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凌波谷的夢魘(中)

優優掙扎著撲過來,正巧看到七月跌翻在床,手上襟口全是血漬。她面色蒼白,半弓著腰伸手就揪住雲寧揚的領口,表情猙獰的說:「要不是我開口,你是不是想慪死她?」

「你失了血,該好生調養,還上來做什麼?」寧揚依舊是那溫柔的神情語氣,攤著手也不動,「是她一定要往岔了想,我有什麼辦法?再說瘀血於她有害,吐出來也好。」

「跟當初說的不一樣,誰讓你抓她了?」優優咬牙切齒,指尖余氣亂翻,她後悔不迭,「我真笨吶,我真是個大傻瓜!」

宮主說的對,當初流火也說過,化成人形不見得就是會做人了,做人的那一套套她還差的遠!只看他生的俊秀,便動了心思,傻乎乎的就貼過去,當初完全感覺不到他有靈罩之氣,後來貼近了聽他說話,覺得他氣息飄忽,心想就算是妖靈也不過是泛泛,哪知這下惹出亂子來,還連累了七月也被抓來,他抓七月何用?

寧揚看著她氣急敗壞,面色蒼白無血色,簡單到如同小白一樣的女人,以為這世上不會再有了!靈罩浮蕩不穩,必是初化人形不久,也許正是因此才有著不經世事的簡單,張口便問他可成了家,得到答案便不疑有他笑面如花,明明是這般滑稽,偏因她那殷殷神情變得動人。

然後又很直接的問他,要不要跟她一起雙修,她說,你也是妖靈吧?剛出形的?開始以為是人,但氣息浮蕩估計也是剛出形不久。雙修得宜增倍,是雙方樂成的好事。

小白與她不同,小白是被打碎的玉石,恰是保留了最純粹的部分,而她,則是一張白紙,等待人為她繪圖成卷,她不通世事,卻依舊有自己的原則,她問他可否成家,就是她的原則,或者世人扯謊她讀不出看不懂,但她並非是胡亂荼毒,她願意等價交換,雖然這價碼他開的駭人,但她應的乾脆。

她自有她的爽朗豪邁,心頭之血她付出認為值得的地方,她自是舉手無悔,也從未想過,這人心詭詐陰謀重重。

在那一刻,沒來由的他鬆了口氣,還好,她碰上的是他!

「你該靜養調息,我並沒有為難她。」寧揚托了一下她的肘,瞅著她的面色說,「九冥草雖然可以平穩你的心脈,但隨意動怒對你身體也不好!」

「哪個要你關心。」優優一甩手側身坐在床上,喘了兩口粗氣,指著他道:「我自願出心頭血,你做成了藥就該跟我雙修,咱們兩個是公平交易,你抓她……就是破壞約定!我不要相信你了,我現在不要把她帶走。」她說著強運了口氣,回身要抱七月,但一陣頭暈眼花,險沒一頭栽在七月身上。

「你還沒雙修增功,現在走了不是很虧?」寧揚靠著椅背說,「我不會為難她了,而且我也把她的傷治好了。」

優優撐著手臂看著七月,早知道自己的一些葉梢就能接骨,就該先剪把頭髮給她,也不至於讓她吊著膀子還跟著流火追來,當時優優失了血,半點氣力也使不出,明知他們在後面緊追不放,卻連喊一嗓子都做不到,後來她連人形都保持不住了,她越想越悔,好端端的雙什麼修?自己慢慢練唄,早晚也是能長進的。現在落在這廝手裡,他若翻臉,她們兩個全是案上魚肉!

雲寧揚,碧展秋的大仇人,她聽到他名字的時候,已經傻了巴幾的奉了心頭血給他了,她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她正暗自罵自己,哪知寧揚不知何時竟湊了過來,撐著床沿瞅著她一臉和煦春風:「精明的人我見過太多,陰謀層出不窮讓人乏味的很,所以獨對笨蛋有好感,碰到我,算你走運了。」

「你抓她做什麼?」

「你沒發覺麼?她有妖力。」寧揚偏頭看著優優,「不是妖靈,而是妖,完全的妖力。」

「胡扯。」優優嗤之以鼻,突然見他指著自己的眼角說:「現在傷已經沒了,不過當時她的確弄傷了我,我為了抵御火氣,周身有靈罩的,越是薄弱的地方越聚氣強勁,但她抓傷了我的眼角。」

「活該,怎麼沒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呀?」優優想也不想就頂他一句。

寧揚也不生氣,直了腰站起身來,輕描淡寫的說:「所以我把她抓來研究一下,順便引那只火巖瓏過來跟我打一打,我喜歡跟灼息強的人打架,好久沒動法,就當鬆筋骨了。」

優優一聽氣得內髒要出血,掙扎著直起身吼:「你……我宰……」

話音未落,寧揚已經抬腳往門口去,揚揚手指說:「你養好再說吧,現在你連只雞也宰不了。」說著,身形一轉,已經繞過紗籠出去了。

出了閣樓小廂,迎面薄紗如霧,山風輕拂,卷起一片秋涼。寧揚倚著窗欞,邊上趨來一個侍女捧著熱茶適時的遞來,身後跟著一個小童。寧揚接過茶鍾,水氣氤起一片朦朧,掃濕了他的睫毛,他輕啜了一口茶問:「都收拾妥了?」

小童低聲應著:「都收拾妥當了。小的今天便往京裡去,主人還有什麼話要吩咐的?」

「也沒什麼要吩咐,不過要與他交待仔細,說火法雖盛,也不見得就是正主兒,省得到是不是,又跑來尋我的晦氣。」寧揚淡淡的說。

小童輕笑了點頭,一時又想起一樁來:「主人這般篤定,怎知那火巖瓏真就尋來?若他怕了,從此藏了不來要怎麼辦?」

「自然是要來的。」扶著額頭,牽唇帶出一絲戲笑,「這般追趕都要帶著,哪捨得憑人搶奪了去?」

寧揚這邊說完,又向著邊上的侍女道:「裡頭那兩個,那小丫頭再給她服一劑化淤膏,那個木靈,給她接著配續息丹,這兩日把谷裡歸置一下,要安置客人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徑自拐下樓去,九幽之下的秘密,只有歷經過九幽的人才能知曉,歷經九幽的人……他輕輕搖頭喟歎,這樣漫無目的也不知何時是個盡頭,真是比死靈還要麻煩一萬倍!

死靈?他慢慢踱步,眉梢微微的揚起,又想到倫了啊!有時忍不住會想,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在世間的時間越長,繁華就越失了光彩,而永不褪色的,終是那眼不能及,身不可觸,卻通達至心魂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