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月抖了抖身,揉揉鼻子。還好沒打第二個,因為娘親說,打一個是有人想你,兩個是有人罵你,三個就是該去看大夫了。這麼一想美滋滋的,一定是爹娘在想她吧。
到了寺廟,誠心想佛祖許願,擲爻杯,解籤文,都是大吉之兆,更是喜不勝收。將籤文收進懷中,又在廟前的活泉那接了一壺水,大為滿足,馬不停蹄趕回家。
快至午時,一直在旁陪同的方巧巧見慕韶華揉起眉心來,說道:「大郎累了吧,先別看了,別把眼熬壞了。」
慕韶華自從和慕宣為為官一事爭吵後,肩上擔子,心頭壓力就一直不曾消失,越壓越重:「不礙事。」
偏妻子的手攔住了書,滿是柔情:「大郎,別把身子累壞了,就休息一會,喝口茶。」
慕韶華這才將書放下。
因快到用飯時辰,朱嬤嬤終於允許阿月去書房。阿月一手拿著茶壺一手舉著籤文往那跑,然後就挨了嚴厲「訓言」。不能跑步開心,她仰頭看著這不苟言笑的婦人,輕聲:「嬤嬤,跑比較快,我輕輕的跑,你就當做沒看見,好不好?」
朱嬤嬤依舊是板著臉:「不好。」
阿月沮喪了,只好一步一金蓮的往書房裡走。朱嬤嬤瞧著她落寞的背影,簡直是要心疼她了。末了轉念,不行,姑娘就該有姑娘的樣子。
剛拐角,前方就是書房,見她又跑了起來。朱嬤嬤一瞬覺得活潑起來的阿月還是挺俏皮的,這想法真是要不得。
慕韶華正和妻子說著話,還沒瞧見人,就聽見了阿月的聲音。抬頭看去,阿月就出現在了門口,手裡還舉著不知什麼東西,往這撲來,一下就撲了妻子滿懷,聲音裡儘是興奮:「爹,娘,阿月去求了佛祖,佛祖說他會保佑爹爹高中的,中那什麼狀元。」
方巧巧笑道:「佛祖怎麼告訴阿月的?」
阿月舉著籤文:「這個,上上籤,方丈師父說,會心想事成,這不是佛祖答應了,那是什麼?」
方巧巧笑了笑,慕韶華也是笑進心底,拿了籤文來看,果真是上上籤。
阿月咧嘴笑笑,那缺了的牙位特別顯眼,爬上母親的膝頭,將泉水遞了過去:「嬤嬤說,這泉水有靈氣,以前有神龍飛過,所以爹爹喝了它吧,能中狀元。」
方巧巧可不想讓丈夫在考試前又吃錯什麼東西,拿了泉水給婢女,讓她拿去煮開了。
慕韶華既因女兒的貼心而高興,又因此而覺愧疚:「等爹爹考完,就有空陪阿月了。」
阿月搖頭:「不急,爹爹好好考。」
雖然很想爹娘陪著,但這裡不同,大家都很忙,有許多事要做。連她,白天也都是在學堂裡。這樣忙有什麼意義?一家人都沒好好說過話了。她想不通,可卻還是得遵循這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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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寧氏就送了請柬來,方巧巧猜著是「援兵」到了。阿月喜歡走動,一聽要去玩,歡天喜地一口答應。
到了侯府,方巧巧又見著了侯爺,生的十分高大,比正常男子高了足足一個腦袋,身形魁梧健朗,留著些許鬍子,英氣十足。與寧氏站在一起非常般配。這樣的男子絕對惹眼,可方巧巧不喜歡,只因他還有三個妾侍,好感立刻驟降。
寧氏倒覺沒什麼,天下男子不都如此,兩人說過此事,說到激烈處,對這好友說道:「當初你夫君家中貧寒,養妻養兒都艱苦,哪裡有閒錢養妾。如今不同了,他身份日後定會更高,你能擋得住他將如花美眷弄進家來?」
方巧巧也覺這個問題應該先和慕韶華說一說,免得他也隨了那些人,給她添堵。只是他科舉將近,等考完後再說。
寧氏見著阿月,立刻喚了在亭子裡寧如玉:「阿玉。」
寧如玉聽聞今日姑姑要給自己介紹個玩伴,還說必定和自己玩得來,回頭瞧見有人站在廊道那,當即笑著跑過來。可離的越近,就越是心思高懸,不會是……終於是瞧清了臉,阿月也大驚:「是你。」
寧如玉勾了唇角:「啊~原來是鼎鼎有名的慕三姑娘。」
阿月和她雖然是同窗,但從未說過話——事實上她們都不理會她。寧如玉不愛學習,總是挑最角落的位置坐,阿月都是揀前頭中間坐,因此阿月還沒跟她搭過話。這一見她,當即握了她的手:「原來你就是援兵。」
「援兵?」
寧如玉擰眉縮手,姑姑已笑道:「阿玉,你比阿月大幾個月,可要好好照顧妹妹,不可欺負她。」
