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的聲音,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都代表著沉穩,但是那種尖銳的彈奏,真的完全打破了我一直以來內心中的好印象。畢竟自己也算是稍微會彈鋼琴的人,雖然彈奏的水準不算太高,但是也勉強能夠入耳吧!
但那種聲音,我完全不知道是用高音的哪個調子混合出來的,就像誰用拳頭在琴鍵上猛力敲擊,震耳欲聾。
沒有跑多久就來到了音樂室門口,大門是緊閉的,我用力一腳踢開,巨大響聲中,門「哢噠」一聲撞到墻上。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我皺眉,往前踏出幾步,將整個音樂室的狀況收入眼底。
這是個大約有五十多坪的房間,像教室一般擺放著大約六十個椅子,講台位置擺放著一台老舊到極點的大鋼琴。
鋼琴的蓋子翻開著,但是卻積滿了灰塵。我幾步走過去,仔細盯著琴鍵看。恐怕是十多年前封校舍時,鋼琴就是呈現這種狀態吧,看上邊的灰塵,應該是許多年沒有人碰過了。
那剛才自己聽到的聲音,又是從哪裡發出來的?那確確實實是鋼琴聲,毋庸置疑,但是整個二樓,有鋼琴的就只有這個地方!
略微思忖了一下,我從背包裡掏出鉗子,將鋼琴的後蓋硬生生的掀開。只看了一眼,整個人都愣住了。
琴弦上累積的灰塵已經被彈開,應該是最近有震動過的跡象。不對,甚至不用考慮最近,根本就是在剛才。
我伸出手去摸琴弦,自己居然能夠感覺微微的顫抖。很明顯,剛才的聲音絕對不是幻聽,的確是有人通過某種手法在不接觸琴鍵,不用掀開後蓋的情況下,準確的演奏了那一尖銳刺耳的曲目。
只是,究竟他用的是什麼手法?而他又是怎麼進來,又怎麼在引起自己注意後逃走的呢?完全沒有絲毫的頭緒,我檢查了音樂室的前後兩道門,除了前門被我撞開的痕跡,通通都已經十多年沒有敞開過了。
各扇窗戶也沒有出入過的跡象。室內的灰塵很厚,除了我的腳印外,並沒有其他人走過的印記,也不像是有暗道的樣子。
實在太古怪了!突然想起不久前只有自己能聽到的樓梯倒塌聲,我不禁打了個冷顫。難道這個老舊的地方,真的有某種未知的神秘力量?
突然想到自己似乎遺忘了某些東西,細細回憶了一下,才猛地發現,自己居然將曾雅茹一個人丟了下來。只是那麼巨大的聲音,只要是人,就算智商再低,聽到了都會下意識的朝這個方向跑過來才對。
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見到她?
我疑惑的急忙跑回洗手間門前,試探性的叫了幾聲,沒人回答,把心一橫,咬牙走進了女生廁所裡。
裡邊所有的隔間都被人打開過,應該就是曾雅茹的手筆,但是現在卻空無一人。她究竟去了哪?以她的膽量,應該不可能獨自跑去調查什麼線索。那麼,也就意味著她是因為某種特殊的因素,在來不及叫我的情況下離開的。
這個女人究竟要幹嘛!我惱怒的一拳打在對面的鏡子上,微弱的光線下,鏡中的自己居然如同水中倒影一般,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不管怎麼樣,總之要盡快將她找出來。這個鬼地方,恐怕並不像想像中那麼人畜無害。於是我用手電筒照著地上,想要找出些微的蛛絲馬跡。順著淡薄的腳印,開始爬上樓梯,向三樓走去……
曾雅茹走進了女生廁所,由於沒有外來光線,這裡非常黑暗。她將手電筒的光圈擴大了一點,以便能看到更大的範圍。這個地方比一樓的衛生間稍微乾淨一點,沒有什麼異味,畢竟怎麼說也是廢棄十多年了。
獨自一人老是感覺害怕,雖然明知道有個人就在離自己直線距離不到一公尺的隔壁,她深吸一口氣,按照從右到左的順序,緩緩將所有隔間打開。
七十多年前設計的校舍,當時衛生間都沒有用馬桶,而是適應中國人的習慣,用的是蹲式便器。便器上原本雪白的瓷磚已經變成灰褐色,有的槽裡甚至積滿了灰塵,看起來滿噁心的。
雖然明知道不會有異味,但她還是下意識捏住了鼻子,強壓下心裡反胃的感覺。好不容易才檢查完畢,依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痕跡。
曾雅茹準備離開,轉身的時候順便向正面的大鏡子看了一眼。突然,她發現鏡子上居然有一個手掌印。
血紅色的手掌印,甚至就連指紋都清晰可見。她提起膽子,好奇的走上前去準備看個清楚。那掌印很老舊,主人應該是個女孩子,畢竟手掌的大小和自己的差不多。
曾雅茹看了看右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將手掌貼到那個掌印上。居然,一模一樣!
