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各大新聞媒體已然把章劍妖魔化。他是傳奇他是神話他是太陽照耀著大地。在政府眼裡他是納稅大戶他是A市GDP拉動不可或缺的人物,可是此時此刻于柳浣花來說,他只是最卑鄙最不靠譜最用心險惡最黑心肝的混蛋而已……
電話通了等了將近半分鐘他才接聽。
「我是柳浣花,找你有事。」她語氣硬邦邦的,像是費了很大勁兒才捋直了的一根鐵絲。
「怎麼了?」他自然聽出了她語氣不善,裝傻充愣地問。
「你幹的好事啊,你不撤銷決定我就告訴章叔叔去,說你以公謀私罔顧公司利益。」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舍車保帥的事有人做,舍車保卒的傻瓜還真少見。
「我一點不介意你宣揚開來,況且你也未必得到他的支持。」
那肯定是了,有柳媽媽在,她恨不得女兒現在就搖身一變變成社會精英變成章氏高層。
「……」對付一個知道你七寸以及致命弱點在哪兒的人真的很棘手滴說。
「不過,如果有人肯賞臉陪我這孤家寡人吃頓晚飯的話,那有些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迴旋的餘地的……」
這個柳浣花沒骨氣地趨之若鶩嚮往至極。他嘴挑,對飲食要求苛刻,自然跟著他不會吃得粗糙。不過據她以往的經驗來看,跟他在一起,幹啥都撈不著好。騎馬腫了腿,吃魚卡了喉,騎車摔了腳,吞棗磕了牙……
種種跡象表明,柳浣花加上章劍等於天災人禍……
不過事情緊急,她也只有再次犧牲自己了(這話說得……==)。
柳浣花坐車到他公司的時候走走停停花了幾乎一個半鐘頭,司機計費是綜合車程和時間的,以至於打的費付款的時候肉疼得一顫一顫的。俺們這些個無產階級坐不起啊坐不起~~o(>_<)o~~
看到接天連霄的大樓上煞風景的幾個公司LOGO時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原來某人在商界聲名鵲起還是很有資本滴啊……
其實建築有些藝術化,不像是一般中規中矩的寫字樓那樣像個小老頭一樣循規蹈矩四四方方有邊有角的。反倒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綠色玻璃通壁,外面只看得到觀光電梯的輪廓。大門前面還有雕像,儼然世紀廣場的氣派,展翅欲飛的白天鵝,龍吐珠式樣的四道噴泉經久不衰,鵝卵石上有精緻的輪紋,顯然是經過精心挑選萬中無一的……
真是無一處不像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啊,可是出入的盡是些滿身銅臭的男女,行色匆匆,滿眼精明,無心賞識。她幾乎有些扼腕歎息了,這簡直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鶴之行為啊。
她到底沒敢上去,只是在前面噴泉旁邊的躺椅上坐著等待。已經是下班時分了,無數路人甲乙丙丁從身邊走過,可是或焦急或沮喪或欣喜的人們無一不是雙眼筆直向前,哪裡還有學院派那種左顧右盼的閒情逸致啊?
暮春時節的空氣其實是帶著香氣的,這裡的綠化也做得可圈可點。有槐樹香樟以及紫荊玉蘭和紫薇樹。此時最吸引眼球的就是一枝枝的紫荊了,沒有一片綠葉的陪襯,依舊開得繁花似錦隔雲端,我自招搖惹人愛。香樟樹總是反其道而行之,春天這樣萬物復蘇蓬勃向上的時機偏偏落葉滿地枯黃焦綠款款抖落,卻並沒有秋風一過落葉飄的那種蕭瑟。
其實柳浣花喜歡白色的花,百合,白玫瑰,茉莉,白玉蘭,鈴蘭都是極為偏愛。捧在手裡就捨不得放,小時候家裡種了棵梔子花,一道初夏盈鼻香氣飄滿整個庭院,她就纏著柳媽媽每天早上紮一朵在小辮子上放一朵在文具盒裡。一整天都離不開這個香氣,依戀的情態仿佛嬰童離不開母親的懷抱。花期過了之後又要惆悵很久,悵然若失,好在是每年都開花,不至於叫人絕望。
現在已經沒有多少這樣濃烈不舍的情緒了,可是依然對白色的花朵有種純淨執著的喜歡,像是一種信仰。
薄暮潺潺,大地蒼茫的時刻她才驟然回神,發現已經在躺椅上出神很久了。
這才掏出電話撥號。
「在家嗎?」章劍的聲音總是低沉沉的,不自覺帶著叫人沉溺的韻味。確實適合做那些耽美廣播劇裡強大的攻的配音。
「我在你們公司前面的噴泉這裡,你還要多久?」她大概是剛剛發呆發得厲害了,倒是忘了初始雄霸天下的目的。
