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真我本色(3)

顏采停了好一會才說:「那那些餅乾,都是你做的嗎?」

「我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喬宇川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網上查過,國內好像沒有賣,這種東西還是在國外的中餐廳比較常見,但從他們那裡買很麻煩,所以就找了一家蛋糕店請他們幫忙做一些,為了寫那些簽語,我還把好幾本辭海那麼厚的書都翻了個遍。」

「你何必。」顏采嗓子忽然變得有些啞:「你何必這樣。」

「因為我喜歡你。」喬宇川緩緩說著:「我說過,你接受不接受我的感情是你的事,但我喜不喜歡你是我的事,既不會打擾你,又想讓你開心,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了,而且……」他緩緩吸上一口氣:「而且知道你和蔣先生在一起後,為了怕引起你和他的誤會,我也沒有再寄了,那一盒就是剩下的。」

顏采動動嘴,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床頭櫃上的粥溢出最後一絲霧氣,竟是放涼了,喬宇川端起想要喝下,又被顏采奪過來,重新回廚房熱了一碗。

這一次,他們雙方都不再出聲,一個默默地喝著粥,一個默默在旁邊看,喝完了,顏采重新將碗盤收拾乾淨,直到離開,她也沒再和喬宇川說上一句話。

喬宇川的病在差不多一周之後終於痊癒,米蘭達再度聯繫廣告拍攝事宜,一擊即中,她到顏采面前繪聲繪色地說著喬宇川的新專輯錄製已經延期了,還能擠出時間來接下他們的廣告片,可見其敬業程度之大,顏采的面子之大云云,說得顏采兩耳發紅。

經過夫妻變兄妹和簽語餅乾事件的折騰,顏采實在是一想到喬宇川就會不自覺覺得尷尬,正糾結要不要再換個藝人接檔廣告,怎料米蘭達辦事居然如此迅速。

事情既然已經定下,再換也不太好,過了幾天,煥然一新的攝制組再度挺進森林公園,這次為保萬無一失,顏采特地事先查過天氣預報確定三天無雨。飾演另外兩位女主角的女藝人原本對顏采忽然撤換男主角,打亂了她們的拍攝行程這件事耿耿於懷,結果知曉新的男主角是喬宇川後,爆發出了讓導演也跟著咋舌的敬業態度——有好幾個在工作人員看起來都必須有膽量才能嘗試的森林遇險鏡頭,平日裡看著弱不禁風的女明星也能咬著牙不用替身親自上陣,只因為在過程中有跟男主角**相觸碰的機會。

「這才是真正的帥哥效應。」有過不少廣告片經驗的導演一語總結,得到了整個拍攝組的附和。也因為藝人的靠譜,這一回效率比上次提升不少,只用了一天半的時間,就把原定兩天的戲份敲定,甚至有些稍微出現瑕疵的片段還重拍了一遍。

這之後便是例行的殺青宴,因為接到客戶的通知,有蔣氏藥業的高層要趁著這個機會來劇組探班,地點便臨時從大家都喜歡去的海鮮大排檔換成了高級的日式料理。只是在那樣高雅到拘謹的環境裡,倒把大家原本的興奮與鬧騰勁折騰沒了,十幾個人圍坐在放桌旁用極小的聲音說這話,幾個穿著和服的樂師坐在角落撥琴弄弦。

喬宇川作為大功臣和導演一起被眾人圍在中間,顏采事先有跟所有人打過招呼,喬宇川不適合喝太多酒,他們也只是意思意思一般小酌碰杯,倒是兩位硬擠在喬宇川身邊的女主角喝得很開,大開大合甚有血拼一把的架勢。顏采坐在最靠近門的地方,慢條斯理地吃著眼前的刺身拼盤,米蘭達和葉安妮在她旁邊各有表情,米蘭達不停看表想著那位蔣氏的高層怎麼還沒出現,葉安妮則不斷將目光在顏采和喬宇川之間游移,臉上是淡淡的憂慮。

卡嚓,包間的門忽然打開了,顏采抬頭看著走進來的人,緩緩放下筷子。

其實她心裡已經隱隱猜到那位所謂的高層十有**就是蔣英崎本人,但在真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中還是免不了歎了口氣。

她和蔣英崎有多久沒見面了,細細算算,也快一個月了。

一個月以來,就算顏采刻意迴避著不見他,他也沒少通過其他的渠道來表示他的歉意,道歉的電子郵件,夾著「sorry」卡片的玫瑰花,還有同以前一樣,每週五的電話留言。

瞭解到這些都無法實實在在打動顏采,這個男人終於換了一種方式,利用這樣可以算突然襲擊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蔣英崎覺得這樣放□段死纏爛打對他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這樣的男人,從小便生活數不盡的光環裡,享受著最優質的資源,被家人寄予厚望,他的一句話就有決定一個萬人大集團榮辱成敗的力量,卻在顏采身上接連吃癟。廢了許多力氣好不容易讓兩人以一種體驗的方式交往,沒開始多久又遭遇了這樣長時間的冷戰。

