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冬,寒風凜凜,今年冷的特別早,都說會下大雪。瑞雪兆豐年,可下的多了,也不是好事。
慕家用過早飯後,丁氏指派下人回來,已不見阿月在。問了下人,說是去隔壁家了。
宋氏笑道:「不是說同陸家公子好麼,他都遊學去了,阿月還是老往那跑。」
丁氏笑笑:「你忘了,翠蟬還在那呢。」
兩人都是心思細的,這一想倒明白了什麼。宋氏輕聲:「娘,您說陸家公子要外出幾年,那荷塘還需要打理麼?陸夫人獨獨留著翠蟬,只怕就是想阿月常過去坐坐吧。」
丁氏微微搖頭,淡笑:「陸夫人若真是這份心思也好,只是阿月也大了,明年別讓她常去,免得日後遭人非議。」
「非議什麼,青梅竹馬好著呢。」宋氏輕嘆,「我倒也想阿紫碰見這麼個人,品學好,人又生的好,還是世家大族。」邊說邊看母親,等著她答話。
丁氏微點了頭:「等玉瑩出嫁了,也為阿紫尋個好人家吧。到底是慕家的嫡長孫女,定要比玉瑩嫁的更好。」
有她這話宋氏就安心了,喜不自禁。回到屋裡,見女兒竟躺下了,也不練琴習畫,不由皺眉:「阿紫,即便不用去學堂,也不可懈怠,快起來,姑娘家的這樣懶,日後怎麼在婆家立足。」
慕紫已到出嫁年紀,宋氏嘴上就不離婚嫁二字,聽的多了,也覺心煩。母親就是愛重複嘮叨一些話,卻不問她為何躺著。捂著小腹蜷腿,低聲:「疼。」
宋氏這才想起女兒這是第二回來癸水:「我去請莫大夫,給你開些藥。」
「誒。」慕紫急了,「這種事怎麼好意思說。」
宋氏笑笑,倒會害臊了:「宮外可沒有女大夫,每戶人家都是如此。莫大夫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娘親也在一旁,這倒無妨。待會將帷幔放下就好,安心罷,總不能一直疼,會疼壞身子的。」
慕紫忍了忍,到底忍不過腹痛,答應了。
阿月此時正在陸家荷塘,書船已經被挪到岸上,上面搭了個大棚子,就算颳風下雨也不用擔心會拍濕。今日胖叔和翠蟬都在,正在清理池裡的殘敗。
程氏在阿月一旁站著,同她說話。也愁著這荷塘清理完了,阿月只怕就真的少來了。那晚兒子臨走前,還過來同自己說,讓她好好待阿月,生怕自己會欺負她一樣。真是初有一顆少年心,青澀得很。只是後來又同她說,別讓阿月進了別人家的門。
打趣他這麼多回,這次終於是承認了。等他回來,就要去求親,所以她這做娘的,得幫兒子看好未來兒媳,免得去了別人家。
阿月知道不能過去幫忙,否則程姨得說她,朱嬤嬤也會過來。所幸不是太辛苦的活,午前應該能做好。
「阿月冷不冷,要不要進屋裡坐坐,吃些果點?」
阿月笑道:「不冷,日頭照著很暖和。程姨要是冷就回屋吧,阿月也回去了。」
同胖叔翠蟬打過招呼,阿月就回家了。從陸家大宅出來,見著門口車伕正將馬車往後面馬廄駛,看車子是二叔家的。她想起慕玉瑩,那個讓她害怕的堂姐。上回見著她,已完全變了個人,只是母親千叮萬囑,讓她別招惹她。
娘親那麼說了,那堂姐肯定還是壞人。
阿月如此想著,這才跨步進去。進到大堂,果然是二叔一家來了,一一問了好,就往祖母身邊站。丁氏要同慕立成雲羅說慕玉瑩的婚事,就讓三個姑娘去庭院裡玩。
「我瞧著那工部洪侍郎家的六公子就不錯,年前見過,溫文儒雅的。雖然不是嫡長子,但洪夫人待子女都不錯,日後也不會吃虧。」丁氏說完,問道,「你們夫妻可合意?」
雲羅說道:「那洪公子品性可好?」
「悄悄打聽過,人是不錯的。」
慕立成笑道:「母親的眼光定不會差,若是合適,就及早定了這門親事,擇個良辰吉日吧。這一晃,又要長一歲了。」
