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層沖霄機巧險,重重樓關步步難。
「讓在下算算啊,從一進這沖霄樓的大門,咱們已經走了六重岔道,選了十八次通道,遇到毒煙毒氣連環翻板暗箭格連環弩各等類機關陷阱不計其數……」
一枝梅站在黑漆漆的甬道之內,板著指頭一邊數一邊哀聲歎氣,「若非有金校尉的蠱蟲探路,恐怕這一路咱們不死也要脫層皮啊。」
展昭直身而立,眉頭緊成一個疙瘩,直視前方漆不見頭的甬道,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的坐在地上的金虔,沉聲道:「金校尉,如何,可還能繼續探路?」
「沒事、沒事,只要稍微休息一會兒。」
金虔盤膝坐在地上,大一口小一口咬著饅頭,鼓著腮幫子道,「大師父那藥甚是好用,即便屬下再控制蠱蟲兩個時辰也不是問題。只是這藥吃下去不知為何餓的厲害,咱先吃兩口填填肚子——要不……大家也坐下來吃點東西歇歇腳?」
「俺的乖乖,金校尉你心可夠大的,這沖霄樓是什麼地方,九死無生,冤魂無數,你居然還吃的下去?」
一旁的房書安歪著大腦袋看著吃得很是香甜的金虔,連連咋舌。
「五爺我看小金子你就算在墳場裡照樣能吃得好喝得香!」一襲白衣的白玉堂懷抱雙臂挑眉道。
「嘿嘿,五爺說的是。」金虔嘿嘿一樂,一口吞下饅頭,拍了拍身上的饅頭渣站起身,「好,吃飽了,繼續!」
說著,就將一把扯開手掌上的繃帶,從手心上的傷口逼出血滴,一掄胳膊豪邁灑出,提聲道:「噗呸呸呸,小的們,出來上工了!」
話起聲落,就見一大團蟻蟲從石板縫隙中爭先恐後湧出,圍著金虔團團站成了一個圓環。
「出發!」金虔豪邁一指前方漆黑甬道。
無數蟻蟲就如潮水一般流了出去。
眾人振奮精神,一枝梅為首,房書安居次,展昭排三,金虔列四,白玉堂守尾,緊隨蠱蟲速行。
「白五爺,咱咋覺得這次比上次咱們來的時候,岔道變多了啊?」金虔一邊緊張兮兮的東張西望,一邊問道。
「此樓中的甬道應是根據天罡八卦排布而成,變幻莫測,即便是五爺我也勘不透其中的奧妙。」
「嘿,白五爺您可說對了!這沖霄樓裡的密道簡直比陳年的蜘蛛網還多,又陰又冷又邪門,且每日每時都在變化,生路死路次次不同,據說一年到頭都不帶重樣的。」房書安在一旁煞有介事道。
「那黑狐狸不是自詡聰慧過人嗎?怎麼,在這沖霄樓呆了這許久,都沒能探出個究竟?」一枝梅斜眼瞅著房書安問道。
「門主也沒辦法啊。」房書安長歎一口氣道,「自從打天下第一莊回來,那火使似是覺出了什麼,幾乎將門主軟禁,門主就算想出去探路,也是有心無力啊……」
說到這,房書安突然臉色一變,「這麼說起來,俺去地牢救人的時候,門主曾說了好些不吉利的話……莫、莫不是門主……」
房書安此言一出,眾人也不禁緊張了起來。
「智先生說了什麼」展昭急聲問道。
「門主說、說……」房書安一雙豆豆眼閃閃望著眾人,「說他驚豔才絕、人中龍鳳、天下無人可比肩,定會天妒英才多慧壽短……」
說到這,房書安眼圈不由一紅:「門主會不會遇到什麼不測啊?」
整條甬道之內,一片沉默。
展昭垂眼,白玉堂抽眉,一枝梅大翻白眼。
「房兄。」金虔滿頭黑線,定聲道,「金某以為,智先生定會安然無恙。」
「難道金校尉掐算到了什麼?」房書安一臉驚喜。
金虔臉皮抖了抖:「倒不是因為咱算到了什麼,而是因為——」金虔頓了頓,「禍害活千年!」
「噗!」一枝梅扭頭。
「咳!」展昭乾咳。
「小金子所言甚是!」白玉堂兩隻桃花眼樂成兩個月牙。
「與其擔心你家那位驚豔才絕人中龍鳳的門主,還不如操心一下咱們什麼時候能抵達頂層吧!」一枝梅笑著拍了拍房書安肩膀,手持火把率先開路。
展昭隨即而行,金虔緊跟,白玉堂隨上,留房書安在原地沉默片刻,才回過味兒來,氣呼呼追了上去:「門主才不是什麼禍害!」
——
五人再次前行,大約過了半柱香時間,前方一枝梅探路的一枝梅忽然停住身形,低聲呼道:「快過來看看。」
眾人神色一緊,立即同時上前觀望,頓時一驚。
只見火光穿過甬道透出,灑在盡頭一間寬敞大廳之內。
只是這大廳卻沒有地面,只留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穴,黑森可怖。
金虔圓瞪細眼四下一掃,不禁驚呼道:「白五爺!這、這不是……」
「怎麼又到了這個鬼地方?」白玉堂眉頭蹙成一個疙瘩。
展昭身形一顫,驟然望向白、金二人:「此處是何處?」
清朗嗓音中已隱隱透出顫意。
白玉堂看了一眼展昭,皺眉道:「是江春南誘五爺和小金子入銅網陣的陷阱機關大廳。」
一枝梅倒吸一口涼氣:「也就是說,就算選了不同的通道,最終的結點仍是這座大廳啊……」
「看來這便是溫文設的第一道活機關了。」白玉堂微微眯起桃花眼。
展昭一旁靜靜側聽,一雙黑眸凜凜掃過幽暗大廳,慢慢捏緊手指。
「可江春南都死了,這機關還能不能開啊?」房書安探頭探腦道。
「咱若是沒記錯的話,那江春南當時開啟機關是用頭撞擊地板……」金虔看了一眼已經塌陷成一個深坑的地面十分無語。
喂喂,現在連地面都沒了,咋整?
