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像力可以再豐富一點。」顏采一面翻著白眼,一面驚訝居然會有成人詞彙從莫小妍的嘴裡冒出來,在她過去二十多年的認識裡,莫小妍提到和任何性有關的東西都會有種常人所望塵莫及的羞恥心,她盯著莫小妍看了好一會,才說:「你做過了,對不對?」
莫小妍扭開腦袋,臉頰飛速燒紅了兩塊:「什麼,什麼做過了。」
「書面語一點我會管那個叫做-愛,往通俗了講就是上床。」顏采走到沙發旁坐下,兩隻手抱在胸前:「怪不得你會那麼迫不及待要嫁給阮晨。」
能讓莫小妍這類人由婉約派轉為豪放派,顏采壓根就想不出除了被他那個未婚夫壓在床上正法以至於徹底瞭解那檔子事後,還有什麼會將她改變得如此徹底。莫小妍矜持了一會,終於閉上眼將頭一點。
「我記得你很排斥婚前性行為。」莫小妍曾經無數次對婚前性行為嗤之以鼻,在她最傳統的家庭教育觀裡,那些還未定下終身就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一個不靠譜的男人,屬於挖個坑往裡跳順道還在自己腦門心澆一盆狗血的自虐行為,如果最後還和那個男人一拍兩散,那麼狗血就會換成汽油,順道還能附帶一個打火機。
「阮晨不是不靠譜的男人。」莫小妍扭捏半天,放下婚紗,跪坐在那團巨大的棉花糖裡:「我本來想等到結婚那天的,但當時那個氣氛我也拒絕不了,而且……顏采你肯定也會有那種感覺,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可是腦子裡就是有個聲音一直在說,我要嫁給他。」
有,當然有,顏采想說,她在莫小妍身上看見了五年前的自己,那時對林子捷,自己不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可是後來呢。
後來,就發生了那麼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即便現在已經釋懷,都必須強迫自己盡量不要去回憶,它們終究像一根生根發芽的刺紮在心裡,拔不掉,只能等時間來磨平。
她說:「敢於為了男人而違背自己的原則,莫小妍你比我想像中勇敢,不過,我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
莫小妍終於成功借到了戒指,很大一部分可能性是因為顏采實在沒勇氣戴著那枚蝴蝶效應出門,與其扔在抽屜裡浪費,倒不如轟轟烈烈上一回雜誌發揮餘熱,不過這也是有代價的,顏采在莫小妍從巴黎帶回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裡,發現了一枚黑鑽耳釘。
對於這枚耳釘的來歷,莫小妍想了半天,才勉強確定這應該是她在那邊出席某個珠寶設計師新作發佈會的時候,主辦方送給她的贈品,對方的原意是想透過她贈送給阮晨,但是莫小妍明白以阮晨的風格不可能接受這種禮物,就隨手忘在了一邊。
既然對方不要,顏採果斷順手接收,耳釘的設計很討巧,不是常規的圓形,而是拉長的菱形,稜角分明的模樣給人一種銳利感。
「我覺得不會有人適合戴這樣的耳釘,對中國人來說,黑鑽總不太吉利。」莫小妍在顏采離開之前說了句肺腑之言。
顏采想的卻是在那個夜晚,她伏在喬宇川背上,細心端詳他耳朵的畫面。她同樣不怎麼喜歡戴耳飾的男人,但她卻意外地覺得,這枚耳釘如果放在喬宇川的耳垂上,會無比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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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總,這是前台剛剛送來的。」
米蘭達將一個白色長條形的精緻禮盒放在桌上,旁邊附了一束鮮艷欲滴的紅玫瑰,禮盒上碩大的金色H字母閃閃發亮。
「Hermes本季最新款的白絲巾,這小塊破布至少值八百美金,而且到處都缺貨,蔣英崎到底是從哪裡搞來的。」文瑾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膝蓋上攤著雜誌,指著那個禮盒不住搖頭:「敗家,實在是敗家。」
這樣的瘋狂是從半個月前開始的,每天早晨,蔣英崎的助手都會帶著各式各樣的禮品送到公司前台,指明交給顏采,也不等回話,扔下東西就走,讓顏采想退都找不到人,再加上最近公司的業務實在繁忙,顏采抽不出空將這些價值連城的禮物主動送回去,所以就理所應當堆積在辦公室裡氾濫成災了。
用價值連城來形容這堆東西毫不誇張,就在她皮椅後面堆成了小山的禮盒中,沒有一樣是普通老百姓能負擔得起的貨色,除了各大奢侈品牌本季最亮眼的配飾,化妝品,香水,連鉑金包都有好幾個,軟綿綿像不值錢的菜籃子一樣趴在地上沒人理睬。
文瑾邁著小步子走過去,開始在那堆小山中翻翻撿撿,一邊咂嘴一邊說:「我敢打賭起碼有上百萬的女人為了得到這些東西連殺人都願意。」
「我讓你過來是想你能不能幫我支個招把蔣英崎打發掉,不是讓你來挖苦我的。」顏采敲打完最後一行字,把文件打包發給手下人去執行,終於鬆了口氣,身子攤在皮椅上轉過好幾圈:「我明明已經直接拒絕他了,他這麼做,不是給我難堪嗎。」
「蔣英崎這樣的男人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他從小就生活在富足的家庭,什麼都不缺,又在生意場上打滾了這麼久,早就成人精了,做生意的人,為了達到目的誰不是死皮賴臉的。」文瑾從全局下了一通分析:「但是我真心對你不理解,為什麼要拒絕他,現在高帥富可是稀罕貨,別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說完,她喜滋滋捧起一隻紫羅蘭色的Jimmy Choo四英吋高跟鞋,在眼前翻來覆去看了好幾圈,忍不住讚歎:「真是藝術品,對了,他怎麼會知道你的鞋碼?」