她只感到心臟猛地劇烈跳動,幾乎要蹦出了胸腔,呼吸也急促起來。她緊張的收回手,將手電筒的光芒直直射在鏡子上。
許久,她才緩慢的搖頭,似在進行自我否定。「不可能,一定是巧合。女孩子手掌大小一樣的人多到天上去了!」
曾雅茹再次深呼吸,確定似的在掌印的右邊小心地印下自己的手掌。
手緩緩的離開鏡面,掌印清晰的臨摹在灰塵上。她猛地發現,不論指紋還是掌上的紋路,居然和那個暗淡的血手印一模一樣。
這怎麼可能!
曾雅茹嚇得幾乎無法呼吸了,她逃跑似的奪門而出,恐懼地大叫夜不語的名字,可是對面的男洗手間並沒有傳來任何人的回答。
四週一片死寂,就連蚊蟲的嗡嗡聲也聽不到。靜,非常靜,安靜的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耳鳴。她快要在這種靜悄悄中崩潰了!
「臭夜不語!死夜不語!居然敢把人家甩掉,一個人不知跑去哪裡了。等找到你,看我怎麼報仇!」她喃喃自語,希望能稍微減輕自己哪怕些許的恐懼感,但是似乎沒有任何效果。
然後,她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聽起來像是誰在攀爬樓梯。期間,還夾雜著某種混亂的男性語音。
「夜不語,該死的,是你嗎?」她害怕到幾乎要哭出來了。緊緊握著手中的手電筒,曾雅茹一咬牙,向那個聲音走了過去。
近了,越來越近了,那個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九,十,十一,十二……」確實是年輕男子的聲音,毋庸置疑,但是卻很陌生。而且他似乎在數著什麼。
曾雅茹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後看到一個剛剛走上二樓的男生。
那男生穿著藍色的校服,雖然嶄新,但是他的表情卻相當怪異。他帶著似笑非笑的臉,嘴裡數到「十二」的時候用力跳了一下,然後流露出滿臉的失望。
見到有人,曾雅茹心裡稍微平靜了一點。雖然不知道這個平常都不可能出現人的地方,為何會突然冒出個男性,不過,總要比自己獨自待著強多了。
「那位同學,你一個人嗎?」她思忖了一下,這才決定搭訕。
那男生彷彿壓根就沒有見到自己這個大美女,抬腳開始向三樓走去。嘴裡不緊不慢的認真數著數。
敢情他是在數樓梯?真是個超級古怪的人!
曾雅茹忍不住了,稍微大聲了一點:「這位同學,能請你送我出去嗎?這裡好可怕!」
那男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見他每登上一個台階,就皺著眉頭,嘴裡吐出一個數字。像是有著什麼解不開的謎題。
曾雅茹有些生氣了,那個傢伙無視自己這個大美女也就算了,居然大美女請他援手的時候還能忍心當對方透明,根本就是狼心狗肺的傢伙,不是個男人!
「四,五,六。」聽著那狼心狗肺的男生數數,空氣中不知何時開始瀰漫起一種壓抑的冰冷感覺。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喂,你究竟聽沒聽到我在說話?」她惱怒的準備去扯那男生的衣角,但就在手指剛要碰到他的時候,所有的行動都在一剎那唐突的停止了。
對了,剛剛自己就有一種怪異的不協調感,原來那種感覺是出在男生的衣服上。曾雅茹只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恐懼地凍結起來。
他的衣服確實很嶄新沒錯,但是那款校服的樣式卻非常老舊,似乎是十多年前的款式,古老的灰褐色中山裝,在這個學校老早就淘汰了。
猛地記憶深處開始回憶這個舊校舍的故事。十三年前就是因為某個高三的男生,因為在晚上的校舍失蹤了,所以才將這個地方淘汰掉的。據說,那個男生有一個十分奇怪的習慣,他很愛數樓梯……
曾雅茹呆呆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能動,眼神麻木的追捕著那個男生的聲音,耳朵聽著他空洞的聲音。她全身僵硬,身體因為害怕而劇烈顫抖著,幾乎隨時都可能癱倒下去。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那怪異的男生好不容易登上了三樓,回過頭,咧嘴笑了一下。
他的視線沒有直接透過她的身體,而是落在她的臉上。
他注意到了自己?
為什麼,他要衝自己笑?