丁氏也深以為然,幾個孩子年紀都差不多,忙完這個,那個也要考慮了:「慕平的婚事也該仔細想了,總不好叫做妹妹的先嫁。」
慕立成說道:「先定親事倒是無妨,橫豎是要緩一兩年出嫁。」
庭院那卻是難得的安靜。
慕家三個姑娘圍坐石桌,根本無話可說。阿月和慕紫倒是親近的,只是慕玉瑩在這,總覺被盯著,也不好說話。慕玉瑩確實是在盯著她們,看她們珠圓玉潤,沒有瑕疵的面龐,她在石桌下便一直掐自己的手,上頭還留有一些往日留下的鞭傷,雖然淡到已看不太出,可卻再找不到比這更深的烙印。
都是慕家的姑娘,她們錦衣玉食的過活,自己卻孤零零的在南山。越看,就越想將她們這無憂的日子撕碎。
慕紫到底膽子大些,本不想和她對視,可那灼灼目光總是盯來,也抬頭瞧她:「長輩說你懂禮了,可這樣直勾勾看人,禮數何在?」
慕玉瑩微微一笑:「妹妹說的是,這樣確實不好。只是上回沒好好看,難得我們三姐妹又重聚,就多看了幾眼,冒犯了妹妹,還請見諒。」
慕紫忍不住說道:「你這話倒顯得我小肚雞腸了,假惺惺的模樣實在讓人厭惡。」
這話一出,守在庭院外的婢女紛紛往這看來。阿月見她們的眼神對慕紫很是不利,說道:「這兒冷,祖母他們應該也說完話了,我們回去吧。」
慕紫和慕玉瑩相看兩厭,只是後者偽裝的更好,在下人眼裡,就是她被慕紫欺負了。只是都是主子,心裡嘀咕,嘴上都不說。
等慕玉瑩隨慕立成雲羅離府,上了後頭的馬車,嬤嬤才撩了車簾同她說道:「那慕家大姑娘實在是太不懂禮數,她地位是高了你,可好歹你也是姐姐。」
慕玉瑩說道:「阿紫素來對誰都那樣,大概是少了個人管教的緣故,怨不得她的。」
竟是對誰都那樣,嬤嬤直搖頭。
丁氏也從下人那知道方才慕紫和慕玉瑩的事,囑咐宋氏,一家人應當以和氣為主,往日的恩怨也別記恨這麼多年,出嫁後就難見面了。日後能幫自己的,也唯有親人最可靠。
宋氏不以為然,但還是應了聲,回去讓慕紫離慕玉瑩遠點,場面也得做足。
慕紫記恨的不是堂姐陷害自己的事,而是她詆毀自己的父親,唯有那一點不能忍。伯母告訴過她,自己的脾氣太擰,太急躁,要學會忍。這幾年她也確實做的很好,可唯獨面對慕玉瑩,就嚥不下這口氣。
阿月今日休息,不用學琴繡花,到房裡拿了繡盒,準備去亭子裡。才出院子,就見下人迎面抱了半臂長寬的箱子進來,頓了頓步。下人彎彎腰身問好:「剛送來的,說是給少爺的。」
阿月墊腳看了看那封箱布條扎法,就知道又是陸澤途中碰見什麼新奇東西,亦或是好書,寄來給大哥了。雖然每回都有一些是給自己的,但名義上從來都不是送她。
東西送來,阿月就心唸唸的等兄長出外歸來,好看看裡面是什麼,一定有她喜歡的。
這一等,也沒心思繡花了。跑去彈琴,聽的朱嬤嬤直捂耳朵,亂,亂極了。
慕長青對陸澤可以和東林先生一起遊學,不可謂不羨慕,只是自知自己確實不如陸澤,將這份心思斂起,和京城其他名士多往來,不用去學堂也基本不在家。這會剛回來,就見阿月蹲在院子拿著樹枝畫東西,走近了一瞧,不過是亂塗鴉。
影子投落地上,阿月猛地抬起頭,一見他,展顏:「哥哥。」
慕長青微微疑惑,笑道:「怎麼有種如隔三秋的感覺,阿月闖禍了?要哥哥去善後?」
阿月哼聲:「阿月才不是闖禍精,二哥去了襄州欺負不了我,大哥卻成了接班人。只是歡喜哥哥回來,下回不等了。」
慕長青連忙求饒,可總覺不對:「果真是在等哥哥?」
阿月不好意思再鬧,彎彎眉眼,笑而不語。慕長青可算明白了,嘆道:「肯定是隔壁家遠遊的公子又送東西來了。」
「知我者莫過於哥哥也。」
