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你是沐雲?」他將頭又湊近了些,認真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怕人!他那兩條漂亮而英挺的眉此刻正糾結在一起,眼神充滿了困惑,一張充滿王者氣息的豐潤俊臉離我不足半米。
「皇上,那是……臣妾……臣妾的小……小名。」我垂下眼簾,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從來就不擅長撒謊的我只盼這次不要讓他發現了才好。
「不對,你撒謊!你不是木美美!」他的眼光像劍一像射過來,輕而易舉就推翻了我的謊話,揭穿了我。「你究竟是誰?來我皇朝是何目的?」
「臣妾沒什麼目的,臣妾就是木美美……哎呀,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我懶得理你!」我發現自己舌頭打結,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楚。難道要告訴他我是從很久遠以後的年代穿越過來的?借用了木美美的身體?誰會信啊?
「你不是!」他瞇著眼打量我,肯定的話語讓我暗暗叫苦。
倘若我實話實說,他不信,就必然說我是假冒偽劣,到時我就犯了殺無赦的欺君之罪。可是這種連我自己也不信的事實,他這個古皇帝又怎麼會相信?我還想留著小命出宮呢,不想就這麼死了!
「你憑什麼說我不是了?」我抵死狡辯。
「因為剛才你自己說你不是。」
啊?這是什麼歪理?「我說我不是木美美,你就真信啊?」
「很簡單,你撒謊時根本就不敢看我的眼神。而相反,你之前聲稱你不是木美美而是沐雲的時候,則目光坦蕩,毫不遮掩!所以,你不是木美美!」他雙目如鷹般銳利,竟如此細緻地觀察我!他若是生在我那年代,一定是心理學方面的高材生!
我垮下肩膀,警覺地後退了一些,靠在欄杆邊。「你願意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嗎?」
「進殿再講不遲!」他收起嚴肅的表情,轉身進了殿。
待我也進了殿,他將殿門都關嚴,才又坐到桌案邊的雕花椅上。
「怎麼?」我指了指他關上的門,不明就裡。
「皇宮之中,要謹言慎行,否則禍從口出。」
我點點頭,心中暖暖的。他也是個有心人呢!
「講吧!」他的言語軟了下來。
「這話,我只對癩蛤蟆文昕講,不對皇上講。」我還是有些後怕,畢竟我的身份本就不應當成為這個時代的皇家妃嬪,而我本身也迫切地需要自由。
像是看出我的擔心,他笑容綻放:「說吧!現在在你面前的是皇甫文昕,而不是當今天子。」
有了他這句話,我便可開口暢言了。於是,我將如何穿越來菲圖皇朝,如何碰上老爹和子魚,以及後來從池峰被綁回了京城做了木家千金小姐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
他靜靜地聽著,時而皺眉,時而大笑,時而沉疑。直到我講完,他還一味地看著我不語。
「我講完了!」我終於將自己不是木美美的事實講清楚了,渾身上下輕輕鬆鬆,心裡也不沉悶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將所有經歷當著人講出來,也是我第一次對著別人說:我不是木美美,我是從公元2006年來的沐雲!
他神采飛揚望著我,眼神精明之極:「世間真有這樣的奇事嗎?真是聞所未聞啊!」
「我知道所有人都不會信,但我真的不是木美美。你想想,一個大家小姐的廚藝怎麼可能像我這樣驚天動地?」
「驚天動地?你這也太抬舉自己了吧?」癩蛤蟆的標準算計眼神又出現了。不知道他又有什麼損招兒!
「難道不是嗎?你敢說你在客棧看到我做的幸福絲娃娃時,沒流口水?」我心想,如果我廚藝很爛,剛才就不會有人把我的面都搶走了,還邊走邊吃,哪有半點皇帝的樣子?
「……」
「被我說中了吧!死鴨子嘴硬!」好餓!我隨手從桌案上取了一隻雲片糕丟進嘴裡。若不是餓得厲害,我才不吃這甜膩了的東西。
「好了,既然你不是木美美,而是沐雲。這事就到此為止,你知我知就行了。不過,我從水裡救你一命,你還沒報恩呢!」他訕笑著,又開始打鬼主意。才覺得他這個人看起來順眼了一點,怎麼才不到一柱香功夫又變回了這副討人厭的模樣兒?