「不!此處是一個連環陷阱,第一重機關是九闕玄音籠,第二重才是江春南開啟的地板機關。」白玉堂定聲道,「只是那江春南開啟的是死門……」
「也就是說——」一枝梅環顧光潔牆壁,眯起鳳眼,「這八面牆壁中或許有開啟活門的機關?」
白玉堂慢慢點了點頭。
「反正那一扇牆是死門!」金虔一指甬道左側倒數第二面牆壁,一臉晦氣道,「上次就是進了那裡的暗道,結果差點……」
半句話一出口,金虔只覺後脖一冷,立時條件反射閉嘴。
一道若有若無的寒氣在甬道內淡淡彌散。
金虔眯起細眼,瑟瑟望向身後的白玉堂。
白玉堂一臉「你就不能少說兩句的」的便秘表情回瞪金虔。
金虔臉皮皺了皺,目光又一點一點旁移向另一邊異常沉默的御前護衛。
幽暗通道之內,火光蒼白,無聲搖曳。
一襲紅影如松筆直,靜靜站立一旁,一雙眸子定定望向自己和白玉堂,漆黑瞳孔中,是濃稠如墨的痛色。
金虔和白玉堂同時頭皮一麻,不知為何竟好似同被鎮住了心魂一般,連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阿嚏!阿嚏!」房書安鼻涕胡了一臉,滿面驚恐四望,「俺的乖乖啊,這沖霄樓裡到底設了啥機關,凍死個人……」
一隻手閃電般探出捂住某鬼的大嘴巴,大腦袋鬼被天下第一神偷拖到了一旁。
一瞬間的沉寂。
「咳,貓兒,事過情遷,你莫放在心上。」白玉堂聲音乾巴巴。
「是、是啊……展大人,屬下和白五爺這不是活蹦亂跳好好的嘛……」金虔嗓音巴巴幹。
展昭定定看著二人半晌,才慢慢垂下眼睫,輕聲道:「展某知道,展某只是,見到此地……心中……」說著,微微呼出一口氣,溫熱白氣在幽暗甬道內冉冉散開,「你二人能活著,甚好。」
說到這,紅衣護衛輕輕綻出笑意,抬眼看向二人。
春風一笑,意濃心醉,一笑迷眼,再笑迷心。
金虔抓著頭髮,悄悄移開目光。
白玉堂忙垂眼,默默摸著鼻子。
二人皆是面皮有些發燒,幸是光線昏暗,看不真切,總算沒被展昭看出破綻。
本應是好端端的一間陰森機關廳室,如今氣氛卻被這三人害的變得有些詭異粉紅。
「嗯咳!」圍觀的某天下第一神偷終於忍不住乾咳了一聲。
展昭長睫一眨,黑眸一凜,提聲問道:「白兄,梅兄,此處機關該如何破解?」
白玉堂暗吸一口氣,定下心神,凝眸掃向對面八扇石牆,定聲道:「白某以為,這機關定然在這牆壁之上。」
「在下也如此認為。」一枝梅放開快被憋死的房書安,懶洋洋道。
喂喂,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嘛!
整座大廳連地板都沒了,若真還剩下計畫,也只能在牆上了。
從春風一笑必殺技範圍攻擊中回血的金虔暗暗吐槽。
現在的重點是,如何去找機關?
金虔細眼掃過大廳八牆,暗暗皺眉。
牆面又光又滑,即便是以絕頂輕功飛過去,可無處落腳借力,又如何能做什麼探查機關的精細工作啊。
「若要查找機關,只怕我等是無法了。」展昭掃了一圈那光滑的牆壁,得出和金虔一般的結論,轉目望向一枝梅,「恐怕……」
「恐怕要勞煩天下第一神偷大人了!」白玉堂也挑眉看向一枝梅。
「嘖!」一枝梅整張臉皮都皺了起來,「真是麻煩。」
口中雖然如此抱怨,可手下的動作卻是不慢。
只見一枝梅三下五除二將自己身上的長袍廣袖脫了下來,露出一身精幹的短衣短靠,深吸一口氣,突然飛身一縱,身形如魅飄過大廳,然後「啪」的一聲,居然——居然貼在了牆壁之上。
納尼?!
