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神器逆天絕境生 二探沖霄喜相逢

銀月如盤霜芒冷,山森綿幽淒音鳴。

襄陽城郊外二十裡,山脈連綿,樹林幽邃,藤蔓縱橫,密枝遮月,杳無人跡。

一叢幽暗林之間,隱隱透出微弱火光,焦色焰舌猶如火蝶,翩舞飄飛,燃盡墜落,歸於寂滅。

低低哭泣之聲隨著那火光或起或落,或明或暗。

「五弟,你死的好慘啊……」

「五弟啊五弟,想不到為兄竟連你的屍骨都保不全啊啊啊——」

「蒼天無眼啊!白五爺和金校尉那麼好的人,竟然死無全屍啊啊啊!」

黑森之中,七道人影圍跪一圈,白色紙錢燃火飛舞,哭聲陣陣淒涼無限。

紙灰紛飛,火光飄搖,映照燒紙人的面孔之上,但見左側四人,一人德高望重,一人頭紮高髻,一人豆眼八字鬍,一人滿臉絡腮,皆是淚流滿面,正是陷空島四鼠,盧方、韓彰,蔣平和徐慶。

而在另一側,則是一位形容清雋,頭纏滲血繃帶的書生,雙目含淚,雙膝跪地,定定看著身側兩人一張一張燒著紙錢。那二人,皆是身纏繃帶,動作微僵,顯然是有傷在身,可不正是顏查散、王朝、馬漢三人。

而被這七人圍在中央的,卻並非牌位,也非墓碑,而是一個漆黑色的陶壇。

在這荒郊野外,七人對著一個陶壇哭號,尤顯得詭異萬分。

「金校尉,白少俠,我們……我們一定要為你們報仇!」王朝一邊燒紙,一邊哭道。

「就算報了仇又怎樣,五弟再也回不來了啊!五弟——嗚嗚嗚……」徐慶一抖鬍子上的淚珠,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是啊,就算報了仇,他們也回不來了……」顏查慢慢抬頭,看向浩渺夜空。

一輪皎月高懸天際,明潔月光將墨空流雲映得仿若一絲一絲的白綢銀練,蜿蜒夜空,延綿遠去。

「想不到頭七之日,竟是如此一個好天氣……」,一滴清淚劃過清雋書生眼角,「是為了送白兄和金校尉上路嗎……」

話音未落,就見那銀色流雲突然開始發亮,好似被注入烈日驕陽之色,不過眨眼之間,便一片灼白刺目,將月光襯得黯然失色。

「那是什麼?」顏查散豁然起身,驚呼道。

眾人抬眼望去,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那漫天流雲銀璀光璨,猶如旋碎漫天星斗,扭轉銀河,爍光流轉旋飛,星影天動,最終竟形成一個華光萬丈的虛空銀旋。

「劈啪!」

一道驚雷從光旋中閃出,攜著一簇烈焰竄出天際,緊接著,兩道金色光柱從銀燦華旋中破光而出,攜著周身溢彩流光,直直向向幽林深處墜去。

「看方向,應該是樹林中央那處水塘!」韓彰提聲呼道。

「走!去看看!」

——

黑林中央,一處幽靜山泉水池,此時卻是光芒大盛,池面飛射萬道金光,映照半空兩道光柱之芒,耀耀奪目。

波光粼粼燦閃,湖光反射金光漸漸弱下,兩柱金光慢慢幻化變形,最終竟變為兩個人形。

突然,那金光倏然一滅,懸空兩道人影猝然失控,直線墜落湖中,「噗通、噗通」兩聲砸起兩朵銀色水花。

「噗哇,咳咳!救命啊啊啊啊——」

一聲尖叫之後,兩隻手臂鑽出水面,一頓亂抓亂撓胡亂撲騰,拍得水花亂飆,時不時還有一個腦袋冒出水面,吐出一束噴泉,外加喊上兩聲:「救命,咱——不會游泳……咳咳——」

而在旁側水面,咕嘟嘟冒出一團水泡,忽然「嘩啦」一聲,一道人影從水中竄了出來。

皎光灑落,瑩透水珠飛濺,滴滴縈轉銀光,清澈水流順著黑亮髮絲滑下,顯出一張華美面容,劍眉飛鬢,面如冠玉,桃花眼眸中流光燦燦——可不正是白玉堂。

「這……這是……」白玉堂環視一周,震驚非常,再一垂眼,看見近在尺咫掙扎在水塘裡的某人,忙探手將其從水塘裡拽了出來。

「莫慌,水不深,只到腰。」

「噗呸呸,咳咳……」被揪出水面的某人站定身形,一陣劇烈乾咳,「嗆、嗆死咱了……」

「小金子!」白玉堂急忙問道,「沒事吧?!」

「沒、沒事!」金虔一抹臉皮上的水珠,睜眼一看,頓時呆若木雞,「這、這這怎麼回事啊啊啊?!」

尖叫聲驚飛夜鳥沖天。

二人站在水塘之中,一個桃眸圓瞪,一個細眼暴突,好似兩個電線杆子一般,渾身僵硬看著四周。

月明風靜,山林幽深,池水盈盈,好一派心曠神怡的世外桃源之景——個屁啦!

「這、這是哪兒?咱們不是在沖霄樓銅網陣裡面嗎?」金虔抱著腦袋一臉驚恐。

「見鬼了……」白玉堂的震驚不亞于金虔,修長手指梳過滴水髮際,一雙濕潤長睫眨了又眨,最後一探手,捏住臉蛋,狠力一扯——

「咩啊啊啊!疼死了!白五爺你做什麼?!」金虔一陣鬼哭狼嚎。

「會疼,不是做夢啊……」白玉堂淡定收回捏住金虔面皮的手指。

金虔一臉幽怨捧著臉頰瞪著白玉堂,然後,在手碰到臉皮的時候,又是一驚:「誒?不腫了?!」

「什麼?」白玉堂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怪異之處。

之前金虔被馬蜂叮腫的兩個臉蛋竟是已經恢復如初。

太詭異了!

二人站在水塘之中,面面相覷,然後,同時——

「阿嚏!」

「好冷,先上岸吧……」金虔打了個哆嗦。

白玉堂皺眉點了點頭,一手拉住金虔,另一手摸索著走到岸邊,雙臂一撐爬上岸,回身向金虔遞出一隻手:「小金子,過來。」

而金虔,則是在白玉堂出水的那一刻,就傻了。

月華流銀,白玉堂一身薄如蟬翼的雪衣,隨著身體一點一點脫離水面,便一寸一寸緊緊貼在軀幹之上,透出脂玉一般的肌膚,勾勒顯出緊繃背肌、緊致腰線、修長雙腿……

尤其在白玉堂一轉身之後——

那一縷縷如墨髮絲,妖嬈覆在白玉堂半身之上,晶瑩透明的水滴順著發尖落下,若隱若現顯出白玉堂胸前……胸前……

咱的耶穌天神!這是夢吧!這果然是做夢吧!

