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溺酒缸侯爺身亡

「鬼老八為什麼要殺了高學士?他並未收到邀帖,是偶然來到這裡的」,朱嵐岫大惑不解。

向擎蒼道:「如果不是萬不得已,鬼老八應該不會使出這樣的手段來,因為很容易暴露了自己。也許是高學士發現了什麼秘密,她不得不在倉促之間以媚術對付他,然後下手掐斷他的頸骨。」

「媚術對付好色的男人最有用」,柳鳴鳳低低一嗤。

朱嵐岫踱步到青花瓷缸旁,將裡頭的捲軸依次取出,向擎蒼和柳鳴鳳幫忙一一展開來。瓷缸內存放著眾多名家字畫,其中有一幅山水畫卻顯得與眾不同,沒有落款,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畫中山巒疊嶂,飛瀑流川,景色似曾相識,更讓人吃驚的是,畫上有一句題詩,「天秋色晴雲萬里,無數峰巒遠近間」。

向擎蒼道:「看這景色,像是我們所在的這座天皇山。」

黃浩然、張灩和柳王旬也圍了過來,細看之下果然就是這天皇山的景緻,斷情山莊外的鐵索橋也躍然紙上,奇怪的是,整幅畫中出現的,只有鐵索橋附近一座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小石屋,再未有其他房屋建築。

「我們經過鐵索橋來到斷情山莊後,似乎並未見到有這樣一座小石屋」,朱嵐岫努力回想著。

「我見過」,柳鳴鳳道,「這座石屋在白梅林的最深處,鄰近瀑布溪流,從白梅林外根本看不見。昨晚我和張灩在那一帶逗留了許久,正巧從那座石屋經過」。

向擎蒼道:「來福給我們那句詩的提示,難道是告訴我們,尋找浪劍的線索和這座石屋有關?」

一群人匆匆去了白梅林深處的石屋,石屋門沒有上鎖,一推就開。那是一座酒窖,裡面擺放著許多盛滿紅葡萄酒的大酒缸。酒窖的牆上,歪歪斜斜書寫著一行血字:擅闖者必死!

「又是血字,能不能換點新的花樣」,柳鳴鳳不屑一顧。

酒窖內除了牆上的血字外,再無任何線索,幾人空手而返。

出了白梅林,一行人向山莊大院行去,忽見路邊有一棵光禿禿的大樹,樹下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勿近,否則將遭遇不幸」。

柳鳴鳳輕蔑地掃了一眼,就要走近那棵大樹,卻被張灩一把拉住,「這山莊甚是古怪,還是小心點為妙」。

柳鳴鳳還想上前,柳王旬也厲聲喝止:「快走吧,不要胡鬧了。」

還未到午膳時間,大家先各自回房間稍作休息。柳鳴鳳一心惦記著那棵被禁止靠近的大樹,她性子執拗,天生有種叛逆心理,思來想去,她還是出了房門,直奔那棵大樹而去。

到了大樹下,柳鳴鳳在那塊寫有「勿近,否則將遭遇不幸」的牌子周圍左右瞧看,並未發覺有什麼異常。「哼,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別想嚇唬我」,她嘴裡咕噥著,兩步跨了過去。腳下的泥地瞬間鬆動,柳鳴鳳身子驟然下墜,跌入了一個深黑的洞中,洞內煙霧瀰漫,她昏了過去。

用午膳的時候,所有的人又聚在了一起。向擎蒼隱隱約約的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他四處張望,「這大廳內並沒有花卉擺設,哪來的花香?」

「什麼花香,我怎麼沒有感覺到?」身旁的朱嵐岫深深吸氣,才嗅出了一絲絲的香氣。

「大人的嗅覺實在靈敏」,挨著朱嵐岫而坐的張灩微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我收集零落地上的白梅花瓣放入錦囊中,正好可以隨身攜帶,有香囊的效用」。