「我要出宮!你已經妻妾成群了,少我一個醜八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改日你再多招幾名美女入宮就是了,也省得整天看我不順眼,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我分析了一下,總結出一條結論:放了我對他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但是沒有一個人有你這麼好的廚藝,連御廚都未必能勝過你半分!」他半閉著眼睛,悠哉悠哉地笑言,彷彿我從來就是在他掌握之中,想逃也逃不了!
耍我吧?混球皇帝!「那大不了,我就在京城開家酒樓,你經常來光顧就是了,免費讓你任吃怎麼樣?」這總該可以了吧?總之我就是不要呆在皇宮裡,不想同他那堆妻妾打交道。我想出宮,我想見另外一個人,這種心情非常強烈。
「那可不行,這可由不得你!你冒名頂替,入宮參選是死罪!就算這一點,我不追究你。我在城郊救了你一命,你總該報答一下我吧?」這哪裡是皇帝?分明是無賴嘛?不知他的眾位大臣們看到他現在這種地痞無賴樣,會作何感想?
「報答?」我又暈了!「是你讓人來木家宣旨,強迫我進宮的好不好?」
「先別說本來就不是我要下旨讓你進宮,就算是我下旨讓你進宮,我也只是讓木美美進宮而已,你既然不是木美美,你來幹嘛?這還不是冒名頂替嗎?」
「那你當初救我幹嘛?讓我死了得了,我又沒讓你救!既然不是你下旨讓我進宮,那殿選的時候,你完全可以讓我出宮啊?為什麼還封我一個『美人』?你這不自相矛盾嗎?」就你癩蛤蟆有理了,還真是……我沐雲還有一大堆理呢!不是他下旨給木家?那又是誰?
「不管怎麼樣,你現在已經是我的『美人』,就得乖乖呆在宮裡……」
「你憑什麼讓我乖乖呆在宮裡?我招惹你了嗎?太過份了!」我氣極地打斷他的話,扭頭看向牆上的掛畫,對他漸漸難看的臉視若無睹。
「你怎麼沒有招惹我?在醉楓樓時,是你肯定地對我說『能者居之』的,所以才有了我今日的地位,天賦皇權!」他有些傷神地用手撐著額頭,似乎心情也很鬱悶煩躁。
啊?我只不過猜測他在爭家產,隨口一說而已,沒想到他竟然因為我無心的一句話,奮起爭奪皇位成為當今的天子!我的天哪?「這……是真的?可是我只是無心地說了一句而已。我沒有想到會影響你這麼多,真的……」
「你知道我給你簽的契約是怎麼回事嗎?」良久,他全身癱軟在椅身上,仰著頭,雙目緊閉,口中喃喃述著,聲音瞬間回歸平靜,單純而不帶任何捉弄與心機。
「一萬兩的契約?」怎麼現在又把這事扯了出來?我嗅出他言語中不尋常的氣息,愣了一下,看著他年輕卻線條冷毅的臉龐發呆。平心而論,他是氣度翩然的美男子,冉冉地載著王者霸氣,並不是我口中所說的癩蛤蟆或者粉面妖精。與石之彥身上的那種飄然出世的淡然相比,他身上更多一份鎮靜睿智和尊榮貴氣,這是權者才有的氣質。這樣外表俊朗非凡又集天下大權於一身的男子,怎不令三千粉黛芳心沉醉?
