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落毒事件發生之後,楚方寧便火速趕去宮內,向德宗報告了這件事情,並且將心中的疑慮一一陳述。
「臣已將府中內外進行一番清查,這幾日並未有可疑人進出,唯一的可疑之處便是……」楚方寧稍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小女最近與一名殘面的藥房先生交往過密,臣懷疑,此毒定與此人脫不了關係。」
德宗皇帝沉吟道:「令嬡現在何處?那藥房先生又是何人?」
楚方寧立即垂首回答:「她現已被臣禁足在家,當臣查到這一消息後,便立即派人前去緝拿藥房先生,但終是晚了一步,讓他給逃了。據他的鄰里街坊說了說他的模樣,臣覺得……與一人十分吻合。」
「什麼人?」德宗聽到這裡才聽出了些意味,立即追問道。
楚方寧弓腰向前一步,走至德宗面前,小聲說道:「據說那人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單目被毀,半邊容貌甚是俊秀……」
對於楚方寧提出的線索,德宗皇帝思慮片刻後,猛然驚道:「你是說……」
他曾聽過暗衛回報,說當年步擎陽的兩個兒子,步驚洛死於東胡游勇之手,萬箭穿心;步明霏則被當時的暗衛統領親手用刑,為了逼問其兄姐去處,被酷刑折磨而亡。
現時隔十年之久,又貿然出現一個對楚方寧下手的藥房先生……這其中內情,不難估量。
「絕不能讓他逃脫,追擊千里也要給朕把他追回來,朕要親眼看著他死在朕的面前。」
德宗皇帝目光陰狠殘暴,只聽他對楚方寧狠戾的吩咐道。
楚方寧知曉這個發現對皇上而言意味著什麼,當即領命,退下之前,又多心問了一句:
「如果下毒之人真是步明霏,那福澤郡主……是否參與也未可知,不知……」
德宗現在心煩意亂,聽了楚方寧諫言,便覺氣不打一處來,急吼吼的怒道:
「不管她知不知道,都給朕找個名目,將她囚禁起來再說!」
楚方寧目中現出一抹得逞,只見他恭敬回道:
「臣遵旨!」
琉璃走後,步幽晴也許覺得將軍府中越發冷清,乾脆帶了些日用家當,住到雪域軒去了。
這日天朗氣和,日光明媚,步幽晴拿著書本坐在雪域軒三樓的雅室中悠閒曬著太陽,忽聽樓下傳來了一陣陣嘈雜聲,她將目光自書本上移開,嘴角泛出一抹莫名的笑,而後又將頭垂下,對樓下的爭吵充耳不聞。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三樓雅室的門突然被踢開,一隊穿著禁軍服飾的持刀士兵來勢洶洶走了進來。
步幽晴臨危不亂,手持書本長身而立,對為首的巡防營官兵行了一個點首禮,從容問道:
「不知小店哪裡觸犯了國法,竟讓眾位大人佩刀前來?」
她的話剛一問出,雪域軒的掌櫃便湊至她身前,小聲解釋道:
「郡主,這些人突然衝了進來,說是要找什麼刺傷國定侯的刺客,這,這也太過無禮了。」
步幽晴微微斂下瞳眸,將書冊放在一旁茶几之上,笑問道:
「那抓到了嗎?」
「呃……」掌櫃的臉色灰白,無須說明,步幽晴便知曉,那個所謂的刺傷國定侯的刺客定是在雪域軒擒獲,心中暗笑,表面上卻做出難以置信,驚恐害怕的表情。
「既然人是在你雪域軒中被擒獲,那這位小姐想必也難逃窩藏罪犯之名,請與我們走一趟吧。」只聽巡防營長官機械式的說道。
步幽晴剛想開口,只見掌櫃的迅速護到她身前,昂首挺胸的指著步幽晴大聲說道:
「你們敢!瞎了你們的狗眼,也不看看這位小姐是誰!」老掌櫃仗著步幽晴撐腰,說話的口氣簡直大到吹走了牛:「她就是當今皇上親口御封的福澤郡主!」
巡防營長官聽後並沒有多大反應,大手一揮,直接將氣焰囂張的老掌櫃拍到一旁,凶巴巴道:
「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說著便對步幽晴抱拳道:「國有國法,既然刺客在郡主店中被擒獲,還請郡主與我們回去解說一番才是!」
步幽晴冷然微笑,點了點頭道:「合該如此。請吧。」
當步幽晴跟著巡防營的官兵走出雪域軒後,自對面屋脊之上露出兩名黑甲兵,他們對望一眼後,便悄悄的隱入河水之中,向水下總司報去。
李鳳昏昏沉沉的自黑暗中醒來,鳳目流轉,四周打量一番後,便扶著額頭坐起了身。
她身處一方靜室,除卻她外,靜室內空無一人,入耳皆是水潮之聲,她自床鋪上盤腿而坐,將內息運足一個周天之後,才覺得心腹見火燒火燎的感覺不復存在,看來體內的毒已經解了。
是誰救了她,可想而知。
即使被毒性侵噬,她還隱約記得最後倒下的地方——將軍府外,她想起步幽晴那張蒼白幽深的臉龐,心中的愧疚與感激不能言喻。
她走下床鋪,獨自離開靜室,想要快些見到小姐,向她致謝,可是當她出了靜室之後,卻發現,這裡根本就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地下城區,內裡通道七拐八彎,靜謐的昏暗環境中,唯有道路兩旁的燭火照明引路。
李鳳沿著牆體走了好一陣子,終是摸清了路線,她看著盡頭處的石門,知曉石門之後定有出路,她憑著對機關的瞭解,很快便找到了石門的機關所在。
石門應聲而開,內裡依舊是一條昏黃燭火籠罩下的甬道,她緩緩前行,驀地,耳中竟然響起了人聲。
她輕巧的加快腳步,朝著人聲的方向走去,還未靠近,便聽那兩個人傳聲道:
「不好了!小姐被官兵抓走了。得快點通知總司大人想辦法救人才是。」
「什麼,小姐被抓了?是誰這麼大膽子?」
「哎呀,別問了,還不是楚方寧那個奸賊,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探得小姐的不是,暗施奸計,就把小姐關入了巡防營大牢,還不知要受些什麼委屈呢,快走快走!」
「……」
兩道聲音越走越遠,李鳳漸漸的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但是從剛才他們的這兩句對話中,她已經得知了所有事情。
楚方寧之所以會找上小姐,怕最終還是因為她了,那夜她中毒之後,心神慌亂,沒有察覺身後有人跟蹤,當體力不支,倒在將軍府門外後,小姐又毫不避嫌將她救入府中,楚方寧知道後,定會懷疑小姐的身份,這才……
李鳳啊李鳳。
為什麼你總是被他利用?為什麼你總是連累步家?為什麼你當初沒有狠下心腸將那個奸惡之徒斬殺?
悔恨之情瞬間充斥李鳳的胸腹,憤慨之心在她腦中爆發。
不,她不能再眼看著慘劇發生,她不能再讓楚方寧得逞,她不能連累小姐,她不能再讓小姐受到任何傷害……
不能,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