「不光是鞋碼,就連送來的那些內衣size都是對的,你說,哪個正常的男人會打聽清楚一個女人的三圍再買內衣送過來,這背地裡的含義到底要不要太明顯。」顏采一連翻了三記白眼,她不算有錢,但也不缺錢,那鋪了滿地的東西實在勾不起她太大的興趣,擺擺手道:「你要是喜歡就統統拿走,我恨不得立刻有人能幫我接收掉,眼不見心不煩。」
「別人送給你的東西,我怎麼能拿,這不太合適吧。」文瑾嘴上這麼說,手裡倒一點不閒,挑挑揀揀,扔了兩瓶香水到自己的手包裡,又將剛才送來的那條Hermes白絲巾在脖上繞一圈,斜著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走到顏採辦公室裡的一面大鏡子前,哼著歌轉了好幾圈。
顏采問她:「你說這事現在該怎麼辦?」
「只有唯一的一招,懷柔政策,反正你都直接拒絕過他了,他還這麼執著,你就拖著唄,大多數男人都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持久,只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在做無用功,那你就勝利了」文瑾轉過身,問道:「其實我更好奇蔣英崎到底哪一點你看不上,你還記得你上一任男朋友嗎?」
顏采默默望著天花板,想了半晌,才把「上一任男友」這個名詞和自己腦子裡的某個人對起來。那似乎是一年多前的事情,而對方的身份也赫赫然,當年算城中一位年輕英俊的金牌律師。
律師薪水豐厚,對顏采也極好,好到當時顏采身邊的人看來都覺得她是找了一個火山孝子,這種三百六十度的呵護除了讓別人羨慕嫉妒恨之外,也會潛移默化讓當事人覺得膩味,所以最後的分手也就理所當然了,顏采嫌棄對方不該沒完沒了地圍著她轉,對方也斥責顏采不懂男人的關心,把他一片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其實我真正不習慣他的地方是他每天早上都會在煎蛋裡面放很多醬油,那種味道會在廚房裡盤旋一早上都散不去。」分手之後,顏采曾朝文瑾吐苦水:「當你對一個男人沒感覺了,對方稍微在你眼裡看不過的習慣都會變成無法掩飾的缺點。」律師在三個月內調職去了澳洲,聽說是去當地一家大型華人集團擔任法律顧問,偶爾他還會和顏采通一兩封電子郵件,不過這點聯繫最後也斷斷續續沒了,也許律師現在已經在當地覓得一賢妻,但他估計怎麼都想不到,曾經的戀人與他翻臉的真正理由不過是放在煎蛋裡的那一勺醬油。
文瑾在這時把那個男人抬出來,顏采不明所以,二人對視了一會,文瑾才道:「我的意思是,你當初是看上了那個律師哪一點,才答應和他在一起的?」
顏采想了想,道:「我喜歡他工作的樣子,我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他還在處理一起官司,坐在餐廳裡都不停看資料,好像當我不存在,換做別人沒準早起身走人了,不過我就挺喜歡看他全神貫注的模樣,後來他跟我道歉,說他就是因為這種原因氣走過不少約會對象,我是唯一一個肯留下來的,我就笑他,難怪年輕英俊有為還單身,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文瑾道:「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就不能去喜歡蔣英崎,就算你現在看著他沒感覺,那裡到他公司裡去看看他工作的樣子,說不定比那個律師更吸引你,你不就是要看男人全神貫注的模樣嗎。」
「不對,總覺得這不是一回事。」顏采搖頭。
「我看你是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了。」文瑾眼珠子一轉:「要不就是和我想的一樣,你其實是看上你家那塊鮮肉了,其他男人都入不了眼,對不對。」
顏采好一會才想明白文瑾嘴裡的「鮮肉」指的是什麼,不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這怎麼可能。」
「這有什麼不可能,你不是都已經把他吃干抹盡過一次了?」
顏采被她的話語噎住,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她早就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曾經發生過的某些錯事,偏偏文瑾就要給她提出來,讓人羞愧得無地自容。
「行了,我開玩笑的。」文瑾見顏采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大概也知道自己玩笑開得有些大:「但是話又說回來,蔣英崎那邊的事情你總是要處理,天知道他這麼送下去多久才是個頭,這人情太大,到最後你除了以身相許,沒準還不起。」
「還不起我就留著,等幾十年後他如果有女兒出嫁,我打包送過去給他們當嫁妝。」顏采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叮噹一下,提示有新信息,她調出來,一共兩條,第一條是顏太太諭令,讓她今晚務必回家吃飯,另一條來自喬宇川,就一句話:「晚上有時間嗎?」
她在回復框裡打上「沒有」兩個字,想了想,又刪掉,換成:「有什麼事?」
對方的信息很快又來了:「專輯曲目已經敲定了,晚上一起吃飯吧。」
顏采敲了一個「ok」過去,沒等對方回復,又補上一條:「如果你在唱片公司,那就等我開車去接你。」
她發信息的時候,文瑾就站在一邊看著,越看越不對頭,直到這最後一句,她悵然一歎:「可憐的小喬,就這麼被你給坑了。」
「我坑他什麼了?」顏采臉色微紅。
「太后召你回家吃飯,鐵定有什麼牢騷要發,你自己頂不住,就想拉一個墊背的。」對於顏太太的戰鬥力,文瑾深有體會,想起來依舊渾身發虛,她火速端起一邊自己還沒喝完的咖啡,穿好外套拿好包,囑咐兩句好自為之就果斷說拜拜了,似乎很怕顏采也拉她一道去,當然她並不知道顏采鐵定不會這麼幹,要讓文瑾知道了顏太太把顏采和喬宇川當情侶,那麼離八卦緋聞滿天飛的時刻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