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經理那張比死了爹還難看的臉,鐘旭的頭低得快挨著桌子了。「行了,什麼也別說了,這個月居然連續遲到三次,我決定對你處以500塊罰金,再有下次的話,哼,準備遞辭職信吧!」鐘旭覺得自己的頭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這老女人真是毒啊!」鐘旭心有餘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憤憤不平到極點。
「又中招了?」同一個部門的江婷湊過來壓底聲音問道。鐘旭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我的LV啊!!」她真想大哭一場。江婷拍拍她的肩頭:「理解你的心情,唉,下次小心就是了!」
想想自己在捉鬼時的天下無敵十足霸氣,再看看眼前的處境,除了嘆口氣之外鐘旭什麼也不能做。隨便抓一隻等級最低的小鬼放在那老女人面前就足以讓她非正常死亡一千次,而自己居然要受這種人的氣!咳,誰叫他們鐘家被賦予的神聖職責偏偏是非盈利性質的呢?!
每次行動不僅沒錢收大部分時候還要自己報銷差旅費,說實話鐘旭有時候常常擔心自己因為財政赤字導致三餐不濟暈倒在這個光榮的崗位上。所以為了把此類狀況發生幾率降到最低,看在每月月底小心翼翼點著為數不多的鈔票所帶來的精神享受上,她在自己的額頭上貼了一個大大的「忍」字。
鐘旭狠狠地把一整杯涼水灌進肚子。這時,旁邊兩個多嘴婆金娜跟何春的對話引起了鐘旭的注意。
「對面的長瑞前天又死了一個!」
「真的啊?那樓真那麼邪?」
「可不嗎,聽對面的小胡說這已經是今年的第五個了。所以我昨天一早就趕去李大仙那裡請了十個護身符回來呢!」
「哎呀,我們離他們那麼近,會不會也惹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啊?早知道就不要搬到這裡來了嘛!不行,我也要去找李大仙!」
「誰知道老總從哪裡聽來的說這裡是聚寶之地,租金還是以前的兩倍呢!咱們搬來還不到半個月呢,千萬別惹上啊,太恐怖了!」
鐘旭一下來了精神,看來又有的忙了。第一次來到這個地區的時候,鐘旭就知道這裡不是一個清淨之地。上班的第一個晚上,這幢寫字樓裡所有不該存在的東西就被她清理得一乾二淨。回頭再看看金娜跟何春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樣,鐘旭覺得好笑得很。有她在,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從小到大凡是跟鐘旭有頻繁接觸的人從來都不容易染上疾病更不容易碰上不該碰上的東西,包括她現在的同事,那老女人也是受益者之一,非但不知感激,反而恩將仇報。真該把她扔到對面去餵鬼以解心頭之恨!
鐘旭走到窗前,打量著對面的長瑞大廈,這座大廈是市裡最豪華頂級的寫字樓,裡面進駐的都是最有名的大企業大財團,很多人都以能在長瑞大廈工作為榮。那六十層的高樓,巍然而立,迎著冬日稀薄的陽光,晶亮的外殼折射出層層疊疊的好看光芒。可以清楚地看到螞蟻般大小的人群從大樓前進進出出,川流不息。
那裡其實並不缺少人氣,然,冷得透心。鐘旭沒來由得好奇起來。
「鐘旭!你在窗前發什麼愣?那份統計報告你準備拖到什麼時候?!」老女人氣惱的女高音把鐘旭從冥想中拖回現實。
鐘旭乖乖地回到座位上,拉過厚厚一摞文件夾,埋頭繼續枯燥得要死的工作。可是,那可惡的老女人還不肯放過她,走到她旁邊,用手狠狠拍了拍她桌子:「你給我用心點!再出什麼紕漏我饒不了你!要知道,你這個位置有一萬個人排著隊在等呢!」鐘旭頭也不抬,心想如果殺人像殺鬼一樣不犯法,她第一個幹掉這老女人。
「啊,還有,等下你把我辦公室裡的那盆寶貝花兒拿到頂樓去曬曬太陽!」老女人轉身離開時還不忘丟下一句無聊透頂的話。
「可是,現在沒有太陽……」鐘旭看了看窗外陰沉的天氣,小聲說道,剛剛的那一點陽光已經在幾秒鐘之前消失不見。看著老女人投回的想吃人的目光,鐘旭把下面要說的話連著口水都嚥了下去。氣喘吁吁地從頂樓回來後,還來不及休息,鐘旭又被老女人抓進辦公室。
「你明天下午3點跟我一起到對面長瑞的豐旗集團去辦點事,我就不到公司了,到時你把這些文件帶上!」順著老女人的手指,鐘旭看著文件櫃旁三個超巨大的紙箱倒吸了一口氣。帶著一整天的疲倦和滿心的忿忿不平,鐘旭推開了家門。
「今天這麼晚啊?!」鐘老太探出頭問道。
「唔!」鐘旭一邊脫鞋一邊有氣無力地應道。走到客廳,鐘旭才發現家裡來了客人——鐘老太和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子面對面坐在小圓桌前,桌上兩杯綠茶正冒著熱氣。見到鐘旭,這男子立即起身點頭示好,並主動伸出手:「這位一定是鐘小姐!」鐘旭疑惑地伸出手去:「你好,請問你是?」沒等對方答話,鐘老太搶先說道:「這位是盛唐集團的少東司徒少爺,你肯定聽說過的啊,嘖嘖,年輕有為,最近經常在電視節目還有報刊雜誌上見到他……」
「奶奶……」她白了鐘老太一眼,實在是受不了她老人家語氣裡的興奮與驕傲,活像那少東是她親孫子一樣,就算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也用不著這麼拍馬屁吧。
「鐘夫人過譽了。少爺兩字就免了,叫我司徒月波就好,或者司徒也行啊。」司徒月波微微一笑,優雅地一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下。鐘旭坐定後,不由得打量起面前的男子來。這人臉上的表情始終是平和且自然的,但是一舉手一投足都透著一股豪門大家的氣勢,高貴逼人卻毫不落俗。看著他,鐘旭立刻條件反射地聯想起自己公司的老總那副不可一世的熊樣。同為商界裡打滾的高層人物,那傢伙,與這司徒月波一比,高低立見。
「這次冒昧造訪,主要是為了家父。」司徒月波開口說道,眉頭也隨之緊鎖起來。
「你父親?」鐘旭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態。
司徒月波嘆了一口氣道:「家父最近,最近……」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方才繼續:「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雖然我私人認為這看來很荒謬,但是,我們試了很多方法,完全不奏效,如今他老人家已經臥床不起,我們實在走投無路,所以……」
「所以找到我們?」鐘旭搶過他的話頭,「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憑什麼覺得我們能幫你?還有,你所謂的荒謬是什麼意思?覺得這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是嗎?或者覺得找些人來伏魔驅鬼是荒謬透頂的行為呢?」
「旭兒!你說什麼呢?」鐘老太見勢不對,狠狠踩了她一腳,低聲斥責道。
「哎喲!奶奶你……」鐘旭痛得差點跳了起來。
「司徒少爺你千萬別介意,我這孫女說話從來不經過大腦的。」鐘老太滿臉堆笑,「喲,茶都涼了吧,我再去沖一壺,你們慢慢談啊。」鐘老太起身往廚房走去,臨走之前還不忘賞給鐘旭一個「不端正態度就不給你飯吃」的可怕眼神。
「呵呵。」司徒月波一笑,誠懇地說道:「鐘小姐不要誤會。我絕對沒有任何嘲弄或是詆毀的意思在裡頭。我自小在國外生活,三個月前才回國幫助家父打理集團內的事務。說實話,在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個無神論者,如果剛才無意中冒犯了鐘小姐,我道歉。」
聽罷這番入情入理的解釋,鐘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啊……抱歉,剛才我誤會了。恩,關於您父親的情況,可以詳細地把前因後果說說看嗎?」
「大概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父親把集團總部遷進長瑞大廈。怪事就從我們正式進駐長瑞那天開始。據當時父親的助理描述,那晚他和家父處理公事直到午夜,是最後離開公司的人。他們乘電梯離開時,明明顯示電梯是下到了一樓,但是,每次打開門都還是在22樓。連續試過好幾次後,心生不安的他們只好走樓梯,總算是平安離開了。」
「之後,怪事更是接連發生,先是有公司的女職員莫名其妙暈倒在衛生間,後來又有職員在走廊被不明物體襲擊,幸虧發現得早,不然醫生說他肯定會失血過多而死。最離譜的是,電腦部的一個主管一夜之間變得舉止怪異,上個星期……他在辦公室裡上吊自殺了。」
「先等等!」鐘旭打斷了他,「才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你們那裡發生了這麼多事,死的死,傷的傷,怎麼沒有在外界激起任何風波呢?」
「盛唐若要封鎖消息,這座城市裡就沒有人敢開口。」司徒月波的語氣平淡至極,但是,讓人不得不信。
「哦……這樣啊?!」鐘旭愣了愣,眼前這男人身上有股深藏不露的威懾力。
「請繼續!」
「半個月前,父親的精神越來越差,起初只是夜裡常做噩夢,大家都以為是他平日過於操勞所致,找了醫生診治,吃了一些鎮靜類的藥物,可是毫不奏效。後來情況愈發嚴重,父親不僅夜夜被噩夢纏身,白日也時不時的胡言亂語,一會兒說有人掐他脖子,一會兒對著鏡子大叫說自己的頭不見了。最讓我們吃驚的是這幾天,家父的身上居然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各種淤青和奇怪的傷痕,連最好的醫生也束手無策,家中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這才提醒我們父親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所以,我這才冒昧來懇請鐘夫人和鐘小姐,無論如何請幫我救救我父親。」司徒月波的眼裡俘起一層似隱似現的水光,「為人子女,看著父親痛苦的樣子……我真的很難受……」
不可想像,這麼一個常常被閃光燈包圍像太陽一般驕傲耀眼的男人竟然會有如此脆弱的表情,而且這時候他還那麼誠懇的在祈求她的援助。
剎那間,鐘旭覺得自己偉大了起來。她找不出拒絕這男人的理由,更何況,捉鬼本就是她職責所在。
「司徒先生,你先不要著急,你放心,令尊的事我管定了!」鐘旭一字一句地說。
「真的?」從司徒月波的臉上看到了大大的希望。
「當然,我鐘旭答應了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她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來找我們的?別告訴我你是查黃頁查到我們家的。」
「黃頁?」司徒月波一愣,旋即一笑:「鐘小姐說笑了,其實,這只能說是我們司徒家的造化和你我間的緣分了。鐘小姐是不是有一位中學同學名叫蔣安然的?」
「蔣安然?」鐘旭仔細一想,一拍手,「啊!沒錯!當年念中學的時候我們還當了三年的同桌呢!關係還挺好,只是中學畢業後聽說她跟著她父母去了國外,從此就斷了聯繫!」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我弟弟剛好與她是大學同學,她父親與我們盛唐有生意上的往來,偶爾會相互拜訪,前幾天她剛巧從國外回來,得知我父親的近況後,就囑咐我們來找你,說你一定可以幫我們,本來她今天要與我一同前來的,可是她臨時被父母叫回渥太華處理一些急事。不然你們老同學還能得以一聚呢。」
「哈哈,原來是這樣啊。這個蔣安然哪,我們都差不多有十年沒見過了。」鐘旭哈哈一笑。
說起這個老同學,她想忘也忘不了,這麼些年來知道她鐘旭不凡一面的除了鐘老太和鐘家各位親戚之外,大概就只有這個蔣安然了吧,當年鐘旭曾經救過她的命,不過當時出了點意外,讓蔣安然目睹了她伏鬼的全過程,當時就把這丫頭嚇得暈了過去。後來鐘旭半懇求半威脅地與她約定不準把當時所看到一切外洩,對她的超凡能力蔣安然必須守口如瓶。看來,老天的安排真是出人意料,當年的一次失誤居然造就了如今這司徒月波與她鐘旭的一段緣分。
「她除了讓你來找我之外,還說了其他的什麼嗎?」
「沒有了,只是說如果你不問,千萬不要提及她的名字,她好像挺怕鐘小姐的。」
鐘旭一挑眉:「她當然怕我了,因為她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以後若是有機會見到她,我會跟她算賬的。」
看著司徒月波一臉茫然,鐘旭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桌子:「行了,不說其他的了,明天我要到長瑞去辦事,正好可以到你父親的公司去看看。」
「是嗎?太好了,明天幾點?我派人來接鐘小姐。」司徒月波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急地問。
不如派人來幫我搬那老女人的超大文件箱吧?!
