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一不小心攤上事了

  這兩天雖然阿月還堅持不懈和鄰桌說話,可她們就是不搭理自己。但阿月心裡還是舒服多了,再不跟母親抱怨,就等著她所謂的援兵。心裡有個期盼,就不會感到絕望。

  這日宋氏去婆婆丁氏那兒走動,也沒帶女兒——她可是來讓婆婆合計去找老太太過繼個兒子的,讓女兒知道,非得鬧翻天,那脾氣,跟她爹一個樣,都是不講理、不會體貼她的主。

  丁氏從臘月開始就不怎麼用飯,一個月下來,人也瘦了兩圈。本就不是豐腴之人,這會看著更是消瘦。婆媳見面,不敢提及傷心事,隨意說了幾句。宋氏才道:「娘,兒媳今日過來,是有一件大事要說,那事兒,做好了,我們都算是有個保證了。」

  丁氏一聽是有事商議,就覺疲倦:「且說說。」

  宋氏說道:「兒媳琢磨著,我們這一房日後分出去,沒個男丁,日子可就難過了,全得倚賴大伯。一日是客,三日得嫌,我瞧著,也不是長久之計。因此兒媳想,大伯已有兩個兒子,他們兩口子又年輕,日後還能再添。因此我想,過繼個過來。」

  「過繼?」丁氏稍感意外,細想有這想法也不奇怪,只是再往深處想想,搖頭,「那可不是拆了人家,這事做不得。」

  宋氏素來知道婆婆是個軟弱性子,說的好聽是菩薩心腸,說難聽些就是愚笨。而在她心裡,完全是偏向後者。可這次未免太糊塗,但她身為慕韶華名義上的嫡母,以後自會有人養她,也犯不著為她們娘倆謀福利。止了不滿,提帕抹淚:「娘,就當兒媳沒說過罷。日後大伯好好待您就成,我和阿紫苦些無妨。」

  丁氏一聽,急了:「你這是什麼話,誤會可大了。」好說歹說,勸的兒媳哭聲倒大了,聽的心頭煩躁,嘆道,「我去跟老太太說說罷。」

  宋氏這才漸漸止了哭聲,離時還含著淚的瞟了瞟,婆婆就是個心軟的人。

  等她走了,楊嬤嬤又是嘆又是氣:「小姐,您不願做這事何必勉強。讓她哭去,每回都如此,教奴婢看著也覺氣惱。」

  楊嬤嬤是丁氏的陪嫁丫鬟,一直未嫁,盡心盡力,這些話也只有她敢說了。丁氏輕擺了手:「都是小輩,犯不著生氣。而且也算是我這做婆婆的為兒媳孫女做些事吧,怪可憐的。」

  「唉。」楊嬤嬤嘆氣,您可憐她們,誰來可憐您呀,

  丁氏收拾一番就去了清心院,老太太就一個兒媳,又素來順從自己,丁氏在她面前,還是有幾分薄面的。一聽她過來,說道:「阿柔終於是有心思出門走走了。」

  秦嬤嬤斟好茶,丁氏也進來了。老太太拉了她的手讓她坐在一旁,問道:「可吃的下了?廚子做的菜可合胃口?睡的可安穩?」

  丁氏一一點頭應答:「讓老祖宗擔心了,已吃的好睡的安穩,身子也長了些肉。」

  老太太放下心來:「人死不能復生,莫多想。」

  聽見那一個死字,丁氏差點又落淚,那酸澀都浸滿了眼,又強忍落腹,強笑道:「兒媳今日過來,一來是探望您,二來是有件為難事想求您答應。」

  「何事?」

  丁氏遲疑片刻,才說了過繼一事。老太太聽後,想了許久。這過繼不是不可以,但慕韶華剛回家就將他的兒子給人,不知他可會不滿。如今她到底要多顧及這唯一嫡孫的感受。但過繼出去,日後分家,三房也有個依仗,不至於孤兒寡母的。

  左右為難,老太太決斷不下,便說道:「你去跟定遠說說,他是做祖父的,這事兒,他拿主意。」

  丁氏心裡更苦,她是寧可對著老太太,也不想對著自己的丈夫。成親這麼多年,他就不曾對自己和善過,話也每日不過三句,冷淡至淡漠。暗嘆一氣,起身告退。

  阿月放堂回來,依照慣例先去老祖宗房裡問安,正好見著丁氏,遠遠喚了一聲「祖母」,小跑了過去。

  丁氏強打精神,頗為心虛:「阿月,放堂了?」見她笑著點頭,左右瞧瞧,微皺眉頭,「怎的不等你兩個姐姐一起回來?」

  阿月頓了頓,要是說她們都不理自己,祖母不會生氣吧。笑道:「她們有事,在後頭呢。」

  丁氏摸摸她的腦袋,淡笑:「快去跟老祖宗問安吧。」瞧著阿月蹦蹦跳跳走了,一副無憂模樣,不由笑笑,還是做孩子好,不懂憂愁。一會見了慕紫,快到近處才向自己問好,心裡略覺不舒服,這才是她的親孫女呀,卻比不過旁人親熱,仍是笑笑,「可是有什麼事耽擱了,這才回來。」

  慕紫答道:「一放堂就回來了,馬伕的車慢了些罷了。」

  丁氏蹙眉,這跟阿月說的可不一樣。想到方才她神色稍頓,才答姐姐有事。再聯想平日慕紫於阿月的態度,這才明白。分明是不合的,可阿月卻還在為做姐姐的掩飾。她暗嘆,倒是個懂事孩子。