「咕咚!」金虔艱難咽下一大口口水。

「小金子?」白玉堂一怔,順著金虔目光朝自己身上一看,頓時雙目迸裂,變調驚叫,「怎麼回事?!五爺我的衣服呢?怎麼只剩了一身褻衣?!」

再抬眼一看金虔,雙眼放光,口齒半張,還有一絲口水順著嘴丫滑了下來。

白玉堂一張俊臉暫態漲的通紅,雙臂速橫胸前,幾乎是扯著嗓子吼道:「看什麼看,還不趕緊上來!」

這一嗓子,立時將被美色所迷的某人給吼醒了,金虔打了一個哆嗦,急忙轉移視線,手腳並用爬上岸:「阿嚏、阿嚏!有沒有搞錯,怎麼這麼冷——」

「嘶!」

對面之人突然倒吸一口涼氣,讓金虔頭皮一麻。

抬眼一看,只見白玉堂桃花眼爆睜,也好巧不巧死死瞪著自己的——上半身……

金虔心頭劇跳,一股十分不詳的預感撲面而來,慢慢低頭,定眼一看,頓時,只覺腦袋被人掄起大棒狠狠敲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自己身上,竟然也只剩了一套褻衣,雖然不像白玉堂的騷包純白蠶絲褻衣那般通透,是一件頗為厚實的純棉灰色褻衣,但重點是、重點是——

褻衣一沾水,緊緊貼在身上,將自己胸前那裹胸布的輪廓映襯的那叫一個一清二楚……

不、不是吧……

金虔一格一格僵硬抬起頭,望向對面。

只見那白玉堂面色發白,連自己一身走光衣飾都顧不得了,兩步走到金虔面前,死死瞪著金虔,聲調明顯偏高:「小金子……你、你……」

金虔垂死掙扎雙臂環胸,向白玉堂訕笑一聲:「白五爺,若是咱說是因為咱胸部受傷了,您信麼……」

「你、是、女、的?!」白玉堂一聲怪嚎直沖雲霄。

「果然不信啊……」金虔淚流滿面。

「怎、怎麼可能……」白玉堂目光飄移,不知該著眼何處,手指扶著太陽穴,一副要昏倒的模樣。一張冠玉面容漲出緋紅,不過瞬間,那紅暈就蔓延至耳尖脖根,立時將一直錦毛鼠熏成了一隻紅皮鼠。

突然,白玉堂猛然轉身,背對金虔,紅著脖子吼道:「還不趕緊套件衣服!」

「衣服不知去哪了啊……」金虔欲哭無淚。

白玉堂身形一顫,立即寬衣解帶,手忙腳亂就要脫下自己唯一一件貼身褻衣。

「五爺、五爺!」金虔頭皮發炸,趕忙制止,「您別脫了!你也只剩這一件衣服了,再脫就……」

果奔了啊!

白玉堂扯著衣帶的手臂頓時僵住,然後,脖子上的紅暈迅速蔓延至後背。

喂喂,這種咱調戲良家婦男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啊?!

金虔臉皮隱隱抽搐。

「總之,白五爺,咱們先……」

「五弟!」

「金校尉!」

忽然,兩聲大喝炸響耳邊,數道人影隨聲從樹林中飛速沖出。

白玉堂、金虔悚然一驚,同時望去。

奔來數人滿面驚喜淚流,奔向二人。

數目對視——然後,僵住了……

金虔瞪著一臉驚喜瞬間變作天塌地陷的陷空四鼠、顏查散、王朝馬漢七人,心中一片鬱悶,唯有一詞可表:大草之啊啊啊啊!

這、這個場景,狗血味也太足了吧!

而在對面,顏查散、張龍、趙虎三人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悲憤莫名:蒼茫月光下,金虔渾身濕透,雙臂緊緊抱著自己,消瘦身形瑟瑟發抖,蒼白面容之上,是一雙受驚含淚的雙眼(金:喂喂,那是被你們嚇得好伐)……

白玉堂衣衫不整,正在寬衣解帶,面色潮紅,雙眼放光,一臉猥瑣之相……

與此同時,在陷空島四鼠眼中,卻是另一番情形:

自家貌若天仙的五弟衣衫濕透,透肉顯身,衣衫淩亂,顯然是被人撕扯拉開,滿面通紅,雙目含憤,顯然是惱羞成怒……

而五弟身後的金虔,雙臂環胸,目露凶光,嘴角似乎還隱隱帶著殘酷笑意(金:喂喂,那是臉皮抽筋好伐……),虎視眈眈,意圖不軌!

「金虔,你想對我家五弟做什麼?!」

「白玉堂,你想對金校尉做什麼?!」

兩聲怒吼同時從徐慶和王朝的口中喊出,劃破長空……

——

篝火暖燃,簇焰晃金。

金虔裹著顏查散的外袍坐在火堆旁,一臉狀況外瞅著對面披著盧方外衫的某鼠科動物同樣一臉莫名被自家四個哥哥各種上下其手。

盧方一隻手摸著白玉堂頭頂,另一隻手頻頻抹淚:「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韓彰舉著一個火把,圍著白玉堂團團亂轉,從各個方向觀察白玉堂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喜極而泣:「有影子,有影子,五弟果然還活著!」

徐慶則是將白玉堂全身上下都捏了個遍,一抖鬍子上的淚珠子:「太好了,五弟身上的肉還在!」

唯有蔣平還算平靜,用手背貼了貼白玉堂脖頸動脈,摸著小鬍子喃喃道:「是熱的……」

這陷空四鼠是魔怔了嗎?

一肚子納悶的金虔正想著,忽覺背後一個激靈,一轉眼,發現坐在自己旁側的王朝和馬漢二人也是四眼放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你、你們想幹嘛?」

金虔不覺裹緊了衣服。

「金校尉,你沒死,太好了……」馬漢抹淚。

「金虔沒死、金虔沒死……」王朝哽咽。

喂喂,難道魔怔也傳染?

金虔將疑惑目光投向顏查散。

這一看,更覺詭異。

只見一向穩重的顏查散顏大人竟也是直勾勾盯著自己,眼圈泛紅,衣角拭淚,整張臉都露出劫後餘生之喜色。

搞什麼東東啊?到底怎麼回事啊?!

