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花開時節動京城·04

  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陽春三月,這個時節是桃花開得最燦漫的時分。一枝盛放的桃花被樹下人輕握在掌中,他的面容曖昧的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若非那斜飛入鬢的眉梢掩不住意態風流,當真雌雄莫辯。

  「憐卿,這枝可好?」

  「只要是爺給的,奴家無不喜歡。」憐卿托著腮,目不轉睛地盯著樹下握著桃枝的白衣青年,嘖嘖,當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紅。

  萬翼剪下那枝桃花,無視一旁的花神醫,將那枝桃花輕輕插在憐卿髮上,而後退開一步又仔細調整了下位置,方才滿意地收手。

  「爺,好看嗎?」憐卿起身,擺弄了下頭髮,拋去一記媚眼……

  樹上的影一忍不住背過身,痛苦的撫額。

  當假鳳虛凰到了以假亂真的最高境界時,他的世界觀人生觀已經徹底被顛覆了。

  公子……憐卿……你們倆個其實是來報復社會的吧。-_-||這廂,萬翼將憐卿飄來的媚眼打掉,「憐我呢?」

  「還待在屋裡呢,說什麼也不過來,」說到這,憐卿道,「女人心你就不懂了吧,她好歹也曾是大家閨秀,哪有勇氣大咧咧的坐在這看我們打情罵俏?」

  「女人心……」萬翼默默地重複了一遍,其實……她,她也是女人啊。

  作為一個女人,還不如一個男人知心,實在是太失敗了!

  花神醫聞言立刻精神振作,一把又撲上來握住憐卿的手,情真意切道,「姑娘此言真是直入心肺,女人心……在下也不懂,為求解答,可否讓在下看一看姑娘的胸口?」

  憐卿面無表情的抽回手,「流氓!」

  「姑娘此言差矣,在下……扒拉扒拉。」

  又來了……

  萬翼揉了揉太陽穴,還未進入正題,他們兩個又開掐,眼看她的二十歲生辰即將到了,介時他的冠禮該如何置辦?

  萬翼計算著邀請入席的名單,回頭跟大長老敲定人選,再則,近來商量被太后打壓得厲害,漸漸向王黨靠齊,憐我這步棋,也該到了下手的時機。

  「話說,怎麼濟王回京後都沒見他來拜訪?」

  冷不防花應然將話頭轉向他。

  萬翼一愣,笑道,「他八成還在掙扎。」

  花應然先是愕然,而後意會地搖頭,「萬郎,你實在是壞透了!」

  萬翼哈哈一笑,「萬某倒萬分期待殿下主動尋我的那天。」

  憐卿眼珠子一轉,「那……若是他當真肯妥協,爺又該如何?」

  萬翼反手彈了彈他的腦門,「本公子自有主張。」卻是任他再怎麼追問,也笑而不答。

  定國將軍薛濤很煩惱。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暖玉溫香還沒抱熱乎,後腳濟王殿下又追上來了。

  他只想抱著夫人再造幾個娃兒,可遇上了殿下……真是造孽啊。

  「你說,你說孤有什麼不好?」這次濟王殿下來,總算沒有再洗劫他地窖裡的酒,唯一不好的是,他這一待下來,就不走了。

  這熟悉的問題五年來薛濤已經熟練到閉著眼睛也能回答,「殿下英明神武,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若有人說不好,那定是嫉妒,若萬郎說不好,那定是他害羞,愛在心口難開!」

  可惜今日濟王未醉酒,不好糊弄,只聽「砰!」地一聲,祁見鈺將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拍——

  定國將軍心中已淚流成河……我最愛的夜光杯吶,只剩下最後一對了。

  「殿下,天晚了……這幾日你都滯留在將軍府,太后在宮中該急了。」

  祁見鈺道,「無礙,下個月孤要分府,已經同母后提過,這幾日孤就在宮外選府邸位置,暫不回宮。」

  薛濤暗暗扼腕,要不要這麼不幸?

  濟王殿下道,「孤已經打算好了,介時就將王府修在將軍府隔壁,孤來去也方便。」

  薛濤張大嘴:「……」晴天霹靂!