慕長青搖頭笑笑,還是那麼頑皮,他這妹妹,心思長不大了。想到日後妹妹可能要嫁給同窗,略為擔心。陸澤做朋友絕對很好,但是做妹夫,他倒不敢想,性子那樣寡淡的人,阿月又這樣鬧騰,兩人在一塊不怕無話可說麼。
身為親哥哥,人生第一次為妹妹的婚姻大事操心起來。爹娘不在身邊,長兄為父,他可算是體會到了。
阿月順利拿到了東西,給哥哥的都是地方志,自己的是吃的和風俗趣聞,這些書可以讓她看好一陣子。連帶著還有一封信,阿月湊近了臉看,字跡工整有力,笑笑:「陸哥哥的字還是那麼好看。」
「那阿月的字練的如何了?」
阿月正色:「每天都有練。」練十張紙是練,練一張……也是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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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嬤嬤過來伺候,同慕玉瑩低聲說道:「方才聽了風聲,說已經在找媒婆,這幾天就去洪家替姑娘說媒。」
慕玉瑩低頭不語,只是笑笑。賀嬤嬤只當她羞赧,也是笑的歡喜。
用過晚飯,慕玉瑩又領著下人出去,去了首飾鋪子,下人照舊等在外面。一進裡面,又被人抱了個結實,手也不老實的在身上遊走,她伸手捉住:「別鬧出動靜,太羞人了。」
雲中平笑笑,又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鼻尖仍留有她身上清香。這年紀就這麼惹人喜歡了,等她長開了,怕更是風情萬種。這樣的姑娘,要在別人身下輾轉承歡,只是想想就心生妒意,恨不得現在就領回家去。可若他說了要她做妾,只怕她就要立刻不理自己了。而且她是慕將軍的孫女,雖然她爹是庶出,但身份可比一般人家嫡子的身份高,怎麼會同意她做妾。
「唉。」慕玉瑩嘆氣,「爹爹要跟我說個婆家了,那工部洪侍郎的第六子,你何時娶我?再不娶,我就是別人家的了。」
雲中平愣了愣,不好搖頭也不好點頭。慕玉瑩又說道:「我知道你還不想談婚論嫁,也不逼你,可我也不想嫁別人,等你幾年也無妨,所以你尋個法子幫我擋了這事可好?洪公子你認得吧?」
「這……」雲中平差點想趁機甩開她,剛起念頭,那身體貼的更緊,磨的他起了熱意,到底捨不得,他還沒疼夠,怎麼可能讓她去跟別的男人纏綿,「這事不難辦,我幫你推了。」
慕玉瑩笑笑,探頭親了他脖子一口:「我就知道自己沒有選錯人。」
雲中平還以為這少女心完全被自己俘獲,頗為得意。慕玉瑩暗暗冷笑,真是蠢鈍如豬,虧得還是皇族中人。
半年前聽聞世子途徑南山,她便故意接近,原以為會費些氣力,卻沒想到並不難。也正是這麼簡單就得手,心底是瞧不起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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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找好了媒婆,正打算去洪家。誰知道就在前一夜,珩親王忽然將小女兒許配給洪六公子,一打聽,說是世子力薦,珩親王也尋了人問,確實是個好兒郎,便將女兒下嫁。
這事傳來,倒讓慕家覺得竟這樣巧。丁氏笑道「定不是命中注定的姻緣,也罷」。
一眨眼就是過年的事,進入臘月天,阿月就想著爹娘可能會突然出現在家門口,時而跑去看,卻屢屢失望。往來書信也要一個月,每每都將信反覆翻看的皺巴巴,以此解相思之苦。