金虔暴躁抓了抓腦袋。

「五弟、金校尉,你二人是如何死裡逃生的?又是如何到了此處?」最先恢復鎮靜的果然是水耗子蔣平。

「我如今也是一頭霧水……」白玉堂一臉餘驚未定,微微蹙眉回憶道,「适才我和小金子明明是被困在沖霄樓銅網陣之內,眼前萬箭齊發,火光四射,那箭明明是射到了我的身上,劇痛鑽心……豈料白光一閃,再睜眼之時,竟掉到了水塘裡……」

「莫不是觸動了什麼詭異的機關?」金虔摸著下巴推測。

「切,天下哪有這種機關!」白玉堂瞪了一眼金虔。

「那這是怎麼回事啊?」金虔一頭問號。

二人說了幾句,突覺不對,周圍不知何時靜了下來,沉寂得可怕。

抬眼望去,但見陷空四鼠,顏查散,王朝、馬漢七人皆是雙目暴圓,驚駭萬千。

白玉堂和金虔對視一眼,同時面色一變,異口同聲叫道:「什麼時辰了?!」

眾人仍是齊齊瞪著二人,不言不語。

「展大人呢?展大人怎麼樣了?」金虔蹦起,跳腳道。

「不是說午夜要在沖霄樓將展昭斬首,現在可過了時辰?」白玉堂豁然起身,一臉慌色。

一陣夜風掠過,吹得火光劇烈一晃,映襯眾人面色陰晴不定。

「難、難道……」

白、金二人面色同時一白。

「展護衛安然無恙。」

顏查散深吸一口氣,終於出聲為二人解釋道。

「當真?!」白玉堂雙眼一亮。

「那還等什麼,咱們趕緊去救人,若是晚了……」金虔急火火就要往外沖。

「莫急!」顏查散攔住金虔。

「展護衛和包大人的安全皆暫且無憂,我等已經設法營救……倒是五弟和金校尉你們……」蔣平按住白玉堂,眉頭深鎖看了二人一眼,欲言又止。

白玉堂和金虔對視一眼,皆覺十分詭異:「我們倆怎麼了?」

顏查散神色變幻莫測,轉目看了一眼蔣平。

蔣平眯眼,吸了口氣,提聲問道:「你二人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白玉堂瞪眼,「襄陽王要害死展昭的日子!」

此言一出,蔣平面色一變,周遭幾人更是一副受驚過度的表情。

「啥啊?」金虔看著眾人神色,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水耗子問的這句話怎麼這麼怪?

什麼叫今日是什麼日子?

難道襄陽王殺人還要選一個黃道吉日月圓之夜不成?

慢著!月圓之夜!

金虔瞳孔劇縮,赫然抬頭望天,霎時間,腦細胞全體罷工。

深冷夜空之上,高懸的,是一輪滿月。

似是感到金虔的反常,白玉堂也抬眼向空中望去,立時也呆了:「怎麼……可能……」

蔣平陰沉聲線響起:「今日,本應是五弟和金校尉的頭七!」

「頭七……」

金虔喃喃重複這二人,腦中嗡嗡作響:

咱不會記錯,出發之時,分明是弦月……

可現在,居然是滿月?!

一陣涼氣從背後騰起,激得全身汗毛倒豎,金虔不覺搓了搓胳膊,卻在搓到手腕之時,碰到一個環狀物體——

「七日前,襄陽王貼出斬首貓妖的告示,也是七日之前,你二人入沖霄樓陷銅網陣,死無全屍……」蔣平的聲音好似地獄呢喃,幽幽傳來。

「七日之前……」白玉堂一臉恍惚坐在了地上。

「七天之前……」金虔慢慢移開覆在手腕上的手掌,直直盯著腕上的手環。

那手環已經面目全非,焦糊一片,就好似高溫下被燒焦的塑膠——

臨死前看到的白光!

剝皮去骨般的劇痛!

莫名消失的衣服!

瞬間流逝的七天時間!

燒糊的——時間機器接收器!

一連串的線索一個接一個連成一串,金虔恍然就大悟了!

是時間機器!是時間機器讓我們在瀕死的一瞬穿越了七日時間,救了白玉堂,救了自己,讓本應死在銅網陣的我們死裡逃生!

媽呀!這不科學!

不、不對,時間機器是科學的產物!

所以應該是——

媽呀!這不封建!

不對,應該是,媽呀!這可真是逆天改運虎軀一震霸氣側漏啊!

金虔瞬間就覺得自己威武雄壯成滔滔江水了!

「這些消息,都是今日陷空島四位英雄與顏某匯合後,那黑妖狐智化傳信給我們……」顏查散看了一眼金虔,突然,眸光一閃,提聲問道,「金校尉,你手腕上的是?!」

「沒啥!啥都沒有!」金虔一個激靈,忙一把扯過衣衫蓋住手腕,故作鎮定看向眾人。

「金校尉剛才好像若有所悟……」蔣平一臉深不可測盯著金虔。

「哈、哈。」金虔乾笑兩聲,目光漂移。

開玩笑,打死都不能說!

若是讓這幫古代人精知道咱來自未來還能穿越時間……

咱定會被當成瘋子異端神魔妖怪上交給國家!

誒?等一下!

金虔眉梢一動。

對啊,咱怎麼忘了,那公孫竹子不是給咱安了一個通鬼達神的名號嗎?!

如此雄赳赳氣昂昂的馬甲,此時不用來救急更待何時?!

想到這,金虔立時雙眼一亮,神色肅穆道:「原來如此,金某明白了!」

眾人聞言不由精神一震,尤其是顏查散和蔣平,二人看著金虔的目光好似要將金虔給吞下去。

而白玉堂的目光則是有意無意掃向金虔一直刻意遮住的手腕。

金虔起身一抱拳,面向眾人眉飛色舞言之鑿鑿道:「諸位也知,金某有幾分招鬼通神的本事,定是在生死一線之際,金某的誠心祈求感動了天地,所以上蒼派天神下凡相助,救金某和五爺脫離險境,穿越時間。」

「穿越時間?」蔣、顏二人同時抓住關鍵字。

瓦擦!你倆的耳朵要不要這麼好使啊!

一時嘴快的金虔險些把舌頭吞進去,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扯淡:「沒錯,七日時間倏忽一瞬而過,當真是天人臨世,仙人手筆,所謂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啊……」

說著,金虔便擺出一副虔誠模樣,跪地向著天空拜了三拜。

眾人面面相覷,蔣平、顏查散對視一眼,四雙眼睛精光亂閃,最終還是未發表任何意見,與眾人一起,跪地朝天叩拜。

唯有白玉堂,雖然跪地,卻是不叩不拜,旁移兩步到金虔身側,陰森森道:「小金子,你莫想騙我,五爺我還記得,那白光,分明是你手腕上那個家傳寶環上發出的!」

金虔頓時大驚失色,一把捏住手腕,惡狠狠瞪向白玉堂。

不是吧,白耗子,那麼亂糟糟的情況下你居然還能留意到這?您老的眼神和記性也未免太好了吧!