金虔細目繃圓,就保持著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著一枝梅好似一隻巨大的壁虎一般,緊緊黏在牆上,蹭蹭蹭飛速將一圈牆面都探查了一遍。
「哎呦俺的乖乖,這天下第一神偷的壁虎功可真不是吹得,真是讓老房俺大開眼界啊!」房書安在一旁咋呼道。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一眼,微微露出笑意。
壁虎功?!
咱本以為是個名詞,沒想到是個感歎詞啊!
這、這還屬於人類的範疇嗎?!
金虔再次被刷新了種族觀。
「有了!」細細探查完畢的一枝梅折返至第一面牆壁之上,用手指在牆板上迅速叩了幾聲,就聽哐當一聲,那牆面裂內開啟,顯出一道漆黑通道。
「金校尉!」展昭側目一呼。
「收到!」金虔吸了口氣,手掌一翻一抬,地上的蟻蟲便都依令呼啦啦都竄了起來。
展昭揮出一道掌風,將一股蠱蟲吹進了甬道。
一枝梅飛身回到眾人身側,邊套上寬袍邊道:「若是在下預計不錯,此門便是生門。」
果然,少頃,金虔派出探路的蠱蟲便在遠遠的通道內排出一個「OK」字樣。
「走!」一枝梅一馬當先,足下一點,飛身躍過塌陷大廳,直直沖入壁門,喜聲遠遠傳來,「果然是生路。」
「謝天謝地!」房書安滿面放光,回身一把揪住了白玉堂的腰帶。
「醜鬼,你作甚?」白玉堂眼皮一跳。
「嘿嘿,俺的輕功,白五爺您知道的,只能勞煩白五爺把俺送過去了。」房書安腆著臉笑道。
白玉堂眉梢亂跳:「幹嘛找我,去找那只臭貓!」
「哎呦,展大人那一身的煞氣,俺可不敢靠邊啊!」房書安驚叫道。
白玉堂回頭看了一眼展昭和金虔,嘴角隱隱抽搐,擠出一句:「下不為例。」
說著,一把揪住房書安的腰帶,好似拎雞仔一般將房書安拎起,純白衣袂翻飛如雲,飛入了壁門之內。
「金虔。」展昭溫朗嗓音響在金虔耳邊。
「有!」金虔立即立正挺胸站好。
一隻手臂輕輕環過金虔腰身,溫熱氣息呼在耳畔:「抓緊。」
金虔只覺一股熱流瞬間走遍全身,眼前一花,腳下一空,自己就被展昭帶入懷中,掠過大廳,入了壁門。
整個過程不過是眨眼之間,可金虔卻覺得時間都好似靜止了以一般,呼在耳畔的呼吸,覆在腰間的溫熱,還有環繞周身的青草氣息,每一絲每一寸都在挑戰自己的脆弱神經。
待腳落實地,繞在腰間的手臂鬆開,金虔整個人還處在頭暈目眩的狀態下。
哎呦咱的娘額,這再來幾次咱的小心臟可就要爆表了啊!
金虔錘著心口,暗暗平復心跳。
「小金子,你怎麼喘的這麼厲害?」白玉堂一聽金虔的呼吸,忙問道。
「可是操控蠱蟲太累?」展昭神色一緊。
「沒、沒有!屬下沒事!」金虔咽了咽口水。
「當真無事?」展昭黑爍眸子在金虔身上掃了一圈。
展大人,求求您了,您再看下去,沒事也變成有事了!
