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懷中的人臉色緋紅,向來淡定的眸中也混雜了一絲迷離,原本偏淡的唇色此刻卻十分潤澤,呼吸時,她的唇間還隱隱殘留著他的血跡,江暮云便如入魔了般,未等步幽晴平穩下來,便又欺身吻下。
步幽晴氣極,不住扭動,喉嚨中的嚶嚀聲越發激烈,江暮云知道她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把假面人招來,雖然不捨,但也只能放開。
放開的同時,一個巴掌迎面甩下。
江暮云不閃不避,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他無奈的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卻笑得越發歡快,只聽他道:
「幽晴,下次你要在我吻下去的時候就開始激烈反抗,男人是禽獸,你越不反抗,他越會得寸進尺,知道嗎?」
步幽晴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老大,似嗔似怨的表情讓江暮云又是喉頭一緊,剛想上前,只見步幽晴飛快的揚起手臂,故作兇殘的威脅,江暮云不禁笑出了聲。
只見他溫柔抓住步幽晴的手,自小腿旁拔出一把匕首,遞至她手中,邪笑連連道:
「這樣吧。我讓你刺一刀,你讓我親一口,如何?」
步幽晴怒極,將匕首抓於手中,惡狠狠道:「你以為我不敢刺?」
「那就刺吧,我等著呢。」江暮云興奮的鼓動。
步幽晴將投與匕首的目光轉向江暮云,她顫抖著手,緩緩把匕首送至江暮云肩前,確遲遲不刺入,江暮云等得急了,乾脆自己動手,按著步幽晴的手,將匕首送入皮肉之中。
步幽晴驚詫的看著他,隨後便見他的臉再次靠近,步幽晴迅速用手摀住嘴巴,丟下手中匕首,向後退了半步,防備的看著得逞笑容的江暮云。
步幽晴見江暮云笑得喘不過氣的樣子,知道自己受騙,又看著他左肩處不住染紅的鮮血,不禁破涕為笑,罵了他一句。
「瘋子!」
這種瘋子,真是世間罕有!不,是絕無僅有!
江暮云撿起地上的匕首,用衣角擦拭乾淨,又收入暗袋,見步幽晴終於笑了,心中的大石也終於放下,雖然受了點傷,但能夠一嘗夙願,就是死了他也甘願。
「看見我流了這麼多血你還笑得出來,你也是個瘋子。」江暮云言笑晏晏道:「兩個瘋子,天生一對不是嗎?」
當江暮云口中『天生一對』四個字說出來後,步幽晴瞬間定下了心神,她憂傷的看著江暮云。
步幽晴強迫自己控制住情感,恢復溫淡如水的模樣。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去參加禁軍選拔了?」
「嗯。去了啊。並且成功晉級,入圍宮試,半月後的比試才是正式的。」江暮云承認,並大方告知戰情。
見步幽晴沉默不語,他不禁又問道:「怎麼了?」
「你去……是因為我嗎?」步幽晴轉過身子,面對燭光。「如果是,就沒必要了。」
江暮云見她忽而落寞,心中不忍,站到她身後環住纖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撒嬌般的膩了膩,算是搖頭否認。
「嗯,不全是!」江暮云閉上雙眼開始汲取步幽晴身上的幽香,幸福的快要爆炸的感覺。「我也想知道,如果我拋開十幾年的固執,去用心做一件事,是否能夠做出一番事業,就好像當年的步將軍那樣。」
步幽晴只覺得頸旁的氣息噴熱,酥酥麻麻的很癢癢,便抬肩掙扎,脫離了江暮云的懷抱。
且先不問他說的十幾年的固執是何意,只聽他言語中提及了父親,便問道:
「你認識我父親?」
同樣的問題,她問過鳳娘,現在又來問江暮云,只不知道他會如何回答。
江暮云的表情有些奇怪,淺褐色的瞳眸中露出絲絲的委屈,只聽他道:
「我……小時候見過步將軍的。」江暮云說著轉過身子,隨手拿起書案上的一支毛筆放在手中把玩,故作隨意的繼續說道:「還有……你!」
步幽晴蹙眉,表示不解。
江暮云小的時候不僅見過父親,還見過她?
