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城五里外的煙波亭,有兩方人馬抵死廝殺。
運送東胡歲銀的隊伍,現已散亂一團,東胡的幾百侍衛再加上晟朝的押送隊伍,共以千人計。
莫殺帶著三百千華門眾,前後包抄,闖入運送軍隊中便大肆殺戮,冰冷的刀砍在人的身上,噴射出溫熱的血,與雨點一起灑向大地,天地間哀嚎聲一片,連天也不能容忍這種屠宰式的殺戮般,電閃雷鳴起來。
莫殺殺紅了眼,一紅一黑的雙眸被氤氳而生的殺氣溢滿,他見人便砍,漠視對方的求饒與哀嚎,受他一劍不死的話,便習慣性的伸出另一隻手,發出天罡真氣,震碎那人五臟六腑。
不消半個時辰,煙波亭下煙雨浩渺,屍骸成堆,血水凝聚成窪,混入冰冷的雨,在人間勾勒出地獄般的顏色。
東胡指揮使阿扎姆身旁,始終有五位紅發的怪人保護,一時間難以下手,莫殺解決完散兵後,便喘著粗氣,加入了天罡十三煞的戰局。
「你們退下。」
莫殺加入戰局後,對天罡十三煞冷冷的吼了句。
十三煞對望幾眼,只聽其中一名年紀稍長的中年男子說道:
「門主既然帶我們來殺敵,便放手讓我們殺好了,千華門本就不是什麼名門正派,門主不必替我們積德。」
「沒錯!人在江湖這麼些年,誰還沒殺過人麼?這五個紅毛怪交給我們,門主放心好了!」另一名臉上有條刀疤的嬌小婦人煞氣道。
「……」
莫殺感激的看了一眼十三煞,知曉他們定是看在重光的面子上才會如此對他,要知道,在他掌權的十年中,唯有前門主重光一手培養出來的天罡十三煞不受他的控制,今日看來,他確實做人很失敗。
腦中莫名的,又浮現出那人溫和的目光,咬了咬牙,勢要半分不差的完成這項任務,拿到最後一個可能與她冰釋前嫌的機會。
接下來的廝殺相對簡單點。
由天罡十三煞對東胡的五個紅毛怪人,而莫殺便拖著長劍,一步一步靠近喘息不定的阿扎姆。
雨水混著雷聲打下,兩人的眼中皆閃過一抹決絕。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阿扎姆節節後退,色厲內荏指著步步緊逼的莫殺吼道。
莫殺陰柔的臉上現出冷笑,只聽他道:「殺人的人。」
說完,莫殺便飛腳踏入血水潭,與被濺起的血水一同躍起,向阿扎姆攻去。
可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闖入了兩人的決殺。
那人穿著蓑衣,頭戴斗笠,蓑衣下是一襲黑色衣衫,臉上戴著銀色面具。
只見他立於莫殺與阿扎姆之間,卓絕天地,兩人均不知來人是誰,有何目的,只得靜觀其變。
「他,交給我。」
那黑衣銀面男子忽對莫殺開聲道。
語畢,不等阿扎姆做出反應,他便以迅雷般的身法向他掠去,莫殺冷冷的看著本該由他上場的決殺,心中暗暗猜測這名男子的身份。
只見那人招招狠辣,莫殺看得出來,那人的武功要比阿扎姆高出許多,照理說應該可以很快將對方殺死才對,可是,他卻偏偏不用殺招,只是樂得在阿扎姆身上製造出深刻的傷痕般。
阿扎姆如困獸般發出絕望的吼叫,他拼著命向黑衣男子發出攻擊,但由於太過急躁,每每快要碰到黑衣男子衣角時便被他逃開。
阿扎姆內心的恐懼越來越大,步法也越來越顯凌亂,就在他萬念俱灰的那一瞬間,黑衣男子如鬼魅般的飄至他的跟前,唇邊彎出一抹狠戾的笑,然後——
「啊——」
阿扎姆發出巨大哀嚎聲。
隨著他的嚎叫,一條臂膀就在他眼前被活生生的削了下來,斷手落地的時候,他的手指竟然還在地上扭曲的動著。
黑衣男子冷笑著,將阿扎姆的斷手撿至他的面前,阿扎姆終於被這人的戾氣驚得倒在地上。
他一手按住血液噴射的斷臂,一邊以腳撐地,向後退卻,彷彿在他面前獰笑的不是人,而是面目猙獰的妖怪那般。