白玉堂看見金虔表情,不由挑眉一笑,壓低聲線道:「你不願說,五爺就幫你瞞著,就如你是……五爺也絕不告訴他人……嘿嘿,尤其不告訴那只臭貓……」

「額……」金虔細眼漂移。

白玉堂一臉得意:「嘿,想那只木訥貓兒也真是好笑,居然還以為小金你是什麼身患隱疾,還……」

說到這,白玉堂突然一陣詭異沉默。

金虔轉頭一看,只見白玉堂窩在那,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自己就臊了一個大紅臉。

聯繫上下文一聯想,金虔恍然,不由開口安慰道:

「無妨啦,白五爺,裴家莊你和展大人扛著咱去茅房之時,咱被展大人點暈了,啥都沒看見。」

「閉嘴!」白玉堂臉紅脖子粗低吼道。

金虔摸了摸鼻子,決定保持沉默。

「五弟,你和金校尉嘀嘀咕咕說啥呢?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別湊那麼近!」

徐慶的大嗓門突然傳了過來。

「嘶!」此起彼伏的倒吸涼氣聲後,是一片死寂。

金虔一震,白玉堂一僵,二人同時慢慢轉頭,表情僵硬看向眾人。

只見顏查散轉目,王朝東瞅、馬漢西望,盧方乾笑,蔣平眨眼,徐慶摸著腦袋,一臉不明所以,韓彰則是一巴掌拍在徐慶後腦勺上,一臉恨鐵不成鋼:「老三,你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啥?可是剛剛在池塘邊,俺們都看得真真的,金校尉分明就是個小姑娘嘛!」徐慶揉著腦袋一臉不解,「不是有句話叫做男女授受不親嘛,俺也是提醒五弟……」

「咳咳!」顏查散和蔣平同時劇咳出聲。

本以為适才那兵荒馬亂的能趁亂過關……這些江湖人眼神能不能別這麼犀利啊!

金虔整個人都陰暗了。

白玉堂看了一眼金虔,面色一肅,瞪向眾人,臉上分明寫著「誰敢說出去我白玉堂就跟他沒完!」

眾人紛紛移開目光。

「金校尉女扮男裝之事定有她的苦衷,」顏查散發出最高指示,「不可外傳。」

「當然、當然!」眾人紛紛附和。

「還有……」顏查散頓了頓,也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打了個寒顫,猶豫幾番,還是開口道,「我等撞破金校尉女兒身之事,還請諸位莫要告知展護衛……」

「啊?為啥?」徐慶問道。

「難道展昭不知道金校尉是女娃?」韓彰突然激動起來。

「不是……那個……顏某是想說,諸位在池邊看見金校尉衣衫浸透的事,切莫……」顏查散企圖解釋。

「哈哈哈,這下可有趣了!」韓彰一臉興奮。

「展昭不知道?哈哈哈,他是不是比俺還傻啊!」徐慶撫掌大笑。

「就是就是,等我們告訴展大人,一定會嚇展大人一大跳!」王朝、馬漢也開始起哄。

「嘿嘿,真想看看那臭貓會露出什麼表情。」白玉堂躍躍欲試。

盧方看著一眾小子,無奈搖頭,蔣平則是將目光移向一旁一臉無奈的顏大人。

「唉……」顏查散長歎一口氣,微微搖頭,「顏某已經言盡於此,諸位……保重……」

——

月色偏西,曙光初顯。

山洞之內,白玉堂和金虔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兩個陶壇,表情十分古怪。

「所以這個大罎子裡面裝的……」金虔指了指大號陶壇,「號稱是白五爺和咱的屍身?」

「智先生派人送來的時候是這麼說的,」顏查散道,「如今想來,這其中的屍塊定是那江春南。」

「我們還對著這罎子哭了半晚上,居然是那個殺千刀的江春南,真是晦氣,趕緊找個地方埋了乾淨!」韓彰一臉嫌棄道。

「那這個小罎子裡面裝的是什麼?」白玉堂問道。

「應該是一種名為化石散的粉末。」蔣平回道。

「化石散?!」金虔不由一怔。

「金校尉知道此物?」盧方問道。

金虔點點頭:「是二師父做的一種藥粉,只要抹在石制物品之上,便可融石化脆,令堅硬石塊一拍即碎。」

蔣平聞言不由神色一動,「大頭鬼房書安打擂時使得那一招隔豆腐劈石板,難道用的就是此物?」

「八九不離十。」金虔給出專業意見。

「奶奶個熊,我就說那只大頭鬼有鬼!」徐慶一拍大腿。

「這石粉八成是那木使蒼暮模仿二師父的手法做出來的,後又給了房書——只是,智化為何送這一罎子化石散過來?」金虔一臉納悶。

「定是為了助我們打地道。」韓彰定聲道。

「打地道?」白玉堂和金虔同時一愣。

「沒錯。」蔣平從懷中掏出一張布帛展開,指著一副十分簡陋的沖霄樓周邊地圖道,「智先生信中說,包大人、展昭、公孫先生以及張龍趙虎都被關在沖霄樓地下的地牢之中——」

「不是吧,還是在沖霄樓啊!」金虔一臉哭喪相。

白玉堂想了想,點頭道:「地牢——原來如此,以二哥的縱地術打通地道直通地牢救人,的確要比闖沖霄樓更為穩妥。」

「只是有個問題。」韓彰皺眉道,「黑狐狸說,那沖霄樓周遭地下三丈,皆以三寸厚鐵板封住,圍得猶如鐵桶一般,根本挖不過去。」

「這有何難,用韓二爺的霹靂雷火彈炸開不就完了?」金虔奇道。

眾人扭頭瞪向金虔,皆是一臉無語。

「霹靂雷火彈響聲巨大,且破壞力驚人,若是用此物,打草驚蛇是小,若是不甚炸毀了地牢,活埋了包大人可就大大不妙了!」韓彰進行專業解釋。

嘖!咱居然忘了,如今的爆破技術還很不成熟啊!

金虔懊惱,撓了撓腦袋。

「不過據黑狐狸說,他在監造沖霄樓地基之時,曾偷工減料在鐵板中混入了幾塊石板,這些石板分散插在鐵板中間,便是我們的生路。」韓彰摸著下巴道。

「對哦,石板可以用化石散融開……」金虔咋舌,「督建沖霄樓之時就能想到這些,這黑狐狸還真是未雨綢繆啊!」

「可惜智化只督建了地基,地上的建築皆是由火使王焱親自監造,否則,我們就可拿到沖霄樓的圖紙了。」盧方無不惋惜道。

「如今能有此一條生路已屬不易。」蔣平歎了口氣,「只是那石板與鐵板相混埋入地下,即使是智化,也無法推斷這些石板到底埋於何處。」

「那還不簡單,讓二哥圍著沖霄樓挖一圈不就得了?」白玉堂異想天開。

「臭小子!」韓彰一巴掌拍在了白玉堂後腦上,「你真當你二哥是打洞的老鼠啊!圍著沖霄樓挖一圈,還不把你二哥累死,何況時間也來不及啊!」

「來不及?」白玉堂一怔。

「沒錯,關押包大人的地牢日夜被人監視,若想神不知鬼不覺救人,就必須與智先生裡應外合。」顏查散道,「智先生與我們約定,後日天明之前便是救人良機,因此,我們必須在此之前打通地道。」

