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感覺到了喬喬的視線和她的僵硬,這是喬喬的父親他不能說什麼也不方便替喬喬做什麼主,所以只是伸出溫暖有力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喬喬。
江建國這是時隔半年之久,第二次見到這個陪著女兒的年輕人了,依然和上次一樣握著女兒的手。他能在這個時候陪女兒來這裡,肯定是戀人的關係,只是不知道他們結婚了沒有,想必現在喬喬結婚,也並不會通知到他了。
這個年輕人開的車看起來很貴,長相身高也都很出色,握著喬喬的樣子很溫柔,至少說明女兒現在過得很好,過得非常好,過得比他想像得要好得多,也比他們當年要好得多。至少讓他如此艱難地開口會容易一些。
「喬喬,你現在過得還好嗎?成家了嗎?」江建國試圖開口寒暄,然而喬喬垂眸,都不想直視他,只是靜靜握著陸澤的手不說話。陸澤也仍舊是他上次見過的淡漠沉默的樣子,並不說話,讓氣氛冷清至尷尬。
久違的父女相見對話,就這樣由他半頭熱的飄散在空氣中。
三個人久久地站在這裡,似乎只要江建國不提自己來意為何,就始終不會有人接話打破這沉默。
江建國猶豫半晌,他想這事始終還是要和喬喬說的罷,畢竟是她親弟弟,於是還是開口了:「我就是想著你今天會來,我想和你說一聲,你弟弟已經出生了,生日就和你差著半個多月,你想不想……」
他話未說完,就被猛地抬眼的喬喬打斷了,那目光尖銳又難過,語氣裡充滿了憤懣:「江建國!你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等我,就是為了說這種事情嗎?那你剛剛是不是還在墓前重複了一遍?」
「我沒有……」江建國急急否認,然而喬喬半句話也不肯再聽,拉開陸澤的車門坐了進去,甚至都控制不住狠狠關上車門的力度,一副江建國不走她就不肯下車的樣子。
江建國只好和仍站在車外的陸澤解釋,試圖讓他傳達給喬喬,「她過年之後聯繫我那一次之後就又把我拉黑了,我只是沒有別的辦法聯繫到她,才會在這裡等她的。」
陸澤抱著花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淡漠地望著他,卻並不應話。
「我就想著畢竟得讓她知道一下,畢竟是她弟弟……」江建國在這淡漠的目光裡越來越沒有勇氣說下去,他本想換個話題,問問這個年輕人叫什麼,和喬喬在一起多久了,兩個人有沒有成家。
然而陸澤聽到他的問題後卻一個也沒有回答,只是第一次對他開口說話,認真而又嚴肅:「你如果真的還關心她,就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去提醒她那些往事。」
江建國看看車裡扭頭望著另一側不願下車的女兒,再看看這個立在面前就此沉默的年輕人,最終還是無法再張口,將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只得轉身離開。
陸澤知道喬喬應該從後視鏡裡看到她父親離開的背影了,但他也沒有催車裡的喬喬,只是靜靜地倚在車旁等她。等到清晨的太陽已漸漸高昇,喬喬才推門出來。
陸澤依舊伸手去牽她,陪她去掃墓,陪她靜靜地把墓碑擦拭乾淨,然後看她把花放在那裡,燃起的不是紙錢,而是一疊打印的紙張。
陸澤陪喬喬靜立許久,最後一起鞠躬離開。他們也沒有說什麼話。
