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打鬥還很激烈,但漸漸地,裡面的聲音越來越輕,到後面,變得一片寂靜。等在外面的兩派勢力,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該衝進去,還是繼續等首領出來好。
「你們怎麼也不進去看一看呢?!」
「小鳥」皺眉撅嘴,對邊上的兩個手下命令,「我們難道要一直都等在這裡嗎?」
「但是小姐,首領要我們好好保護你……」那兩個手下也是無奈,我看他們兩個男人,人高馬大的,卻對這位任性的小姐,很沒辦法。
「現在不能過去……」我看著灰塵迷茫的那一頭,下意識感覺到,那裡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兩方之中拉鋸。
「憑什麼要聽你的!」因為我和她的意見相反,小鳥就跟吃了爆竹一樣,差點從原地跳起來,「你不過就是個自|慰的工具而已!」她皺眉,氣得跳腳,一雙烏黑的眼眸,瞪得很大,好像我是她的仇人似的,「你以為,你長了一張跟我一樣的臉,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了嗎?告訴你,嚴皇深愛的人,是我,你懂嗎?他跟你上床,不過就是因為你的臉而已,沒了這張臉,你什麼東西都不是。只要我一開口,就算是讓他當著我的面,挖出你的心臟來送給我,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說道後面,她好像是被她自己的語言給激勵了,粉雕玉琢的一張美顏,漲得通紅。立刻就要下令,讓手下來捉我,「你們怕什麼,她不過是個廉價的人造人,丁路根本就不喜歡她!」
「是啊,我不過是個人造人而已。」我對那兩個手下微微一笑,握拳在身側的手,卻緊緊握拳,只要一個動作,隨時隨地,都可以使用我的能力,把面前兩個大男人,轟飛上天。
那兩個也是聰明人,見識過我的能力,不敢隨便動我。情況一時僵化,只留下小鳥,一直用要殺掉我的眼神,死死地看著我。我絲毫不懷疑,如果現在給她一把刀子,她就可以立刻衝上來,把我砍翻在地。
片刻之後,塵埃開始落下,陽光穿透障礙,露出房間裡面的樣子。
塵埃終於散盡的時候,領頭走出來的男人,是丁路。
我心裡猛地一沉。不知心裡空落落的是怎麼一回事。我竟然有那麼一瞬,希望最先走出來的人,是嚴皇。
但我很快調整好表情,迎著主人走過去,只是,沒走幾步,卻見他嘴一張,一口鮮血,從裡面漫出來,很快濡濕了他的衣襟。接下來的三步路,主人走得就像是一座崩塌的雕像。每一步,都顯示出他的精疲力盡。癱軟的膝蓋骨,讓他一個踉蹌,跪在地上,撐著身體的雙手,也隨之失去力氣,主人很快地癱軟在地,身體抽搐,不斷地、大口地吐血。
與此同時,渾身浴血,卻神采奕奕的嚴皇,慢慢地從洞穴的入口走出來,手裡攥著一顆五彩晶瑩的小石頭,目光灼灼,盯著我。
嚴皇勝,主人敗,這個結論,已經呼之慾出,但這個場景,卻讓我覺得很不真實。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從小鳥的嘴裡迸出來。她捂著嘴,雙眼含淚,幾乎是瘋狂地撲倒在丁路的身體邊上,嚎啕大哭,「怎麼會這樣?!不是說你會贏得戰鬥,帶我回去的嗎?怎麼會這樣丁路?!」
她哭得雙肩顫抖,聲嘶力竭,周圍人你看我我看你,紛紛傻眼,居然沒人想起來,要替主人報仇,我們這邊的護衛發了半天的呆,最後只好選擇看我。
我也覺得莫名其妙。
就算要哭,應該哭倒在丁路身邊的人,難道不該是他一手製造出來的人造人,本人在下我嗎?為什麼哭得最淒慘,反應最激烈的人,卻是嚴皇的未婚妻小鳥姑娘?