金虔忙垂眼,匆匆疾步前行:「抓緊時間,快走快走!」
說著,就悶頭沖到了一枝梅身後,一把揪住一枝梅的寬袖,催促道:「快走。」
一枝梅一看金虔揪住袖口的手指,頓時一個激靈,回首一看,但見白玉堂眯眼,展昭皺眉,背後汗毛倒豎,急忙一把扯出袖子,足下生風,溜了出去。
金虔一見,立即緊隨而上。
白玉堂眉梢微挑,回望一眼展昭,展昭眉峰輕蹙,輕歎一口氣,二人也同時追了上去。
留最後一個房書安一臉莫名其妙:「咋了?這又咋了啊?唉?等等俺啊!」
——
眾人進入第二段甬道沒過多久,就覺出不同來。
這段甬道,較前一截更為寬敞,可容雙人並排而行,走了許久,也未見一個岔口出現,甚至,連一處暗器機關都沒有。
或者可以說……什麼都沒有。
整條甬道就好似一條無窮無盡的隧道,行在其中,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眼前所見毫無變化,猶如走在無盡深淵之中。
沒過多久,緊繃神經的眾人便猶如吃了麻藥一般,眼前發花,精神麻木,甚至都有些犯困了。
足足走了兩柱香之後,仍未發現任何變化,眾人這才覺出不對來。
「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房書安打了個哈欠。
「依咱們這般的走法,莫說沖霄樓,就是襄陽城也繞了一圈了。」金虔揉了揉眼睛。
「我們應是迷路了。」一枝梅停下腳步,沉聲道。
「迷路?咋可能?這從頭到尾就只有一條路啊。」房書安叫道。
「不對!」展昭皺眉,慢慢環視一周,突然抽出巨闕寶劍,在地面上狠狠劈出一道白印。
「展大人您這是幹嘛?」金虔一怔。
「莫出聲!」白玉堂抬手止住金虔聲音,然後,撩袍下蹲,定定看著地面上那道白印。
一枝梅和展昭也分別蹲身,四目同盯白印。
金虔和房書安一頭霧水,只好也蹲了下來盯著地面,然後——
便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道劍劈白印,就在眾人眼前,一點一點向牆邊移動,最後,竟消失在牆壁之下——或者說,被牆壁給蓋住了……
「這是什麼鬼啊?!」金虔抓著頭髮叫道。
「莫不是這就是鬼打牆?!」房書安抖著嗓子道。
「什麼鬼打牆!」一枝梅一巴掌拍在房書安後腦勺上,「是機關!」
「什麼機關這麼邪門啊?」金虔瞪眼。
「是整條地道在移動。」展昭定聲道。
「啥?!」房書安一雙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大約是這般。」白玉堂在地面上畫了一個螺旋,「整條通道就是一個漩渦狀,我們一入此通道的入口,整條通道便開始緩慢旋轉,首尾相連,無盡迴圈。無論我們走多久,都無法走出這個旋環……」
「也就是說,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只是這個圈子繞的過大,令人無法覺察。」展昭沉聲總結。
「俺的個乖乖!」房書安咽了咽口水。
瓦擦,這還是古代的機關嗎?複雜得咱根本沒聽明白啊!
金虔抹了抹頭上的冷汗。
「是天罡螺旋陣。」一枝梅突然扶著額頭哀嚎一聲。
此言一出,眾人立時一喜。
「梅兄既然知道此陣之名,可知破解之法?」展昭抬眼問道。
「天罡螺旋陣根本就是傳說!在下只從師父口中聽過一次名字,哪裡能知道什麼破解之法?!」一枝梅哭喪著臉道。
地道內一片沉默。
「咱們不會就要被困在這地道裡了吧?」金虔一臉緊張道。
「莫急。」白玉堂抖袍起身,修長手指扶在牆壁之上,一邊貼耳細聽,一邊道,「白某雖未聽過此陣,但若要整條地道都能螺旋移動,那這牆壁之中,定有龐大的機關推動,我們只要破壞其中一處,便可破了此陣。」
「啥?五爺您開玩笑的吧!」金虔咋舌,「這牆壁厚的堪比城牆拐彎,就算知道其中有機關,咱們也砸不破這牆啊!」
「噓!」白玉堂突然擺出噤聲手勢。
眾人立時一靜。
只見白玉堂附耳牆壁之上細細傾聽片刻,面色一肅,轉頭對眾人道:「此處有微小機關運行之音,設法將此處擊破,先看看再說。」
「這牆壁乃是以上好的青石磚密砌而成,堅不可摧,非人力可破。」一枝梅上前敲了敲牆壁,臉色泛黑,搖頭道,「早知道帶兩個韓二哥的霹靂雷火彈就好了。」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展昭卻忽然上前一步,將手掌按在了牆壁之上。
「展大人,您不用摸了,這牆壁厚著呢……」金虔提醒道。
豈料話音未落,就見展昭眸光一凝,按在牆壁上的手背突然暴起青筋,就聽哢一聲,展昭手按之處驟然下陷,一大塊牆壁瞬間碎成粉末,顯出一個黑黝黝的壁穴出來。
一瞬死寂。
一枝梅抖眼,白玉堂抖眉。
房書安抖著眼珠子看著展昭一副好似剛剛不過是喝了口茶的淡定表情收回手掌,狂咽口水,「俺的個乖乖,俺的個乖乖!」
雖然早就知道展大人的內功有所增進,但怎麼能誇張到這個地步?
大師父和二師父到底對展大人做了什麼啊?
難道是整體拆裝改造?