「對,就是那張契約!」他仍是閉著眼不看我,平平靜靜地說著。聲音如水般清澈,帶著一種能令人安定心神的力量。「那並不是什麼關於你的賣身契!」
「不是我的賣身契?那是什麼東西?」這麼說他並沒有故意整我?那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那是一張關於木家與番幫斯蘭布裡國私下的黃金交易明細,那上面的字都是斯蘭布裡文,狀如蝌蚪,一般的皇朝人跟本就不識得的文字!」
「啊?你是說二叔……不,是戶部尚書木正南在朝為官貪污受賄,私下與番幫進行黃金交易?」原來蝌蚪文是古代的外語,怪不得我一個字也看不懂,而皇朝的字我就都能看懂,我還一直以為是他有意整我而布下的圈套呢!那照他這麼說,我在木家聽到木正南和木長風的對話確實是事出有因的。木家之所以成為京師首富,其中必然有玄奧所在,所以他們才安排將我匆匆嫁去偏遠的濟州,以免因我而東窗事發。
「遠遠比這複雜!這些是國事,我也不多講了。我想說的是,我並沒有故意要捉弄你,我的原意只是想借你的廚藝把醉楓樓開起來,完成一樁心願!我並沒有故意欺瞞和刁難你,只是我沒料到你就是木家小姐,這也是我在城郊把你救起之後才知道的。」他重重地歎息一聲,俊臉上的誠摯悄然打動我,讓我一時之間不知應該作何反應。原來我一直都把他當作是精於算計的膚淺小人,卻不曾想到在這些事實背後還藏著這些不為我所知的事情,恐怕也是我有錯怪於他吧!
他這麼一說,我突然很想知道當時他給我的那封信的內容:「那我想知道,你給我的那封信都寫了什麼?為什麼木家人看了當即退了婚,一點也不為難我?」
「你真的沒打開看?」他癱軟的身體一下恢復了精神般筆直地坐了起來,迷人的唇角弧度彎得剛剛好。
我搖頭,因為我怕一旦拆了那封信,他的話便不管用了。
「沒想到你這麼聽話!那信裡只書了五個字,蓋了我的鑒印而已!」他肆意地笑起來,將剛才鬱鬱不歡的神情一掃而空。
五個字?會是什麼樣的五個字才會讓木家這麼規矩?看他的表情,估計又是捉弄我了。
他撇唇,哈哈狂笑,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身黑紅相間的袍子因為他劇烈的笑誇張地抖動著:「五個字:你是我的人!」
什麼?我是他的人?有沒有搞錯?怪不得木正南與木長風不敢動我,說不定正是他們出的計策讓我入宮!也怪不得他不讓我打開看,我若是打開看了,肯定當場氣斃!早知道,我寧願氣死也不入宮!「皇甫文昕,你太過份了,說什麼都可以,怎麼能這麼說話?現在好了,把我弄到宮裡來,又不讓我出去,存心想逼死我嘛!我一看你那副好色樣受不了,既然當上了皇帝,就應該勵精圖治,為老百姓謀福謀利,創建太平盛世!你倒好,剛坐上皇位就開選你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什麼三千佳麗的,完全就是混球皇帝。照你這樣,你們菲圖皇朝的天下沒幾天就玩完了!」
「有嗎?我什麼時候好色了?我不過就三個妃子,也就新進了二十名秀女而已。比起先皇還差得遠呢!」霸道男!「我不過是想和你和平相處,有這麼難嗎?你這脾氣就不能改改?或者哪天高興了,我真讓你出宮了也說不定!不過,你現在最好老老實實呆在宮裡,你若真出了皇宮,你的小命那才叫危險!總之,我會經常來你的常恩宮,你準備好每天接駕吧!」
「你混蛋!」我端起桌上那盤雪片糕,真接朝他招呼過去。
他閃身讓開,沒有生氣,只是表情惡劣了一點,兩道懾人心魂的目光落在我臉上,眉頭跳動了幾下,嘴唇蠕動著卻無聲響,而後他甩著寬寬的袖擺朝殿門而去。開了門,他又才冒了一句:「在這皇宮裡,每個人都代表著一方勢力,只有在沒有心機的你面前我方能說幾句真話,或許是我瘋了罷!」
我聽得出他話裡話外的懊惱與無奈,怔怔地看著他傲然挺拔的背影消逝在殿門外,而後洩氣地坐在椅子上。難道我真的要被禁錮在這森冷的宮牆之中了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華湘進來將殿內收拾了一番。「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雖然我嘴上說著沒事,頭腦裡卻絮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