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看看雲端,又低頭擺弄著自己修長的指甲,還在那裡遲疑猶豫,忽然聽見大地隱隱震動聲響,急忙抬眼,就見遠處塵土飛揚,能依稀望見誇列帶著其他巨人回來了,不禁身子輕顫了一下,有點害怕起來。
今天城裡發生的騷亂她早知道了,印象裡這些巨人都是野蠻之徒,抬抬腳就能要人的命,根本沒有道理可講的,若是讓雲端真帶著她走,混跡在這群巨人之中,那真是無法想像的可怕之事,思及至此,她連忙低聲急道:「那事真不是我做的,但我可以告訴你解法,只要你肯放我走!」
雲端聽了侍衛的翻譯,心裡暗暗好笑,事到如今了她還在嘴硬,不過他求的只是解藥,也沒打算追究到底,畢竟這個世界裡的律法他半點都不懂,只要夏洛安然無恙,怎麼都好說,於是點了點頭道:「你說的解法要是有效,我一定會放你走的。」
「你帶她去蘑菇林,找一種指尖般大小的藍蘑菇,煨成湯趁熱喝下去就可以了。」
「蘑菇林在哪裡?」
「從這裡出城往北,走上兩天的路就到。」
雲端還在沉吟,莫非搶先道:「我們不能信你!萬一這是你胡謅的怎麼辦?再說蘑菇顏色越鮮豔古怪,越有可能帶劇毒,說不定會吃出人命的!」
誇列等人很快就要走到近前了,那女子驚慌的轉頭看看,賭咒發誓道:「我絕對沒有騙你們!」
她騙人的次數太多了,而且嘴緊得很,說實話云端也不信她,但是真要帶她走又是個麻煩,恰好一轉眼,看見那侍衛正在旁支著耳朵等下文,準備替他們翻譯,不禁微微笑道:「龐貝城裡有人惡意傷害他人,是要被關押起來的吧?」
「是……一般關押十幾天至數個月。」那侍衛愣了一下,據實答道:「若是害得他人傷殘或是死亡,就不只是關押那麼簡單了。」
「那好。」雲端指著那女子道:「剛才的事你都聽見了,想必心裡清楚我沒有冤枉她。請帶她回去關押起來,要是她給的解毒法子不對,我們自然會回來。到時你可要交人給我們!」
這三個人似乎與誇族有密切關係,在眼下形勢不分明之時,侍衛自然不會違拗雲端的話,雖然有點猶豫,還是點頭答應了。
那女子在旁急道:「解毒的法子一定是對的!放我走,你不能說話不算!」
雲端瞟了她一眼,繼續向那侍衛道:「要是五天之內我們沒有回來,她就由你處置了,是關是放,只要不違背了你們的律法,都沒有關係。」
「好……好吧……」侍衛看看那明顯放下了心,露出風情萬狀的微笑,溫柔凝視著他的女子,突然預感到這將是一個燙手山芋,這種出身風塵的女子太難對付了,一不小心就會被勾得魂不守舍,若論其危險性,跟乾吃麻藤也沒什麼區別了,他不由抬起手來,擦了擦額角上的細汗。
等到那女子被幾個準備回去覆命的侍衛押走,誇列也將那在城裡發病的巨人安頓好,商隊就準備儘早出發回去了。雲端提前找誇列要了地圖,研究了半天,發現那女子說的蘑菇林倒是真實存在的,不過離誇列原本預定好的回去路線稍繞了一些,只好去找他商量,看能不能繞點路,晚一兩天回到茉香鎮。
「我等得及,這些病人怎麼等得及?」誇列正一肚子沒好氣呢,當場就拒絕了,他不想為了一個看上去沒什麼大礙的精靈耽誤了行程,既然決定了要回去,那麼自然是越早越好。
「他不肯繞路,我們就自己去吧。」莫非沉下了臉,有點看不慣誇列的行事方式。
「嗯。」雲端點點頭,反正身上帶的寶石還多,大不了去城裡雇輛車,就算不跟著誇族人走,也沒什麼關係。
「帶上我!我跟你們去!」誇休在旁聽見了吵嚷,又問道:「夏洛姐姐究竟怎麼了?我回來時找她說話,她嗯了兩聲就不理我了。」
「她生病了,我們準備帶她去蘑菇林治病,你別鬧她……」莫非話沒說完,誇列就在旁呵斥誇休道:「忘了出門時你爸和長老怎麼交待的了?讓你跟著我走!讓你聽我的話!」
「可是只繞一點點路,又是為了救人,為什麼不可以一起去呢?」誇休鬱悶道:「這一路上,他們可沒有少幫我們忙呀!先前要不是夏洛姐姐出來說了兩句話,也許我們這時都跟瑪雅人打起來了。」
「對啊!我也要去蘑菇林!」誇聚也鬧了起來。
誇列原先就不願意帶著這兩個孩子出來,此刻心情又煩躁之極,被他們這一鬧,立刻不耐煩了,揮揮手道:「走走走,要去以後就別再回茉香鎮了,到時長老要是問起,我就說你們兩個不肯回去!」