金虔突然覺得背後有些莫名發涼。
白玉堂死死瞪著展昭,一張俊臉黑如鍋底,半晌才擠出一句:「誰讓你這只臭貓插手的?白五爺我一樣能震開此牆!」
「展某自然相信白兄。」展昭一臉氣定神閑,「只是此時並非比拼內力之時,還請白兄速速破解機關。」
白玉堂咬牙:「臭貓,你等著,等我們出去,五爺我定要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展昭恭候。」展昭抱拳。
「哼!」白玉堂冷哼一聲,彎腰探頭向那黑洞中一望,「誒?」
「咋了?難道沒機關?」房書安抹了抹汗珠問道。
「不僅有機關,而且還有一條捷徑。」白玉堂回頭朝眾人一笑,「牆內有一條階梯直通而上,想必是為了方便修護機關而設的。」
「真的?!一枝梅也急忙沖過去探頭一看,頓時大喜,「嘿,真有一條通道!來來來展大人,趕緊再劈幾掌,把這洞弄大些!」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桃花眼一瞪:「看我作甚?臭貓你不是自詡內功好嗎?讓你劈就劈!」
展昭輕歎一口氣,上前一步連揮數掌,但見砂石碎裂,塵土飛揚,牆壁上便多出一個一人多高深穴出來。
「小金子!」白玉堂探頭向裡面一望,向後一招手。
金虔領會,立即令蠱蟲湧入洞中。
少頃,有幾隻蠱蟲回來示意前方可行,眾人便一一入洞。
這一進去,眾人不覺一驚,原來這牆壁之後竟是別有洞天。
著眼之處,是又高又深的一處穴井,在穴井各處,皆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機關齒輪,銅鐵鋼木皆有,大小不一,有的大入車鬥,有的細小如紐扣,更多的則是像臉盆大小的齒輪,齒齒相扣,環環相接,轉速或快或慢,哢噠哢噠的聲響帶著回音,充斥眾人耳膜。
一條又窄又長的石梯蜿蜒穿梭在無數大小機關齒輪中間,蜿蜒而上,看起來驚險非常。
「好壯觀……」金虔目瞪口呆,由衷發出感慨。
眾人也皆露出震驚之色。
「這邊走!」一枝梅引領眾人踏上石梯,低聲道,「萬萬小心,若是踏錯一步,掉入這齒輪之中,定然身碎肉爛。」
眾人也知其中利害,不敢再分心,一步一步小心踏上石梯。
眼前的石梯窄細陡峭,僅能供半隻腳掌著力,整個身體幾乎是趴在石梯之上前行,足下是無數齒輪形成的機關深淵,全身每一寸肌膚都能感受到周遭機關齒輪的嗡鳴顫動,當真是寸寸難行,驚心動魄。
「耶穌如來、耶穌如來!」金虔一步一念。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房書安一步一哼。
二人一前一後,一聲接一聲,聽得另外三人是一頭黑線。
就這般提心吊膽走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前方的一枝梅突然露出喜色,加速兩步攀爬而上,抬手拍在了石梯盡頭的門板之上,只聽吱呀一聲,門板開啟,一縷明黃色火光透了進來。
「終於出來了!」一枝梅一縱身,跳了上去。
還未等眾人提醒其小心,一枝梅的淒厲喊聲已經傳了回來:「有鬼啊!」
眾人大驚,急忙縱身躍上門洞,眼前頓時火光大亮,耀得眾人眼前不由一白,待恢復視力再定眼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眾人所處之地,依舊是一座無門無窗的八角大廳,在大廳高頂四周,嵌著十餘盞油燈,將整座大廳照的亮如白晝。
而在大廳中央,直直站著一人,身魁如熊,臂粗如柱,一身黑色短靠,卻是淩亂破損,露出的手臂、前胸,大腿之上,爆出一根一根的赤色血筋,就好似一條一條的紅色蚯蚓鑽入皮膚一般,令人心頭發怵。
再看臉上,散亂髮髻遮滿整張臉孔,僅透出雙眼血色凶芒,猶如嗜血猛獸,殺氣四溢。
「是藍驍!」房書安後跳一步,驚恐呼道。
「嗷嗷!」藍驍仰首嚎吼,聲如野獸,再無半絲人音。
「他走火入魔了!」金虔面色大變,驚呼道。
話音未落,就見藍驍身形宛如怒射而出的炮彈,拔天而起,轟然沖出。
混著殺意的腥風倏然噴向眾人面門,眾人頓時驚駭失色。
展昭、白玉堂同時拽住金虔,急速向後掠退,一枝梅身如鬼魅迅飄一邊,本可以險險避過,豈料突然大腿上多了一個異物,一低頭,竟然是房書安不知何時抱住了自己的大腿,猶如一個秤砣一般將身形拽慢了三分。
一枝梅嚇得肝膽俱裂,腳下如雨急點,將畢生所學發揮了十成十,才在千鈞一髮之際拖著大頭拖油瓶撤離。
即便如此,半截衣衫也被那藍驍的掌風也削去了一截。
「你想害死我啊!」退到安全距離的一枝梅大怒道。
「帶我一起逃啊!」房書安滿眼淚花。
「小心!」
突然,展昭一聲厲喝傳來,一枝梅抬眼一看,險些驚掉半條命去。
不過倏忽之間,藍驍竟已到了自己眼前,一枝梅甚至能聞到他瞳孔中的血腥之氣。
「媽呀!!」扯著一枝梅大腿的房書安尖叫聲直穿透眾人耳膜。
「叫什麼!」一枝梅旋身飛旋一腿,將房書安給甩了出去,手腕在腰間順勢一抹,甩出一根青色軟鞭,劈頭蓋臉抽向藍驍。
豈料那藍驍探手一抓,竟是將快如閃電的長鞭緊緊攥住,手臂一繞,將一枝梅整個人如流星一般輪飛出去,狠狠砸在了牆上。
「噗!」一枝梅身墜趴地,口噴鮮血。
淩厲兇猛的殺威呼嘯而至,藍驍身上的血腥之氣猶如火山迸發,迅速燒至一枝梅眼前。
一枝梅形色大變,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千鈞一髮之際,一環金索瞬閃而至,纏住一枝梅腰身一扯,將一枝梅撤離一邊。
一道淩厲劍光隨行瞬至,巨闕劍芒猶如狼星蝕月,耀目繚繞間化作一堵光牆,向藍驍直壓了下去!