鐘旭真想這麼說,可是轉念一想,怎麼能讓他看到自己被人折磨的慘像呢?辛苦建立在這位太子爺面前的女英雄形象可不能那麼快就被破壞了。
她搖搖頭說:「不用來接我了,辦完事後我直接上你們公司去就可以了,大概在下午四點左右吧,你在你的地盤等我就行!」
司徒月波恢復了起初的優雅平和,說:「那我就恭候鐘小姐大駕!」
話音剛落,司徒月波站起身:「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今天實在是打擾了。」
「喲,司徒少爺這就忙著要走了呀?不如留下吃個便飯吧?」鐘老太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笑得比花兒還燦爛。
「謝謝鐘夫人好意,晚輩還有些事要處理。」司徒月波邊說邊從公事包裡掏出一張小紙,恭敬地遞到鐘老太面前道:「晚輩的小小心意,多謝鐘夫人和鐘小姐肯施以援手。」
鐘老太想都沒想馬上就伸手接了過來,以餘光不露痕跡地一掃,立即現出看見了天使的表情。
「哈哈,司徒少爺實在是太客氣了,您的事兒就是我們的事兒,您儘管放一百個心吧,令尊福大命大,定能過此一劫!」鐘老太的聲音起碼年輕了20歲。
司徒月波的笑容有點僵硬。
鐘旭張大了嘴看著自己的奶奶……
「還愣在那兒幹嘛?還不送司徒少爺下去?真是不懂事的丫頭!」鐘老太白了她一眼,把她往門口一推。
就在兩人下樓的時候,鐘老太還不忘伸個頭出來大聲道:「司徒少爺以後有時間常來玩啊!」
汗……
司徒月波的白色BMW跑車停在大門右邊不遠處的銀杏樹下,引得路人紛紛側目相看,好車就是好車啊,看得鐘旭都要流口水了。
看車的人很多,不過,看人的卻更多,路過的姐姐妹妹嫂子大嬸,都不忘投給鐘旭身邊這男人發自內心的熱辣一瞥,如果不是他一臉與剛才大相逕庭的冷漠孤高,她們恐怕會衝過來找他合影簽名要電話吧。鐘旭沒來由覺得好笑,悄悄側目又打量了一下他,呵呵,世上有如此優秀的男人算是造物主的恩賜吧。
綜合各方面指數,鐘旭給司徒月波打了高分。
她突然想通知蔣安然她鐘旭大人不計小人過關於她洩密的這筆帳決定既往不咎了其實她打心眼裡還想請她吃頓飯以示感謝,若不是她,恐怕她這輩子都不會與這司徒月波有任何交集。
看著低頭傻笑的鐘旭,司徒月波不解的問:「你笑什麼呢?」
「啊?!哦,我,我沒笑什麼,哇,你的車好漂亮啊!」鐘旭臉一紅,馬上指著他的車給自己解圍。
說話間,一輛摩托車飛快地從前方的拐角衝出,直直朝他們衝過來,鐘旭條件反射的正要拉著司徒月波閃到一邊,誰知這冒失鬼突然在離他們不到兩米的地方自己摔了個面朝黃土背朝天,摩托車順勢滑到了一邊,倒霉的司機哎喲連天的慘叫不已。鐘旭二人見狀忙快步向前看那司機有沒有怎樣。
走近一看,這小子還忒大膽,騎摩托居然不帶頭盔!
鐘旭彎腰問道:「你還好吧?」
「奶奶的你試試從摩托車上摔下來看有沒有事呢?」司機氣急敗壞邊吼邊試著翻過身坐起來。
聲音好熟啊,鐘旭待他翻過身再仔細一瞧,眼睛立刻大了一圈:「啊?!鐘晴?怎麼是你啊?」
地上的人聞言迅速撩起搭在眼睛前的亂發定睛一看,驚訝地叫道:「姐?!是你呀?!」
「你們是姐弟?」司徒月波吃了一驚。
「是呀!」鐘旭一邊應他一邊伸手把鐘晴扶起來:「嚴不嚴重?還能不能站起來?」
「大概傷到屁股了……」鐘晴呲牙咧嘴地勉強站起來,不停的揉著受傷部位。
鐘旭臉色一變,吼道:「你這死孩子是不是活膩了呀騎摩托車已經夠危險了你還不戴頭盔你當你是成龍還是李連杰啊想找死也不要拖累別人啊知道你剛才差點把我送去上帝那兒報到嗎你姐我現在正是花樣年華早晨的太陽你這麼做實在是太可惡太不負責任了!!掐死你這死小子!」
鐘旭的唇舌此時堪與AK47媲美,一邊發射一邊還不忘伸出魔爪狠狠擰住鐘晴的耳朵。
「哎喲哎喲,姐,饒命啊,這,這在大街上呢,多少人看著呢你給我留點面子嘿~輕~輕點……」鐘晴一邊跺腳一邊拿手拚命護住自己的耳朵討饒到眼淚汪汪。
「哼!」鐘旭鬆了手,戳著他的額頭大聲責問:「你這死孩子,怎麼回國了也不事先通知我們一聲?!你爸媽知道你回來了媽?還是你又玩離家出走?給我老實交代!」
「是我爸他們讓我回來找奶奶和你的!我才沒有離家出走呢!」鐘晴揉著通紅的耳朵委屈地分辯道。
「他們讓你回來找我?!為什麼?」鐘旭奇怪為什麼旅居國外已經10年之久的二叔會突然把自己的獨生子遣回國內。順帶提一下,之前提到的多年前硬要跟鐘旭一起抓鬼卻差點成了鬼物口中之食的衰人正是面前這位鐘晴堂弟,自他父母在他10歲時去到希臘定居後,他一直住在鐘旭家由鐘老太撫養,直到高中畢業後才飛去與父母團聚。算算鐘旭與他已經有整整兩年不曾謀面了,卻沒想到今天會在這樣一個狀況下和他重聚。
「姐,我好歹昨天才風塵僕仆地從歐洲大陸飛回來,今天又受了那麼重的傷,咱們先回家容我歇會兒你再來盤問我行嗎?」鐘晴可憐巴巴地忘著鐘旭。
「是呀,鐘小姐,看你弟弟目前的情況好像真的不太好,是不是我先送你們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妥當呢?」當了十幾分鐘透明人的司徒月波看著鐘旭問道。
呀?!鐘旭一驚,剛才簡直都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司徒月波了,此時她只希望自己剛才的表現不要嚇到他才好,她立刻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對司徒月波說道:「哈哈,這個,上醫院就不用了,我弟弟他從小粗生粗養,身體好著呢,這麼一點傷根本不算什麼。」
「我情況好著呢,你瞎操個什麼心啊?!我打小就討厭那股子福爾馬林味兒,那地方哪兒是人去的呀,活人都給你熏死了,你……」鐘晴話音未落,又開始慘叫起來。
邊擰著鐘晴的耳朵一邊對司徒月波賠笑道:「不好意思,我這弟弟沒什麼文化,說話不經大腦,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只當他食物中毒說胡話呢。」
「呵呵,你們這對姐弟還真是……」司徒月波搖頭一笑,隨後他抬手看了看表,神色一緊:「啊?!快六點半了?!」
「你趕時間是吧,那趕快走吧,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鐘旭見狀忙說道。
「對不起,我還有一個重要的約會,就先走一步了!明天見!」司徒月波對鐘旭歉意地一笑,隨後加快腳步朝他的車走去。
BMW緩緩啟動,調了個頭往鐘旭他們這邊開來,從鐘旭身邊經過時司徒月波停了車,側身對鐘旭說道:「一切就拜託鐘小姐了。」
「沒問題,明天見!BYE!」鐘旭往前跨了一步對他揮揮手大聲說。
司徒月波這才滿意的開著車離開,很快就消失在鐘旭的視線裡。
「這小子誰呀?開個BMW到處晃,現寶呢?」鐘晴望著BMW消失的方向衝口而出。
「你這小子就是臭嘴一張,早知道當時就讓鬼吃了你,算是給我耳朵除害。走走走,回家去,瞧你這一副難民嘴臉。上哪兒去搞了這麼一輛破車,沒摔死算你命大。」鐘旭沒好氣地抓著鐘晴往家去了。
鐘老太抱著鐘晴整整號啕大哭了半個小時,邊哭邊罵她那個殺千刀的二兒子這麼久才讓她孫子回來見她。直到眼淚鼻涕濕透了鐘晴背上的全部衣裳以後鐘老太才抽抽噎噎地鬆了手。
「什麼都別說了,先去洗個燥,奶奶給你做飯吃,瞧這可憐樣兒的,他們洋人的東西可吃不出個好的。」鐘老太摸摸鐘晴的頭,然後一邊揩眼淚一邊往廚房走去。
「怎麼她老人家從來就沒對我這麼好過呢?」鐘旭撇撇嘴。
鐘晴則看著自己價值不菲的外衣欲哭無淚……
「說吧,二叔怎麼會突然讓你回來找我們?」鐘旭往嘴裡塞了一塊餅乾,邊嚼邊問。
「誰知道呢?!」鐘晴也順手抓了一塊塞到嘴裡,大不咧咧的回答:「那天突然把機票扔到我面前,說我活了二十幾年連鐘家最皮毛的本事都沒學到趁現在學校放假趕緊回去找你堂姐學點真正的本領免得辱沒了鐘家的名聲。所以,我回來啦!」
「真的?」鐘旭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對這個堂弟她是再熟悉不過了,雖然他捉鬼的功夫爛到令鐘家人無數次想把他開除家籍,但是如果讓他去專修撒謊耍賴課程的話,他一定可以拿到教授職稱。
「當然是真的!我騙誰也不敢騙大姐你呀!」鐘晴又塞了一塊餅乾。
這句話鐘旭基本上相信,她知道鐘晴就怵她這個堂姐。另外她也清楚,她二叔和那個自稱擁有北歐某神族魔法師高貴血統的二嬸行事一貫囂張古怪至極,記得當年他們頭一天還在為下個月的水電費該漲多少而跟房東吵得不可開交,第二天就扔下不到十歲的兒子雙雙失蹤,直到七年後才突然給鐘老太打個電話輕輕鬆鬆地說他們現在已經在希臘定居了,明年就把兒子接過去。當時把鐘老太氣得差點吐血,對著話筒大罵生這個兒子還不如養頭豬,一點良心都不講說失蹤就失蹤,害她老人家擔心了那麼多年!還有鐘旭她爹媽,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五年前突發奇想說想去嘗嘗地道的麻婆豆腐,就這樣兩口子訂了兩張單程機票手挽手親親熱熱出了遠門,這幾年只是偶爾發兩封電郵回來報告他們又吃到了什麼地方的什麼好吃的,最近一年更是連郵件也懶得發了。還有一個小叔叔,雖然住在本市,但是愛財如命的他卻要長年為自己的生意在外東奔西跑,也是整年整年的見不著面。每次說起三個兒子中的任何一個,鐘老太都恨得牙癢癢。
鐘旭抽出紙巾邊擦手邊說:「就算相信你了。好了,等會兒吃了飯早點休息吧,明天我有事要做,可能回來的比較晚,家裡大掃除的光榮任務就交給你了!記得要打掃乾淨,尤其是你以前住的房間,不要讓我看到一個狗窩!!!」
「你有事要做?!」鐘晴的眼睛一亮,直起身子抓住鐘旭的手:「姐,是不是又有『活』做了?我也要去!」
「去你個頭啊,我是去工作,你以為我是去幹嘛?」鐘旭不耐煩地甩開他的爪子。
鐘晴不甘心地又抓住她:「我知道你每次說做事就是去幹『活』啦!!我不管啦,我一定要跟你去!!!!」
「你!」鐘旭眉毛一豎,一拳把他打翻在沙發上。
「哦,我知道了!」鐘晴捂著自己的一隻眼睛指著鐘旭大聲說:「你一定是去幫剛才那個BMW的忙對吧,怕我去當電燈泡對吧?!」
「我掐死你這死小子!!」鐘旭撲上去掐鐘晴的脖子,兩個人在沙發上打成一團。
「你們兩個幹嘛呢?」鐘老太聽到動靜忙從廚房趕出來,一邊呵斥一邊把鐘晴從鐘旭的魔爪下搶救出來。
看著護著脖子咳個不停的孫子,鐘老太搖搖頭,對鐘旭說道:「算了算了,你明天帶上他吧,給他好好上一課也好!」
「奶奶,你……」鐘旭又想起鐘晴當年的糗事,打死她也不願意帶著這麼一個大包袱上戰場。
「好了好了,就這麼說定了,不要把晴晴想得那麼不堪嘛,他現在已經長大了!再怎麼說他流的也是鐘家的血嘛,沒問題的!」鐘老太打斷鐘旭,「更何況,你與以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是啊,姐,我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我也想測試一下我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像我爸他們說的那麼菜!帶我去啦!!!!」鐘晴不顧滿身傷痕,抓住鐘旭的手臂死命地搖,帶著哭腔乞求,差點就要給她跪下了。
「哎呀,好啦好啦,不過你得答應我到時一切要完全服從我的命令!!!」她被迫投降。
鐘晴狠狠擦掉眼淚鼻涕點頭如搗蒜。
「好了好了,鬧夠了吧,快去洗手準備吃飯!」鐘老太轉身往廚房走去。
對了,鐘旭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幾步追到鐘老太前面,黑著臉問:「今天那張支票是怎麼回事?」
「啊?!」鐘老太一楞,旋即嘿嘿一笑:「這個嘛,這個……哎呀,怎麼突然肚子痛,我先上個廁所啊,你們自己把菜端出來先吃吧,不用管我啦!老人家便秘!」話音未落,鐘老太已經繞過鐘旭衝入衛生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你!!!」鐘旭衝著衛生間又跳又喊:「你到底背著我收了多少黑錢?簡直太過分了!!!你你……把我那份給我!!!!」
是星期六,乾巴巴的北風毫不客氣地猛吹一通,出入長瑞的人比平日少了許多。鐘旭站在外面一面搓著快要凍僵的手,一面仰頭看著這座似乎望不到頂的龐然大物若有所思。
「老姐~~你你……能不能等會兒再來瞻仰???」她身後的鐘晴費力地從三個大紙箱後探出一頭汗水的腦袋甕聲甕氣地提醒道。