那不就等於被逐出誇族了嗎?一句話說得誇休和誇聚不敢再鬧,只是眼巴巴的望著雲端,希冀他想點辦法帶他們同去,但此刻雲端也沒有心情陪孩子胡鬧,只想早點替夏洛找到解藥,便敷衍了一句:「回去以後再見吧。」
走的時候,他們終究是沒有帶上誇休和誇聚,只是將隨身採買了準備帶回去的東西都交給誇休保管,莫非就去城裡雇了輛車,三人坐在車上拿著張地圖由車伕帶著走,緊趕慢趕途中還是露宿了兩夜,直到第三天清早,才趕到那所謂的蘑菇林。
蘑菇林,顧名思義,應當就是長著許多蘑菇的樹林,但是親眼看見的時候,雲端和莫非還是吃了一驚——
這裡的蘑菇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多,而且不是依附在腐土和枯木之上,是單獨生長的。這裡也幾乎找不見一棵樹木,整片林子完全都是由或大或小,五顏六色的蘑菇構成的。那大的蘑菇,足有四五人疊立起來那麼高,像一柄巨傘遮蔽著天空和陽光;那小的,僅只有尾指的指甲蓋那麼丁點大,一串串密集的生長著,遠遠望去好似一嘟嚕圓潤的珠果;還有那不大不小,看上去適中的,倒是跟正常世界裡的蘑菇沒什麼兩樣,只是色彩繽紛得教人有點害怕,不知道吃下去會不會毒發身亡。
「這到底還是不是蘑菇?」莫非苦笑著搖頭,拉住打算回龐貝城的車伕,問清了這裡的確是蘑菇林,才放他離去。
「不管是不是蘑菇,先找找有沒有像解藥的那種吧。」
情況出乎雲端的意料,藍色的蘑菇這裡有不下幾十種,幽藍、鈷藍、湖藍、寶藍、孔雀藍……這些都是藍,究竟是哪一種呢?他這個從來不後悔的人,都忍不住有點後悔沒問仔細了。再轉頭看看夏洛,她看見這些蘑菇時,似乎眼神亮了一下,但是隨即又黯然了下去,默立在一旁,安靜乖巧得簡直有點不像她了。
「雲端,過來看看是不是這種?」莫非蹲下身去,采了一隻指尖般大小,藍底上帶著粉白小點的蘑菇,遞到他眼前。
「應該不是吧?」雲端仔細看了看,有點吃不準,把那蘑菇擱在一旁道:「再找找有沒有別的。」
三人一路深入蘑菇林,四周的光線漸漸幽暗起來,空氣中似乎有些半透明的小光點在漂浮游移,襯得這片蘑菇林有若仙境,但探手去捉時,又總是撲空,彷彿那些光點輕如塵埃,只是輕輕一揚手,帶起空氣的輕微振動,都能將這些小光點給拂到遠處。
「這些……是孢子吧……」莫非想了想,從夏洛隨身的背囊裡找出手帕,遞給每人一塊,叮囑他們摀住口鼻,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小心點防範為妙。
再往裡走些,四周生長的蘑菇有了些變化,許多巨大的蘑菇都是半通透的模樣,有些菌褶還薄到完全透明,隨著不知從哪裡吹來的微風輕輕起伏著。看上去就好像是千百隻水母懸浮在半空中,輕輕抖動它們的傘狀體,若是夏洛此刻神志清醒正常的話,大概會大喊奇妙了。
不過雲端和莫非卻沒有閒心去觀賞這些奇特的菌種,只是半伏著腰,低著頭在地上搜尋,儘量不去踩踏地上的那些蘑菇,可惜這一點實在沒辦法完全辦到,因為遍地都是蘑菇,不踩到是不可能的,還要防止腳底打滑,摔個嘴啃蘑菇。
找了大半天,足足搜出五六種蘑菇與那酒吧女子形容的相似,雲端和莫非有點無措了,不知道該給夏洛吃哪一種才好,偏偏入口的東西又不能隨便亂試,鬧得不好會一命嗚呼的!
「我看要不折回龐貝城去問問?」莫非提議道。
雲端搖搖頭:「一來一去耽擱的時間太久了,萬一都不是怎麼辦?我怕拖久了,夏洛的情形會更加糟糕。」
已經是很糟糕了,糟到連吃飯都要讓人餵了,夏洛就像個才出生不足週歲的嬰兒,別人餵吃的給她,她就吃,要是不餵,她也從來不喊餓,任何時間都神遊在未知的世界裡一樣。好在話語多重複幾次,貼著她的耳朵說得響亮些,她還是能聽懂,略有些反應的,會沒有任何異議的照做,否則吃的問題還好解決,解手的問題就得為難死這兩個男人了。
兩人討論了半天,最後還是雲端想出個折中的法子,帶著找到的那些蘑菇走出去捉幾隻小獸,將麻藤粉先餵給它們吃,等藥性發作後,再嘗試餵牠們不同的蘑菇,看究竟是哪一種有效,確認不會中毒後,再餵給夏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