藍驍巨塔身形竟是被這光牆狠狠壓下,黑紅血漿爆筋而出,合著腐臭肌肉跌落地面。
藍驍血筋狂蠕,瞳孔驟然劇縮,全身血光大盛,形成一道血光熾烈沖天而出。
「轟!」
劍氣光牆立時被血光沖裂,崩碎四散,如星片散飛。
展昭面色一變,肩膀一震,凝風真氣盤旋纏繞周身,激起紅衣翻浪。
修長手指迅拂劍身,一道流銀般的真氣漫流而上,青鋒古劍頓如被注入月光華彩,令人無法逼視。
「謔!」
輕喝凝音而出的一瞬,如火紅衣飆出,展昭手中月色劍芒轟然燦碎,化作漫天星河逆卷而出,凝成璀璨星旋卷向藍驍。
一道金光呼嘯閃至,金索化龍,雪衣翻浪,白玉堂無瑕身影猶如一道銀龍,飛速射入巨闕劍光星旋之中。
一劍一索,一紅一白,雙光騰耀,與漫天劍光映在一起,驚天動地逼向藍驍血影。
刹那間,整座大廳貫滿雷霆劍光,滿廳劇震。
一枝梅坐在廳角,滿目震驚;房書安抱著腦袋,豆眼爆裂,金虔縮成一團,運用蠱蟲形成一個保護圈,將三人牢牢護住。
媽呀,這簡直就是非人類的戰鬥啊!
「嗷嗷嗷!」
藍驍慘嚎聲中,黑紅血漿飆飛散落,驚天劍光漸漸弱下,滅於沉寂。
紅衣翩飛,雪衫飄落,展昭、白玉堂雙雙無聲落地,齊齊望向大廳正中。
只見在大廳中心位置,藍驍一聲皮肉綻裂,幾乎不成人形,身下血漿腐肉橫流,氣絕身亡。
「這人到底是人是鬼啊?」一枝梅捂著胸口上前,一臉餘驚。
「媽呀,嚇死俺了啊!」房書安瑟瑟走上前,「這藍驍原來還像個人,怎麼今天變成了這般模樣?」
「八成是那蒼暮給此人下了什麼猛藥。」金虔抹著頭上的冷汗,推測道。
展昭皺眉看著藍驍的屍身,微微搖頭。
白玉堂收回捆龍索,一臉不屑:「如此不堪一擊,襄陽王也未免太小瞧咱們了吧。」
喂喂,白耗子,哪裡不堪一擊了?
若不是主攻貓兒大人的逆天的戰鬥力,就您那兩下耗子撓爪的助攻,怕是連著藍驍的邊都摸不到吧!
金虔心裡暗暗吐槽。
「看來這傢伙就是這一層的活機關了。」一枝梅站直身形,環視一周,眼皮跳了跳,「只是這活機關被咱們弄死了,這死機關也沒了線索啊。」
「急什麼!」白玉堂桃眸一挑,開始在大廳內巡查,「只要有機關,定能尋出線索來。」
眾人點頭,便以一枝梅和白玉堂為首,將大廳四周牆壁、油燈細細查探了一番,結果卻是——
一無所獲。
「怎會沒有?」白玉堂皺眉。
「難不成這是死路?」一枝梅也是不解。
「梅兄,展某記得你說過,那溫文設機關之時,一般活機死關相扣——」展昭沉吟片刻道。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一陣沉默,然後,紛紛將目光聚集在血肉模糊的藍驍屍身之上。
「沒錯,若是此人是活機關的話——」一枝梅摸著下巴,「那他身上定有線索。只是……」
只是……
眾人目光紛紛移向那藍驍那全身黑血橫流,滿身腐肉亂爛的造型——
太有礙觀瞻影響胃口了啊!