「而且縱地術打通地道之時,地下會有聲響,所以最好在夜間行動,因此,我們只有一晚上的時間。」韓彰歎了口道,「時間太緊了。」

「為何不能退後一日?」金虔想了想,有些不解,「顏大人不是說包大人和展大人目前還算安全,咱們不如與智化重新約定時間,推後一日,這樣把握也大些。」

「小金子說的有理。」白玉堂也點頭道。

眾人看向二人,皆是一臉苦笑。

「恐怕不行。」蔣平搖頭道,「你們可知,智化的信是如何送出來的?」

白玉堂和金虔一臉莫名望向蔣平。

蔣平暗歎一口氣:「是夾藏在壇中屍塊中傳出的。」

「額……」金虔頓覺得有些反胃。

白玉堂也面色有些不對。

「火使王焱似對智先生有所懷疑,處處限制他的行動,因此,智先生足足花了七日時間佈置,才尋了一個打擊我方士氣的藉口將這盛屍塊的罎子運出,並傳出五弟和金校尉身亡的消息,我等才能尋到此處。」顏查散道,「所以,我們根本無法聯繫智先生,只能依照智先生信中安排行事。」

「若是誤了時機,便再難救出包大人他們了。」蔣平眉頭深鎖道。

「而且……」顏查散看了白、金二人一眼,頓了頓,又道,「展護衛的身體,也不能再拖了……」

「什麼?!」白玉堂一驚。

「展大人怎麼了?不是說安然無恙嗎?」金虔急聲問道。

「你們以為,襄陽王為何沒殺了展昭?」蔣平沉聲道。

「四哥此言何解?」白玉堂一皺眉。

「那襄陽王早就視你三人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因此才設下此局誘你二人前去,本意就是將你三人都殺了。」蔣平歎了口氣道,「襄陽王以為你二人都死在銅網陣中,唯獨留展昭活的好好的,難道不奇怪嗎?」

「蔣、蔣四爺你的意思是……」金虔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襄陽王留下展大人,是因為——展大人他……不太好?!」

「雖不中亦不遠矣……」蔣平一臉沉重看了一眼顏查散。

顏查散凝聲肅色:「智先生傳信中說,展護衛得知你二人身隕之後,悲傷過度,傷及心脈,幾乎走火入魔,若不是一口心氣堅持,怕是早已……那襄陽王見展護衛生不如死,心中高興,反倒不屑再害他性命……」

說到這,顏查散長歎一口氣,搖頭不忍再言。

「貓兒……」白玉堂狠狠攥拳垂地。

「展大人展大人展大人!」金虔團團亂轉了好幾圈,定了定神,「不怕,只要救出展大人,咱就一定能治好展大人!」

「沒錯!小金子的醫術定能治好展昭。」白玉堂精神一震,「只要我們能打通地道——」

「嘖,到底要如何尋那幾塊石板啊?」韓彰使勁兒撓頭。

蔣平歎氣:「唯今之計,唯有勞煩二哥多挖幾處……」

「啊啊啊啊,根本來不及啊!」韓彰開始揪頭髮。

眾人一陣沉默。

金虔皺著眉頭蹲在眾人中間,也是一籌莫展。

挖地道……挖——地道!

嘖嘖!難道咱要放血去引幾隻田鼠過來嗎?

不對,田鼠是哺乳動物,不是蟲子,血蠱估計無法控制……

啊啊啊,那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挖地道或者在地下探路……

啊!有了!

金虔雙眼猝然一亮,望向眾人:「若是在地下尋幾塊石板,咱或許能有辦法。」

眾人聞言頓時大喜。

「什麼辦法?!」

「你們覺得……」金虔豎起一根手指,一臉神秘道,「蚯蚓算蟲子嗎?」

——

日升日落,一日過隙。

月明風滅,斗轉星移。

一片寂陰樹林中央,沖霄樓猶如沖天巨塔,森冷沖天,令人生畏。周遭黑砂地表厚覆,滅草毀生,粒粒黑礫在月光下散出詭藍幽光。

突然,一粒砂礫微微一顫,好似被什麼東西震動一般,輕輕跳起,緊接著,顫動的砂礫開始增多,慢慢延伸,好似一條黑色沙流,緩緩向沖霄樓方向流去,只是在黑夜籠罩之下,那流動猶如光影變幻,幾乎無法察覺。