  「怎麼?高興成這副模樣?」濟王殿下笑著用力拍拍他的肩,「孤可是放棄了跟萬翼比鄰的機會選擇你喲。」

  薛濤噴淚:萬郎萬尚書萬大人!請速速將殿下給認領了吧。

  「你說!」祁見鈺壓根沒體會到定國將軍心中的悲苦,他一胳膊輪住薛濤的脖子將他的頭拉到離自己不過半指的距離——

  薛濤霎時大驚失色,「殿,殿下!你……你要幹什麼?」

  「薛濤,你看著孤,」祁見鈺一手捏起薛濤的下巴,讓他近距離的看自己,「你仔細看孤!」

  「看……看什麼?」薛濤結結巴巴道,「殿下有的,臣都有……」想到萬翼,他又驀地改口,「雖然大家都有,可殿下只,只心慕萬郎的……」

  「這還需多說,」祁見鈺不耐煩的打斷他,強力鉗著他的下巴,又往他的臉上拉近了幾分,「我是讓你看孤!你看出什麼了嗎。」

  感覺濟王的鼻息噴到自己臉上,薛濤的臉瞬間憋成醬紫色,被……被男人噴氣的感覺……「臣……深愛妻女,臣,臣不能啊!殿下!」

  祁見鈺黑著臉,「誰問你妻女了?再看!你仔細再給孤看看!」

  薛濤被迫盯著祁見鈺的臉戰戰兢兢地看了老半天,最後吞吞吐吐地道,「好像……左邊的鬍子沒刮乾淨?」

  祁見鈺:「……」

  薛濤雲裡霧裡的抬頭,「殿下?」

  只見祁見鈺霍然暴起,給了他一記頭槌,「難道你看不出本王是一位難得的偉男子!不屈居人下的大丈夫嗎!」

  「……看出來了。」

  「那你說,大丈夫……」濟王殿下突然可疑地低了聲,「大丈夫該不該,那個屈……」

  薛濤本能地回答,「大丈夫能屈能伸。」

  話落,便霍然看見眼前的濟王殿下鐵青的臉,他忙不迭又改口,慷慨激昂道,「但大丈夫更應該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濟王殿下這才面色稍霽,可過了一會,又道,「但,但若是對方……不威武呢。」接收到薛濤隨後投來的奇怪眼神,祁見鈺清了清嗓子,「若對方是心愛之人,那……又該如何?」

  薛濤隱隱有些了悟,驚悚地看向濟王,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殿下,有捨才有得。不過,若還有一絲抗爭的餘地,就千萬要爭取!」

  祁見鈺撓心撓肺,要捨,他第一個衝不破心中那關,光是想到對方也是同自己一般的男兒軀體,雖然情動時也曾有過不顧一切的野望,但真要明刀明槍,他……他就熄火了。

  他並非是那種天生龍陽之癖的人,除了萬翼之外,並非未見過其他嬌媚的少年,亦有臣下見他不近女色,改送他美麗的孌童,但面對他們,他只覺男子這般惺惺作態令人生厭,更無法忍耐那些飽含慾望的碰觸。

  唯一讓他有親近慾望的便是萬翼,可偏偏……又是男兒身,看慣了他的風情,再看其他女子,只覺如人偶一般,精緻脆弱又嬌軟無用,根本勾不起他的性致。

  除了……居那個人下,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

  祁見鈺蹙眉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著桌面,突然靈光閃過,他倏地起身,拋下一句「孤去萬府,今夜就不回來了。」

  薛濤默默地祈禱:……求您以後都別再來了。

  夜深露重,萬翼從書房步出時腳步有些虛浮。

  雖然她已經算老姑娘了……可還未到老的年紀吧,這麼快就腰酸背痛腿抽筋?萬翼按了按肚子,甚至連下腹都開始隱隱悶痛……

  「公子,濟王殿下已到府門……」暗衛悄悄來稟。

  「讓他進來吧。」萬翼不在意地揮揮手,他甚至有些期待……濟王的答案。

  一刻後,竹林盡頭萬翼毫不意外的被祁見鈺堵住。

  「殿下……可是已經想好了?」

  祁見鈺一身玄服,玉帶金冠,私闖入他府內卻毫無任何掩飾的意圖,他腳尖一點竹節,輕盈而優美的落回地面,「你當日說,你並非未對我動心,是也不是?」

  萬翼一笑,而後緩緩點頭。

  祁見鈺朝他走近一步,微微赧了臉,「那,你只說……不屈居人下,對不對。」

  「確是如此。」

  「這兩者,其實……本王覺得並不衝突。」關乎貞操危機時,濟王殿下很是變通,「其實,我們可以互許鍾情,肉體之愛焉能長久,其實二者,未必不能割裂……」

  說來說去,濟王的意思就是能不能先柏拉圖一下,精神戀愛就好,關於居人下什麼的……大家就浮雲吧。

  萬翼正中下懷,正想著該怎麼趁此機會再調笑幾句,原本隱隱作痛的下腹卻是驀然一絞,他霎時白了臉,感覺一股熱流從腿間湧出,順著大腿下滑……

  祁見鈺見他突然色變,驚得一把扶住他,「萬翼!你怎麼了?」

  萬翼緊緊抿著唇,第一次在祁見鈺面前失了一貫的鎮定——

  她的葵水竟然提前來了?!

  最要命的是,離寢室,還有將近一刻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