  可她卻要將她的親哥變成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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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巧巧可沒有天大的本事去收買鳳儀堂一眾小姑娘的人心,問了阿月詳細情況,可不就是學堂分成了兩派人馬,誰都不肯接納她。這種情況想整合兩派也不可能,阿月到底是官家姑娘,還是跟她們一起的好。想來想去,那就得找個人帶她了。

  打定主意,方巧巧準備去看看認識的官夫人中有沒和阿月同班的,帶阿月去他們家玩幾回。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寧氏。

  自從過年時見了第一回,兩人頗為投緣,後來也陸續見過幾次面,大有相見恨晚之感。方巧巧讓人送了請柬約見,到了時辰去茶館,寧氏已經在那了。

  「阿容。」

  寧氏閨名德容,但她素來不喜全名,自覺俗氣,因此好友喚她,都是末字。聽見喚聲,笑意盈盈:「巧巧。」

  方巧巧與她投緣,是因性格都是直爽的人,這一見面,也開門見山了:「我約見你,是為了阿月。」

  寧氏笑問:「阿月怎麼了?」

  方巧巧嘆氣,和她說了前後,最後說道:「想為她找個玩伴,不知你可有認識的適齡姑娘,哪怕是不同院子的也好。」

  寧氏問道:「阿月在鳳儀堂哪個院子?」

  「鳳來院。」方巧巧說完,見她唇角染笑,眼已是亮了,握了她的手道,「好妹妹可是有認識在鳳來院的?」

  寧氏點頭:「你可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侄女阿玉?她正好在那。」

  方巧巧大喜:「那可要拜託你了。」

  寧氏笑笑,這忙她定會幫的,偏是打趣她,輕搖小扇看她:「可有我什麼好處沒?」

  方巧巧想了想,認真道:「那我讓你做姐姐罷。」

  寧氏撲哧一笑,拿扇輕拍她:「你倒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年紀,做妹妹的才覺歡喜,輩分大有何用。」

  兩人說笑著,寧氏也答應改日喚阿玉過來玩,知會她一聲,就帶著阿月來見見。方巧巧的心也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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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明兩日不用去學堂,還沒有等來援兵的阿月倒覺這是解脫,想到後天還要上學,就覺不高興。越想越不開心,乾脆不想了,還是開心過好今天吧!

  她想去找爹爹玩鬧,可朱嬤嬤不許,說科舉將至,不讓她去搗亂。聽見搗亂兩個字,阿月鼓了腮幫子:「阿月才不是搗亂鬼,二哥才是。」

  朱嬤嬤板著臉應聲:「是是,三姑娘才不是搗亂鬼。」

  阿月肅色點頭:「唔!」等嬤嬤紮好辮子,她擺了擺腦袋,問道,「京城有什麼求籤特別靈驗的地方嗎?我想去給爹爹拜拜佛求求籤,讓佛祖保佑爹爹高中。」

  她並不知道考取功名對父親來說意味著什麼,但是她知道能考上大家都會很高興,她不能幫到忙,那就去找佛祖吧。

  問好了地方,阿月跟老太太說了一聲,老太太也十分贊同,還誇讚她是個孝順姑娘,當即拿了桌上一顆琉璃珠子給她玩。阿月拿在手上,和下人一起出了門,往香火最鼎盛的靜安寺去。

  馬車駛到街上元寶鋪子前,朱嬤嬤領著婢女去買香燭。阿月在車上左右拋著珠子玩,一個手滑沒接住,那珠子就從車前滾落。

  「圓圓不要跑!」

  阿月俯身出去,跟著珠子跑。車伕攔她不住,親眼見她跳下車,往對面衝去。急忙下車追上前。

  街上此時人並不多,來往馬車也行的快。阿月這突然衝出去,一輛馬車差點避之不及撞了她,所幸停的及時,又有自家車伕護著,沒傷她分毫。

  朱嬤嬤那聽見聲響,見阿月站在馬下,嚇的魂飛魄散,急急跑了過去。

  那駕車的人見下人穿戴的也不差,那馬車頗覺眼熟,也沒喝斥阿月。阿月手裡拿著珠子,仰頭看著馬,真高。還沒看完,就被嬤嬤抱住,聲調都有了哭腔:「我的小祖宗誒!」

  阿月笑了笑:「嬤嬤,這馬真好看。」

  朱嬤嬤哭笑不得,向那車伕道歉,抱她回馬車。

  兩輛馬車相安無事,繼續趕路。

  方才那差點撞上去的馬車車廂裡,已有了嫌惡聲,一個女童不滿道:「方才為什麼不讓我出去說說那人,不長心。」

  寧如玉打了個哈欠,聽見表妹惡聲,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小事嘛,我們又沒事。況且今天是我娘壽宴,不易動怒,否則不積福的。」

  女童壓了怒氣,見她兩手空空,眨眼:「姐,你送給姨母的東西呢?」

  寧如玉抬手「在這……」,才舉到一半,空落落的,大驚,「我的碧彩簪子呢!」這一找,才在地上找到,俯身拾起,鬆了一氣,「想起來了,剛才車子一震,盒子從腿上滑走了。」

  「打開瞧瞧可摔壞了沒。」

  寧如玉小心打開,這一看,就傻眼了。盒子裡的簪子從墊底的錦緞倒摔盒蓋上,已碎成三四段了。小手拿起一根,嘴角扯個不停,差點哭了。完了,她送給母親的賀禮沒了。

  她僵硬了半晌,撩開簾子,對車伕字字道:「你,給我查清、方才那攔路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