而在地表之下六尺深處,卻是另一番景象。

「唰唰唰——唰唰唰——」

徹地鼠韓彰揮舞著兩隻銀鉤鐵爪,急速挖土鑽洞,身前土壤翻飛,身後塵土飛揚,就好似一隻巨大的土撥鼠,奮勇前進。

「金校尉,這個方向對不對?」蒙著面巾的只露出一雙小眼睛的韓彰挖了一截,向身後的金虔問道。

「等等,我問問!」金虔趴在地道之內,拍了拍地面,低聲道,「小的們,是向這邊走嗎?」

隨著金虔的拍打,土地上拱起幾個小土包,幾根蠕動的蚯蚓探出一截身體,朝著金虔點了點,然後同時向同一側彎卷,就好似一個個勾起的肉手指,看起來居然還有幾分可愛。

「韓二爺,再往右邊移動三尺。」金虔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就快到了。」

「好!」韓彰一甩胳膊,開始繼續狂挖亂刨。

「呼……」金虔吸了口氣,繼續跟在韓彰身後向前爬。

「小金子,你沒事吧?」身後白玉堂聲音傳來,「已經快到一炷香時間了。」

「沒事,應該還能堅持一會兒。」金虔定聲道,「五爺你的內傷咋樣?」

「五爺我自然無事。」白玉堂吸了口氣,「三哥,你爬快一點。」

「就來!」徐慶聲音悶悶傳來,「這洞也太擠了……早知道讓大哥或者四弟來了……」

「誰讓三弟你臨出發前吃那麼多,把肚皮撐那麼大……」韓彰前方無奈聲音傳來。

「顏大人烤的兔子太好吃了嘛……」徐慶的聲音十分委屈。

突然,前方的韓彰停住身形,用手上的鐵爪在前方巴拉了兩下,驚喜道:「到了!」

此言一出,身後三人不由大喜。

「怎麼樣,是石板還是鐵板?」金虔急聲問道。

韓彰用鐵爪敲了兩下,喜道:「是石板,正好是一塊石板!」

「太好了!」白玉堂呼道,「三哥,趕緊上來!」

「等會兒、等會兒!」韓彰急忙開始在周邊刨土,「我把這挖大一點,免得老三上來把我們擠扁了。」

不一會,就將地道最前方挖成一個小小的地穴。

徐慶手裡手腳並用爬到最前,從背後卸下那壇化石散,小心翼翼灑在了石板之上,然後等了片刻,用手敲了敲,吸了口氣,猛然揮出兩拳擊在石板之上。

就聽「哢嚓」一聲,那厚過三寸的石板就如脆生生的脆餅一般,被打碎了。

「三哥,幹的好!」白玉堂喜道,「二哥,趕緊走!」

「韓二爺,加油!」金虔壓抑著急速加快的呼吸,看了一眼身邊狂搖的蚯蚓尾巴,「就要到沖霄樓地基了。」

「好!」韓彰精神大振,揮舞鐵爪狂爆手速,迅速在碎掉的石板之後繼續打洞。

一時間,地道內壤灰亂飛,速度狂飆。

不過半盞茶功夫,韓彰身形又是一頓,摘下鐵爪慢慢在前方摸索片刻,回頭鄭重道:「到了!」

身後三人頓時神色一凜。

「是石磚!」韓彰回頭一喊,「老三過來幫忙!」

「來了!」徐慶爬上前,與韓彰一起撬鬆石磚,仔細摳出一塊,然後,二人合作,小心翼翼一塊一塊拆下石磚,最後露出一個可供人鑽過的通道出來。

「我先進去看看!」韓彰一個縱身,穿了過去。

然後,便是一段長時寂靜。

「二哥?!」白玉堂湊到道口,壓低聲線喊道。

良久,洞中才傳出韓彰的聲音:「哎呦我的乖乖,這可真不得了!老三,五弟,金校尉,趕緊進來看看!」

三人一聽,立即照做。

白玉堂領頭,金虔在中間,徐慶最後,三人一順溜都鑽了進去。

一從洞中鑽出,只覺一股清涼之氣撲面而來,此處應是一處較為廣闊的空間,但是——金虔覺得似有不妥。

這種渾身細胞都好似打了雞血般的振奮感是怎麼回事?

「好似不是地牢?」白玉堂在漆黑一片中環視一周,喊道,「二哥,你目能夜視,可看到了什麼?」

「嘿嘿,五弟,你亮一根火折看看,可別嚇死了!」韓彰興奮嗓音傳來。

「切,天底下有什麼能嚇到五爺我——」白玉堂十分不屑,抽出火折噗一下點亮。

唰!

眾人眼前豁然一亮,霎時間,全都驚呆了。

金虔渾身發抖,滿臉放光,一雙細眼繃得溜圓,瞳孔倒映景象之中,耀華璀璨,金光流轉,金山銀海,財寶成山:「耶穌天神個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啊啊啊啊!!」

——

沖霄樓地牢之中,公孫策手指搭在展昭手腕之上,面色陰沉。

「公孫先生,如何?」包大人焦急問道。

公孫先生眉頭深鎖,抬眼看了一眼展昭。

展昭收回手腕,朝著公孫先生微微搖了搖頭,蒼白俊容之上顯出懇求之色。

公孫先生暗歎一口氣,望向包大人道:「比起前幾日,略有好轉。」

「那就好、那就好。」包大人長籲一口氣。

趙虎抹淚:「太好了,俺還以為展大人熬不過去了……」

「胡說什麼!展大人內功深厚,這點小傷自然無妨。」張龍一巴掌拍在了趙虎腦門上。

「對對對,張大哥說的對!」趙虎邊哭邊笑道。

「展某早已說了,無妨的。」展昭朝眾人輕輕一笑。

只是那笑臉,蒼白的令人心悸。

眾人紛紛避開展昭目光,竟是不忍再看那笑容。

「哈哈哈哈,兄弟們辛苦了哈!」

就在此時,突然從石牢外側甬道之內傳來一道笑聲。

開封眾人神色一變,同時站起身形。大紅身影一閃,瞬擋眾人身前。

可再看那甬道之內,雖有聲音,卻無人現身。

開封眾人互相對視一眼,皆有些疑惑。

緊接著,就聽另一道聲音冷冷響起:「此處乃地牢重地,不可擅闖!」

「哎呀呀,兄弟們何必這麼見外呢!都是一個鍋裡吃飯一個炕上睡覺的好兄弟,我不過是來見見故人,幾位兄弟就行個方便吧!」之前那道聲音又響起。

「不行!速速離開!否則,殺無赦!」

「這麼不給面子?」

「滾!」

「切,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個破地牢嗎?你請我,我還不想來呢!」

那人的聲音嘀嘀咕咕遠去,應是已經離開。

可就在此時,就聽「轟」的一聲,一股綠色濃煙從甬道中奔騰湧出,散出一股刺鼻氣味。

「閉氣!」展昭沉喝一聲,將眾人逼後。

眾人急忙捂鼻停息,半晌,那股綠煙才慢慢散去。

「切,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只聽腳步聲漸近,一道人影晃晃悠悠從甬道中走出,抬手向開封眾人打了個招呼:「呦,幾位,住的可還舒心?」

頭大如斗,脖頸細長,一個朝天發揪高豎沖天,塌鼻子,蝌蚪眼,大嘴裂開一笑,露出一嘴大黃牙。

除了展昭,開封府幾人頓時就驚了。

包大人瞪眼,公孫先生瞠目,張龍口呆。

「啊呀媽呀,這是人是鬼,怎麼醜成了這樣?」趙虎後退一步,驚叫道。

「嘿嘿,你還真說對了,江湖上頂頂有名的細脖子大頭鬼房書安就是區區在下我了!」醜鬼房書安一臉得意道。

「原來是房……」公孫先生頓了頓,好容易找了一個稱呼,「房俠客。不知閣下此來……」

可話剛說了半句,就見房書安一個猛子竄到的牢門旁邊,嘩啦一下抖出一把鑰匙。

這下,連展昭都驚了。

「嘿嘿,老房的手段,嚇到了吧!」房書安嘿嘿一樂,將鑰匙插入牢門巨鎖,哢嚓一聲,打開了牢門。

「太好了,我們有救……」張龍剛高呼了半句,就被房書安下麵的舉動給驚傻了。

只見那大頭鬼一閃身,自己跳進牢房,回身又將牢門給鎖上了。

張龍目瞪,趙虎口呆。

包大人、公孫先生同時望向展昭,目光中顯示出一句話:這人是不是有病?

展昭額頭亂跳:「房書安,你這是作甚?」

「作甚?」房書安一臉驚奇瞪著幾人,「這還看不出來,救你們出去啊?!」

分明是你自己也進牢房了好吧!