慕長善不在家裡,寧如玉來的也多了。臘月二十,阿月收拾了一身衣物,去寧家和好友住一晚。
寧謙齊同人狩獵歸來,提了些野味。寧如玉乾脆讓廚子準備了烤爐,烤肉吃,還偷偷去拿了一壺酒。大冬天的喝酒吃肉,兩人只是想想就覺高興。
寧謙齊不知她們藏了酒,過來一同吃肉。還沒坐下多久,見妹妹跟阿月對了好幾次眼神,笑道:「難道今日的是姑娘聚會,不許男子入內?」
阿月笑笑,肯定不能告訴他她們打算喝點小酒:「確實是想和阿玉說些姐妹間的話,但並沒有要趕寧哥哥走的意思。」她瞧見他手背有些小傷,問道,「寧哥哥受傷了?怎麼不上藥?」
自家妹妹都沒發現,她倒看見了,寧謙齊笑道:「並沒大礙。」
阿月肅色:「那也得上藥……我的小包裡有,我給你找。」說罷就起身去桌上拿不離身的布包。
寧謙齊偏身看著阿月,再找不到這樣又體貼又大膽俏皮的姑娘。片刻就見她折回,拿了個小瓶子,笑吟吟:「這是莫大夫配的,莫大夫是皇伯伯特地指派到我家來的,是御醫。」她煞有介事的舉薦完,繼續說道,「這藥對刀傷特別好,陸哥哥走的時候我勻了半瓶給他,如今就剩下小半瓶了。」
聽見她提及好友,一瞬將他的心思拉回,方才悸動的心又平復下來。他要是趁著好友外出,對阿月動歪腦子,簡直是讓人髮指。壓了壓心緒,將瓶子接過,笑道:「我去上藥,不打攪你們說悄悄話了。」
從屋裡出來,捏捏鼻樑,乏累得很。小廝跑了過來,說道:「梁少爺在巷子外頭,讓人來問少爺去不去東儀館玩。」
東儀館是富貴子弟吃喝玩樂的地方,寧謙齊拒了好多回,這會心煩,應了聲。去了那地方,才發現這兒歌姬十分慇勤,大堂內滿是酒氣,一群公子哥已醉臥美人懷。
梁公子笑道:「你瞧上哪個,摟進房去就是。」
寧謙齊笑笑,以地為凳,托腮瞧著,鼻下不斷飄來脂粉味,刺的他皺眉。瞅見一處角落一個姑娘坐在那,面頰被髮遮大半,安靜得很。終於起身往她那走,伸手撥了她垂落的髮,那半張臉有些許灼傷,雖然不是特別明顯,但容貌大打折扣,跟堂上其他美姬無法比。
他蹲身瞧她,起先那姑娘躲避,實在受不住了,迅速瞪了他一眼。既然不打算要她,就別來羞辱他。誰想那手握來,抓了她就走,徑直領去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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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春風料峭,仍如嚴冬。
阿月伏在案台上,將爹娘寄來的信好好看了一遍,仔細看完,知道爹娘安康,哥哥在那邊也沒荒廢學業,每日勤練,很是高興。等認真看過,才疊好放回信封,這才拿起陸澤寄來的信。
去年她還想他都是寫兄長的名字,讓她頗為不平。剛才婢女拿信進來,看見落款,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認了好幾回才確信,這是陸澤給她,是的,給她的信。
信紙不過三張,先是問好,然後是說他這半年去了何處,見了什麼有趣事,見了什麼名士,最後是落款。
看完後阿月又憤憤伏在桌上,他問自己近來過的可好有什麼用,她又回不了信。每次都不在一個地方都留超過二十天,她都想好要和他說什麼了,寫三十頁紙都不是問題。
自個想了個雜七雜八,忽然想起件事來。阿月急忙挪了凳子,去找五國輿圖。
