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就像是這樣的河流。

  橫亙在彼此的中間。從十四歲,到十七歲。一千零九十五天。像條一千零九十五米深的河。

  齊銘曾經無數次地想過也許就像是很多的河流一樣,會慢慢地在河床上積滿流沙,然後河床上升,當偶然的幾個旱季過後,就會露出河底平整的地面,而對岸的母親,會慢慢地朝自己走過來。

  但事實卻是,不知道是自己,還是母親,抑或是某一隻手,一天一天地開鑿著河道,清理著流沙,引來更多的渠水。一天深過一天的天塹般的存在,踩下去,也只能瞬間被沒頂而已。

  就像這天早上,齊銘和母親在桌上吃飯。母親照例評價著電視機裡每一條早間新聞,齊銘沉默著往嘴裡扒著飯。

  「媽我吃完了。」齊銘拿起書包,換鞋的時候,看見父親的錢夾安靜地躺在門口的矮櫃上。脖子上有根血管又開始突突地跳起來。

  「哎喲,再加一件衣服,你穿這麼少,你想生毛病啊我的祖宗。」母親放下飯碗與剛剛還在情緒激動地評價著的電視早間新聞,進屋去拿衣服去了。

  齊銘走到櫃子前面,拿過錢夾,抽出六張一百的,迅速地塞到自己口袋裡。

  齊銘打開門,朝屋子裡喊了一聲,「媽別拿了,我不冷,我上學去了。」

  「等等!」

  「我真不冷!」齊銘拉開門,跨出去。

  「我叫你等等!你告訴我,你口袋裡是什麼!」

  屋外的白光突然湧過來,幾乎要晃瞎齊銘的眼睛。放在口袋裡的手,還捏著剛剛抽出來的六百塊錢。齊銘拉著門把的手僵硬地停在那裡。

  聲音像是水池的塞子被拔起來一般,漩渦一樣地吸進某個看不見的地方。

  剩下一屋子的寂靜。滿滿噹噹的一池水。放空後的寂靜。

  還有寂靜裡母親急促的呼吸聲和激動而漲紅的臉。還有自己窒息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