朱嵐岫接過香囊,置於鼻下嗅了嗅,頓覺神清氣爽。

向擎蒼笑道:「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

聽到向擎蒼誇自己,張灩的眼眸倏然一亮,只是一剎那,卻被朱嵐岫捕捉到了,那抹亮色不同一般,那是混合了欣喜和愛慕,躍動著懷春少女情懷的光彩。

「婢子大約半個時辰前見到柳小姐出了正廳,往白梅林的方向去了」,巧玲的聲音傳了過來。向擎蒼他們這才發現,柳鳴鳳不在這膳廳中。

「這個丫頭,跑到哪裡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柳王旬焦慮萬分,迅即起身道:「我去找找。」

柳王旬走後,朱嵐岫道:「我們也幫忙找找吧。」

向擎蒼、朱嵐岫、張灩和黃浩然也都往白梅林的方向而去。白梅林方圓十里,四人於是分開找尋。大約一刻鐘後,他們重新碰頭,卻都一無所獲,不僅未見柳鳴鳳,連柳王旬也消失了蹤影。

「會不會出什麼事了?」張灩憂心道。

「對呀,那棵樹」,黃浩然猛然想起,柳鳴鳳對那棵跟前立有「勿近」牌子的大樹似乎十分感興趣。經他這麼一提醒,眾人疾奔至那棵樹前,果然在牌子後方發現了一個洞口,柳鳴鳳就躺在洞底,連喚數聲也沒有反應。

黃浩然回去找來一條粗繩子,還有玉虛道長和雲姑兩位幫手。朱嵐岫將繩子綁在自己腰間,下到洞底,將柳鳴鳳抱起,其他人合力拉她二人上來,之後又砍下樹枝用繩索綁成一張軟塌,將昏迷不醒的柳鳴鳳抬回房中,

雲姑為柳鳴鳳把脈後道:「她的脈象很平穩,應該是吸入了某種讓人長時間昏迷的氣體,時間到了自然會醒過來。」

沒有其他的法子,只能任由柳鳴鳳昏睡,留下一名丫鬟照看她。

回到膳廳繼續用餐,卻仍不見柳王旬。相互詢問得知,從他離開膳廳後,就再也沒有人見到他。

「第二首詛咒歌謠是什麼?」玉虛道長忽然發問。

巧玲道:「葡萄酒,夜光杯。腳朝天,咕咚咚,頭在酒中埋。」

玉虛道長肅然問道:「這山莊內可有釀酒的地方?」

向擎蒼道:「快到那間小石屋去,那裡是一個酒窖。」

所有人都湧向了白梅林深處的小石屋,推開門,眾人都駭得呆住了。柳王旬被倒吊在其中一個大酒缸上,頭沒入了鮮紅的葡萄酒中。午後的豔陽透過天窗直射下來,灑在酒缸內,缸內的液體呈現一種凝重的深紅色,晶瑩透亮,猶如紅寶石。

向擎蒼將柳王旬的頭部從水中撈了起來,酒水透著沁骨的冰涼。黃浩然解下縛住柳王旬雙腳的繩索,向擎蒼將屍體平放在地上。「未出現屍斑、屍僵,屍身還有溫度,死亡時間不會超過一刻鐘(半個小時)」,他查驗屍體後道:「死因是溺水。」

「又是和歌謠的內容一模一樣,難道真的是詛咒?」沐雨歌害怕了。

沐融忙安慰她:「別胡思亂想了,哪裡有什麼詛咒,分明是有人借詛咒之說殺人。」

「借詛咒之說殺人?」馬華倫冷冷一哼,「那你倒說說,是誰殺了人?」

沐融一時語塞,「這個……現在情況不明,還無法下結論」。

靈真子道:「這事頗有些蹊蹺。死亡時間不會超過一刻鐘,一刻鐘之內,除了昏迷的柳小姐和那個照看她的丫頭外,我們其餘所有人都是在一起的,誰都沒有機會下手殺害安遠侯。」

「這山莊的莊主一直沒有露面,沒準就是他躲在暗處殺人」,馬華倫對著巧玲怒吼:「快讓你們莊主滾出來,有本事單打獨鬥,暗算別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婢子……婢子也不知道……主人在哪裡」,巧玲結結巴巴。

「不要為難小施主了」,天宏大師道,「死者為大,還是先料理柳施主的身後事吧」。

巧玲道:「婢子幾人正準備今夜為管家和高學士做一場法事,超度亡靈,如今柳侯爺也不幸遇害,就將侯爺的屍身也抬到祠堂內,到時候一併超度吧。還要煩勞天宏大師和慧超大師兩位高僧為死者誦經。」