蔣英崎的出現讓這場安靜得令人髮指的殺青宴出現了第一個小□,大部分人都不約而同停下筷子起來向他問好,導演也有意要讓出他正中間的座位,被蔣英崎極有風度地婉拒,然後他目光繞著桌子掃了一圈,果然在顏采身邊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隙裡擠了下來。

「大伙鬆一鬆,鬆一鬆,給蔣公子挪個地。」導演紅著臉不斷揮手,招呼一整排的人往他的方向擠,顏采周圍立刻寬鬆許多。服務員給蔣英崎倒上酒,他端起來,說了一通公式化的祝酒詞,幾乎把整個攝制組從上到下都讚賞了個遍,唯獨跳過了喬宇川。

顏采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越過長條形的桌子看向喬宇川,喬宇川也正巧在看著她,兩人的目光只接觸一剎那,又迅速錯開。

「蔣公子忙完了工作還能特地抽出時間來看大伙,我就代表大家,先乾為敬!」導演當著蔣英崎的面一連乾了三杯,頗為豪爽,蔣英崎卻只淺酌一口,喝慣了紅酒的人,對清酒這類東西倒不是很感興趣。

看著週遭的人一個接一個站起來給蔣英崎敬酒,顏采借口要去廁所出了包廂。

明明是地道的日式餐廳,洗手間的裝潢卻充滿了古典的歐洲氣息,顏采坐在被漆成金色的馬桶上,深呼吸了好幾口,平了平情緒,點了一支煙,腦子裡開始翻來覆去盤算著怎麼找機會在蔣英崎開口和她說話之前開溜。

其實細細一想,蔣英崎從頭到尾也沒犯什麼大錯,顏采不知道肚子裡那股抑鬱難消的氣是怎麼回事,就是不願和他面對面。

正想著,隔壁的人卻敲了敲她這邊的牆,她聽見一個語氣十分抑揚頓挫的女聲說:「對不起,請問有衛生棉嗎。」

她說了聲「有」,翻出自己備用的衛生棉彎腰從下邊遞過去,這時她看見了那個女人的鞋,讓顏采詫異的是,對方腳上居然穿了一雙與她一模一樣的鞋子,黑白拼色的立體防水台設計,來自一個國內新銳設計師剛剛出爐的作品。對方垂下手來接時動作頓了頓,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趁著間隙,顏采微微打量了她的手,手指很美,皮膚白皙光滑,黑色的指甲油上邊還鑲嵌了水鑽。

「鞋子很好看。」她聽見對方說了一句。

顏采吸完一整支煙,走到洗手台前整理自己的頭髮,隔壁的女人碰巧也站在那裡調整耳環,她留著齊耳的短髮,穿著身幹練的黑色套裝,束身裙的長度在膝蓋往上十公分處,剛好是讓女人覺得端莊,又能恰到好處勾起男人邪念的位置。

女人從鏡子裡察覺到顏采正打量她,笑著轉過身來說:「老話英雄所見略同,我看用在女人的身上也一樣,明明和顏小姐是第一次見面,倒讓我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顏采好奇道:「你認識我?」

「我沒有別的興趣,只對鞋子有點研究罷了,這雙鞋還沒有量產,設計師自己做了兩雙,我搞到了一雙,自然會有好奇心想弄清楚另一雙在誰手裡。」她朝顏采伸出手:「我叫沈依依。」

沈依依,蔣氏藥業前高級總裁助理,現任巨源實業行政經理。顏采記起了這個名字,也記起了這張臉,當初《環球星報》可是以蔣英崎身邊的女人們為背景做了一個大匯總,將他們兩個的照片排在一起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報道。

「世界真小。」顏采握住她的手,情不自禁感歎。

「這家餐廳的東西很地道,剛好要陪幾個東京過來的客戶。」沈依依向顏采討了根煙:「男人們談生意的時候總覺得女人累贅,我還不如出來省得惹人心煩。」

兩人靠在洗手台邊聊了幾句,很快便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樣,沈依依開始抱怨她的新上司,他們公司新從日本總部調任過來的人力資源總監蔥田平夫。

「巨源實業是日企,以前沒和日籍上司接觸過,倒沒什麼感覺,這回撞上這位『蔥夫』,我才知道他們這些東洋鬼子骨子裡有多看不起女人。」沈依依仰頭吐出個眼圈:「他好像完全忍不了我的聲音,每次我只要一說話,他就會打斷,人力資源部四個經理,其他三個出了錯,他只要找到機會就能把責任賴到我頭上。」

顏采道:「有些人天生不能和權力型女性共存,他們發育不全的大腦無法容忍女人站在一定的位置對著男人發號施令。」

「你知道他每次打斷我我心裡都在想什麼嗎。」沈依依笑了一聲:「我都想著,如果我當著他的面罵他一句『你他媽給我吃屎去吧王八蛋』,不知道他會有什麼表情。」

「在這之前你要先確定他對中文的髒話夠精通和知道王八蛋在中國通俗文化裡的含義。」

「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