曾雅茹終於忍不住了,在痛徹心肺的恐懼中大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曾雅茹的腳印在靠近三樓的中段突然消失了,我疑惑的站在階梯上四處望。那傢伙,該不會會飛吧?猶豫了少許,舉步開始走上三樓,順便將整個三樓的房間都搜查了一遍,卻根本找不到她,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
然後我聽到了一聲帶著恐懼的尖叫。
那熟悉的聲音讓我止不住心驚,飛快的朝聲源方向跑。不過三十秒時間,就到了樓梯處,只見曾雅茹癱倒在階梯上,那地方,剛好就是腳印消失的位置。
我擔心的扶起她的頭,用手指試了試鼻息,有氣,看來還活著,狠狠地在她人中的穴道上掐了一下,她緩緩張開了大眼睛。
她視線迷離的朝我的方向死死看著,然後第一時間又發出了恐懼的尖叫。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大聲喊道:「是我,我是夜不語,你給我清醒一點!」
好一會兒曾雅茹才稍微平靜,整個人拚命蜷縮在我懷裡。
「夜不語,好可怕,我看到鬼了!」她嚇得嘴唇都在顫抖,聲音心悸的哆嗦著。
「沒事了,世界上哪會有什麼鬼?」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在哄騙小孩子。
「我真的看到了!」曾雅茹長長的睫毛上殘留著淚水,許久,才抬起頭望著我的臉,然後用拳頭在我頭頂用力敲,語氣猛地強烈了起來,「你這傢伙,說,剛才死哪去了?居然敢丟下我一個人?」
這女人,恢復能力還真強!我略帶著委屈說:「根本就是你一個人走掉了,我還進去找過你。」
「你進過女廁所?」她有些吃驚,臉上又流露出害怕的神色,「那有沒有看過那面鏡子?」
「當然有,和男廁所一樣髒。」我不知道她在怕些什麼。
「我不是說這個。你看到鏡子上那個血手印沒有?」她身體再次顫抖起來。
我疑惑的搖頭:「上邊除了灰塵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可能。」曾雅茹惶恐的尖叫,「我剛才明明有看到。」
「那再去看一次好了。」我難得和她爭辯,下到了二樓的女生廁所。鏡面雖然骯髒模糊,但是確實並沒有她所提到的血手印蹤跡。
曾雅茹全身都彷彿石化了,軟軟地靠著我的肩膀。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有看到。」許久,她才無力的說道。
我苦笑了一聲:「我知道,這件事你沒有開玩笑的必要。總之,這個地方我也覺得怪怪的,還是早點離開為好。」
「但是項鍊和姐姐的線索都沒有找到……」
「整個舊校舍我都搜索了一遍,什麼可疑的東西都沒有。」我打斷了她。
突然發現她的眼神中帶著絕望,不禁心軟起來,轉移開話題:「對了,剛才你失蹤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
「我看到鬼了,恐怕還是十多年前的老鬼。」曾雅茹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講述了一次。
猛地,大腦中似乎抓到了一點什麼。我看著鏡子,焦躁不安的扯著她的頭髮。
「你幹嘛!」她用力推開我的手。
「別動,我有線索了!」我說著大步向門外走去。
「你究竟想到了什麼?」她牢牢拉住我的衣角。
我得意的笑著:「如果項鍊真的放在這裡,恐怕我知道位置了。」
「真的!」曾雅茹頓時激動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整個舊校舍,或許還有一個地方我們沒有搜索過?」我悠然道。
曾雅茹苦惱的回憶:「好像沒有吧。一二樓是我們一起找的,三樓你自己找了一遍,而這個校舍的樓頂又上不去。」
「不對,還有最後一個被我們忽略掉的房間。剛才你在說那個喜歡數樓梯的失蹤高三生時,我突然想到了。」
「不要給我打啞謎,快說。」她不客氣的用力輓住我的手臂。
「你仔細想想,這個校舍確實有人近期出入過,但為什麼他只打掃了走廊和樓梯?」
「不知道。」她老實的搖頭。
「很簡單,或許是為了消除自己的行動痕跡。一般七十多年前設計的木質樓梯,它們樓底的空隙是要封住的,而那裡,就成了思維的死角。
「剛才我們搜索的時候,都下意識的將這裡當成了現代建築。而現代的鋼筋水泥房屋,樓底的階梯都會空出來,一目瞭然,所以被我們忽略掉了。」
來到一樓,將階梯空隙處一堆老舊的清潔用具,和已經開始腐爛的破舊桌椅扔出去,果然有一道十分不顯眼的小門露了出來。
頓時,我的臉上洋溢出勝利的笑容。用工具將不太牢固的門撬開,一陣腐臭的霉味迎面撫過,噁心的令人想吐。
當兩支手電筒的光芒照射進去,一個不大的空間立刻呈現在明亮裡。
突然,空氣如同凝固了似的,我們的身體也隨之凝固了,視線死死的望著裡邊,曾雅茹終於忍不住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