眾人怒目而視。

「哎呦呦,怪我沒說清楚!」房書安一拍光亮亮的腦門,「要想出去,不能從外面走,外面那可是機關重重,一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公孫先生聞言鳳眼一閃:「你的意思是——這牢房之中有生路?!」

「現在還沒有,不過馬上就有了!」房書安嘿嘿一笑,在地上轉了兩圈,啪一下趴在了地上,耳朵貼地,屁股撅起,兩隻腿快蹬,好似壁虎一般在地上游走。

眾人:……

突然,就見房書安猛一抬頭,朝眾人一笑:「果然來了!」

說著,就從腰間取出一個瓷瓶,在地面上灑出一堆石粉,然後在石板周圍一頓敲敲打打,接著,手指一插一掀,竟是將一整塊石板都掀了起來,露出石板下的褐色土地。

就見那地面土壤微微跳了幾下,緊接著,轟然下陷成一個土洞,從裡面冒出一個人頭出來。

滿臉灰土,沖天髮髻,看見地面上眾人,頓時喜笑顏開:「果然在這!」

「徹地鼠韓彰?!」開封府幾人驚呼。

「哎呦你可算來了!」房書安驚呼,「我等的急死了!」

「房書安?」韓彰撐起身形跳出土坑,掃了一眼房書安,了然道,「原來你是黑狐狸的暗線。」

「別囉嗦了,再過一會兒,巡視的人就來了!」房書安一臉緊張道。

韓彰點頭,轉身向眾人一抱拳:「包大人、公孫先生,展大人,張龍、趙虎,時間緊迫,速速下地道!」

「多謝!」包大人抱拳,立即上前。

韓彰扶住包大人,一邊讓包大人滑下地洞,一邊喊道:「老三,包大人他們下去了,接好了!」

「放心吧,二哥!」地坑裡傳出徐慶的喊聲。

緊接著,公孫先生,張龍、趙虎,房書安都一一下了地道。

最後一個展昭滑下之時,扶著展昭的韓彰一摸展昭手腕,不禁一驚,那手腕簡直冷的像冰一樣。

「展昭,你沒事吧?」最後滑入地道的韓彰隨手拖過剛剛房書安掀起的石板遮住地道入口,低聲問道。

「展某無事。」展昭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

「嘖,若是金校尉在就好了……」韓彰暗歎一口氣,嘴裡不覺嘀嘀咕咕起來。

豈料,此言一出,地道內頓時一片死寂沉默。

包大人、公孫先生、張龍、趙虎甚至連房書安皆同時沉默,而展昭,好似整個人都僵住了。

「唉?還愣著幹嘛?趕緊走啊!」韓彰一看眾人都停住,立馬急了,急忙催促。

眾人這才在領頭徐慶的帶領下,急速順著地道爬行。

就這般急行軍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前方徐慶突然停住身形,喊道:「停!我們到了!」

就見徐慶身形一閃,又從地道中跳入另一個地洞,喊道:「一個一個跳下來,我在下面接著!」

包大人、公孫先生、張龍、趙虎,房書安順次跳下地洞,然後,就聽地洞中傳來帶著回音的喊聲。

「啊!」這是包大人。

「嘶!」這是公孫先生。

「媽呀!」這是張龍。

「天啊!」這是趙虎。

「鬼啊!」這是房書安。

聽得倒數第二的展昭心中一驚,急忙縱身躍下。

唰!

眼前豁然一亮,原來地洞之下,是一間寬敞大廳,而且是一間金碧輝煌,金光燦燦的大廳。

展昭一落地,頓被大廳內的金光閃得一閉眼,急忙抬臂遮住光線,待雙目適應之後,才睜開雙目,迅速尋找包大人身影,閃身上前。

「包大人,出了什麼事——」

可待看清包大人等人的表情,展昭不覺一愣。

只見眾人皆是一副瞠目結舌見了鬼的模樣死死盯著一個方向。

順著眾人目光望去,展昭頓時呆了。

金磚成堆,銀寶遍地,無數奇珍異寶就如菜市場的蔬菜一般,隨意堆放,還有一摞一摞精雕細琢的寶箱堆擺其中,琳琅滿目,眼花繚亂。

而就在那無數寶箱之間,一抹無瑕雪影好似在自家花園中一般閒庭信步,怡然自得,口中還嘖嘖有聲:「想不到誤打誤撞居然挖到了襄陽王的藏寶庫,話說這襄陽王不是挺有錢的嘛……」

「五弟,我們回來了!」欣喜聲線隨著韓彰落地從背後傳來。

白衣人微一轉頭,望見眾人,立時身形一閃,就到了眾人面前,滿面笑意抱拳道:「白玉堂見過包大人,公孫先生。」

包大人、公孫先生同是一臉驚呆狀,不知如何反應。

張龍、趙虎更是渾身發抖,面色驚懼。

雪衣青年輕一挑眉,轉向紅衣護衛,桃花眼眸流光溢閃,如遙星出海,勾唇一笑,滿室珍寶皆暗。

「貓兒……」

「白……玉堂……」展昭定定看著眼前之人,眸眶浸紅,瞳光晃顫,「是……白玉堂……嗎……」

「貓兒,你傻了嗎?」白玉堂長睫一眨,雙眼也不禁微微發熱,笑意愈濃,猶如醇酒,「可不就是你白爺爺我?!」

一滴清淚脫眶而出,順著展昭蒼白俊顏滑下。

手臂慢慢探出,牢牢抓住白玉堂肩膀,出口之音字字暗啞:「太好了……太好了……」

白玉堂卻是臉色徒然一變:「貓兒,你的手怎麼這般冷?」猛一回頭,提聲喊道,「小金子,跑哪去了?趕緊過來看看!」

這一嗓子,頓將剛剛從震驚中恢復了幾分神志的眾人又給喊蒙了。

「誒?!展大人他們已經到了?!」

一道熟悉嗓音響起,聽得展昭身形驟然一僵,順聲望去,霎時間,心跳驟停,耳畔消音。

只見一道細瘦身影從成堆的寶箱中竄了起來,兩隻手捧著一顆碩大的珠子,見到這邊的眾人,頓時細眼放光,滿面堆笑,一溜煙奔了過來:「屬下見過包大人、公孫先生!」

包大人震驚,公孫先生驚震,異口同聲驚呼:「金校尉?!」

「屬下在!」金虔嘿嘿一樂,「包大人和公孫先生,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說著,又是一轉頭,望向展昭,邀功似的將手裡的珠子一舉:「展大人,屬下居然在此處發現了青龍珠,待屬下磨成粉給展大人服下,什麼內傷都不在話下。」

「金……」展昭雙目瞠赤,定定看著近在咫尺的笑臉,喉結數滾,薄唇劇抖,卻連一個名字都難出口。

「展大人您臉色怎麼這麼差?」金虔一瞅展昭面色,不禁一驚,忙一把捏住了展昭的手腕,細一診脈,不由眉頭一皺,「嘖,不太妙啊!對了,剛剛咱在那邊還看到幾顆百年靈芝,乾脆一起打包帶走……」

說著,手指離開展昭手腕,一轉身就要去尋靈芝。

突然,一隻手如閃電般探出,死死攥住了金虔的纖細手腕。

「嗯?」

金虔一怔,還未回過神來,就覺自己身體不受控制一個飛轉,眼前一花,鼻尖一痛,飛速撞入一懷霞紅,清凜草香之氣瞬間將自己緊緊包裹,整個人都被箍入一個微顫懷抱之中。

誒?

