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憎與怒(下)

白霧逆飛,自地而空而著火球旋轉化無。天空染成一片通紅,火鳥儼如圖騰,七月於中灼燒。灼息漫步她的身周,而她被氣息包裹於內。身體蜷如嬰兒,雙手交織抵於胸前。而下方已經燒成一片火海。無數火鳥已流火為中心,自他的身體飛竄而出。陰氣催發的林木,蒸騰的白霧無法再重新附著,就這樣被火焰吞噬,化成焦土化成黑煙。最後「轟」的一聲,一切皆消失無蹤。詭異廣森,瞬間化無,一如方才只是幻境。

流火身形倏然抖出光影,直直的向著海濤扎去。海波深處有道蛇影正向下潛,流火探手一繞,手臂盤出一條火龍,竟在水底灼燃拉出長長一道紅線。他單手拍於肘間,龍行速度極劇加快,破浪斬波,於黑濤之下銜住那道蛇影瞬間燃燒起來!

他的身體於海底若一條銀魚,疾追那海中火團而去,雙掌突探挾水一抱。那火團逆而向上,皆全部頂進他的胸腔。

一股徹陰森寒緊逼而來,讓他險些散了氣。那股陰氣亂頂不覺,飛竄在他的脈息深處。七月感同身受,共脈便可知對方所受的痛苦她的身體微微抽搐,雙手交拇指,八指如扇團團浮蕩。依次閉合、慰凰、荒三門,接著拇指反壓於尾指,唇邊帶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種指印,是疏景丹華催力的法門。用這種方法引血導向流火,陰氣回應足以說明,那正是耒(lei 三聲)殿殘存的靈力。靈力是魄之力,是從魂魄之中分割出來的。

流火自水中而出,身體並未沾染半滴水,指尖彈去火鳥倏而化無,伸臂接住七月的身體。看著她的手指結勢低聲說:「不讓我用龍炎,是不想耒殿的魄力受損。」

「她是因你我受了連累,我不能讓她這樣死去。」七月微掀眼瞼,喃喃道,「你收了她的魄力,她還有殘魂與逄蔭纏在一起。等她魂魄相合之時,就可以......」

「死靈借眠死之力而來,居然還是漫引這樣遠。用泥土和水化出的新軀,混合了耒殿的木力以及逄蔭的蛇息。居然還能遮掩出這樣廣的范圍。」流火拖著她往肩上一送,開口,「但是調配這股力量的,依舊是逄蔭的憎恨。」

「她乃萬物之源,所有被緊縛不得安息的靈魂都有土之力。」七月看著流火,「我知道如何克他們了。」

流火繼續凌空向北,卻沒有開口。七月所想到的,他方才也想到了。碧丹傾絕也想到了,所以他會再回到龍禁海!

「憎恨的源頭,是他們不能安息的原因。逄蔭最恨的人,並不是你而是我。」

七月伸手攬著他的脖子,坐在他的左肩上低語,「正如那穆錦容,最恨的怕是碧丹傾絕夫婦吧?」

「逄蔭最恨的,是我和你在一起。」流火抿了唇緩緩說道。

「起源還是我。」七月迎著夜風,原本如刀割般的寒冷刺骨,因多了一層火息而變成暖融。在這黑暗的海面之上,卻帶給她格外的恬靜與溫柔。過往的種種便這般浮現於眼前,最後便成了一片煙。

「我既然能帶你出來,必會應你一切。你想做什麼我都會答應的。」他靜靜地說,感覺到她的手臂在慢慢收攏,他輕輕笑,「就算灰飛煙滅,總歸不寂寞。」

她的胸口微窒,眼眶潮濡卻沒有哭,他從來都對她如此的縱容,一如堅定的當她的翅膀。就算飛撲而去的方向是世人眼中的無限黑暗,也會因他而打開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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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龍禁海已經一分為二,縱貫東西拉出一條朦朧的水幕將整座胡隔離,以至北南的景致看起來猶如迷蒙幻境。