鐘旭這才回過神來,眉頭一皺,回頭罵道:「吃飯比誰都吃得多,幹點活比誰都菜,真是浪費鐘家的糧食!快點跟我進去!」
「給你當苦力還罵我浪費糧食?!真是沒天理」鐘晴一邊嘟囔一邊跟在鐘旭身後快步走進長瑞。
到了電梯口時,鐘旭讓鐘晴把紙箱放下,說:「你就在大堂等我,我把公事處理完後就給你電話,到時你直接上來22樓就好,明白?!」
鐘晴點頭:「不要讓我等太久哦,我已經迫不及待了!」說完,他吸了吸鼻子,左右環顧一番,又神秘兮兮地說:「哼哼,憑我鐘家祖傳的直覺,這地方……不簡單!」
鐘旭往他頭上狠狠敲了一下,低聲喝道:「你少在這兒亂嚷嚷!還好意思提什麼鐘家祖傳直覺?你別忘了你的光榮歷史!記住,好好呆在大堂裡,沒有我的命令你哪裡都不准去!!否則殺了你!」
「好痛~~我知道了啦!!」
鐘晴捂著頭委屈地往大堂那邊的休息區走過去。
這個地方,的確如鐘晴所說的一般——不簡單,剛才還在外面的時候鐘旭就已經感覺到了。怎麼個不一般?!她講不出來,這裡不是那種單純性的陰氣重或者煞氣重,還有一些連鐘旭目前也無法洞察清楚的未知元素在裡面。一股壓迫感從一踏進這裡開始就在她心裡蔓延……
叮~~電梯到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把紙箱挪了進去然後按下20F直奔豐旗集團。
「你怎麼搞的??說了是三點整,現在都過了兩分鐘了!」老女人幾乎要把她戴著手錶的那隻老手伸到鐘旭臉上了。
「現在的員工素質太差了,光拿錢不做事,連最起碼的時間觀念都沒有!我看有必要搞個培訓了!」這是老總的聲音,一個50上下的禿頂矮男人,口中永遠是半生不熟的普通話。
老總也來了?!今天運氣還真好,黑白無常居然都到場了。
「對不起!今天堵車!」鐘旭一邊低頭道歉一邊在心裡用最惡毒的語言把黑白無常罵了一百遍。
「哼,回去再跟你算帳。快點把東西搬進來,害我要跟總經理兩個人站在這裡等你半天!」
老女人氣咻咻地扔下這句話後馬上轉身變了一副笑容可掬的表情,嗲著嗓子對老總說:「何總,咱們快進去吧,人家傑克還在等著我們呢!別跟這丫頭一般見識了。」
窩著一肚子氣,鐘旭吃力的把文件搬進了豐旗的會議室。
「嗯,今天的談判很重要,你留下來做個記錄。完了之後把所有的文件送回公司!不要有任何遺漏!」老總端出一貫的頤指氣使的架子對剛分發完文件的鐘旭說。
「啊?!哦!好,好的。」這個死禿頭,擺明了要讓她當義務苦力嘛,不止包送還要包還。其它的先不談,鐘旭只擔心這麼一來她無法準時去赴約了。
「還很不情願的樣子?知道嘛?這是領導對你的信任,一般人我們根本不會讓他參與進來的,這可是公司的高層機密呢!」老女人看穿了鐘旭的心思,斜睨了她一眼,一副以老闆娘自居的模樣。
她的聲音怎麼聽怎麼讓鐘旭覺得噁心,唉,某些時候,人比鬼可惡得多。
枯燥冗長的談判已經持續了近兩個鐘頭,最要命的是,這根本是一場無意義的談判,雙方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大打口水仗,老女人還腆著臉說什麼是公司的最高機密?!
鐘旭偷偷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早已經過了跟司徒月波約定的時間了,心裡不免著急起來。
「算了,我看我們雙方還是再考慮一下吧,貴公司的誠意似乎不夠呢!」老總氣呼呼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大聲說:「我們走!」
就這三個字鐘旭聽著最順耳!
老總和老女人一前一後的往門外走去,鐘旭則迅速地收拾好文件緊跟著他們離開了,剩下對方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無可奈何地聳聳肩。
從暖氣充盈的房間出來之後,撲面而來的一股寒意令鐘旭不禁打了個冷顫。
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剛才在會議室的時候看到外面天色已經擦黑了,這個城市冬天的白晝異常短,通常過了5點半就是徹底的黑夜了。
20樓此時已經見不到幾個人了,大多數公司都在休假,少數幾個照常上班的公司也下了班。整個通道只有他們三個人,老女人跟禿頭還在喋喋不休地討論剛才的談判同時也咒罵著對方不知好歹沒有遠見。
鐘旭只希望這兩個瘟神趕緊走,她才好趕緊去完成她的任務。
進得電梯,按了1F之後,老女人轉頭對鐘旭說:「等下你跟我們回公司去一趟,把今天的談判內容整理出來交給我!」
什麼?鐘旭還以為他們不會回公司了。唉,這對爛人!看來今天不得不爽約了。
「哦,好的。」鐘旭沮喪地回答。
「看看看看,一要你做點事就是這副嘴臉!!」老女人不放過鐘旭每一個在她看來「不合格」的表情和語氣。
鐘旭想拿針把老女人的嘴縫起來。
電梯平穩迅速的下滑。
叮~~一樓到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老女人他們正要跨出去,卻突然像被強力膠黏住了一般動彈不得,鐘旭奇怪之下探頭一看,乖乖,門口的樓層標示上一清二楚的寫著:20F。
他們在原地沒動?可是剛才明明感覺到了電梯是在正常運行的呀!
鐘旭偷偷一笑……
老女人和禿頭對望了N次之後,禿頭定了定神,不愧是在生意場上打滾的人,什麼場面沒見過?!他立刻壓下一閃而過的恐慌,換上他慣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態,伸出手去再摁了一次1F,嘴裡還不屑的說道:「連電梯都是次貨還說是什麼最高檔的寫字樓,我呸。」
電梯門關上了,依然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它下滑的速度。
叮~~又到了。
老女人清了清嗓子,很不自然的整了整衣衫。禿頭則一言不發,只是臉色比剛才難看了許多。
鐘旭在想,有公司裡那兩個義務廣播員的辛勤工作,他們兩個肯定對長瑞發生的事也有所耳聞吧。
電梯門又打開了,鐘旭只聽到老女人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而禿頭還穩得住,沒有任何誇張的動作,只有豆大的冷汗從他開闊的額頭上一顆一顆的落下來。
不用看鐘旭也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
「怎麼會這樣?!啊?!怎麼會這樣?!」老女人把持不住了,她發了瘋似的狠摁1F,電梯門一會兒關一會兒開,重複了不下8次。而電梯每開一次門就對老女人和禿頭造成一次毀滅性打擊。
鐘旭忍住笑,站在他們身後心裡高高興興地看著他們此時的醜態百出。
「怎麼辦?」老女人已經癱在了地上,有氣無力地看著禿頭。
禿頭此時的狀況比老女人好不到哪裡去,只是最後那絲男人的尊嚴在支持著他的腳不要軟下去,他回頭往鐘旭看去。
「怎麼會……會……這樣啊?!老總,我……我……好怕呀!!!」鐘旭見狀故意裝出一副口齒不清渾身顫抖的可憐樣,她其實也有當演員的潛質嘛。
「怎麼辦??」老女人現在只會說這三個字了。
「不如……我們走樓梯?!」鐘旭小聲建議道。
老女人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馬上附和道:「對對,我們趕緊離開這個電梯。」
「嗯,那我們快走吧!」鐘旭把文件一扔,一個箭步衝出了電梯往樓梯間的方向衝去。
「哎!!你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們!」兩個老傢伙此刻才覺得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是真理,甩開老腿往鐘旭那邊追去。
可惜,他們轉了不下十圈,都找不到樓梯間,不管怎麼繞最後都會回到電梯門口。而且他們每饒一圈,通道兩旁的公司就會消失一間,繞來繞去,整個通道都變成了光禿禿的圍牆狀的建築。
禿頭和老女人徹底傻眼了……
鐘旭在看他們笑話的同時,也在思考著應對之策。根據她的判斷,這裡不止有一隻,而是有一群「東西」,不過這些「東西」沒有煞氣,應該只是愛搞惡作劇的低等群類,單個的它們對人類夠不成任何影響,但是一旦聚集到一起,它們的「氣」就會大大增強,強到足以影響到人的視覺以及感覺。雖然這一切只是幻覺,但是如果長時間陷在裡面的話,這個幻境隨時會催生出你最懼怕的東西,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會因此而崩潰,嚴重的還可能丟了性命,所以還是馬虎不得。
禿頭此時已經徹底癱成一堆爛泥,他緊靠著牆壁坐下來,絕望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而老女人則緊挨著他,連歇斯底里的力氣都沒有了。
鐘旭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想著怎樣解決目前的問題而又不讓他們兩個發現她的能力。
她微閉雙目,集中心念,用右手迅速在左手心裡寫了一個「破」字,然後雙手合十再猛然分開往前一推,面前的通道就像被撕開的紙一般裂成兩截然後不斷扭曲,最後漸漸消失於無形。
鐘旭眨眨眼睛,四下一看,他們三個其實一直在電梯裡沒有任何移動,電梯依然還在20樓。再回頭一看,禿頭跟老女人正緊緊挨在一起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面無表情地呆看著對面。
見此情景,鐘旭一跺腳道:「壞了!」
剛才只顧著打破這個幻境,忽略了身旁這兩個衰人在沒有旁人協助的情況下是無法擺脫幻境的,自己剛才所施的法術只能讓自己輕鬆回到現實。更糟糕的是幻境中的空間與時間跟現實完全不同,現實中的一分鐘可能足以讓身陷幻境裡的人感覺度過了一年甚至是一生的時間。如果再不把他們拖出來,恐怕他們會有性命之虞。
雖然之前自己曾無數次打心眼兒裡想掐死這對魔頭,但是那只是想想罷了,儘管這兩個人的人格低下到極點,可還罪不致死,所以不論從最基本的人道主義還是從他們鐘家降鬼救人的家訓出發,鐘旭都必須要出手把他們救出來。
禿頭和老女人此時並沒有發覺鐘旭其實已經離開了,因為在他們看來她還在離他們不到兩米的對面,全身像篩糠一樣顫抖著蜷縮在牆邊,在他們心裡,恐怕這才是一個小職員在這種情況下應有的反應吧。
這時,禿頭突然看見前方出現了一個人,仔細一瞧,那不是剛才跟他談判的豐旗的副總傑克嗎?他怎麼來了?
「你看,是傑克!」禿頭用力捅了捅老女人,指著對面驚訝地說。
傑克慢慢往他們這邊走來,手上還提著一個密碼箱,在離他們還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微笑著沖禿頭招手,然後把密碼箱舉起來晃了幾晃,奇怪的是,並未見他開口,禿頭卻很清楚地聽到他在衝他喊:「喂~~過來呀,這裡是你想要的東西,過來呀~~」
禿頭心念一動,站起來,不由自主地往傑克那邊走去。
老女人驚恐萬狀地往後縮,盡一切可能與禿頭拉開距離,因為除了他們倆和那個「鐘旭」,她並沒有看到其他任何人。
禿頭已經走到了那個傑克的面前,遲疑地問道:「你怎麼在這兒?你你,是不是來帶我們出去的。」
傑克一笑:「我給你送來你最想要的東西哦!來,看看吧。」
他把箱子緩緩打開放到了禿頭面前。
禿頭的眼睛放光了,擺在他面前的是一整箱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鑽石啊!!!
不錯,禿頭對這些石頭有著與身俱來的超強佔有慾,他夢想有一天能擁有全世界所有的鑽石,巴不得把蓋的被子都換成鑽石的。只可惜,他的財產少了幾個零,無法達成他的理想。只能收藏幾顆不起眼的次貨聊以自慰。
而現在,禿頭認定自己的夢想終於得以實現了。
他眼都不眨一下,猛地把箱子從對方手裡搶了過來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蹲下來貪婪地撫摩著這些閃閃發光的小東西,真恨不得一口把它們吞下去,那兩隻粗胖的雙手像魚一樣在鑽石堆裡快樂而興奮地游移著……
突然,禿頭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自己的手好像陷在這堆鑽石裡了?!
