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再撥電話的時候還是平板刻薄的女聲,聲音不帶起伏地敘述了江洪波現在在人民醫院。柳浣花嚇了一大跳,只是焦急催促:「哥,快點,再開快點。」

車子在市區裡並不順暢,便秘一樣的交通堵得人脾氣暴躁。章劍沉住氣:「大晚上一個人傻傻地等在上面有什麼用?!」

她委委屈屈申訴:「我手機沒電,又怕他回來找不到我著急……」

「這麼晚了他不找你你還不知道走?我這輩子沒見過比你更弱智的了!」他實在是沒好氣了。柳浣花金剛不壞之身,隨他數落,撇撇嘴一言不發。

原來剛剛接電話的是護士,她隨即解釋:「他被人打昏在路邊,又被好心路人送到醫院的。一直聯繫不到家人,只有同學來過。」

「剛剛醒來過,又昏睡了過去。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但是醫生建議留院觀察幾天,以免有腦震盪後遺症。」

柳浣花再次驚嚇得說不出話來,一隻手不自主抓著身旁章劍的袖子。

如此這般一直到後半夜,江洪波的父母匆匆趕來,幸好也是A市本土人,只是出差在外,聯繫不上而已。

柳浣花困得哈欠連天,可是還是心有餘悸:「哥,你說他會不會怎樣啊?」

章劍嗤之以鼻得很:「不過是挨了一棒了,身嬌肉貴的大少爺才會受不住。」

「這麼說你也扛不住?」貴公子他排第二誰還能排第一?

他轉過頭玩味地看了一眼:「你覺得呢?」語氣極盡諷刺,柳浣花自動轉換格式,理解為他同意這一看法。

第二天上午有兩節課,柳浣花一直精神萎靡偏又開個小差都不安心,一直惦記著去醫院看江洪波,老師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於她猶如誦經念佛天外飛音而已。

李向南已經知道因果始末,現在聲聲慢:「喲,青天在上,杜鵑在下,見證這驚天地泣小偷的愛情啊……」

「嘿,從實招來,是不是已經破二壘了?」林嘉樺賊眉鼠眼壓低了聲音打聽。

柳浣花嘔得幾欲吐血,這都是些什麼鐵石心腸的室友啊,恨不得自己室友被人剝皮抽筋:「難道你們的重點關鍵不應該是江同學的生命安危嗎?」

「給了一棒子而已,人家奧特曼總是被打得吐血呢,還不是絕地反擊反敗為勝了?」她振振有詞。

柳浣花很無語:「你能換個靠譜點的比較嗎?奧特曼跟江洪波?你幹嘛不拿你自己跟白雪公主比呢?!」

林嘉樺也是八卦成性:「那還是爆爆猛料吧,你們現在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還是狼狽為奸一拍即合啊?」

她的說法柳浣花也不見得能那麼容易接受,只得舉雙手投降狀:「我投降,我坦白,我自爆。可是我們真的沒什麼?不過是我那會兒去書店抽中基本考研資料,他恰好要考研嘛,我就做了個順水人情。然後他非請我吃飯,好死不死他手上有兩張免費絳焰山門票,不去白不去嘛……」她自以為這個事實已經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了。