她微挑了眉:「哦。」
寧氏知道兩人脾氣都天真,約摸是合的來的,遂拉了方巧巧的手去亭子賞魚,讓兩個孩子在府裡玩鬧。
阿月對母親找來的援兵十分信任和歡喜,拽著她要去玩捉迷藏。寧如玉在後跟著,被她扯著走,俏眉擰起。
找好了地方,阿月說道:「那你去躲吧,我數五十次。」
見她答應,阿月捂眼蹲在地上,開始數數。寧如玉想了一番,往池塘那邊走去,將婢女全都屏退。
「五十!」終於數完,阿月開始興沖沖找人。找了花壇,不在。假山,不在。往裡走去,不多久就看見寧如玉站在池塘邊上,大喜,「阿玉我找到你了。」
可被捉住的人卻沒被抓的驚慌,蹲在岸邊托腮往池子裡看。阿月好奇往那看去,只看見了魚:「阿玉你怎麼了?」
「唔。」寧如玉說道,「我的簪子掉裡頭了,找不到。」
阿月也俯身去看,還是瞧不見:「那我們去找府裡的人幫忙吧。」
寧如玉急忙拉住她:「這是姑姑送我的,要是讓她知道,我就得挨打了。可是我腳有毛病,不能沾水,那簪子掉的地方很淺,下水找一找應該能找到的。」
阿月立刻去脫鞋子:「那我去找吧。」
寧如玉笑上眉梢:「那就拜託了,我去外面把風。」
阿月點頭。
還是二月的天,京城的水仍舊冷得刺骨。阿月剛下水,素來怕冷的她就哆嗦起來。在近處找了一番,沒見到,又往深一點的地方過去,水都沒上了膝頭,站的久了,已沒知覺。她很想把阿玉喊回來,問問她那簪子到底掉哪去了。
寧如玉此時正在拐角處的柵欄前坐著,吃著糕點。吃飽後還打了個盹,一覺醒來,伸了個懶腰,問道:「慕月呢?」
「慕三姑娘……還在找東西。」婢女面面相覷,這小魔頭有嚴令,她們哪裡敢去稟報這件事。只好奉命在暗處好好看著,免得她落水了。
寧如玉愣了愣,恰好有冷風吹來,身子一抖,難道她不怕冷嗎。急忙往那跑去,果真見她還在找,半個身子都在水裡了:「慕月。」那頭一抬,臉都紫紅了,寧如玉咬牙,「我騙你的,我沒掉簪子。」
阿月眨眨眼,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剛才想過,這簪子到底是不是在這,可仔細一想,那是娘親找的援兵,應該不可能。可她這句話好像是真的……竟然是真的……為什麼要騙自己,她很冷呀,冷進心裡了。被援兵欺騙的感覺,阿月說不出來。
寧如玉見她傻了,跑到池邊,撲騰下水將她拽上岸。阿月怔忪片刻,問道:「你為什麼騙我?」
「我……」寧如玉偏頭,「因為昨天你衝到我家馬車前,害我撞碎了我要送給我娘的壽禮。」
阿月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寧如玉怔愣,她昨晚知道元兇是阿月後,也想過要討公道。但是嬤嬤說,對方是大將軍的嫡孫女,不會道歉的,到時鬧的兩家不合可不好。所以她才想這樣報復她。可誰想……她這般傻呀。自己不該愧疚,本來就是她有錯在先呀!
阿月知道娘親找的小夥伴沒了,明天開始,她去學堂還是得一個人,一個人去食堂,一個人坐一天。她看著對方,問道:「那扯平了吧?」
寧如玉皺眉:「什麼?」
阿月說道:「扯平了。你日後不再捉弄我,我也不會伺機報復。」
見她默然,阿月覺得她是同意了。提著鞋子去找母親,回家,她想回家。
方巧巧見到女兒渾身濕漉漉,嚇了一跳,問她緣故也抿嘴不答。因寧氏家中沒有小姑娘的衣裳,立刻帶著她回去換了乾爽的。
慕韶華聽說阿月失魂落魄的,過來看她。阿月幾次想說——她想回家,回利州老家。可是娘親說過,不能提,不能讓爹爹知道。佯裝頭暈不舒服,就躺下了。
夫妻倆守著女兒好一會,見她入睡,這才離開。
朱嬤嬤送兩人出去,再回來卻看見阿月坐起身,被子也落在一旁。擰眉上前,輕責:「姑娘,就該有姑娘的樣子。」
阿月看著她,低聲:「嬤嬤,你的腰借我一下吧,還有,不要告訴爹娘。」
朱嬤嬤還沒反應過來,阿月已抱了她的腰,就這麼挨著也好。
朱嬤嬤著實是愣住了,她是寧可她嚎啕大哭也不要這樣不言不語,教人疼進了心底。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嬤嬤在呢。」
阿月默默想,睡一覺就好,那明天她就又是無憂無慮的阿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