他把手用力往外拔,然而卻像被黏住了一般絲毫不能移動。他慌了,抬頭向面前的傑克求救:「傑克,快快,快幫我,我的手拿不出來了!!!」
「什麼?手拿不出來了呀?」傑克驚訝地反問,隨即給了禿頭一個最親切地微笑:「你不是喜歡鑽石嗎?那你就一輩子跟它們在一起吧,永遠永遠,都不分開!多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禿頭一邊徒勞地努力想把手拿出來,一邊想站起來從這個「傑克」面前逃走,可是,現在他發現不光是自己的手動不了,連站都無法站起來,整個人只能保持剛才的姿勢蹲在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怪異地「傑克」面前。
「傑克」漸漸止住了自己的笑聲,也蹲了下來,把臉慢慢湊到禿頭面前,還是一臉微笑。
禿頭此時只能拚命把頭轉向一邊,避開離他越來越近的這張臉。
「傑克」附在禿頭耳邊,輕輕地說:「知道這些鑽石是怎麼來的嗎?呵呵,我每吃一個人,心裡都會很難過,於是我就會流一滴眼淚,而每滴眼淚最後會變成這些美麗的石頭。」
禿頭想暈,但是他現在連暈過去都做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傑克」又開始怪笑,張開的嘴越來越大,就像脫開顎骨的巨蟒一樣,舌頭越來越長,牙齒也變得尖利無比,一股熏人的腥臭味撲面而來,他的眼球猛然漲大突出了眼眶,一條條血絲霎時佈滿其中。
「怪……物……救……命」禿頭從牙縫裡擠出四個會產生歧義的字。
呼——
怪物往前一竄,一口把面前這個獵物的頭給整個吞了進去……
不遠處的老女人奇怪地看著背對著她蹲在那兒的禿頭,怎麼他一直蹲在那兒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正準備讓鐘旭上去瞧瞧,可是轉頭一看,剛剛還在牆邊縮著的鐘旭已經不見了蹤影。
已經顧不得追究鐘旭的下落了,老女人只能自己壯起膽子,顫悠悠地往禿頭身邊挪去。走到他身後一尺的地方時,老女人停了下來,試探性地伸出手去想拍拍禿頭的肩膀,同時嘴裡喊著:「何……總,你你怎麼了?」
她的手剛一接觸到禿頭的身體,就像是用沙堆成的玩意兒一樣,禿頭嘩啦一下就散了架,散成了一地血肉模糊的碎片。
老女人摀住臉一邊退一邊尖叫連連。
而地上的碎片卻緩緩動了起來,聚合在一起,漸漸形成了一個新的物體。
老女人從指間往外一看,天哪,她看見了什麼?那團碎片居然,居然聚合成了……一頭豬?!
沒錯,那就是一頭豬,一頭非常普通的豬,只不過它的肚子超乎尋常的大,已經與身體不成比例了。
老女人把手從面前拿開,心頭的恐懼減小了一大半,幸好,只是一頭普通的豬而已,其實,老女人還在農村老家的時候,她家就是以屠宰牲畜營生的,他父親是鄉里有名的屠夫,從小到大,她見過無數次殺豬的場面,早就習以為常,同時還把豬這類動物歸到最沒有危險性的種群之中。
這頭豬傻傻地看定老女人,老女人也看著這頭豬,一個高級動物與一個低級動物就這樣僵持著。
「很疼啊~~」豬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聽起來細細的,像個孩子。
豬居然說話了??老女人的嘴張開以後就再也合不攏了。
「真的很疼啊~~真的很疼啊~~」豬還是那副呆呆的樣子,反覆說著同一句話。
「那麼長的管子啊~~插進去~~好難受啊」豬眨了眨小眼睛,把頭垂了下去。
老女人的臉綠了,從豬看似語無倫次的話裡,她聽出了端倪,雖然她現在恐慌到極點,但是腦子還算是清醒。當年她爹向她抱怨說現在宰頭豬根本賺不了幾個錢,辛苦一陣卻啥回報也沒有。當時她就給她爹出了個注意,讓她爹用鐵勾把豬的上顎掛起來,讓它們閉不上嘴,然後用幾米長的塑料管子往豬嘴裡狠勁兒灌水,灌得那些畜生一個個慘叫連天,當場活活撐死幾頭成了常事。
靠著這個點子,他們家的收入漸漸多了起來。
經常可以看到他爹一邊加大水壓,一邊高興地數著剛收到的鈔票,背後躺著幾十頭肚子滾圓的白豬花豬,哼哼著,有出氣兒沒進氣兒的。
「你也來試試吧~~」
豬說完這話後,從嘴裡慢慢吐出一根幾米長的塑料管子,那管子一掉到地上,就像蛇一樣,蜿蜒著往老女人那邊爬去。
「不……不要……」老女人想跑,但是根本就無法移動一步,而她的嘴依然沒辦法合上,眼看著這條骯髒的管子慢慢從她腳下往上爬,最後爬進她的嘴裡。
一股紅色的液體出現在管子裡,一股腦兒直接灌進了她的胃裡,老女人難受得想馬上自殺,胃裡被一股強大的壓力撐得彷彿要爆炸一般,想反抗卻無能為力……
「找不到水……只能用我的血……」豬一動不動地看著痛苦至極的老女人,依然傻傻地說。
再說禿頭,其實他並沒有散成碎片,他跟老女人陷在了兩個完全不同的幻境裡。剛才他被怪物一口吞下去之後,只感覺眼前一黑,整個頭被一種綿軟冰涼的物體緊緊包裹住,難聞的腥臭味直往他的鼻子裡鑽,那東西把他越包越緊,突然,一陣巨痛襲來,他感覺自己被尖利的牙齒一下一下地撕咬著。他覺得自己離死亡不遠了,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道白光閃過,這個幻境的空間被撕裂了一個口子,鐘旭一步跨了進來。
她看到老女人呆站在離禿頭不到兩米的地方,而禿頭則一動不動蹲在地上,兩個人都緊閉著雙眼,一臉痛苦得出奇的表情。
鐘旭趕緊掏出兩張符紙夾在食指之間,低聲念動咒語,兩張符紙霎時化作兩團火焰,鐘旭把手一揚,喝道:「散!」兩團火焰登時分別飛向老女人和禿頭,然後消失在他們頭頂上,鐘旭幾步上前一左一右分別往兩人的天靈蓋上一拍,道:「走!」話音未落,三人齊齊從這個幻境裡消失無影。
鐘旭伸手探了探兩人的鼻息,鬆了一口氣,雖然微弱,但是幸好她去的及時,總算留下他們兩個一條命。
20樓的人急急地按著電梯按紐,都在奇怪這電梯門怎麼老打不開,這電梯也怪,就停在這層樓不上又不下的。
裡面的鐘旭伸手按下開門,電梯終於開了。
外面的人看到電梯裡的情景紛紛大吃一驚。
「大家快幫忙把他們送醫院吧,剛才電梯突然出了故障,我們被困在了裡面,他們有電梯恐懼症,嚇暈過去了。」鐘旭指著躺在地上的兩個衰人,撒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謊。
於是眾人七手八腳地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把他們護送下樓。不到五分鐘,救護車趕到,老女人跟禿頭終於安全地被抬進去離開了長瑞。
鐘旭吁了口氣,一看時間,天,已經快六點了。她正要往22樓沖,卻突然想起了她帶來的大包袱——鐘晴,怎麼在大堂裡沒看到他?!這死小子,不知道又亂竄到哪裡去了!鐘旭急了,這裡不是一般的地方,憑鐘晴那點本事,真要出點什麼事,他不死也脫層皮!
鐘旭趕緊給鐘晴撥電話過去,還好,響了兩聲後,鐘晴接了電話。
「死孩子你跑哪兒去了?不是說了讓你在大堂裡等我嗎?」
「什麼呀,誰叫你去了那麼久,打你電話又打不通。」
「你現在在哪兒?」
「哦,我在22樓,盛唐的總經理辦公室呢,姐你趕緊上來吧,出電梯直走再轉左就是。快點啊!!就這樣!」
鐘晴那頭迅速掛了電話。
鐘旭放下電話,快步往電梯走去,心裡奇怪這死孩子居然自己跑到別人那裡去了,真是的,害她白擔心一下。
整個22樓一片燈火通明,此時仍有不少職員忙碌地穿梭於各個辦公室。
這整層樓都是盛唐集團的辦公場所,鐘旭快步走在裝修極之豪華的通道里,心裡感嘆著大企業就是不同,連通道都要佈置地如此張揚。
剛一轉彎,鐘旭就跟匆匆往外趕的司徒月波撞了個滿懷。
雖然鐘旭一身好功夫,可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跟身型高大的司徒月波來個火星撞地球,她討不到半點便宜。
一個趔趄,鐘旭往後一倒,還好司徒月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往前一拉,免了她一個大大的洋相。
「鐘小姐你沒事吧?」司徒月波鬆開手問道。
若換作是別的冒失鬼,此刻多半已經扮國寶不用化妝了,可是,這個不一樣。
鐘旭把掉到眼前的一縷頭髮撥開,嘻嘻一笑:「托您的福,這不沒摔下去嘛,能有什麼事。」
「呵呵。」司徒月波笑道:「我怕鐘小姐對這裡不熟悉,正要出去接你。」
「哈哈,你剛才不是已經『接』到我了嗎?!」鐘旭幽他一默,隨後收起笑容道:「鐘晴那死小子在你那兒吧?」
「是啊,我們趕緊進去吧。」司徒月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在司徒月波寬敞考究的辦公室裡,鐘晴正跟坐在外間的秘書小姐聊得火熱,看得出這小子挺會討女孩子歡心的,漂亮的秘書小姐正被逗得掩口大笑。
看到鐘旭和司徒月波走了進來,秘書小姐立刻打住笑容,站起身來了一個70度的鞠躬:「總經理!」
「今天沒什麼事了,你下班吧。還有,跟外面所有的人說可以走了,今天不用加班了。」司徒月波準備譴退所有人,按照鐘旭剛才的要求。
「好的!」秘書興高采烈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這回鐘晴學乖了,身子一側避開她這招,而後咻地一聲躲到了司徒月波的背後,只伸個頭出來喊:「我知道你又要說我不聽你的命令在大堂等你,可是,這次不關我的事啊!」他抓著司徒月波西裝的後擺用力拉:「波哥,你快跟我姐解釋呀,再被她擰耳朵的話我的頭就要變成光葫蘆了。」
「波哥?哈,你還叫得挺親熱嘛!你給我出來!今天非教訓你不可!」鐘旭伸出手去拽他。
一個拽一個躲,司徒月波夾在這姐弟倆中間動彈不得,他儘量護住身後的鐘晴然後對鐘旭解釋道:「剛才是我路過大堂,看到你弟弟並邀他到我這裡來的,鐘小姐請不要再責怪他了,就當是給我個面子吧?!」
聽得司徒月波此言,鐘旭終於停了手,氣呼呼地說:「我是怕這個死小子闖禍!」
「我可沒闖禍,我一直乖乖呆在這裡的!」鐘晴見警報解除,這才從司徒月波身後挪出來小心翼翼地分辯道。
司徒月波見二人平息了干戈,這才鬆了口氣,道:「我去看看其他的人都走了沒有,你們稍坐一下。」
鐘晴找了個離鐘旭遠遠的位置坐了下來,可是他手腕上一抹耀眼的光芒還是引起了鐘旭的注意。
「這手鏈哪兒來的?今天出門的時候我可沒見你有這個東西。」鐘旭走過去一把抓起鐘晴的左手沉著臉盤問道。
「這個……」
「快說!少支支吾吾的!」
「鐘小姐,這條手鏈是我送給你弟弟的。」司徒月波的聲音。
鐘旭一回頭,司徒月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他走過來說道:「這鏈子是我們旗下的珠寶公司今年准備推出的新款式,今天他們給我送了幾條過來,原本我就打算把它們送朋友的,正好鐘晴稱讚說這鏈子很不錯,我就送給他了。」
「他送的?!」鐘旭心想,這鏈子一看就是高級貨,她還以為是鐘晴趁她不在,死乞白賴管司徒月波討來的好處費呢。不過這太子爺出手還真是闊綽,這麼昂貴的東西說送人就送人。
「對了!」司徒月波像是想起了什麼,徑直往他辦公桌走去,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紅色的小玩意兒。
「這個是送給鐘小姐的!」司徒月波把東西遞到鐘旭面前,鐘旭一看,是一個做工精細的紅色小錦囊。
「這個是?」
「呵呵,跟那手鏈一起送來的,一條項鏈而已。」司徒月波打開錦囊,從裡面抖落出一條鉑金鏈子——很細的三條鉑金絲,中間嵌了一粒熠熠生光的紫水晶,式樣非常簡單,但是,漂亮,非常漂亮,教人忍不住想立刻就戴上它。
「收著吧,我在這裡沒幾個朋友,還好遇到了你們!」司徒月波淡然一笑,語氣有些落寞。
別人都這麼說了,她又怎麼好意思拒人於千里之外,再說了,這鏈子只要是女生大概都會愛不釋手的。鐘旭遲疑片刻後伸手把項鏈接了過來:「謝謝,雖然我基本上不怎麼習慣戴這些東西,但是,我不拒絕朋友的好意。」
「嘿嘿,老姐,咱們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多虧我先上來了,不然怎麼能『見者有份』呢?」鐘晴湊到她身後壓低聲音嘻笑道。
嗵~~
鐘旭順勢用手肘往後狠狠一撞,鐘晴立刻苦著臉蹲了下去。
「哼,我說你怎麼那麼快就改口叫人哥哥了呢!」鐘旭揶揄道。
司徒月波見狀,哭笑不得。
「外面的人都走了嗎?」鐘旭開始進入她今天的正題。
「全部走了。」
鐘旭看了看時間,折騰了半天,現在已經晚上9點半了,她回頭對司徒月波說:「等下我送你下去,你在這裡不安全。」
「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司徒月波眉頭微微一皺。
「沒有,到目前為止我在這層樓還沒有感到有任何異常,之所以要你譴走所有人,是想減低這裡的人氣,好把那些東西快些引出來。臨近午夜的時候我會封起自己的靈力,讓它們以為我是普通人,等它們來攻擊我的時候我就好速戰速決。那臭小子再不濟也是鐘家血脈,尋常鬼物也動他不得,而你不一樣。所以,你盡快離開!」鐘旭非常認真地對司徒月波說。
「這樣啊……」司徒月波面有難色。
「放心,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明天保管還你一個清淨之地!」鐘旭拍胸脯保證。
司徒月波咬了咬嘴唇,片刻沉默之後,他釋然一笑:「那一切就拜託鐘小姐了!」
「哈哈,叫我鐘旭就行!行了,這就走吧,晚了就不方便了!還有,出去的時候順便給我指一下你父親辦公室的位置,你這裡實在太大了。」鐘旭推著司徒月波往外走,同時對鐘晴喊道:「還不趕快起來跟我們一起下去!!」
「噢~~」鐘晴捂著肚子從地上爬起來,委委屈屈地跟著他們出了門。
一路平安無事的把司徒月波送到了大堂。
「哈哈,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上班不要遲到哦!」鐘旭笑道。
司徒月波點點頭,看定鐘旭,只說了一句:「萬事小心!」
鐘旭給了他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隨即拉了鐘晴回頭走去。
「波哥~~慢走啊!!」鐘晴不忘回頭對司徒月波揮手道別,臉上的笑容像他手上的鏈子一樣光芒四射。
鐘晴的表現不得不讓鐘旭想起了他們的奶奶——鐘老太。上樑不正下樑歪,還是隔代遺傳居然影響都這麼大!