書到用時方很少呀,阿月恨不得自己知盡天下事。可惜沒有,她只好仔仔細細的找,半個書架都要翻遍了,才終於找著個輿圖。打開細看,依照陸澤所說,寫信時他還在大琴國,既然是遊歷各國,那肯定要出關。出關方向的話……
「找到了。」阿月聚精會神看著,「離出關還有六個小鎮……小鎮約摸不會停留太久,算做五日,從這裡快馬加鞭過去……」
向來對數字不敏感的阿月頭一回認真起來,立刻起身提筆寫信,她得趕在陸澤出關前給他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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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芳草初生,萬物萌動。
「叮噹叮噹」。
一輛前面懸掛鈴鐺的馬車從山道駛向小道,馬匹悠然自得,車伕也並不揚鞭追趕,見著前頭立著的石碑,稍稍偏頭:「快進鎮了。」
聽見這話,車裡人才撩了簾子往外看。滿眼綠意,看著就覺身心舒服。陸澤收回視線,這幾月奔波,不比在家中養尊處優,膚色已不如在京城白淨,卻更顯得沉穩可靠。
剛進小鎮,馬車就停了。東林先生緩緩睜開眼,還以為落腳地方到了。剛捲了簾子,車伕說道:「有人攔車,問可是先生您。」
還沒答話,那漢子已先探頭來看,笑笑:「果真是東林先生。」
東林先生略覺奇怪:「你見過在下?」
「那倒不曾。」漢子又瞧了瞧,「這位是陸公子吧?」
東林先生更覺奇怪:「你肯定見過我們。」認識他就算了,畢竟他常往外走,可認識從未出過京城的陸澤,可就是怪事了。
漢子啞然失笑,將個盒子放在馬車上:「陸公子看了裡頭的東西就知道了。」
車伕覺得很是蹊蹺,見他要走,揚著馬鞭輕攔了他,漢子當即說道:「小的只是在鎮門口賣餃子的。早在十天前京城那邊有人過來,給了銀子托我守著。讓我瞧著誰家馬車上掛了銅鈴,長的又是畫像裡的人,就將東西給他。若是兩個月後還沒人來,就重新送回京城去。」
東林先生笑道:「倒是有趣,這是提前給你送東西?要是你沒從這經過,也沒接到這盒子,就又送回去,想的也細心。」
陸澤打開盒子,裡頭還有一個盒子。而在這裡面,還有兩張畫像,打開一看,不禁失笑。
東林先生也看了看,苦笑:「要不是看那旁邊寫著的『東林先生』四個大字,哪裡會看得出這畫裡人是我。」除了那兩撇小鬍子頗有神韻外,其他根本絲毫不像,他本人比這畫像上的俊朗多了。
「是阿月。」陸澤已認出她的字,雖然工整,但阿月性子急,收筆之處,總是短促,多年養成的毛病,難改了。
東林先生一聽,笑笑:「真是個機靈人。」他將另一幅拿起,悠悠道,「那這幅必定是你的畫像了。」
陸澤真想奪回來,可已來不及,捲軸往下一滾,就見了畫。東林先生見他微頓,還以為又是鬼畫符,偏頭看去,當即抗議:「為何你的就畫的如此好。」這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畫的並不是很好,可一瞧就知道是他。
他嘆氣,真是偏心的小丫頭。
陸澤笑笑,不好作答,打開裡面那小箱子,竟是滿滿的紙。隨手往下翻看,每張都寫滿了字,瞅了幾眼,便是一些家長裡短,身旁瑣碎事。察覺旁人也在看,他鎮定蓋上,末了將自己的畫像拿回。
東林先生笑笑:「感情已這樣要好,回去就娶她過門吧。」
他本想等著這少年躲避敷衍,誰想他稍停片刻,認真點了點頭,很是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