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番外三:顏步青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題記

  不知道出於怎樣的心理,即使是在語琪離開後,顏步青也沒有將別墅變回原來陰森幽冷的樣子,他每天甚至都會抽出時間繞著別墅漫無目的地散步,有時在一株普普通通的白花前一站便是一整個上午,什麼都不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裡,從日出東方直到豔陽高照。

  她的身體被他放在床上,保存得很好。有時他會來她身邊靜靜地坐上一個下午,或者靠著她睡上一晚。

  自從語琪離開後,他一天比一天安靜,經常性地發呆,下意識地不願意去想任何事情,尤其是腦中那些關於她的記憶。

  即使如此,他偶爾也會無法控制地想起一些事,想起她第一次踏入這個別墅時被風揚起的裙襬,想起那天她彎腰撿起被他碰落的鋼筆,想起許多個長夜她溫熱的體溫,想起她第一次伸手握住他手腕時顫動的眼睫,想起她毫不猶豫地脫下遞給他的外套,想起很多他本以為早已忘卻的瞬間。

  其實,所謂思念,不是日思夜想,而是你拚命地想要忘卻,卻仍然會在不經意間想起曾經相處的畫面。

  有的時候他也會夢到無比真實的情境,夢到她披著薄薄的毯子站在窗前,眉目依稀是初見時的模樣,面容鮮活到殘忍的地步。她仰著臉,微微笑著看漆黑的夜空,冷白月光幽幽地籠在她身上,一切都清婉而寧靜。

  他從來都知道那只是一個夢,但還是忍不住走到她身邊,陪她靜靜地站著,看窗外幽寂冷邃的天空,直到一晚過去,晨光熹微。

  醒來的時候房內總是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寂靜,總要沉默許久才能面對窗前的一片空蕩。

  無數個日夜就這樣過去,漸漸地,關於別墅的鬧鬼傳說不再,偶爾路過的遊人只會感慨一番這樹林中的花竟開得這樣紛繁漂亮。

  這一日,顏步青如往昔一般坐在床旁,怔怔地看著她彷彿安睡的側臉出神,忽然感到有人闖入了樹林。

  他的眸色暗了暗,漂亮的瞳仁中像是覆上了沉沉的陰霾。

  闖入者是個喜愛旅行的女孩,途經此地,看到掩映在一樹樹如雪繁花中的別墅,頗為好奇,便下車前來看看。

  如果沒有語琪,或許偶然闖入的女孩和清冷俊美的幽靈之間會發展出一段帶些傳奇色彩的浪漫故事,但是不幸的是,現在的她在顏步青眼中只是一個需要除去的闖入者。

  他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女孩正踮起腳從樹梢上摺下一根綴滿了繁花的樹枝,她感到有人靠近,下意識地偏過頭,只看到細碎的雪色花瓣紛紛揚揚地隨風飄落,一個頎長高挑的身影穿過重重花雨緩緩走來。

  女孩不知不覺便放緩了呼吸,愣愣地看著他走近,卻不知道自己該上前一步還是轉身離開——他有一張令所有女子都無法拒絕的臉,清俊雅緻得像是畫中人物,身周又帶著一種遠離世俗塵囂的氣質,彷彿冷白的月色下靜靜綻放的神秘幽蘭,帶著致命的吸引力。但同時,他眼中深重的戾氣和幾近完美的臉上毫不掩飾的薄怒讓她清楚地意識到,對方不歡迎她。

  在深深的驚豔過後,淡淡的失落隨之而來,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顏步青的視線緩緩落在她手中折下的枝條上,本就含著不悅的眸中又湧出森然的怒氣,冰冷的殺意瞬間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女孩感到了危險,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卻仍然被他一把捏住了喉嚨最脆弱的部位,眼看她的喉骨便要被他一把捏碎,樹林的深處卻又響起一個輕緩的腳步聲——真正的語琪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同往常一樣將記憶都複製在了這副已經失去生命的身體之中,而顏步青剛剛升起的殺意則喚醒了她的複製體,本來人死不能復生,但藉著他日復一日地輸到她體內的力量,她以另一種方式「活」了過來。

  聽到那腳步聲的瞬間,顏步青的動作便猛地滯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緩緩回過頭去。

  紛繁花瓣似雪落下,微笑著的黑髮女孩踩著一地雪色緩步走近他,眼神寧靜溫柔一如往日。柔軟的陽光下,她的周身都彷彿被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襯著她唇角淺笑,愈發顯得平和溫婉。

  顏步青眼中的戾氣隨著她的走近而緩緩散去,捏著女孩喉嚨的手也不知不覺地鬆了開來,神色複雜難辨。

  僅僅是看到她向自己走來,他便覺得自己幾乎難以呼吸。即使努力將一切都保留在她離開時的模樣,他也從未想過她還會再次對自己微笑,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感在不知何時攥住了心臟,他發現自己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語琪在他面前停下,緩緩仰起臉,目光眷戀而溫柔地落在他的臉上,彷彿妻子看著分別已久的丈夫。她看著他的眼睛,唇角牽起一抹柔軟的淺笑,在他仍然沉默無言的時候緩緩抬手抱住他的腰,低聲輕嘆,「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