幾分鐘後,兩人回到了22樓。
這個時候,除開在大堂裡值班的幾個保安,從一樓到頂樓大概就只有他們姐弟倆了。
22樓的通道上全鋪著厚厚的絳紅色地毯,走在上面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四週一片讓人窒息的安靜……
呼哧……呼哧,一陣接一陣的異響突然出現在鐘旭的耳裡,刺耳至極。
啊……啊……秋~~
鐘晴掏出紙巾不停地擦著自己的鼻子,邊擦邊不停地吸鼻子,呼哧呼哧不絕於耳。
「你????」
「感冒了,剛才還好好的。大概是溫差原因!姐你千萬別擔心!」鐘晴搶過話頭說。
「誰擔心你呀?我是嫌你吵死了!在這個時候製造這麼大的噪音!鬼都被你嚇跑了!」鐘旭皺著眉喝道,說著就從鐘晴手裡搶了一張紙巾揉成一團一把塞進鐘晴鼻孔裡。
「先把鼻涕堵住,回家你再繼續吸鼻子,現在給我保持安靜!」
「知道啦!」由於鼻子不暢通,鐘晴的聲音聽起來好笑得很。
然而,鐘旭笑不出來。這裡的東西已經開始蠢蠢欲動,鐘晴突然而至的感冒就是一個再明確不過的信號。看來這個堂弟的體質比起之前並沒有多少改善,鬼氣只要稍微超標一點就能立刻在他身上反映出來。
很近了,它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鐘旭清楚地感覺到一陣一陣若有若無、時強時弱的鬼氣從四面八方湧來。
它在試探他們,一隻不笨的東西。
鐘旭摒住呼吸,不露聲色的把自己的靈力降到最低。
「姐,我們現在要做什麼?」鐘晴把紙巾再往鼻子裡塞了塞。
鐘旭白了他一眼:「跟著我就是了,少廢話!」
鐘晴立刻閉了嘴。
走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前,鐘旭停住腳步,掏出一張磁卡插進門上的電腦防衛系統裡,這卡是這辦公室的鑰匙,剛才找司徒月波要來的,難得他對自己如此信任,二話不說就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了她。
滴~~
門開了。
進去之前,鐘旭看了看時間——22點整。
辦公室裡的燈一直沒有關,頂上的大型水晶吊燈照得滿室通明。
看來司徒月波他爹很偏愛紫檀木,這裡所有所有的家具全是用這種昂貴的木頭打造而成,燈光下,這些家什浮起一層幽黑古樸的光澤,厚重而嚴肅地立在屬於它們的空間裡。一隻作熏香之用的精美青銅三腳鼎擺在辦公桌的左上角,裡頭鋪著厚厚一層香灰,一股淡淡檀香尚未散盡。再左右環顧,四面光潔的牆壁上錯落有致地掛著數幅出自名家手筆的水墨丹青。
整個看來,這裡簡直就像個歷史博物館,所有的東西被稱為文物亦毫不為過。
但是,鐘旭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細節,房裡面西的牆下,有一座兩米高的佛龕,香燭供果都齊全,可是獨獨沒有佛像在裡面。誰會放一座沒有佛像的空佛龕在這裡呢?!
鐘晴的感冒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看著鐘晴明顯比剛才蒼白的臉和一陣緊過一陣的呼吸聲,鐘旭趕緊把掛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條紅繩解了下來,紅繩上繫著一個用牛骨雕成的4公分見方的牌子,正面刻著鍾馗像,背面刻著一串經文樣的符號,這個東西算是鐘旭的護身符吧,從她有記憶開始,就一直掛在胸前不曾離身。
「麻煩的傢伙!」鐘旭把護身符掛在了鐘晴的身上。她知道一旦她降低靈力之後,鐘晴就不在保護範圍以內,如果再不對他做一點防範措施,那麼他極有可能在真正的元兇出現之前就受到其他東西的攻擊了。有了這個她常年佩帶的護身符,至少能保他暫時平安。
「姐,給我戴這個幹嘛?」鐘晴拿起護身符問。
鐘旭瞪了他一眼:「你不覺得你的感冒好多了嗎?」
鐘晴經她這麼一問,仔細一感覺,咦?!真的好多了,呼吸順暢了不少,鼻涕也不流了。
「我頭一次知道這個玩意兒還能治感冒?!以前一直見你掛著,也沒覺得這東西有什麼特別呢,原來還有這個功用!簡直太好了!」鐘晴捧著護身符像看寶貝似的猛瞧一氣。
鐘旭已經懶得搭理他了,看看時間,真是過得異常快,已經快到23點了。
「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坐下來!」鐘旭給鐘晴下了命令。
鐘晴聳聳肩,沒敢多嘴,乖乖走到擺在左手邊的一排沙發上坐下。對於鐘晴這種缺乏實戰經驗且自身條件又不盡人意的伏鬼人來說,在現在這樣一個環境下說心裡不發毛那純屬瞎掰。
鐘旭則走到門口,伸頭看了看外面的情況。她能見到的地方似乎一切正常,還是那一間間三面都是玻璃牆的辦公區,耀眼的燈光下,裡面的情況一覽無餘,凌亂堆在電腦旁邊的文件、七歪八倒的椅子、倒在辦公桌上的水杯,充分說明了那裡白天的忙碌與混亂。而剛才在通道上所感覺到的鬼氣此時已然越來越濃重。
輕輕掩上門,鐘旭走到鐘晴身邊坐了下來,叮囑道:「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等。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戲可看了,不過,先提醒你,等下不論你見到了什麼,都不要大驚小怪,你這只菜鳥任何時候都緊緊跟在我身邊就好,知道了沒有?」
鐘晴聞得此言,一下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激動地手舞足蹈:「我怎麼可能大驚小怪?!不就是那些小東西嗎?我鐘晴從小到大什麼陣仗沒見過?!老姐你對我有點信心成不成?有其姐必有其弟,我大小也算是個當代英雄……」邊說鐘晴還邊揮拳往牆上一擊……
他話音未落,整個辦公室的燈光突然一閃,隨即整個房間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啊?鬼來啦~~我的媽呀,姐呀,你在哪兒呢?哇啊~~」黑暗裡鐘晴的慘叫猶為刺耳。
幾秒鐘後,啪的一聲,光明重回人間。
只見剛剛還大言不慚自詡英雄的鐘晴撅著屁股抱著頭使勁兒往沙發角裡鑽。
半晌,他覺得似乎有點不對勁兒,慢慢抬起頭一看,鐘旭正站在他剛才站的位置,雙手橫抱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英雄,你碰到電源開關了。」
鐘晴一楞,旋即站起身,嘿嘿一笑:「我就說嘛,有我……呃……我們在,什麼鬼敢造次?!」
「我告訴你,你再不老老實實呆著,閉緊你的嘴巴,我就把你扔到外頭去餵鬼!!」鐘旭一掌讓他重新跌回沙發上狠狠地威脅道。
唉,這堂弟果然是個超級大的包袱,鐘旭真有點後悔答應帶他來「實地考察」了。
從背包裡摸出一塊口香糖塞進嘴裡之後,鐘旭也一屁股坐到了鐘晴的旁邊。鐘晴張了張嘴想問現在他們到底要做什麼,難道就這樣等在這間房子裡鬼就會自動送上門嗎?但是一想到這位恐怖堂姐剛才的警告,他只得硬生生地把滿肚子的疑惑吞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整個房間安靜得只能聽到鐘旭嚼口香糖的吧唧吧唧聲。鐘晴則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不是理理自己的頭髮就是把手機掏出來看時間,反正就是不斷的做一些小動作來掩飾自己的侷促不安。
已經凌晨一點鐘了,鐘晴沒有見到任何異常的事情,他再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問:「姐,這都一點鐘了,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呢?鬼不都是過了午夜12點就該出來活動的嗎?」
「你以為是上班打卡啊?準時在12點出現?!」鐘旭白了他一眼,隨後解釋道:「雖然這些東西可以隨時出現,但是它們一旦有了攻擊的目標的話,就一定會選擇在自己的力量最強的時候現身。」
「那它們……」
「別問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鐘晴打斷滿臉問號的鐘晴,接著說:「在生命結束前的一個鐘頭和結束後的一個鐘頭,就是這些死靈力量最強的時候。之所以這裡的東西還不肯露面,就是在等這個時候。」
「為什麼我們不趁這個時候到來之前把它們揪出來消滅掉?」鐘晴往鐘旭這邊靠了靠。
鐘旭用最後一點耐心沉著臉回答:「這些東西一般都處在一種『蟄伏』的狀態,雖然我能感覺到它們的『氣』,但是要知道它們具體在什麼位置,會以何種形態出現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只要它們一有實質性的『蠢蠢欲動』,就逃不出我的手心了。它們在等,我也在等,等它們自投羅網。」
「但是……哎喲!」鐘晴剛冒了兩個字,頭上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最討厭問題學生了!告訴你,我已經把靈力降到最低,讓它們無法通過這個來辨識我們的身份。所以這裡的東西很有可能已經把我們列為了攻擊的目標。你再這麼東問西問不集中精神,當心你的護身印起不了任何作用,到時候又被抓去當消夜可別指望我救你!」鐘旭扔給他這句話後就扭過頭去閉上眼不再理他。
鐘晴揉著自己可憐的頭,再不敢開口,只得依樣畫葫蘆學著鐘旭的樣子,閉起眼睛努力集中自己的精神。
半個小時又過去了。
忽然聽得吱呀一聲,鐘旭與鐘晴同時睜開了眼睛。
虛掩的門被慢慢推開了,一個穿著三四十年前的那種在工廠裡常見的帆布工裝年齡約在30歲上下燙著花捲頭的女人,一手拿著掃把一手拿著抹布,小心的走了進來。
鐘晴張大了嘴,拚命往鐘旭身邊擠,而鐘旭則皺起眉,開始悄悄提升自己的靈力。
花捲頭直直走到了辦公桌的前面停了下來,放下掃把,拿起抹布仔細地擦起桌子來。邊擦邊自言自語:「總算熬到這個月的最後一個夜班,明天早晨去媽家裡把小小接回來,她爸明天也該回來了。去哪兒呢?公園吧,小小一直吵著要去,呵呵。」
鐘旭與鐘晴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這個「女人」在說什麼。
擦完了桌子椅子,花捲頭又開始擦書櫃,一格玻璃一格玻璃地擦得很認真。一直擦到佛龕那裡,花捲頭突然住了手,她怔怔地看著佛龕,半晌才喃喃的說道:「怎麼不救我?燒起來了,燒起來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激動:「菩薩呢?菩薩怎麼不見了?」話音未落,她把手中的抹布狠狠扔到地上,拚命搖著佛龕尖叫:「救我啊!!救我啊!!好燙啊!」
只見剛剛還與常人無異的花捲頭,從外面的衣服開始,像被火燒一樣,一點點被捲曲熔化,只幾秒種的時間就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雖然看不到任何火焰在燃燒,但是,可以清楚感覺到她正被無比兇猛的火勢包圍……慢慢的,她的皮膚連同肌肉變成了焦碳一般的顏色,乾癟地包裹著清晰可見的骨骼。整張臉已經被燒得慘不忍睹,嘴唇已經沒有了,只有一排白森森的牙齒突兀地立在那裡,兩顆眼珠驚恐且痛苦地在眼眶裡翻轉。最後,她跪了下去,重重地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鐘晴站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想過去一看究竟,卻被鐘旭一把拉住了:「我說過要你一直跟在我身邊!」