是否這也印證了,那天晚上,主人打電話的對象,確實就是這個嚴皇的未婚妻?主人和這個「小鳥」,很早之前就互相認識,一同協議,要讓她嫁給嚴皇。
小鳥完全不顧周圍人的眼光,自顧自地用她的白裙子,給主人的嘴角擦拭血跡,邊擦,邊一臉滿足地依偎在他懷中。那優美的姿勢,垂淚的雙眸,如果不是她靠錯立場,一定是個很美麗的畫面。
「……」相比較小鳥的肝腸寸斷,我卻異常冷靜。暗自用能力封住主人不斷流血的傷口,直到我看到主人的手,急不可見地動了一下,這才放鬆地呼了口氣。
嚴皇沒再看地上的主人,而是徑直朝我走過來,動作瀟灑,腳步豪邁,他向我伸出手,臉上的笑容,如此動人,「我拿到了,」他說,「把你的靈魂,交換回來的東西,我拿到了。」
「你在說什麼……」我搖頭,雙手握拳,一掌就要使用能力,將他推開。但是他卻先一步,使用了能力,將我的動作困住,先一步抓住我的手,「我會幫你拿到你的身體的,跟我來。」
連拖帶拽,我被帶到趴在地上,還在哭泣的小鳥面前。
倒在地上哭泣的小鳥,一臉稀里嘩啦的淚水,看著我們兩個,像是個正被迫害的可憐公主。她看看我,再看看嚴皇臉上的表情,知道自己露餡了,忙抹乾淚水,「嚴大王,你、你想幹什麼?為什麼牽著她的手?她是敵人啊!」公主殿下指著我,一臉的義憤填膺,好像剛才撲在主人身上痛哭流涕的人,根本不是她。
「你是叫『安薇』,是嗎?」嚴皇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女孩,「因為當初被傳染了病毒,所以留下一條性命,又被丁路拿來當做僕人,這麼多年,他居然把你的靈魂,放到小鳥的身體裡……讓我愛上錯誤的人,傷害小鳥,鑄下大錯,最後再告訴我真相。這種幼稚的報複方式,就是他想出來的,恢復自己男人尊嚴的方法?
當然……能夠控制人造人的身體,這對我和小鳥來說,確實是一個阻礙,如果不是今天能夠順利地剷除他,我或許也會忌諱他的血液。」
「你在說什麼……什麼安薇,我是小鳥啊,我才是小鳥,你最喜歡的小鳥!」公主殿下面色慘白,想要挽回她的大靠山,可惜,靠山本人卻不領情。不僅不領情,反而更加用力地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和「小鳥」的手,強迫地靠在一起。我和小鳥接觸到的瞬間,嚴皇手上的寶石,發出耀眼白光。
我只感到一陣無力,身體好像也不是我的了。
意識飄忽在身體之外,我開始用第三者的眼光,看著荒野中,正在發生的一切。
——
「小鳥」,和我,還有主人,三個人都軟綿綿地倒在地上。第一個開始動作的,是我原來的身體,姑且稱之為「她」。
她一臉驚恐地撫摸自己的身體和臉,不敢置信地發出尖叫,「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真的交換身體!你,你瘋了嗎?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你要和我結婚的,你忘記了嗎嚴大王……?」
嚴皇低頭,檢查「小鳥」倒伏在地上的身形,直到探查到了她微弱的呼吸,臉上的表情,才稍微緩和。他溫柔而留戀地撫摸著「小鳥」的皮膚,像是在對待自己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把丁路和安薇抓起來,」他頭也不回的開口,「至於中心區的人,全部殺光。」
「是!」
首領大勝,自由區的手下們,群情激昂。而和驍勇的自由區異能者相比,中心區那幾個人,真是倒霉到家,抵抗力如此微弱,兩邊相遇,傾世一面倒,中心區的不對,幾乎在十多分鐘內,就遭遇了團滅的悲慘結局。
主人和安薇,分別被捆上了特質的繩索,分別關在完全漆黑的車廂裡,厚重鐵門超過一指寬度,完全隔絕外界的聲音和光線。我心裡著急,但意識卻飄忽在外面,幫不到主人。我不知道我的身體被那個安薇佔據後,還能不能繼續幫助主人止血。但看嚴皇的意思,他也不準備傻掉主人,大概是擔心主人一死,會連同人造人一起死亡,從而間接影響到「小鳥」的身體。
畢竟,做出靈魂交換動作的人,是主人,這其中的玄妙,恐怕不是一塊石頭,就能輕易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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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識無法離開人類「小鳥」的身體太久。我想我大概是變成了一縷幽魂,總是在她沉睡的身體附近,上下遊蕩。