湖南岸半扇湖面是波光粼粼,碧水白濤。而水幕北側則是黑水濤波,陰氣沉沉,整座大湖被隔成陰陽兩重天。流火到的時候自空中俯瞰,便是這一幕光景。看不到半個人影,但是可以感覺到氣息。他帶著七月落在南岸,七月乍一見這湖泊十分的驚人,難怪叫龍禁海,廣涵無邊,完全看不到對岸。南側一帶也是重山,湖心隱隱可見蒙蒙山影。

流火瞇著眼看了一陣,聽得自身後山徑之中有氣浮蕩更像是為他們引路。他抱著七月便順著氣息而入,直至山腰林深之處,錯分林徑。見到一處小小的莊院。而傾絕正立在外面的空地上,微偏著頭看著他們。

「還以為你已經血枯皮乾,看來你狀態不錯啊。」流火放下七月,看著傾絕淡淡開口,「有個成了妖的魚龍在幫你,難怪你能尋到焦牢山的方位。」

「我能尋到,他們也尋到了。我隔水幕的時候已經晚了些,還好你們沒事。」傾絕的話在流火聽來一點也不誠懇。

兩人一開口,屋裡聽了動靜出來。傾絕偏抬了下頜:「多謝你肯收留南宮修,奔波一夜也辛苦了,進去吧。」

流火抿了下唇,並不多言拉了七月便隨著一道入了內室。屋內坐著三男一女,女的自然是傾絕的娘子白夜黃泉,男的七月皆沒見過。但現在她也有火息罩,對方並不掩息,大致可知這三個男的皆是異類。

流火掀眼,當中一個白衣的他卻是見過的。當初在雪影山,突襲他與熾煙瑕的正是這位。熾煙瑕的老鄰居,一只成了妖的吞雲獸!

至於邊上的,定然是傾絕的兩個靈物,那個雷獸流火見過,不過化成人形也頗端正,有一雙標志性的赤目。至於另一個,竟與傾絕長得極像,不過眼睛泛著灰藍。

傾絕略介紹了一下眾人,傾絕的雙靈,雷王獸鬼目灼以及妖狼剎寒夜哥,皆已經妖化,罩氣不掩的情況之下依舊若有似無。那吞雲獸名飛雪夕月,與傾絕的娘子有師徒之誼,難怪會這般助他們。

「這方圓百裡已杳無人煙,打從當年死靈一役之後,再沒人願意往龍禁海這裡來了。」傾絕看出七月欲開口,便提前解了她的惑。

「那些人在哪裡失蹤的?」七月聽了面色一緩,這樣不會牽涉無辜就再好不過了。索性又直接問了另一樁她極為關心的事。

「東谷林一帶,那裡你不陌生。」傾絕應著,「他們運氣不好,寧揚現在還在那裡找。」

「屍鬼換身是馭死靈的禁術,只要找到施術的人,亡靈自然潰散。但陰幕太重有鬼掩眼,要借用你的灼息幫我驅陰。」傾絕說著,自桌上拿了壺分別給兩人斟上,「穆錦容不斷自水中復生,又借了當初搶奪的水火晶魄之力,加上一個碧逄蔭,沒有強灼驅陰我難以發揮。」

流火看著他,眼中帶了戲謔之意。兩人目光相對,自是一哂無語。縱拉水幕哪裡是幫流火阻斷死靈追蹤,根本就是以逸待勞要等他們來幫手再說。不過流火也可以理解,傾絕來到這裡,就是賭對方第一個喚出來的是穆錦容。

結果他猜中了,死靈他來到龍禁海,必要集力於此保自己眠死之地,這樣無法再繼續蔓延京城,損害降到最低。妖靈的目標基本上都是馭者,這點傾絕並不擔心。而盡力將死靈控制在可控制的范圍之內,他的第一步就完成了。剩下的,並不是要虛耗法血與他們無休止的對戰下去,而是要采取最有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