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汗微微透碧紈,
明朝端午浴芳蘭。
流香漲膩滿晴川。
彩線輕纏紅玉臂,
小符斜掛綠雲鬟。
佳人相見一千年。
——蘇軾《浣溪沙?端午》
五月五日端午,上古夏至之日,龍圖騰傳人祭祀之日,三閭大夫憤而投江紀念之日,自古相傳有戴香包、掛艾草、佩「百索」之習俗。
「百索」——亦稱長命縷,續命縷、續命絲、延年縷、長壽線等,名稱不一,其俗在端午節以五色絲結而成索,或裝飾門戶,或佩帶於身,可避災除病、保佑安康、益壽延年。
——
此日,正值五月初一,開封府內一片熱鬧景象,皂班衙役忙上忙下,掛艾草、洗庭院,皆是為端午佳節做準備。
公孫先生在府衙後花園之內,邊摘取艾草、邊對身側幾名皂隸吩咐道:「你們幾人,將這幾把艾草掛到東西廂房門前,這幾把,掛至包大人臥房前,還有這兩把,掛到花廳、書房門前。」
「屬下遵命。」幾名皂隸接過兩捆艾草,剛準備轉身,卻突然同時躬身抱拳道:「屬下見過展大人。」
公孫策回身一望,只見身後來人一身紅衣,劍眉星眸,正是御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
「展護衛有事?」
展昭面色躊躇,黑爍眼眸四處飄忽,一雙長睫忽閃了好幾下,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孫先生,展某只是想向公孫先生再申領一個劍穗……」
「劍穗?」公孫策鳳目微睜,目光移向展昭手中的巨闕寶劍——果然,那條常綴劍柄之上的明黃劍穗不見了蹤影。
筆直身形略顯尷尬,展昭垂眸道:「入夜之時劍穗明明還在,但半夜起身,劍穗卻是無影無蹤,如此狀況已經持續了七八日,展某也是十分不解。」
「哦……」公孫先生也微微垂眸,頓了頓道,「無妨,在下就陪同展護衛去庫房領一個便可。」
「展昭謝過公孫先生。」展昭抱拳道。
待兩人匆匆而去,公孫策身側的幾名皂隸才敢直起腰,抱起艾草,急急忙忙向後衙走去,邊走就邊聊了起來。
「哎,你說不過是一個劍穗,有和沒有不是差不多嗎?」
「切,你知道啥!展大人劍上要是沒了劍穗,耍起劍來不就沒氣勢了嘛!你想想,每次展大人一耍劍,那劍柄上的嫩黃劍穗飄啊飄的,多瀟灑、多威風啊!」
「得了得了,你胡說啥!不知道就別亂說!我聽昨晚守夜快班的兄弟說了,昨天晚上就因為展大人劍上沒有劍穗,抓刺客的時候,趙校尉一個不小心被展大人削去了半截頭髮,今天早上還在傷心呢!」
「哎?這劍穗不見了和趙校尉被削去頭髮有啥關係啊?」
「你想啊,這刺客來的時候都是三更半夜、黑燈瞎火的,展大人的劍多快啊,平時白天咱們都看不真切,何況晚上?趙校尉功夫雖然比咱們高,但也看不清不是!平時還有個顯眼的黃色劍穗晃啊晃的,倒也能推測出幾分展大人的劍招,小心點就行了。如今這劍穗不見了,就麻煩了唄!」
「哦……原來如此,如此說來,展大人的劍穗不見了,倒還真是大事了!」
「那可不!不過說也怪,誰閑著沒事偷展大人的劍穗做什麼?」
「是啊,真夠怪的,這偷劍穗的人八成是吃錯藥了!」
——
「阿嚏!阿嚏!阿嚏!」
東華門外的市集之上,金虔噴嚏不停,唾沫飛濺,直噴的對面一圈百姓頻頻後退。
「喂喂,開封府的小差役,你這噴嚏已經打了快一盞茶時間了,今天這『百索』還賣不賣了?」人群中有人呼道。
「賣!當然賣!」金虔揉揉鼻子,抬頭提聲呼道,「二十文錢一根,先來後到,不許插隊!」
「哎?!二十文錢?昨天不是才十五文錢嗎?」人群中有人不滿喊道。
「怎麼?嫌貴?!」金虔一手叉腰,一手提起一根「百索」,細眼一瞪,凶相畢現喝道,「咱這叫一分價錢一分貨!看見咱這『百索』裡面這條黃線了沒有,這可不是一般的黃線。這可是從江湖人稱南俠、堂堂御前四品帶刀護衛、當今聖上親口御賜『禦貓』稱號的展昭、展大人手中那柄上古名劍、巨闕寶劍劍穗中取出的黃線!辟邪驅凶、保宅安家、吉祥如意、堪稱一絕!」