「可是,那個……」鐘晴指著佛龕那邊正要分辯。
「閃開!」
鐘晴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事,突然就被鐘旭一把推開。
他重重地撞在後面的牆上,就在這一瞬間,一道黑影從他跟鐘旭之間一閃而過,再仔細一看,天,竟然是那具焦屍!它已經離開了剛才的位置,現在正站在他們姐弟倆的對面,那對灰白色的眼珠上下翻滾,惡狠狠地打量著他們,十個手指由於被燒焦的緣故緊緊黏連在一起,微微彎曲著,血紅色的指甲狀物體從指尖「破土而出」互相碰撞著,發出刺耳的喀喀聲。
它什麼時候從地上爬起來還以那麼快的速度朝他們衝了過來?鐘晴到現在還傻靠在牆壁上沒有反應過來,看來他的觀察能力和應變能力的確給鐘家抹黑。
焦屍怪叫一聲,猛地張開兩爪以驚人的速度往鐘晴那邊撲去。
鐘旭見狀一個箭步擋到了鐘晴前面升起護身印把他有效的保護了起來。
滋~~撲通~~
焦屍的下場自然不用多說,一觸到護身印就像是人被萬伏高壓電擊中一樣,它被重重地彈開了去。然而讓鐘旭意外的是,護身印的威力似乎並沒有傷害到這個焦屍多少,不消片刻它又站了起來再次往她們這邊撲過來,自然又被彈開了去,然後又起來,又撲過來,如此不知死活機械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這隻鬼的智商低於正常水平吧?」緩過勁兒來的鐘晴在確認自己的人身安全已經無虞的情況下,從鐘旭背後伸出頭看著面前這只「笨」鬼一次次徒勞的攻擊,嘴巴又不安分起來。
鐘旭沒有工夫來理會鐘晴也沒有時間來思考這個怪物怎麼會不懼怕之前那些鬼物避之不及的護身印,趕緊把它解決了是正經。她迅速從背包裡取出一張符紙用念力將其化成一柄一尺見長的金色劍狀武器,再將左手作劍指狀朝焦屍一指,喝道:「伏鬼金劍,惡靈退散!」
剎時只見一道金光毫不含糊地從焦屍的身上一穿而過,焦屍慘叫一聲,然,它還沒有被徹底擊潰,居然還有力量轉身破門而出倉皇逃竄。
「我們追!」鐘旭拽上鐘晴衝出了房間。
兩人追到外面的通道上時,眼前的情景讓他們吃了一驚。
那個焦屍已經沒了蹤影,但是透過那些玻璃牆,可以清楚地看到剛才還空空如也的辦公區不知何時多了十幾二十個人,不過鐘旭能夠100%肯定他們絕對不是白天見到的那撥盛唐員工。
這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的穿著跟剛才那個花捲焦屍差不多,都是式樣老舊的工裝。另外,男的統一理著規整的平頭,女的不是燙著大花捲就是綁兩條小芳型的麻花辮,一看就知道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們每一個看起來都很忙的,有的坐在電腦旁邊撥弄算盤,有的伏在桌上用筆認真抄寫著什麼,還有的站在牆邊對著空氣作清點貨物狀,邊點還邊做記錄。
「他們好奇怪!剛剛那個焦屍最先也像是在做自己的工作。然後就……」鐘晴小聲嘀咕。
果然,鐘晴的話還沒說完,裡面那群「人」就出現了跟焦屍一樣的症狀,一個個就像置身烈焰中一樣,有的哭又跳拍打著身上的各個部位;有的則嚎叫著倒在地上不停滾來滾去;還有的衝到玻璃牆下用手拚命敲抓著光滑如鏡的玻璃,幾道清晰的指痕直觀地說明了因為缺氧而帶來的極端痛苦,最後他們絕望地把自己的臉緊貼在玻璃上徒勞地想找一個出口。
鐘旭跟鐘晴目前所處的這條通道剛好位於兩邊辦公區的中間,與這些「人」不過一牆之隔。眼見著一場慘烈的「火災」發生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即便心裡明白這並不是真的,可是,包括心理素質一貫過硬的鐘旭在內,也還是倒抽一口冷氣。
「姐~~我們~~怎麼做?」鐘晴悄悄扯了扯鐘旭的衣袖,聲帶明顯出現了顫音。
「儘量提升你自己的護身印就好,其餘的事交給我。」鐘旭頭也不回地答道。這群東西看來跟剛才那個焦屍是同門,它們的數量對鐘旭來說是個不小的麻煩,這麼些年來她還沒有一次同時解決如此「大劑量」工作的經歷,她目前的最高記錄不過是同時收伏7只。尤其現在面對的還是一大群有可能連護身印都不懼怕的「新品種」,鐘旭實在不能保證自己不出任何紕漏。用什麼方法才能一次擊敗它們?鐘旭強迫自己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得出答案,否則她跟鐘晴可能都會有危險。
這時,玻璃牆內被「大火」煎熬的「人」都已經倒在地上如死去了一般沒了任何動靜。
「又沒動靜了?」鐘晴立即聯想到剛才在辦公室裡的那一幕。
果不其然,伴著一陣陣抽搐,那些倒在地上的焦屍一個個又東倒西歪地站了起來,幾乎同一時間,他們扭過頭盯著牆外的鐘旭姐弟,一種看待「入侵者」的冷硬凶狠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牆壁,再配上他們此刻的尊容,實在讓人不寒而傈。
「姐~~」鐘晴消受不了這種「注視」。
鐘旭一言不發,把他撥到自己身後,是時候出手了,那股殺氣已經再明顯不過,這群東西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現在只有使出比較高級的法術才能確保萬無一失,雖然會很耗元氣,但是已經沒有選擇。一旦這群東西群起而攻之,鐘旭就怕顧此失彼保護不了鐘晴了。
「咱們該上了,自己悠著點!再警告你一次,不准離開我半步!」鐘旭一臉嚴肅地看了看鐘晴。
鐘晴咬咬牙,重重地點了點頭,一臉「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
一把符紙被鐘旭穩穩捏在手中,低聲念出一串咒語之後,她雙手一揚,幾十道符紙就像出膛子彈般分別嵌入了每一面玻璃牆內,登時每一道符紙都延伸出許多道赤金色閃電般的光紋,而後只見這些光紋迅速蔓延並結合在了一起就像張密織的網一樣把那些東西緊緊包在了玻璃牆以內。而牆內那些焦屍則紛紛用盡蠻力前赴後繼地向玻璃上狠撞妄圖突破鐘旭設下的符陣。
「哇!姐你好厲害!」看著眼前這般可以稱之為壯觀的景象,鐘晴對鐘旭簡直崇拜到了腳趾頭!剛才所有的恐懼全被拋到爪哇國去了,有這樣一張金光四射的符網在,那些東西肯定是出不來的!看來它們也沒什麼可怕的,都是些只會用蠻力的蠢傢伙,從頭到尾只有那麼一種招式,就讓它們在裡面撞個頭破血流吧!
鐘旭悄悄吁了口氣,這些東西雖然數量多同時還很少見的不懼怕鐘家的護身印,可是他們大概真的像鐘晴說的一樣屬於低智商的靈體,不怕它蠻力再大,只要把它們困住,就可以很容易的收伏了。
「它們已經被我封住,下面就由你來收伏它們!」既然局面已經被控制住,鐘旭決定借此實戰機會教鐘晴使用專門用來消除鬼魂靈力的咒語。
「我??要怎麼做呢?」一貫獨斷獨行的堂姐會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來完成,鐘晴簡直受寵若驚,他決定以後都不在背後偷偷罵鐘旭了。
「一般的鬼物只要一碰到我們鐘家的護身印就會靈力全失,但是今天這群是例外,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如果以後再遇到這一類的話必須要先消除它們的靈力之後才能用降靈扣收伏。」鐘旭邊說邊從包裡拿出了一張三寸見方的紅色紙片遞到鐘晴手裡,接著說:「這上面寫的就是專門破除鬼物靈力的咒語,只要把它與我剛才用的封鬼符陣相結合,那任何目標都逃不出你的手心了!小子,好好練習吧!至於封鬼符陣嘛,等到回家之後我再詳細地教你!現在你把這句咒語默記下來,然後到符陣的中心,雙手合十把咒語念出來,就算大功告成!不過你要謹記,不要唸錯或者念多念少一個字!有不認識的字趕緊問我,我知道你語文從來沒及過格。」
「姐,別把我想得那麼菜嘛~~雖然我語文不好,可是這些字還難不倒我!放心!」鐘晴把胸脯拍得砰砰響,然後如獲至寶地捧著這張寫有咒語的紅紙默記起來。
咒語其實很短,總共才10個字,鐘晴很快就牢牢記下了。
按照鐘旭的指示,鐘晴走到符陣的中心,煞有介事地微閉雙目雙手合十將咒語反覆低聲念了三遍。
念罷,鐘晴睜開眼,興奮地等著看第一批被自己親手破除靈力的鬼物會是個怎樣的下場。十幾秒之後,符陣突然發出一陣異常刺眼的紫色光芒,那些像閃電一般的金色光紋漸漸暗淡了下去,更誇張的是,所有的玻璃都沿著這些光紋的痕跡開始緩緩裂開。
鐘旭見狀,大呼不妙,她揪住鐘晴又急又氣地質問道:「你剛剛念的什麼咒語?」
「我我我就照著你給我的咒語念的啊!不多不少十個字還一字不錯呢!」鐘晴急得快哭了。
「你再念一次給我聽!」鐘旭強壓下怒氣。
鐘晴不敢含糊,馬上清楚地重念了一次咒語。
「我的天,我怎麼會高估了你的智慧!你的記性被狗吃了嗎?你忘了我們鐘家所有的咒語都是從右往左念的嗎?」鐘旭在聽了鐘晴的咒語之後差點被氣得背過氣去。多年以前鐘老太在教她們姐弟初次使用咒語時就警告過他們這些紅紙上的咒語一定要從右讀到左,千萬不能讀反了。鐘旭是牢牢記下了,同時她也認為鐘晴不可能忘記這個,因為當年他就犯過同樣的錯誤,反著唸咒語把鐘老太辛苦抓來的一群鬼全給放了,把家裡搞得雞飛狗跳,最後為這事還被鐘老太痛扁一頓加跪搓衣板兩個小時。可是就是這樣也沒能讓鐘晴長點記性。鐘旭覺得自己遲早會被這個堂弟給害死。
「啊?!」鐘晴這時才如夢初醒,大叫:「哎呀~~好像奶奶以前說過的!糟了,我我我現在才想起來。」
玻璃上的裂痕迅速地擴張,已經能聽到一陣緊過一陣的噼裡啪啦聲了。
把這個咒語念反的後果不僅僅是讓符陣失去效用,還會把符陣裡所包含的能量轉嫁到陣內的受體身上,如今這群焦屍就像是被充足電的馬達一樣,就等著符陣完全消失後出來大開殺戒了。
鐘旭的元氣已經不夠再重設一個符陣了。
要制住這群力量倍增的焦屍,在現在看來只能以硬碰硬了。趁著它們還沒有從符陣中突破出來,鐘旭趕緊從包裡抓了一把類似於釘子的小東西,每一根約莫三寸長,比普通釘子稍細一些,銀色的釘身上隱約可見硃砂色的字跡。
她抽出一半塞到鐘晴手裡用比平時快N倍的速度說道:「托你的福我們現在只能跟它們親密接觸了等下如果它們攻擊你你就用掌力把這些鎖魂刺打到它們的眉心這樣可以暫時讓它們喪失靈力注意千萬別讓它們的爪子花了你的臉!我會儘量保你周全回家再跟你算總帳!」
鐘晴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得噼啦一聲巨響,兩旁的玻璃牆一一炸裂開來,大大小小無數碎片呈放射狀噴濺而出。
「趴下!」鐘旭一把把鐘晴摁倒在地護住他的頭躲避這鋪天蓋地的玻璃碎片。
符陣徹底消失。裡面的焦屍立即如脫韁野馬一般氣勢洶洶地朝鐘旭他們衝來。
鐘旭一躍而起,雙手各執5枚鎖魂刺,迎頭兩下又准又狠地刺中衝在最前頭的兩具焦屍的眉心,這兩個傢伙立時便動彈不得僵直地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十幾隻鋒利的鬼爪朝鐘旭身上劈來。見狀鐘旭左腳重重往地上一跺縱身跳起數米高讓它們撲了個空,緊接著在空中一個完美的180度翻身俯衝下來順勢再來了幾個漂亮的手上動作,只聽得唰唰唰幾聲,7具焦屍先後倒了下去,眉心分毫不差地插著一枚鎖魂刺。
安全著陸的鐘旭來不及處理地上這幾隻便心急火燎地往身後被焦屍追到通道另一頭且正被圍攻的鐘晴衝過去。就在剛剛鐘旭同時對付那幾具焦屍分身不暇的時候,其餘的幾具理所當然地去找鐘晴開刀了。雖然有鎖魂刺在手,但是鐘晴只會邊躲閃邊用它亂刺一通,刺中的部位不是肚子手臂就是大腿屁股,而被刺中的焦屍除了更加努力地攻擊他之外屁事兒都沒有。