眾人暗歎一口氣。
可想歸想,正事還是要做的。
最終,在五人面面相覷許久之後,還是達成了一致默認,一同上前查看。
結果,還真發現了端倪。
「你們看他的胸口!」金虔指著藍驍佈滿血筋的胸口叫道。
眾人順著金虔手指指向望去,只見那藍驍胸口心窩之處,皮膚微微凸起一個手掌大的圓形,就像是在皮下藏入了什麼東西一般。
眾人對視一眼,然後齊齊看向了房書安。
「看、看俺幹嘛?」房書安瞪起豆豆眼。
「你不是有個削腳的片兒刀嗎?」白玉堂挑眉道。
「割開這人的皮,看看!」金虔一臉正色。
「為啥是俺?!」房書安臉色一白。
「五爺我的畫影丟在襄陽王府了。」白玉堂攤手。
「在下從來不用刀劍。」一枝梅雙手插袖。
「咱沒帶手術刀。」金虔理由充分。
展昭默默握緊手中巨闕寶劍,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陰森森盯著房書安。
房書安不由一個激靈,咕咚咽下口水,一臉不情願掏出隨身的小片刀,順著藍驍心口凸起的皮膚慢慢切開,探入皮肉,取出一張沾滿血跡的鐵板出來。
「這是……」金虔瞪著細眼,總覺得此物有些眼熟。
房書安扯下一塊衣擺,將鐵板仔細擦乾淨,發現乃是一片鍍金的板子,上面還刻著幾個字元……
「這個鐵板!」金虔一把搶過,驚奇道:「誒,這不是咱從百花公子藏尚方寶劍盒子中取出的那個鐵板嗎?怎麼在這兒,咱記得明明是……」
說到這,金虔聲音突然一滯。
「怎麼了?」展昭問道。
「不對、不是那塊!」金虔搖頭,將鐵板豎起,指給眾人細看,「咱保存的那一塊,上面刻著的是四個『萬』字,而這一塊,上面只有三個『萬』字。」
眾人定眼一看,果然如金虔所說,金燦燦的鐵板之上,環形刻著三個『萬』字元。
「難道這鐵板有什麼蹊蹺不成?」一枝梅眯起鳳眼道。
「俺聽門主說過,說著沖霄樓最後兩道機關需有鑰匙方能通行,你們說,這鐵板是不是就是鑰匙?」房書安瞪著一雙豆豆眼道。
「鑰匙……」白玉堂環顧四周,眉頭深鎖,「若真是鑰匙,那匙孔又在何處?」
「牆壁之上沒有,莫不是……又在地面之上?」一枝梅轉目向地面上一望,只見滿地血漿腐肉,不由眼角有些抽搐。
眾人看向地面,也是面色不善。
「臭貓,你剛才就不能少砍兩劍嗎?」某潔癖白耗子有些抓狂。
展昭輕咳一聲。
「莫急、莫急,咱有辦法!」金虔從腰間的布袋裡掏出一個瓷瓶,一臉自得道,「居家旅行必備之神物:融屍散,可毀屍滅跡,能清理現場!」
說著,啪一聲拔開塞子,開始四處狂撒,「定在瞬息只見就還您一個光亮如新的殺人現場!」
隨著那白色的粉末飄落地面,地上的血水腐肉冒出一串串氣泡,然後,便化成了一灘一灘的清水,慢慢滲入地面。
眾人暗鬆一口氣,開始探查地面,連一寸一厘也未放過。
「有了!在這!」房書安突然大叫一聲,指著腳下道。
眾人急忙奔過來定眼一看,果然,在一塊地磚之上,淺淺凹下一個圓形,若不是那融屍散化成的清水聚集在這淺凹之處,恐怕甚難發覺。
「小金子,把鐵板給我!」白玉堂向金虔一遞手。
「好!」金虔送過鐵板。
「白兄,小心些。」展昭叮囑。
白玉堂點點頭,小心翼翼將鐵板嵌入淺凹之中。
「哢噠!」
一聲十分微小的聲響隨著那鐵板嵌入發出,然後便再無聲息。
就在眾人納悶之際,突然,整個地面微微一顫,地板下發出隱隱嗡鳴之聲。
「小心!」
展昭、白玉堂同時拉住金虔左右手,一枝梅一把拽住展昭,房書安一手死死拽住一枝梅,另一手扯住白玉堂,五人呈一圓環,神色緊張盯著四周。
「哢嚓哢嚓哢哢!」
就聽地底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忽然,地面劇烈一晃,然後整個大廳的地面竟隨著哢哢響聲慢慢高移,朝著天花板升去。
「不是吧!」金虔面色大變。
眾人也是大驚失色,如此升上去,眾人定會被地板和天花板擠成肉餅。
「你們看上面!」突然,一枝梅大叫一聲。
眾人順聲望去,但見天花板上慢慢凸起一個圓柱,圓柱終端的形狀和大小竟是與剛剛那塊鐵板一模一樣。
白玉堂立即蹲身翹出地面上的鐵板,飛身而上,將其嵌在了天花板的凸處。
「哢噠!」
天頂輕輕一顫,緊接著,天板裂成八塊,緩緩旁移,竟將整座天花板都移開,顯出一個偌大的黑漆通道出來。
眾人這才長籲一口氣,隨著緩緩上升的地板圓盤進入通道,眼前漸漸漆黑。
一枝梅從腰間抽出兩個火折點亮,照亮四周。
眾人定眼看去,只見所處之地,乃是一個用青磚砌成的石道,一眼望去,就好似一個巨大的煙囪,周邊光滑道壁上,嵌著八條深陷的溝渠,從裡面傳出隱隱的哢噠聲。
而眾人所站的地盤,就是隨著這哢噠聲慢慢高升。
「神乎其技……」展昭感慨。
「這溫文果然有幾分本事。」白玉堂一副資深評論家模樣。
「希望這個機關可別再出什麼么蛾子了。」房書安雙手合十。
「簡直就是電梯啊……」金虔細眼四顧,不覺喃喃出聲。
展昭、白玉堂耳尖同時一動,同聲問道:「什麼?」
「咳,屬下是說,簡直就是天梯啊!」金虔連忙打馬虎眼道。
「天梯——這名不錯。」一枝梅點頭道,「溫文這個老傢伙,果然是個奇才,這種機關居然也能讓他想到。」
「誒?溫文很老嗎?」金虔問道。
「也就七十多歲吧。」房書安一旁接話道,「可是性格卻像個小孩子,特別不著調。」
喂喂,你丫個大腦袋鬼,有啥資格說別人不著調啊?