可是仍有把柄讓人抓住了:「為什麼你偏偏送書給他,我也要考研啊。還有他的門票,宿舍裡班上的同學海了去了,為什麼偏偏是你?」李向南咄咄逼人。

柳浣花終於想起來:「大姐,你考研是考微觀經濟學會計學的,我那是數學數學!知道不?還有他的門票,昨天是有效期的截止日期!」

林嘉樺摸著下巴,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還是有曖昧,肯定有曖昧。」

她翻白眼:「為什麼我們之間就不能有純潔的男女關係?」

「一般來說,男生對你主動,要麼就是喜歡你,要麼就是……」李向南轉著眼珠子,話留一半。

「要麼就是什麼?」柳浣花急得恨不得一掌把她拍成筆記型電腦。

「要麼就是你被喜歡了……」她慢吞吞揭示真相,柳浣花這回真的吐血了。

到醫院的時候她乖巧地站在病房裡,服服帖帖地站得筆直。聽著江母的溢美之詞:「真是好孩子,你是洪波的同學?」

她心裡羞愧,紅著臉點頭。

「那你就陪他說說話,我出去辦下手續。」

她連連點頭,像個日本小媳婦兒:「好的,好的。」

江洪波還不好意思:「對不起啊,還沒追到那個賊。」

柳浣花更加過意不去了,放下水果籃連連擺手:「沒有沒有,道歉的應該是我。要不是我那麼粗心大意,也不至於害你被打傷。對了,你還好吧?」

「沒事,就醫院喜歡小題大做,連連頭到尾都要檢查個遍。等下就出院了。」

「還是檢查下放心些。」

不知為何,兩人之間經歷了這番歷劫之後反倒有些不自然的尷尬。江洪波乾咳了一陣才開口:「你等下,我待會兒跟你一起回學校。」

他穿著病號服,普通尋常的藍白相間的條紋式,偏生因為身高足夠,顯得有些溫文如玉,氣質翩然。

江母是個很和藹很中規中矩的婦人,只是叮嚀一番之後就回家了。

「折騰一下午餓了吧,我請你吃飯去。昨天到今天的醫院餐吃得我快要內傷了。」他開玩笑道。

「還是我請吧,算是賠罪,總算是因為我你才落得這種田地。」她更是愧疚滿腹。

他見她執意,也沒多做推辭,兩人安安分分吃了頓飯。

華燈初上,夜幕四合的時候兩人才溫吞吞地迎著風到校門口,像是不舍分別的情侶。

「不用送了,我們家很近,走路也只要幾十分鐘,何況坐車。」她回身說道。

說完不緊不慢往車站走去。

「柳浣花。」後面乍然響起他的聲音。

她轉過頭,校門口的路燈是溫暖的橙色,映染得她眉梢眼角皆是熨帖心口的暖意:「怎麼?」

他緩慢而鄭重地走近,直直望進她笑意璀璨的眸子:「我喜歡你。」

語氣不輕不重,既不會顯得輕佻,也不會讓人覺得太大的壓力。可是柳浣花屏住呼吸了好一會兒,才撓撓頭,大惑不解:「為什麼?我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也不是啥標新立異的個性女生,現在已經慚愧地加入我們學校龐大的剩女組織了。」

他也怔愣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頭髮:「我不要你現在就回答我,你好好考慮考慮。我可以幫你脫剩,還能夠在選修課上幫你寫筆記或者替你在圖書館占位子……」他一一擺出選他做男朋友的好處,淡定而執著。

柳浣花只得訥訥回應:「好,我考慮考慮。」

沒精打采進門的時候形象有些落魄,章劍只穿著家居服,是藏青色的衛衣,更顯得眉目突出,在沙發上轉過頭打量她:「怎麼?」

「沒事沒事。」她驀地被驚醒,眼裡閃過一絲驚慌。仿佛害怕被家長發現早戀的忐忑。

「下午不是沒課,怎麼回來這麼晚?」他執意不放過她。

「我去醫院看了江洪波,他出院了。然後一起吃了晚餐。」她進廚房倒了杯果汁,神不守舍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章劍洞若觀火,心裡澈底澄清,並不拆穿,只是淡淡開口:「不要讓今天的事成為明天的絆腳石,早點睡覺,明天還有課。」

柳浣花這才記起明天的問題郵件還沒整理出來,又急匆匆沖回房裡,丁一卯二地挑選轉發。

因為那次的翻天郵件門事件之後,章劍別出心裁用心良苦地找了發郵件的同學進行一次深刻而冗長的思想政治教育,從那之後,柳浣花發現郵件裡真的就只剩下正正經經的學術問題了。

如此這般一折騰,剛剛的困擾就拋至九霄雲外,沾枕就睡。

卻是在相隔不遠的房間裡,多了位未眠者。章劍心裡五味雜陳,焦躁,懊惱還有這麼久不曾有過的細微恐慌,像是枝蔓葳蕤的爬山虎,細細地徐徐地不知不覺就爬滿了整個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