喬喬握著陸澤的手最後在路沿上回望時,她輕輕地開口說道:「因為我自己不喜歡對著墓碑說話,所以我就會把許多平時想說的話,發生的事情都寫下來,每年一起燒給她。我也覺得燒東西很傻的,可是萬一萬一萬一,萬一能看到呢?她就會知道我每一天是怎麼過的,知道我現在挺好的,還會知道我一直記著她,每年都想她。」
夏日的風吹過路沿邊環山而種的不知名小野花,喬喬一直情緒也都還好,她輕輕晃晃握著陸澤的手,微笑道:「燒掉的日記裡也有你,萬一能看到,那也可以看到現在有你。」
陸澤伸手摸摸她的腦袋,重複他的承諾:「喬喬,我會陪著你的。」
兩人在A市待了一個週末,喬喬又恢復成那個正常的喬喬。兩人還都正式去對方老人家那裡拜訪了一下,週日還一起吃了飯。家人還是不太能理解他們既然現在這麼好,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商量婚事。
然而他們很堅持。老人家們看著兩個孩子至少有人陪伴,不再像從前一般堅持一個人,也就隨他們去了。當然主要原因是,就像從前逼婚時一樣,即使不隨他們去,也沒什麼別的辦法。
兩個傢伙固執不說,過了一個週末還又一起手牽手跑掉了。
回到B市之後,臨近喬喬上班之前,已經休養了半個月胃的喬喬終於請了欠梁薇許久的那餐飯。晚上打手機約梁薇吃飯的時候,梁薇點了個日料店,然後在電話裡衝著喬喬嗷了一聲,「居然都已經住進你家了!居然不告訴我!」
喬喬一個人在主臥打電話,小聲地回答道:「不是同居!不是!我病了他才住進來照顧我的,住的是次臥!次臥!」
梁薇瞬間捕捉了新的重點又嗷了一次,「居然病了都不告訴我!怎麼回事!」
喬喬大致把生病的事情和梁薇說了一下,梁薇反覆確認了好幾遍喬喬現在已經康復了,嘀咕了她好久,才想到個問題:「要麼換個地方吃飯吧,別吃日料了,生食太多了,你又不能吃。」
「別呀,我都吃了半個月病人餐了,點滴掛了一周就好了啊。明天我吃熟食就好了。」喬喬還是訂了梁薇想吃的那家店。
慰問完了病人,梁薇在電話裡開始樂得八卦逼供了,「快給姐姐老實交待,一起住了半個月,吃了沒?」
梁薇的「吃了沒」當然不是問喬喬吃了晚飯沒,喬喬在床上裹著被子滾來滾去:「滾蛋!我是病人好嗎!」
「去去去,你剛剛才和姐姐百般確認你已經康復了,此時不吃更待何時?你們好能忍啊我靠,同住屋簷下半個月都沒有擦槍走火嗎?」梁薇簡直表示不敢置信。
喬喬埋在枕頭裡心想,擦是擦了,但是居然不是在臥室裡擦的,是在球場裡擦的……
「行了行了,食色性也,明兒個你們陪姐姐食了,回去就可以色了。」梁薇在電話裡逗喬喬逗得可開心。
然而晚上電話裡逗得開心,第二天等梁薇真的和這兩人碰面的時候,她就表示分外地想和自己遠在西班牙的小男友視頻電話了。
小包間裡梁薇原本搶佔了喬喬身邊的位置,摟著她兩人嘰嘰咕咕地說話。她們兩個有時候天天見面,有時候忙起來一兩個月不見,再見也還是熟稔到彷彿根本沒分開過一樣。
反正陸澤早就見過了,只不過是他們確定關係之後請梁薇吃餐飯罷了。
刺身端上來之後,梁薇俏皮地夾片三文魚在喬喬面前晃晃,歡樂地說道:「乖啊,就給你看看。」然後她啊嗚一口沾著芥末醬油吃掉了。
喬喬忿忿地看著她吃,心想,所謂損友呢。
然後一個人在對面坐著,一直任由她們閨蜜聊天說話的陸澤,淡定地夾了一個鰻魚壽司餵喬喬,等喬喬張嘴啊嗚一口把上面鋪著的鰻魚咬掉了,他再收回筷子淡定地把下面的米團吃了。
因為喬喬只愛吃鰻魚不愛吃壽司米團。
梁薇輕輕拍了下桌子,佯怒道:「我靠,居然有你喬喬在我這個秀恩愛狂魔面前餵飯秀恩愛的一天!」
吃著鰻魚的喬喬看著梁薇樂得不行,眉眼彎彎地湊過去對她笑盈盈地說:「恩愛輪流轉,不行嗎?只許你秀恩愛餵飯呀!」