鐘晴東閃西閃上竄下跳,衣服已經被劃出幾個大口子,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還好鐘旭及時趕到,先來一個利落的連環腿踹開其中兩具,再奉上幾記重量級左右勾拳放倒其他幾具,好歹把鐘晴從戰圈裡拖了出來。
當然,僅僅靠拳腳當然是傷不了它們的,不消幾秒鐘它們就重新站起來向鐘旭她們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鐘旭手上只剩下了一枚鎖魂刺,而鐘晴手上的更是被浪費得一枚不剩。
「你快退到一旁去!不要插手幫倒忙!」鐘旭沖鐘晴吼道。
驚魂未定的鐘晴趕緊依命退到了一旁,現在,他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個大包袱,還是個非常非常大的包袱。
面對焦屍更猛烈地進攻,鐘旭先用僅有的一枚擊倒最前面的一具。隨後把身子一低,避過兩隻橫掃過來的鬼爪,抓住插在這具大腿上的鎖魂刺猛地一拔,再後退幾步順手刺進它的眉心,同時轉身飛起一腳把逼上來的一具踢了一個趔趄,然後跳到它身後把刺在它後腰上的鎖魂刺拔出來以同樣的方法搞定。
看著鐘旭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還能這般遊刃有餘地周旋在這麼多鬼物之中,鐘晴覺得她簡直就是自己偶像中的偶像。
勝利在望,鐘旭只要再稍加努力,剩下的四具很快就死期不遠了。
但是,垂死掙扎不是人類的專利。就在鐘旭繼續動手把其中三具丟翻之後,僅剩的那一具突然怪叫兩聲從地上竄了起來,不再用走,而是用飛的,狠狠朝鐘晴撞過去。鐘旭一驚,憑鐘晴的本事是根本不可能躲過它這一招的,這真要撞上的話,鐵定就要準備給這菜鳥開追悼會了。
這時已經不可能超過它擋在鐘晴前面了,鐘旭只得用盡全力往前一縱,伸出手去一下子抓住那具焦屍的腿,再使勁往後一拖。被她這麼死命一拉,焦屍重重地跌了下來,連帶鐘旭自己也摔了下來。焦屍大怒,回過頭反手就是一爪,還沒來得及爬起來的鐘旭趕緊往旁邊一讓,可是還是沒能完全躲過這一手,左肩立時出現三道數寸長的口子,鮮血慢慢從傷口大量侵出,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鐘旭依然緊抓住它不放。
見自己的偶像為了救自己被這些可惡的鬼東西所傷,再加上剛才被圍攻所受的窩囊氣一股腦兒地全湧了上來,鐘晴蹭地一下竄到焦屍面前,也不管它會不會傷到自己,一手掐住這焦屍的脖子一手拔出插在它手臂上的鎖魂刺猛地照它的眉心刺下去,刺一次還嫌不夠解氣,拔出來又刺,邊刺邊罵:「狗X的,我讓你再用鬼爪子到處抓!!抓!!奶奶的戳死你個王八蛋!敢傷我姐?」
「喂!你夠了吧?!」鐘旭忍住痛站起來走到鐘晴身邊衝他喊,「再戳的話頭都被你戳掉了!」
鐘晴這才住了手,趕忙也站起來扶住鐘旭急切地問:「姐你沒事吧?傷得重不重?」
鐘旭一把推開鐘晴白了他一眼:「皮外傷而已,你姐我哪有那麼不堪一擊?!」
「可是,你一直在流血呀!!!」鐘晴清楚地看到鐘旭左肩一大片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得濕漉漉的,而且面積還在不斷擴大中。
「少說廢話!」鐘旭皺著眉把降靈扣拿了出來,現在她可沒空關心自己的傷勢,必須在鎖魂釘的法力消失之前把這些東西給收伏了。幸好,雖然她傷勢不輕,但是還有體力和元氣使用降靈扣。
十秒鍾不到,剛剛還橫行霸道的十幾具焦屍終於成了鐘旭的囊中之物。總的來說這次是算打了一個不太漂亮的勝仗,如果沒有鐘晴的話,鐘旭完全可以在自己的伏鬼史上又添上光輝的一筆。
「勝利完成任務!我們快離開這兒吧?得趕緊上醫院去給你療傷才行!」鐘晴拉著鐘旭準備往外走。
「等等!」鐘旭臉色一變。
「怎麼了?」鐘晴好不奇怪,鬼都收了,還留在這兒等著吃早飯嗎?!
「不對!!鬼氣,好重的鬼氣!」鐘旭的臉色越發蒼白起來,大概因為之前用封鬼符陣耗了太多元氣,加上又受了傷,現在她所感覺到的鬼氣讓她萬分難受,像要窒息了一般。
「什麼?還有鬼氣?鬼不是全都在降靈扣裡呆著嗎?」鐘晴一臉糊塗使勁兒地吸了吸鼻子,但是一無所獲。
「恐怕我們現在還走不了!」鐘旭的呼吸越來越重,肩上的傷口越來越痛。
鐘晴剛剛才鬆下來的心立即又揪緊了。
鐘旭閉上眼,強迫自己找到鬼氣的發源地。
片刻之後,她睜開眼,回頭看去,只見從她們剛剛呆過的董事長辦公室裡隱隱透出了一股流動的黑氣。
沒錯,應該就是那裡了。
「跟我回剛才呆過的辦公室裡去!」鐘旭抓住鐘晴回頭朝那邊走去。
「你又感覺到什麼了呀?你現在得趕緊去看醫生!」鐘晴看著鐘旭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越來越擔心。
「看你個死人頭啊!!等我們有命活著離開這裡再說吧!」鐘旭用力按住傷口強裝出一副與平日毫無二致的神態狠狠剜了鐘晴一眼。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鐘旭已經無法預料她和鐘晴將會面臨怎樣一個境地,今天晚上的「工作」是她自「出道」以來所遇到的最棘手的一次。更糟糕的是自己受了傷,而且傷勢還不輕,如果等下從那間辦公室裡再跳出來一群焦屍的話……鐘旭趕緊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此時保有一個清醒的頭腦最重要,無論如何,就算陪上這條命,也要把剩下的東西徹底消滅掉確保鐘晴可以安全離開。撇開鐘晴跟自己的親戚關係不說,被自己這個堂堂的伏鬼傳人所保護的人如果死在鬼手上,叫她鐘旭的面子要往哪兒擱?!
兩人一前一後站在了辦公室的門前。剛剛明明已經被那隻花捲焦屍撞得稀巴爛的大門現在居然完好無損地緊閉著擋在他們面前,看起來就像個深邃的黑洞,未可知的危險蓄勢待發。
鐘旭定定神,摸出磁卡正要開門,卻又突然停了動作,她想了想,回頭對鐘晴說道:「如果我叫你跑,你絕對絕對不準有任何猶豫,立即按照我給你指的路離開!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我知道你當年是學校的短跑冠軍!」
鐘晴一楞,旋即點點頭。
鐘旭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滿意笑容。
當鐘旭握著磁卡的手離門上的電腦系統還有一指遠時,咔噠一聲,這門自己打開了,一條透著青白色冷光的小縫隨之出現。
砰!!
鐘旭不假思索把門一腳踹開走了進去。
「呵呵,到底還是找來了啊。」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辦公桌後面董事長的位置上坐著一個,不對,應該很肯定的說是坐了一隻鬼。三、四十歲的年紀,一件嶄新的白色襯衫穿得規規整整,把他本就無血色的臉襯得異常陰晦。他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玩弄著一隻黑色的鋼筆,似笑非笑。
兩道怨毒的目光令鐘旭他們注意到在場的還不止他一個——他旁邊站的分明就是剛才逃跑的那隻花捲焦屍!這東西已經回覆了他們最初見到它時的人樣,不過胸前那個被金箭所傷的拳頭大小的碗狀傷口依舊赫然在目。
「能從我手裡逃出去的鬼還沒生出來,不是,是還沒死出來呢!你不用妄想你會是個例外!」鐘旭冷笑一聲。
「就是!哼,這裡的一切都是你這只老不死搞出來的吧??現在遇到我們鐘家的人,奶奶的你就等著再死一次吧!」鐘晴儘量化恐懼為力量,昂首挺胸站出來跟著瞎攙和。
「哦~~我說呢,居然有命撐到現在,原來是鐘家的人,呵呵。」
黑色鋼筆準確地投入面前的筆筒裡,中年男人隨即站起身向他們走來。
鐘旭下意識地往前兩步擋在鐘晴面前,暗地裡攥緊了拳頭。
在離他們不到兩米遠的地方時,他停住了,剛剛還掛在嘴角的弧線轉瞬消失:「鐘家的人又如何?嘖嘖,受傷了啊?!你自信還有勝算嗎?」
近距離看到面前這隻鬼之後,鐘旭心下略略一驚,這男鬼的五官輪廓竟然讓她聯想起了另外一個人——司徒月波,雖然兩人的年紀身型有差異,可是,真的很像。怪!怎麼自己突然會有這種想法?!
一陣濃過一陣的鬼氣夾雜著讓人心悸的怨氣不斷衝擊著鐘旭,她努力忍住想嘔吐的衝動,噔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就算受了點小傷我也一樣擺平你這只草菅人命的孽障!」
說罷,鐘旭雙目一閉,凝神把雙手慢慢聚攏,只見一團赤紅色的光圈緩緩出現在她兩手之間,轉瞬間,光圈的範圍由小變大,光芒由弱到強,以這個光圈為中心點,鐘旭整個人都被這片奪目的紅色光芒所包圍。
男鬼見狀,眉頭一皺,輕蔑地說:「還想跟我鬥?我倒要看看你們鐘家的人到底有多厲害。」
未等他出手,等在他後面的花捲頭已經迫不及待地向鐘旭撲了過去,鐘旭受傷不輕,法力元氣都大減,它要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報剛才那一箭之仇。
這次,花捲頭的速度完全可以用光速來形容,一副不置鐘旭於死地不罷休的陣勢。然而當它前伸的鬼爪剛一靠近鐘旭的時候,全身就像是被磁鐵吸住了一般再也動彈不得,而包圍著鐘旭的那道光芒則從花捲頭的指尖開始,迅速包裹往了它整個身體,花捲頭驚恐地發出慘叫,徒勞地扭動身體想掙脫出來,在第三聲慘叫結束時,醜陋的軀體就如風化的砂石一樣被光芒所產生的氣流吹得四散而飛,形象地解釋了什麼叫「挫骨揚灰」。
看得出來,男鬼臉上的輕蔑之情一掃而空……
鐘晴看得幾乎呆了,他是知道這位堂姐的伏鬼能力超強,但是他沒有想到她在受了那麼重的傷的情況下還能使出這麼一招讓他瞠目結舌的法術,這堂姐真是地球人嗎?今天他算是大開眼界了。
鐘旭把手慢慢向兩旁分開,手裡那道光圈隨之被拉成了一道約莫三尺的光線。她雙目一開,鬆手把這道光線往上一拋,大喝一聲:「劍出!」
只見這道光線立時化成了一柄紅光四射的利劍,從空中穩穩回落到鐘旭手中。
她把劍一揮,擺了個帥得不能再帥的POSE,一臉自信地對那男鬼道:「你馬上就知道我們鐘家的人到底有多厲害了!」
男鬼在思考著如何應對,鐘晴則繼續沉浸在對堂姐無以復加的崇拜中,只有鐘旭自己知道,她已經到達極限了。
這柄用伏鬼人全部靈力與元氣化成的利器就是他們鐘家伏鬼法術裡最高一式——鍾馗劍,鐘家後人夠本事請出鍾馗劍的除了鐘旭以外不做第二人想。不過,這鍾馗劍雖然厲害,但是殺氣實在太重,被它擊中的鬼物自然立刻灰飛湮滅,可是,用劍的人本身也要承受鍾馗劍「反噬」的力量,說白了,相當於砍別人一刀再砍自己一刀,看誰死得比較快。
所以出這招必須慎之又慎,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使用。如果鐘旭沒有受傷,以她的體力來說,完全可以承受這種反噬力,可是現在她這麼做無疑是自殺。
已經考慮不到這麼多了,豁出去了,且拿自己的命賭一把吧。
鐘旭把劍一橫,飛身向那男鬼刺去。
男鬼當然知道被鐘旭手中的武器擊中後會是什麼下場,面對著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他暗暗一笑,往旁邊一竄,猛地拉開身旁的大書櫃的下層,從裡面抓出一個人來擋在自己面前。
什麼?!
司徒月波?!