回去的路很漫長,但嚴皇洗了個澡之後,就再也不肯離開小鳥半步。無論是吃飯睡覺,他都要守在這個沉睡的身體邊上,要不是偶爾上個廁所,他會稍微離開一會,簡直就是二十四小時地在一起。
他愛憐地、來回地撫摸她的臉龐,親吻她粉色的嘴唇,好像那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好芬芳的花蜜。
「十天的時間,小鳥,十天之後,你就可以回到你的身體,那時候,我就可以徹底除掉丁路和安薇了……」嚴皇總是滿懷希望地將「小鳥」摟在懷中,親吻她額頭,「等到你醒過來,我們就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讓所有人都承認你的地位,等到你康復了,我就把自由區交給趙波和鐵,我們兩個人,找個小地方,好好地過日子。我會保護你,再不受傷害。我再不會因為不認得你的靈魂,而做出對你傷害的事情,也不會因為不能完全地保護你,而讓你受委屈,讓你看著我,和另一個假冒的你,虛與委蛇。」
很多的承諾,很多的誓言,就算那個昏迷的身體,根本無法聽到他的話,他還是一遍又一遍地訴說。
他說話的時候,長長的劉海,會遮住那雙幽深漆黑的眸子,但陽光穿透他側影,他的一舉一動,看起來都是那麼讓人流連。我幾乎真的要相信,他嘴巴裡不斷訴說的,這一套「主人迫害了他和他的愛人,並且拆散了他們兩個」的故事,是真的了。
他似乎一直把我,當成是他所謂的愛人。
但我明明是主人的人造人啊,而且嚴皇才是傷害主人和我,拆散我們兩個的罪魁禍首。
我繼續飄蕩在空氣中,聽嚴皇掏出一本破破爛爛的小本子,開始給沉睡的身體,念裡面的文章。
儘管我對他充滿敵意,卻不得不承認,深情厚誼的他,嗓音性感而沉穩的他,為了那個沉睡少女,親自給她擦身、洗澡,甚至親自為她排去污物的行為,都讓嚴皇,變得溫柔而立體。他不再是主人嘴中,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反派人物,而漸漸變成一個,願意為了愛人,付出一切,無所不用其極的男人。
我開始害怕,自己的靈魂,回到那具身體的那一天來臨。我害怕自己面對這樣的嚴皇,我是否還能抵抗自己身體裡,對他的欲|念,能否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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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
一股子巨大的吸力,把我完全地吸入了新的身體。我睜開眼睛,剛好對上嚴皇的視線。
他從唇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如同一朵初放的花兒,竟然帶著羞澀和不知所措,「是你嗎……?小鳥?」
我回報他以笑容,然後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打上他的臉。
「啪」一下子,驚天動地。他皮糙肉厚,這點攻擊,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反而是我的手掌,又麻又熱,疼得很。
「疼嗎?」他居然也不生氣,捏著我的手,強迫地放到嘴邊,輕輕呼氣。氣息在紅腫的皮膚上,吹得人很癢,我試著抽回手,但是他卻紋絲不動。
「卑鄙!」我怒罵,既然打不痛,就放嘴咬他的手掌。我啊嗚一口下去,他卻也不躲閃,居然真的被我咬出了一道血口子,鮮血的味道刺激了我的動作,我更加下狠心地咬。而嚴皇,簡直就是個石頭做的人,任憑我撒潑耍賴,對他拳腳相加,不躲閃,不讓開,也不掙扎。直到我氣喘吁吁,他才終於收回手,笑著看了看上面的傷疤,「解氣了?」
「怎麼可能!」我看著他笑意盈盈的眼睛,惡意地刺激他,「我還沒為主人報仇之前,是不會解氣的!」
「說什麼傻話,」果然這句話一出口,嚴皇的臉色就變了,他板起臉,指著自己,「我是誰。」
「嚴皇。」
「你呢?」
「……我沒有名字。」主人只叫我「寶貝」,從來也沒有給我過名字。
「……小鳥,」他皺眉,「為什麼你的記憶沒有恢復。是靈魂轉換的後遺症嗎?」邊說,他邊扶著我的頭,想檢查我的後腦勺,被我一巴掌拍開。
雖然我失望地發現,因為換過身體,所以我已經喪失了能力,但我的力氣,還是很大的。這麼一掌下去,他流血的傷口,更加崩裂得滿是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