而事實上,莫殺也覺得那人根本就是一隻沒有人性的妖怪。
只見他在阿扎姆驚恐萬分的眼前,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把血劍,手起刀落間,原本就斷掉的臂膀又被砍成了兩段。
阿扎姆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他發了瘋般衝向黑衣男子,想要搶回自己的斷臂,就在兩人錯身的那一瞬間,阿扎姆瞪大雙眼,驚懼萬分的摀住熱血噴射而出的喉嚨……
他不甘心的爬上黑衣男子的肩頭,緊緊摳住他的衣衫不願放手。
黑衣男子無情一笑,阿扎姆看到一生中最後一道寒光閃過眼前,他的另一條臂膀也被削離了身體。
他抽搐般倒在了地上。
黑衣男子面無表情的將他的斷手自衣衫上扯下,如地獄惡鬼般獰笑道:
「你的雙手,不該碰她。」
忽然一道閃電劈下,紫藍色的光芒作為背景,將黑衣男子詭異的身形襯托得愈發猙獰恐怖。
一個時辰後,城外的煙波亭下,血水橫流,卻不見半具屍體……
幾十車的歲銀亦如屍體那般,不翼而飛。
天越變越黑,雨越下越大,亭下的血水經過雷雨的沖刷也漸漸稀薄,最後混入泥土,將殺戮的痕跡沖洗一空。
巍峨的皇城內,也是電閃雷鳴,黑云壓境。
太子趙璟獨身跪於佛堂門外,等候皇帝的召見。
夜色將晚,楚太師冒雨覲見,來到佛堂,見太子一人跪於門外,抱拳行禮後,便匆匆入內。
德宗皇帝原是在唸誦金剛經,見楚方寧入內,這才停了下來。
楚方寧還未跪拜行禮,德宗便伸手指了指門外,氣憤的說:
「他!你知道他說什麼嗎?」德宗皇帝被氣得指著門外的手有些顫抖,手中的瑪瑙佛珠碰撞作響。
「他竟然說要娶步幽晴!」德宗氣得滿眼冒出火花:「他竟然要娶步幽晴!」
說完,至尊無上的皇帝陛下,便開始在佛堂內暴躁踱步。
楚方寧轉了轉雙眸,又看了一眼佛堂外太子臉上堅決的神色,這才抱拳道:
「皇上,此事也絕非不可。」
「滾蛋!」德宗怒吼一聲:「你在說什麼渾話?他是什麼身份?步幽晴又是什麼身份?他也敢向朕開這個口,也不怕震翻了祖宗牌位!」
「皇上息怒,且聽微臣一言可否。」對於德宗的憤怒,楚太師四兩撥千斤,不去理會。
德宗呼出一口怒氣,對楚方寧甩手道:「你說!」
只見楚方寧這才走至皇帝身旁,在他耳邊輕言道:
「皇上,據微臣調查,上回太子在民間所收銀兩,有八成都是步幽晴提供的。這說明什麼?說明……金礦就在她手上,不是嗎?」
德宗心中一驚,他詫異的看了一眼楚方寧,只聽楚方寧又接著道:
「如果沒有金礦,憑她一個小小郡主,能翻出這麼大的浪,並了京城的九成商舖嗎?」
「你是說……」德宗疑惑的問:「步幽晴……得到了那個金礦?是她將金礦藏了這麼多年?」
「不錯!」楚方寧肯定道:
「當年步擎陽有一部龍甲策遺世,上卷為天盾,下卷為地盾,天盾之法微臣曾在賤內那裡看到過,卻不適用於隱藏那麼大一座金礦山,故臣猜想,步幽晴用來隱匿金礦山的法門便記錄在龍甲策下卷之中。如果這一推測成立,這便可以解釋,為何朝廷會一下子失去了金礦山的蹤跡。」
「……」德宗皇帝陷入沉思,良久後才道:「那……她,到底想幹什麼?」
這麼多年,他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還不能確定!故微臣覺得,讓太子娶了她做妾,既可以就近監視,又可以打探出下卷龍甲策的下落,豈非一舉兩得,一箭雙鵰的好辦法?」楚方寧小聲建議道。
「……」
德宗皇帝斂下雙眸,兀自捋鬚仔細思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