「那時候,步將軍打贏了南疆的仗,凱旋而歸,班師回朝,皇上率領文武百官出城相迎,禁軍開路,百姓夾道歡呼,街頭巷尾無一人不讚步將軍英雄蓋世……」江暮云失神般盯著手中的筆,有些落寞道:「我看到了步將軍還有坐在他身前的你。你那時候好小,只有五六歲,被步將軍抱在懷中,我還記得,你當時穿著湖藍色的勁裝,精靈可愛,神氣的不得了。」
步幽晴目光幽幽的盯著正在回憶往事的他。江暮云說著以手比了比桌面的高度,說:「你當時就這麼高……」
「我混在人群裡,對你十分羨慕,我也希望有一個像步將軍那麼威武正直的父親,呵,誰不希望呢。」江暮云將筆掛回原處,走至步幽晴身邊,執起她的手,緊緊握著,正色道:
「幽晴,天下人都知道你有一位那樣出色的父親,整個晟朝的軍人、百姓都很尊重他,即使他不在了,他留給你的尊嚴卻是永遠無法被抹殺的,你該慶幸,因為這個世上,有好些人生下來便沒有尊嚴,窮極一生也只能卑微的活著,那很可憐,真的。」
步幽晴淡淡的看著江暮云難得的正經面孔,口中道:「照你這麼說,我該活的很幸福才對啊。你覺得我幸福嗎?」
江暮云輕嘆了口氣,道:
「不是幸福!是慶幸!萬中存一的慶幸!」
「所以,你是在勸我放下一切,畢竟逝者已矣,獨自存活下來的人,要無比幸福的活下去嗎?」步幽晴口氣淡泊,聽不出喜怒。
「……」江暮云低垂下頭,沉吟片刻後,再抬頭時,眸中的堅定使人不容逼視,只聽他道:「如果是你要求,我會毫不猶豫為你闖入宮內,替你血刃仇人,然後帶你離開!」
江暮云無比鄭重的看著步幽晴,良久後又道:
「只不過那樣做的後果便是國無君,而後天下大亂,戰亂一起,百姓生靈塗炭,步將軍生前以守衛疆土,保衛百姓為己任,如果真那樣做了,便與他生前遺志背道而馳。」
「……」
步幽晴聽江暮云說出此番話,不禁要重新將他審視一番,雖然他說的沒錯,但是,她又要如何認同?
難道父親就該被冤斬首?家族幾百人就該株連九族?還有父親麾下的將領、士兵,他們每一位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就活該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殘殺嗎?
「父親的遺志很可笑,是吧?」事到如今,她只能這樣說。
江暮云沉重的搖了搖頭,道:「不是可笑!是忠誠!一個軍人的最高忠誠!」
「忠誠?」步幽晴諷刺一笑,抽出了自己的手,背過光,她黑白分明的眸中有些濕潤,絕美的面容上浮現出絲絲陰狠。「就因為他對皇上奉獻了忠誠,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為什麼你們總是勸我放下,幾千條人命,是說放下便可以放下,說抹去便可以抹去的嗎?」
步幽晴的聲音有些沙啞,美麗的雙眸中流下兩行清淚,卻倔強的盯著窗牖上的燭光剪影,不肯閉上。
江暮云見她如此,不禁心中大慌,趕忙將人拉至身前,盈滿淚水的眸中透著刻骨悲涼,那種絕望與無助,使江暮云心疼不已。
他將人摟入懷中,輕拍安慰道:
「不要哭!我剛才就已經說了。只要你想,我便殺入皇宮,取他首級,替步將軍和被冤殺的所有人報仇!然後,我們便不管什麼天下,什麼百姓,什麼亂七八糟的戰事,隨意找個小山谷,就那麼過下去,好不好?」
「……」
步幽晴安靜的呆在江暮云的懷中,緩緩閉上雙眼,落下恨極的淚水。
稍事安定了一會兒,步幽晴推開江暮云,報以微笑道:
「你是第一個說要為我報仇的人。謝謝!」
江暮云為其拭去面頰上的淚珠,寵溺道:「你莫不是以為我說笑的吧?」
步幽晴抓住江暮云仍想碰上她臉頰的手,轉身走開,邊走邊說:「你不是說笑,我知道的。但正如你所說的,我父親如若在世,也一定不希望天下大亂,百姓遭殃。」
她走至燭火前,拿起旁邊的竹籤,挑了挑燭心,火光竄動,映照著她絕美的容顏上陰影叢生,只見她在燭光前翹起完美的微笑,道:
「對了,半月後的宮試,你知道會比些什麼嗎?」
江暮云見她情緒穩定下來,心中大石漸落,輕鬆的聳肩回道:
「不知道!總不外乎是些兵法,騎射之類的吧。」
「不錯,晟朝重文,即使是武將也需將武經七書爛熟於胸,方可應對策問。」步幽晴恢復淡然。
江暮云連連點頭,直呼麻煩:「就是,我就不明白了,一個武將要那麼高的學識幹嘛?你是沒見初、中回比試時有多少人被刷了下去,說是要文武雙全,真是的,我也沒見狀元丞相上陣殺敵啊。」
想起來就覺得氣憤,江暮云倒有些懷念起小時候被那個女人拿鞭子追在身後抽著背兵法的痛苦日子了。
步幽晴溢出雅緻的笑,平靜的說:「兵法與騎射,我想對於你來說定是不在話下,畢竟有那樣一位深藏不露的母親教導過。但,除了這些還有一項,你可能不知道。」
江暮云聽她提起那個女人,還說她深藏不露,心上一驚,擔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但又聽她最後的話,順接問道:
「不知道什麼?」
步幽晴將雙手攏入袖中,踱步垂眸道:「兵法、騎射、武藝出色,只會考中武狀元,並不是禁軍統領。歷來的禁軍統領都必須闖過下面這項,方可勝任。」
「哪一項?」江暮云不明所以。
步幽晴適時抬起雙眸,正視江暮云,沉聲道:
「九龍破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