怎、怎麼回事?

「……金虔……金虔、金虔……」

嘶啞顫音和著灼熱氣息湧入耳廓,激得金虔頓時一個哆嗦。

誒?誒?!

咱難道是被展大人的抱在懷裡了——咩?!

金虔細眼圓繃,儼然已經嚇傻了。

耳畔驟然一熱,數道炙燙液體滾滾滴落,沿著金虔腮邊滑下。

這、這這是啥?

難、難道是——眼淚?!

莫、莫不是展大人……哭了?!

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展大人竟然……哭了?!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金虔頓覺天崩地裂地動山搖,心頭簡直像被插入一口尖刀,肆意攪動,錐心劇痛霎時遊走全身。

眼眶不覺發燙,視線漸蒙水霧,鼻子一酸,金虔呢喃出聲:「展大人……」

這一聲不打緊,頓令展昭身體劇烈一顫,下一刻,抱住金虔的雙臂驟然收緊,狠狠將纖細身體壓入自己懷中。

誒?誒?!誒!!

不是……那個……雖然久別重逢咱也很感動,但是……

展大人,咱要被勒死了……

金虔只覺呼吸困難,被憋得雙眼淚流,掙扎探出一隻手,開始狂搖。

救咱……

可怪的是,周遭一大圈人,竟好似都睡著了一般,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不是吧……難道要……自救……

「展大人……咱喘不過氣……」

金虔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幾個字。

箍住自己的雙臂驟然一鬆,金虔重獲新生,急忙大喘了幾口氣。

略帶涼意的修長手指輕輕拂過自己臉頰,抹去一道淚痕。

金虔只覺一股電流從尾椎骨嗖一下躥上頭頂,頓時汗毛倒豎,抬眼一看——

眼前的紅衣青年劍鋒飛鬢,朗目含星,俊顏如月,薄唇勾春,那燦燦黑眸中閃動的欣喜和灼熱,猶如實質一般,寸寸流過金虔全身,頓把金虔看了個面紅耳赤心跳超速。

「嗯咳!」一聲乾咳打斷了二人的對視。

金虔驟然回神,轉目一望,只見公孫先生以拳遮口,不斷清嗓子。

再看其他幾人,包大人目瞪口呆,頻頻望向公孫先生,一臉求解神色;張龍、趙虎二人自不必說,乾脆是兩個下巴脫臼的造型;房書安滿面通紅雙手捂眼,可卻從手指縫中偷偷觀看;徐慶一拍腦袋,看向韓彰;韓彰眼珠一轉,露出詭異笑意,而白玉堂——

白玉堂整個人不知何時退到一處陰暗角落,將整張臉都埋到了陰影之中,只能看到一雙隱隱散出幽光的瞳孔熒沉泯滅。

金虔剛剛被嚇走的智商漸漸回爐。

剛剛出了什麼事?

咱差點被展大人勒死?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剛剛展大人抱了咱?!

還是說——咱被展大人抱了?!

不是!等一下!是不是哪裡出錯了?!

展大人此舉意義何在?

是為了表達深厚的袍澤之誼?還是為了顯示同事間春天般的溫暖?或是表示一下許久未見甚是想念?

淡定、淡定,不過是抱一下,不代表什麼,人家歪國人還一見面就親吻問好……個毛線啊!

貓兒大人到底發什麼瘋啊啊啊!

金虔暴躁得只想把滿頭的頭髮都抓掉冷靜一下。

可剛一抬手,卻發現自己手腕還被展昭死死握在掌中。

「金虔……」展昭垂頭定定望著金虔,手指一毫也不肯放鬆,星眸中水光顫顫瑩動,嘴角笑意卻不知不覺漸漸消失。

喂喂,貓兒大人,您今天有些反常啊!

要不咱們先出去吹個風冷靜一下?

金虔抖著眼皮以眼神道。

「金虔……」展昭看著金虔的一雙眸子越來越黑,越來越沉,突然,一道血絲從展昭嘴角溢出,黑眸猝然一黯,大紅身形毫無預兆倒了下去。

「展大人!」

「展昭!」

「展護衛!」

眾人驚呼大喊,可誰的聲音也沒有那一抹白影快。

一道雪影猶如疾風,瞬間閃至展昭身後,將展昭仰倒身形穩穩接住。

「展大人?!」金虔駭然一驚,一看展昭臉色,頓時嚇出一腦門冷汗。

額角血筋微突,眼角還隱帶血色。

這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啊!

金虔急忙想抽手摸展昭脈門,卻發現,失去意識的展昭依然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腕,根本抽不出來。

「白五爺!」金虔急忙抬頭求救。

可這一抬眼,更是心頭一跳。

只見白玉堂面色蒼白如紙,一雙眸子晦如深海,瞳中幽光激蕩,如驚電閃芒,幾欲暴眸而出。

「先離開這裡再說。」白玉堂看了一眼金虔,眸光猝變深邃。

「展護衛這般模樣,怎麼走?」公孫先生皺眉道。

韓彰看了一眼展昭,跺腳道,「老三,趕緊從箱子上拆幾塊板子綁在一起,咱們把展昭放在上面從地道拖出去。」

「好嘞。」徐慶一拍手,開始工作。

「我們幫你。」張龍、趙虎上前幫忙。

不過少頃,眾人便準備妥當,韓彰打頭,包大人、公孫先生、張龍趙虎、房書安依次進入地道。

徐慶將抬拖展昭箱板的繩索往身上一背,看著仍被展昭死死拉住的金虔,犯愁道:「要不金校尉,你乾脆趴在展昭身上,俺一趟拉出去得了。」

「啥?」金虔一臉驚嚇,「這……不妥吧……」

話未說完,身後白玉堂突然推出一掌,將金虔推倒撲在展昭身上,冷冷聲音響起:「快走!」

徐慶立即鑽入地道,將展昭和金虔也拖了進去。

金虔一臉驚魂未定趴在展昭身上,聽著身後白玉堂也鑽入地道,只覺背後陰風陣陣,冷風戚戚,不禁回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陰暗地道中,白玉堂那一雙銳利眸光,就好似利箭一般,直直射在自己身上,簡直能穿兩個窟窿出來。

一回想剛剛的情景,金虔一個哆嗦,掉線許久的反射弧終於「叮」一聲上線了。

按照電視劇電影小說的八卦狗血尿性推斷——

其實……也許、大概、八成、可能……貓兒是因為一時氣血上湧走火入魔老眼昏花礙於世俗所以抱錯人了吧啊啊啊啊!

那咱豈不是因為一個誤會而榮升為天下無敵武功蓋世睚眥必報小肚雞腸的錦毛鼠白玉堂的情敵?!

別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