「我可不是用筷子餵飯的!」梁薇挑釁道,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喬喬居然俯身過去,勾住陸澤的脖頸餵了他一半鰻魚。
「我靠,我靠!雖然這裡是包間,不比姐姐當年的公共食堂。但是姐姐我那清純的喬喬妹哪裡去了?那個在食堂看姐姐嘴對嘴餵飯臉紅地要逃跑的喬喬妹哪裡去了?」梁薇作痛心疾首狀。
一餐飯吃下來,梁薇搖晃著喬喬,一臉恨不得立刻買張去西班牙的機票的表情。
不過他們送梁薇到她家時,梁薇還記得敲副駕駛的車窗,最後和喬喬強調了一句悄悄話:「喬喬,子曰,子曰,食色性也~」然後得意地揮揮手回家去了。
不過其實自從那次在球場之後,陸澤總記得喬喬剛剛生了病身體不太好,一直都還是比較克制的。等到喬喬上班前的最後一天,一大早喬喬就和陸澤去了他家,美其名曰陪陸澤適應一下他自己家。
不過半個月而已,他居然已經不適應自己家了。
陸澤產生了嚴重的長假綜合症。對,沒錯,即將銷假上班的是喬喬,然而長假綜合症的是陸澤。
他們給陸澤家裡新添置的雙人鞦韆椅就在陽台邊上,喬喬窩在陸澤懷裡,蕩來蕩去地看書,暖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異常靜謐美好。但是陸澤只要一想到喬喬明天就又要開始上班了,他就異常的鬱悶。
喬喬把翻開的書反過來蓋在腿上,仰頭親親這個兼職她的人形靠墊的低氣壓散發機,伸手扣住陸澤的雙手晃,軟聲說道:「還有一個多月就十一長假了,雖然不一定能休息滿七天,但是總歸可以休息幾天的,我還有年假湊一下,我們兩個出去玩好不好?就兩個人。」
喬喬伸出一個剪刀手的二在陸澤面前晃來晃去的,陸澤伸手握住了她在陽光照射下顯得邊緣微微有些透明的兩根白皙手指,然後掰開她的手,重新又一一十指扣起。
他們一起出去過好幾次,但是從來沒有二人世界的出去玩,確定情侶關係之後也沒有。這次雖然是半個月長假,但因為是喬喬生病,光打點滴就去了一周,中途還回了一趟家,也不適合出去玩。
陸澤低頭蹭喬喬柔軟的臉頰,蹭得喬喬耳邊被兩人的髮絲弄得癢癢的,然後陸澤低聲問她:「那海島?」
他們兩個已經一起去過兩次海邊了,但哪次也不是陽光沙灘比基尼那種二人世界情侶度假式的海島,喬喬答應他了:「好。」
陸澤的長假綜合症鬱悶低氣壓總算是消散了,他摟著喬喬開始挑海島,沙灘要細軟,海水要清澈,要人少安靜,還要看看浮潛深潛水上遊樂項目,不過重點是,海島游主要挑酒店。
劃著各種各樣無邊泳池水上屋沙灘屋海景房落地窗鋪滿玫瑰花瓣的大床房照片,喬喬莫名就有點兒臉紅了,陸澤貼著她發燙的臉頰,在她耳邊溫聲低語:「喬喬,總不至於訂兩間房吧?」
喬喬側頭輕輕咬了陸澤的下唇一口,算是默認了。但她張唇輕咬時,從喉嚨處輕輕逸出的那聲答應他的微不可聞的「嗯」,惹得陸澤暫時也沒有心思看什麼酒店了,低頭含住喬喬試圖一咬即離的雙唇,摟著她吻了下去。
膩歪了一上午,陸澤做午飯時明顯心情愉悅多了,喬喬本來在廚房裡環在他背後和他一起,但是手機響了趕緊跑去客廳。
這次李晉州是從會議室打電話給她的,確實是急事,喬喬工作電腦裡的備忘錄以及一些非正式報告的備註裡,有許多她個人習慣的縮寫,接手幫忙的人一時半會弄不清楚,而他們下午就有會議要用到一些數據,連午飯時間都在忙,因此打電話問喬喬能不能暫時幫個忙。
喬喬趕緊答應了,這本來就是她病假甩下來的攤子。可是掛了電話她拿手機收了郵件,試著用手機處理了一下著實不方便,這又是在陸澤家,她自己的私人電腦又沒帶。喬喬往廚房裡冒了個頭,問陸澤的哪一台電腦能借她暫時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