「昨天不也是一樣……」
「嘿,這位大哥,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今日這條劍穗可是被包大人摸過的。你知道那包大人是何許人?那可是日審陽、夜審陰的神人,這劍穗被包大人一摸,比那寺廟的和尚開光還管用!可驅惡鬼、護魂魄,所以今日這些百索比起昨日那些,價錢自然不同。正所謂:有此『百索」傍身,夜半敲門心不驚!」
頓了頓,環視一周眾多百姓表情,金虔雙眉一挑,繼續道:「若是還有人覺得貴,大可以去買那邊三文錢兩條的『百索』,咱絕不勉強!」
人群中頓時一陣喧嘩。
突然,就見一個小夥突然搶前一步,高聲道:「小哥,我買兩條!」
一眾百姓頓時就亂了套。
只見一幫大嬸子、小媳婦呼啦一下湧上來,把剛才那人擠到一邊,嘴裡還吵吵著:「讓開、讓開,一個大老爺們,拿展大人的劍穗做什麼?!小哥,先賣給我們!」
「喂喂,憑啥讓你們這些老婆子先買啊?」
「讓我先!我先!」
嘩嘩嘩……
「別擠、別擠!排隊、排隊!人人有份!」金虔一手抓著一大把「百索「,一手忙不迭得收錢,一雙細眼早已眯成了一道細縫。
嘖嘖,禦貓在手,吃穿不愁啊!
——
黃昏時分,開封府夫子院內,一瘦一儒兩個身影正圍坐在廂房之內,竊竊商討。
「公孫先生,今日成果不錯,總共賣了三十兩又七十錢。」
「金捕快辛苦了。」
「屬下職責所在!只是……公孫先生,今晚展大人晚飯中的藥量可否再增上少許?」
「金捕快此話何解?」
「展大人連吃好幾日迷藥,藥效漸弱,昨夜屬下整整在屋外守了半宿,好不容易才等到藥效發揮作用,進屋盜了劍穗……今日屬下似乎有些風寒之狀。」
「可是,若是這藥量增加,在下怕……」
「公孫先生不必擔心,屬下此處有一藥方,對人身體絕無後患,先生可試上一試。」
「嗯……果然是好方!金捕快好醫術。」
「公孫先生過獎!」
「金捕快,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金捕快為在下解惑。」
「先生請講。」
「為何金捕快非要用展護衛戴過的劍穗製成『百索』,其實是否是展護衛的劍穗,百姓根本就無從得知,用庫房中存貨冒充不是更為簡便,何必如此麻煩?」
「公孫先生此言差矣!買賣最重誠信,絕不可有欺瞞之舉,否則必有無窮後患、天譴之憂!」
「金捕快所言甚是,公孫策受教了!」
「公孫先生客氣!」
……
「……金捕快可還有事?」
「屬下只是想提醒先生,所賣銀兩,九成作為府衙貼補,而餘下的那一成……」
「自是歸金捕快所有!」
「……既然如此,屬下告退。展大人的晚飯還要勞煩公孫先生。」
「彼此彼此,明日也要勞煩金捕快。」
「啪」門板輕關。
屋內留下之人,手撚墨髯,鳳目微眯,喃喃道:「買賣最重誠信……難道真是因為如此?」
一抹笑意漫上開封府主簿的儒顏。
——
旭日東昇,朝霞滿天。
趙虎花了半個時辰才束起滿頭半長不短的頭髮,匆匆推門而出,可剛一邁出門檻,就險些撞到一人身上。
「展大人?」趙虎驚訝。
只見眼前紅衣護衛,滿面疑惑,劍眉緊蹙,望見趙虎,半晌才回過神來道:「趙虎,可曾看見展某劍上的劍穗?」
「啊?劍穗又不見了?!」趙虎大驚,頭皮陣陣發麻。
展昭點了點頭,星眸中閃過莫名,後又微微歎了口氣道:「怕是又要麻煩公孫先生了……」
趙虎也歎了口氣,摸了摸自己明顯短了半截的頭髮,隨眼前的紅衣護衛一齊向夫子院走去。
兩人都未發覺,在廂房拐角之處,一人正眯著細眼,嘴角上彎,直直望著兩人背影。
貓兒啊貓兒,咱堂堂現代未來人和開封首席腹黑公孫竹子雙劍合璧,還怕整不了你?
嘖嘖,真是心曠神怡,呼吸順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