「那你再等一下。」他沒等她回話就掛斷電話。
私人助理兼死黨何意趴在桌子上欲哭無淚:「老大,你不覺得你這樣瞎折騰有些荒唐嗎?」
「哦?」表示很感興趣地某人頭也不抬審查最後一份檔。
「她是你妹妹,現在同一個屋簷下,近水樓臺了已經。即使你想要她來公司也可以另外加一個名額啊。反正現在是招聘期,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幹嘛故意擠兌掉她的好友,這不是存心找茬讓她難做人嗎?還有昨天那些照片,你就這樣堂而皇之任那些媒體記者瞎編亂造不出言制止又是為啥啊?」何意很不解自己老闆的各種心思啊。
某人終於抬頭,一副你果然天真得可恥的表情:「然後呢?我有表達想她來公司的意思嗎?」
只留下這樣意識流的不明不白的一句話,某人很無情地拎上西裝外套閃人了。留下更加莫名其妙更加欲哭無淚地何意捶胸頓足:聖意難揣啊聖意難揣……
車子優雅地停在她面前,是她並不熟悉的黑色車子。玻璃窗緩緩滑下:「上來。」
原來是FB章換車了。
「這是什麼車啊?我都不認識呢。」她坐在舒適感十足的車廂裡聲音慵懶不在意地問。
他很黑線地看了她一眼:「你除了賓士寶馬還認識別的嗎?」
「那當然,我還認識大眾呢,滿大街黃綠藍的出租都這牌子的。哦,還有邁巴赫,老貴了,我看的小說裡楠竹就開這車,可是後來死了……」說道後面竟有些觸景傷情的低沉。
又補充道:「不過不是出車禍死的,是生病了。那之後我哭了一大場然後記住了這車。」
章劍滿額黑線,現在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各位後媽傷不起啊傷不起……
車子一直駛到郊外,基本上已經天幕全黑,華燈如海。
是在農家飯莊停下的,一整排的矩形路燈如火如荼地亮著,到了夏天必是群蛾亂飛的場景。
一致的色調一致的建築,分不清哪家口碑好哪家受歡迎。
隨便挑了家,車子駛進院子的時候柳浣花無意中瞥見院子裡竟然也種著兩株梔子樹,現在新葉初長,舊葉未落,還是茂盛的很。
並沒有多少客人,大抵不是人人都像章劍這樣有閒情逸致開上個把小時的車來這連堂屋都不甚亮堂的地方吃飯的。
點單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齊額劉海整整齊齊,越發顯得一張小臉素淨無暇,眼睛大大圓圓的,像是某種動物。大概是剛來不久,有些含羞帶怯的樣子。
章劍把功能表遞給她,自己自顧自燃上一根煙。
柳浣花可沒有要為自己哥哥省錢的意識,再者這裡並不貴,加之她等得太久肚子早已鬧翻了,就敞開了點。
荷葉香熏雞,香辣蟹,清蒸鱸魚,香腸菜薹,筍尖臘肉,還要了份花生芽幹鍋和一份紫菜蛋花湯。點完的時候小姑娘有些發愣,估計是沒太見識過這麼能吃的二人組。
章劍一直沒吭聲,出門的時候才叫住她:「有酒嗎?」
小姑娘真是新來的,一臉抱歉:「不好意思,我去問問老闆。」
老闆親自過來了,是個年逾不惑的大叔,一臉真誠:「店裡有珍藏二十年的紹興黃酒,味深香濃,不知章先生要不要試試?」
章劍點頭。
「為什麼要喝酒啊?待會兒回去還要開車呢。」柳浣花實在心驚膽顫,雖然沒能力阻止他,但是還是本著為了兩人的性命考慮開口勸道。
「可以叫人來接。」他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估計是做慣了皇帝習慣了服侍。
柳浣花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開口道:「你為什麼要用我替代林嘉樺,她是個很好的領導者,比我有能力多了。」
「恩。」他表示在聽呢。
「我不想要這個機會,你還是秉公辦理吧。」
「為什麼?」
「第一,你們公司肯定壓力太大,我適應不來,沒有本事,第二,我可不想做出這樣挖別人牆角的事情,更何況是我姐妹的。」她一本正經解釋道。
他卻仿佛意猶未盡:「然後呢?」
「沒然後了,我希望你重新考慮這次選拔。」
「我已經發佈消息了,學校人盡皆知,現在貿然收回必然落得個出爾反爾的口碑。與之相比,公司多養一個吃閒飯的實在是無足輕重。」他淡然開口。
聽出他的鄙視,柳浣花幾乎七竅生煙。
索性這時候正好上菜,她為了不破壞胃口,只能一邊用嘴一邊用腦。考慮著章劍這樣的奸商一貫不會做虧本的事情,怎樣的對策應付比較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