的意念靈波,甚至可以讀得到曼丘浩瀚的思想,透過奇妙的媒介,他清楚的瞭解到,曼丘浩瀚必須進入那個臭坑,才能夠讓小珊魂飛魄散。不能讓他進去,絕不能:「這是最後的警告,曼丘浩瀚,再繼續往前移動,就燒糊你的下半身。」
顯然被警告者並不把這最後的通牒聽在耳裡,不理他,壑進最後的靈力,怎麼也要往前奔命。
儘管稍早敗於曼丘浩瀚手底,但由於後來的一些旁觀戰況,曼丘浩瀚的許多表現都看在歐大軍眼裡,他蠻欣賞的,如果可以的話,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其實並不想不利於曼丘家首席除靈師:「好!是你逼我的。」
狠下心腸,焚海戟攪動風雲,高熱的小型龍捲風排出,這次是鎖定了除靈師本體,沒有意外的話,肯定能將之攔住。
當然,那是指,沒有意外的話:「自太古至今,以一脈相承的血脈,奉行著太古的盟約,水的精靈啊!團結凝聚吧!」
漫無邊際幾乎感覺不到它存在的飄邈細雨,忽地無風自偏,集中水力向高熱龍捲風潑灑,所謂蟻多咬死象,原本燃燒的龍捲風,在捲入水滴之後沒辦法繼續燃燒,成為帶水的龍捲風,捲向曼丘浩瀚背脊的時候,水花暴濺,不但沒有殺傷作用,清涼的感覺更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歐大軍認得那結約的少年嗓音,罵道:「娘娘腔,不要來妨礙我。」
這麼一耽擱,曼丘浩瀚便完全沒有受到攔阻,終於跑進了充滿污臭的防空洞,歐大軍一看便糟,騰身即要過去,但是這個時候,來自日本的俊秀少年,不知從哪裡竄出,現身擋住大軍的去路。
「你有沒有搞錯啊!我去你個……」連罵幾句髒話,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不想停下來浪費時間,腳下一個踩旋,意圖直角轉彎,這個動作的轉換毫無窒礙,流暢至極,但可惜的是,擋著他的那位俊秀少年的身法,比他高出許多,向後又向旁跨出兩步,便又擋住了他的去路。
氣惱的大軍想當然爾又是幾句三字經出口,腳步沒有因此停下,如果左右直角繞不過去,就前空翻吧!不過結果仍是同樣,彷彿腳底抹了肥皂泡沫,島田克巳優美的向後滑步,大軍空翻落地,眼前仍是討厭的小白臉。
「讓開!我很想跟你動手,但不是現在!」
「恐怕非得是現在不可,我不能讓你妨礙曼丘大師作業。」
「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吧!」
「基本上,最保守估計,這件事跟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生命都有關係,我當然也有。」
「媽的!腦中風的豬。不要再跟我扯什麼世界不世界,這件事只關係到小珊的個人痛苦,生前受盡侮辱的她,死後絕不能再受到悲慘對待,之於我而言,那比世界毀滅更為重要。」
「抱歉,我無法諒解你不替其他人著想的意願。」
「那你便給我滾開啊──!」
果然,到頭來,什麼事都還得用拳頭才能解決吧!心急如焚的大軍,曉得不能再和小白臉糾纏下去,鬥氣提升再提升,焚海戟與使用者身上同時爆出火光,人戟難分的向前挺進:「焚海十三式,兩式合一!」
喔!是灼龍牙突合併炎毒煉獄,將原本的單純橫衝直撞附加狂捲焰風,瀕臨死亡的經驗不僅讓他鬥氣上揚,戰技的應用也提升不少,自己如果不精益求精,很快便會讓他給趕上吧!
看破其中奧妙,克巳微笑出招,兩手掌緣併攏,掌心朝外,澎湃洶湧的氣浪瞬間掀天而起。衍空海嘯乃滔天十三式中攻防兼具的招數,渾厚氣浪層將阿姆雷特擋下該不成問題;俊秀的日本少年如是預估著。
但是,衍空海嘯要擋下阿姆雷特,並不是真的不成問題,雖然僵持了一會兒,但焚海戟的確捅破了氣浪,接著就要刺向遮蔽在後的發招者。
暗叫一聲失策!島田克巳向旁滑開,錯估此招威能,難道阿姆雷特的功力已經在自己的想像之外了?
「肯讓路了是嗎!賤骨頭,不打不聽話。」小珊,等著,我來了。
便在髮色金銀相間的不良少年,即將轉熱能為動能,使速度提升到最迅速的時候,防空洞內猛地映照豪光、瑞氣千條,同一時間,堆積已經數天,前幾刻才驟放飄邈細雨的雲雨層,秋雷霹靂,雨勢陡然增強,雨滴斗大如珠。
已經來不及了嗎?大軍驚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