金虔與眾人一起,向房書安露出鄙夷目光。
「咳咳,那個……」房書安乾笑兩聲,「也不知道上面有啥啊……」
「不可掉以輕心。」展昭肅聲道。
眾人點頭,皆肅下神色,紛紛嚴陣以待。
隨著「電梯」慢慢升高,眾人也愈發神色凝重,房書安頻頻乾咽口水,金虔頭冒冷汗,展昭神色肅凝,白玉堂雙目隱寒,一枝梅一直連續不斷的哈欠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整個通道內只能聽見機關轉動的哢哢響聲。
突然,就聽頭頂哢嚓一聲,一道微弱光線從頭頂射下,眾人抬眼一望,只見上方一片黑暗中裂出八道光痕,緊接著,光痕慢慢擴大,竟是上方又有一處天板裂開,旁移八散,從上方顯出橙色的暖光,猶如日光一樣照在眾人身上。
「大家小心。」白玉堂凝聲道。
眾人神色愈發沉凝,身形緊繃,視線隨著地盤一點點升高,眼見景象也漸漸清晰。
最終在地盤停住之後,眾人發現,又來到了一間八角大廳。
形狀大小與前兩間無異,甚至連掛在牆上的燈盞都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大廳牆壁之上,卻鑲有一扇銅門。
五人直直立在大廳之中,環顧四周,個個神色凝肅。
「咋回事,為啥一個人都沒有?」房書安問道。
「小心,反常定有妖。」一枝梅一臉謹慎道。
展昭和白玉堂雙雙護在金虔身側,一個手握巨闕寶劍,一個橫拽捆龍金索,四目猶如電光,齊齊四掃。
金虔站在幾人最中央,心頭也是突突亂跳。
突然,就聽哢嚓一聲,三道銅門中的最右一扇緩緩開啟,從門中緩緩走出一人來。
長袍廣袖,鳳眼邪挑,一聲高雅風騷混合並存之氣——竟是黑妖狐智化。
一瞬寧靜。
「門主!」房書安率先回過神來,滿臉驚喜奔了過去,「您怎麼在這……」
「唰!」
一道紫色劍光逆峰撩起,將房書安從上到下切出一道血痕。
眾人頓時驚呆。
只見房書安撲通一下後倒坐地,顫巍巍探手一摸自己臉上的血水,頓時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跑了回來。
「俺的乖乖,門主瘋了啊啊啊!」
眾人這才看清,房書安從上到下,從褲子到衣服再到臉,都被剛剛劍光從中間齊齊切開,衣衫褲子破成兩扇,醜臉被血痕割成兩面,幸虧房書安輕功不好,剛才奔過去之時速度太慢,否則,定會被當場切成兩半。
一枝梅一把扯過房書安,拍向金虔方向。
金虔迅速掏出一瓶止血散灑在了房書安掛滿眼淚的臉上:「沒事,破不了相的!」
「智化?」展昭上前一步,黑眸凜凜瞪著一臉沉默的黑妖狐。
但見智化軟軟下垂手臂拎著紫電劍,表情呆滯,鳳眸黯然,瞳失焦距,眼白之中,隱隱透出血光,竟好似……好似……
「十絕軍?」白玉堂利眸一閃,驚呼出聲。
「還是白玉堂眼力好。」一個冷冷的聲音從适才開啟的銅門之中傳出。
又一人從門中緩緩行出。
黑衣黑靴,黑瞳黑髮,一道黑緞發帶直垂腰間,水眸寒冰,容貌清美,半面臉上橫著一道醜陋疤痕。
竟是之前在襄陽王府叛變的雨墨……
不,現在應該稱他為——
殺士冰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