天宏大師道:「貧僧自當盡力而為。」慧超大師亦點頭應允。

巧玲又道:「本山莊有一鎮莊之寶,是一隻可以闢邪的白玉瑞獸,屆時也一併請出來,為各位驅邪。」

向擎蒼吩咐黃浩然立即趕回京城,將高中元和柳王旬的死訊報告陸炳,請陸炳定奪該如何處理此事。趁著天色還大亮,黃浩然就啟程上路了。

接連死了三個人,關於浪劍也再無任何線索,眾人都感意興闌珊,也不想尋找寶劍了,各自回房休息。向擎蒼越想越覺得那間小石屋有問題,出了房門,準備喊上嵐岫一同再去那間石屋勘察一番,卻見到了雲姑步履踉蹌的背影。他知道雲姑行動自如,那根枴杖只是用來偽裝的,這會兒卻見她走得搖搖晃晃,手中的枴杖並未著地,心中萬分奇怪,遂跟了上去。

雲姑去了祠堂。斷情山莊的祠堂位於石院落的後方,在一個單獨的小院內。祠堂大廳內停放著三具屍體,無人看守。雲姑徑直入內,丟掉手中的枴杖,分別掀開蒙蓋在三具屍體上的白布察看。她在柳王旬的屍體旁蹲了下來,雙目死死地盯著那具屍體,空氣中積壓著一股沉重的抑鬱,使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許久,雲姑才哺哺低語:「你終於死了。」她的聲調陡然拔高,一字一句陰寒毒辣至極,「讓你就這麼死去,太便宜你了。我恨不得將你抽筋剝皮,生啖你的血肉!」她那張蠟制的假臉毫無生氣,似乎全身都散發出一股寒意,襯著一襲灰白衣衫,就像是冰雪合成的人。她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忽的仰臉大笑,笑聲淒厲刺耳,慘烈中混入無比的痛苦。漸漸的卻轉化為嗚咽哭泣聲,聲聲悲淒斷人腸。

向擎蒼一直躲在門外,雲姑內功精湛,耳目靈敏,數丈可辨落葉,但此刻卻是大失常態,絲毫未察覺他的存在。向擎蒼又恐慌又緊張,如受冰水澆頭,全身抖動不停。雲姑因情緒過於激動而揚起手來,狠狠甩了死去的柳王旬一巴掌,清脆而又詭異的響聲震醒了向擎蒼,他腳步發顫地離開了小院,然後一路狂奔回到了房中。

眾人直到晚膳時才集合。一頓晚飯吃得悄無聲息,向擎蒼偷眼瞧看雲姑,她完全像個沒事人似的,從容進食,根本無法將那個在祠堂裡又哭又笑的瘋女人與她聯繫在一起。

眾人胡亂填飽肚子後就齊聚祠堂小院外。三具屍體已被抬到了祠堂大廳外的石埕上,前頭還擺放著一張供桌,上面有各種祭祀用的瓜果供品及香爐。

巧玲雙手捧著一個紅木托盤從祠堂大廳內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兩名丫鬟。托盤上擺放著一個精緻耀眼的紅緞小錦盒,她將托盤放在了供桌上。隨後巧玲和其她兩名丫鬟走了出來,招呼眾人入內。

張灩忽然驚恐地拽住向擎蒼的手臂,「大人,你看!」

向擎蒼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驚見明亮的月色中,有一個戴著鬼臉面具的人,在不遠處的樹叢中朝他們所在方向窺望。他疾步衝了過去,那鬼面人卻倏然消失了。只有樹枝劇烈顫動著,表明剛剛有人快步穿過。

向擎蒼只得滿腹疑惑地返回。

「你上哪兒去了?」朱嵐岫對擎蒼的突然離開感到訝異。

向擎蒼道:「我剛才看到那邊的樹叢中有個戴鬼臉面具的人,但追過去時那人已經不見了。」

朱嵐岫也將目光投向那片樹叢。

「你們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進去」,雲姑低喝了一聲。二人這才發現其他人都已進入小院了,忙快步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