千鈞一髮之際,鐘旭一個翻身收回了鍾馗劍。
男鬼一手掐住司徒月波的脖子一手抓住他的肩膀漂浮在空中,而司徒月波看起來卻沒有任何反應,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茫然地睜著雙眼看著前方。
「你這只王八蛋,你最好趕緊把他放了!」鐘旭吼道,鍾馗劍依然緊緊握在她手中,只是光芒已經有所減弱。
「呵呵,放了他?」男鬼一笑,接著說:「可以!不過,先把你的劍扔了!」
「姐,你不能把劍扔了!」鐘晴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鐘旭持劍的右手,然後轉過頭指著男鬼橫眉怒目地大罵:「奶奶的你這只齷齪下賤卑劣到極點的狗屎不如的垃圾,你除了躲在人屁股後頭當縮頭烏龜你還會什麼?有本事你他媽的下來跟你爺爺我單挑!你敢嗎?啊??你敢嗎?」
然知道鍾馗劍一旦脫手無法與自己結合很快就會失去法力最後消失於無形,由於此劍本就是靈氣所化,扔了劍也就意味著放棄了自己所有的靈力與元氣,只能靠殘存的體力來維持生命,根本再無還手之力。這只惡鬼實在是卑鄙得很哪。
剛剛也想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劍結果了它了事,可是面對擋在它前面毫無知覺的司徒月波,鐘旭又沒了把握,雖然鍾馗劍是斬鬼用的,可是司徒月波只是一個不懂任何法術的普通人,她怕他被劍氣所傷,這個險,鐘旭委實不敢冒。
「還要考慮?不要想著用你的劍來對付我,雖然我承認自己不是它的對手,可是,你出劍時所用的那一秒鐘已經足夠我要這小子的命了!我消失,他也得陪葬!」男鬼臉色一變,黑色的指甲已經嵌入司徒月波的肉裡,幾股細小的血流隨之出現在司徒月波的脖子上。
咻的一聲,鍾馗劍被扔在了一旁,落在地上沒有一點聲音。
看著可能立即沒命的司徒月波,鐘旭別無選擇。
「姐!」看著躺在地上漸漸失了光芒,最後徹底消失的鍾馗劍,鐘晴頭上冒冷汗了……
「哈哈哈哈!」男鬼無比得意地大笑起來,鬆開了掐著司徒月波脖子的手,再順勢把他往前一推,司徒月波重重地跌了下來。
鐘旭跟鐘晴趕忙上前把司徒月波扶起來,初步看來他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只是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還是維持著剛剛那種睜著眼昏迷的狀態,鐘旭一看,明白了司徒月波肯定是被鬼迷了,所以到現在還人事不醒,得趕緊把他弄清醒了才成。
「把你的手伸過來!」鐘旭扶住司徒月波頭也不抬地對鐘晴說。
「你要幹什麼啊?」鐘晴一臉狐疑,但是也沒敢有半點遲疑,立刻把手伸到鐘旭面前。
「哇~~好痛啊~~姐你怎麼咬人哪?????????」鐘晴托住自己的手臂狂叫。
鐘旭完全不理會他,只緊緊抓住鐘晴的手腕,把他正在流血的食指摁到司徒月波的額頭上,然後她又吩咐鐘晴:「試著用你的能力把血滲進他的身體!快!」
雖然鐘晴很菜,但是正如當時鐘老太說說的一樣,他再菜,流的也是鐘家的血。鐘晴並不是沒有力量,只是這傢伙多半天資愚鈍,完全不懂得要如何使用,就像是空守著一個金礦卻找不到開金礦的鑰匙。不過,就他目前的唯一用處來說,他的血能幫助司徒月波擺脫鬼迷。
如果不是自己已經完失去了靈力現在已經與普通人無異,她身上流出來的血解救一百個司徒月波都沒問題。
這點小事情,鐘晴還是有能力做到的,他動用體內所有可以由他控制的力量,彙集到指尖,把血漸漸「壓」進了司徒月波的額頭。
看著司徒月波的眼睛漸漸有了神采,鐘旭稍稍舒了口氣,幸好這菜鳥弟弟還有這麼一點點本事。
很快,司徒月波醒轉過來。他直起身子,四下看了看,萬分詫異地抓住鐘旭問道:「我怎麼在這裡?」再一細看,眼前的鐘旭滿身是血,旁邊的鐘晴一臉是汗衣衫襤褸,兩個人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到底怎麼了??你們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司徒月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時他才覺得自己的脖子有點痛,伸手一摸,全是血。
不等鐘旭他們回答,冷冷在旁觀望了半天的男鬼陰笑道:「終於把他救醒了啊?!你們的速度太慢了,害我等了老半天。」
「你是什麼東西??」司徒月波站起身來,走到鐘旭他們的前面,抬眼冷冷地看著男鬼。
難得他作為一個一直抱著無神論生活的普通人在剛一清醒還沒弄清楚情況的糟糕狀態下突然就看到這麼一個漂浮在空中的「人」卻依然還能穩住自己的情緒,這點很值得鐘晴好好學習學習。
男鬼雙手橫抱在胸前,森冷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司徒月波一番,隨後移開目光喃喃自語道:「原本……應該是差不多大……現在……在哪兒呢……找不到了……」
「我知道了,父親所受的罪,還有他手下那幾個死的死傷的傷的職員,全是你搞的鬼,你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元兇!」司徒月波略一思索,恍然大悟。
「是我又如何?」男鬼再次把目光聚焦在司徒月波身上,搖了搖頭道:「知道嗎,你呀,跟你那個父親一樣地可惡,居然會為了那麼一個人渣去請人來對付我,還那麼好運地被你請來了鐘家的人。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男鬼看了一眼鐘晴,譏諷地一笑:「這位鐘家的小朋友幫了我的大忙!」
如果有人馬上給鐘晴遞上一瓶敵敵畏,他絕對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沒辦法了,真是注定的。對了,你說讓司徒康那個老東西看著他親兒子死在他面前,會不會讓他受到點更大的打擊呢?!哈哈哈哈!」男鬼放肆地狂笑起來,然後他側目看定鐘旭他們憐憫地說:「姓鍾的,也只能怪你們運氣不好,另外……學藝不精,要白白為這司徒家陪了性命。」
「混蛋!有什麼你衝著我來!不要牽連無辜!司徒家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司徒月波憤然道。
接下來的情節就像我們N多人看過的肥皂劇一樣,通常在人臨死之前,那個要他死的人會把所有真相都告訴他,滿足他最後的好奇心讓他死也死得安心。如今,他們三個跟那個男鬼正在上演這一類戲的真人版。
男鬼在空中坐了下來,屁股下面由於並沒有椅子之類的東西,所以他的姿勢看起來有點滑稽。
「你知道你們司徒家是靠做什麼起家的嗎?」男鬼突兀地問了一個問題。
司徒月波正色道:「很多人都知道,家父自小對紫檀木有偏愛,司徒家自然是以生產出售紫檀木製品起家!從最初的一個小廠到現在世界聞名的大集團,幾乎花去家父畢生心血!」
「最初只是承包了一個開在城邊不到30個人的小工廠。他主外聯絡買家,我則對內管理財務人事。原本相安無事,一切都在往既定的好的方向發展著。可是誰也沒想到,他鬼迷心竅把公家投進來的一筆款子連同我們自己小金庫裡的資金全提出來去買什麼見鬼的高利息債券,結果被騙得一分不剩。當時那個年代,一旦被查出來虧空公款,是會掉腦袋的。為了掩蓋他的罪行,他求我,求我做假帳,暫時把下來調查的人給騙過去,他會馬上想辦法填上這筆錢。我沒辦法看著自己……」男鬼頓了頓,半晌,才接著說:「自己的親哥哥因此而遭逢大劫,我答應了。就在調查人員離開的當天,凌晨的時候,我還在廠裡加班,他來了,給我買了我最愛吃的粽子,說了一大堆諸如兄弟同心之類的話,謝謝我幫他暫時度過了危機。」
司徒月波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男鬼依然自顧自地繼續說:「粽子真好吃啊,味道又香又濃,濃到我完全吃不出來裡面加了安眠藥。我好悃,慢慢地睡過去了。於是,我的親哥哥,你偉大的父親司徒康就很從容的拿了一根尼龍繩子,就這樣」男鬼比畫了一個把繩子套在脖子上的動作,然後一拉:「就這樣表示了他最大的謝意!」
「開什麼玩笑?這賤人是司徒月波的叔叔???」鐘晴驚訝地合不上嘴。
「不要吵!」鐘旭不動聲色地呵斥道,其實她的訝異程度不比鐘晴少。
「偽造我畏罪自殺的現場之後,他才想起來還沒拿到那本我藏起來的真正的帳冊,翻遍了整個辦公室都一無所獲,於是他先取走保險櫃裡全部的儲備金,然後心一橫,索性一把火燒了整個工廠同時反鎖了大門。可是,他不知道,當時在倉庫裡還有十幾個盤點庫存貨物的工人……一個都沒有跑掉,十幾條命轉眼就沒了。」
「偏偏那晚風很大,大火蔓延的同時一根電線被刮斷落在了倉庫頂上,就是這條電線,為那人渣掩蓋了所有的罪行。等到大火被撲滅之後,整個工廠已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根本就沒人注意到大門被人上了鎖。事故調查的最終結果就是大風吹斷了電線,導致存放的木材起火。因此而喪生的工人亦屬於災害性自然死亡。雖然警方在財務室裡發現了我還套著繩子的屍體,也立案偵察了好一陣,可是卻因為線索不足,現場損毀太過嚴重無法找到有力的證據而成了一莊石沉大海的無頭案。原本已經打算捲款私逃的司徒康這下子不僅不用當逃犯,反而光明正大地作為受害人接受了一大筆賠償金。然後,他就帶著這筆錢從這個城市裡消失了。」
「果然是鬼話連篇!!你這只可惡至級的畜生!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我從來就沒聽說過我有什麼二叔!」司徒月波指著男鬼大聲罵道。
「他離開時,沒有留一分錢給我體弱多病又沒有工作的妻子還有我那不到3歲的兒子,為了生活,我的妻子只能背著兒子去離家很遠的一個餐館幫忙……在我離開不到一年,在去餐館的路上,他們母子被一輛卡車撞了,飛了好遠,兒子的頭重重磕在了地上,鮮紅的血,順著他白淨的小臉一點一點地流了下來,母子兩個那麼安靜地躺在骯髒的馬路上,最後被一輛破舊的三輪車給拉走……」
「我看著他們離開我,卻無能為力……到現在,我都找不到他們。」男鬼臉上的哀傷一閃而逝,旋即他咬牙看向司徒月波:「我們是親兄弟呵,真正的血脈相連啊!我會要他為當年的罪付出最慘重的代價!我找了他好久,原來竟被他跑到國外去了,害我要在這裡等幾十年才能一償心願!」
「真……真有這種禽獸不如的哥哥嗎??」鐘晴竟然有點同情起面前這隻鬼來了,好像都忘了剛才它對自己下的必殺令。
「可是,跑到國外鬼就找不到了嗎?鬼不是無孔不入的嗎?」鐘晴又犯糊塗了,難道鬼出國還需要辦簽證不成。
「笨蛋,雖然鬼可以飄到任何地方,但是離它喪命的地方越遠,它的力量就會越小。想要害人索命的話,當然只能選擇在自己力量最強的地方才行!」鐘旭又教了一點「常識」給鐘晴。
「大人說的果然不錯,那個人渣遲早會回到這裡的,只要我耐心等待,他欠我的,一定會全部還給我!果然如此啊,那人渣大概是老糊塗了,從國外兜了一圈連自己家的路都不認識了,根本就沒有認出這座長瑞大廈正是建在當年那座工廠之上。我終於等到了。呵呵呵呵……」男鬼的笑聲讓人心裡像結了一層冰一樣的難受。
「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跑!」男鬼收起笑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飛到了他們三人的正上方,轉動著白色充血的眼珠,像覓食的禿鷲一樣隨時準備向獵物發起進攻!
司徒月波一把把鐘旭他們護在身後,不管他的力量跟這個「鬼二叔」相比差了多少,他也會盡全力保護身後傷痕纍纍的姐弟倆。
而此時鐘旭考慮的不再是如何擊敗面前這個鬼物了,他們幾個如何能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最起碼,要保證鐘晴跟司徒月波安全離開。可是,要怎麼做呢?自己已經沒有靈力了,符紙法器全部用不了,眼看著這鬼東西就要拿他們開刀了,怎麼辦?!
「司徒康,我要你看著你兒子死在你面前,就像當年我看著我兒子死在我面前一樣。」男鬼把手一揮,竟從身旁的空氣裡抓出一個人來,一個年過六旬的男子,花白的頭髮被男鬼死死地揪住,手腳似被釘住了一般僵直地伸開來,他的五官因為正承受著某種痛苦而難受地糾結在一起,發紫的兩片嘴唇像是被扔上岸的魚一樣,費力地一張一翕,看得出來他很想說話,然而聲帶卻不受大腦的控制。
「爸爸!」下面的司徒月波見狀失聲大叫,然後不顧鐘旭的阻攔,往上一縱伸手想抓住被擒在半空中的司徒康,他良好的彈跳能力配上他的身高,剛剛好夠到司徒康的腳。司徒月波看準目標用力一抓,誰知竟抓了一把空氣,他的手從司徒康的身體裡一穿而過。
「沒用的,那個只是你父親的魂魄!你根本接觸不到!」鐘旭叫上鐘晴兩個人一起死死拉住還不甘心準備繼續努力往他父親那兒竄的司徒月波。
「你說什麼?那個是我爸爸的……魂魄?」司徒月波氣喘吁吁地回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鐘旭。
「沒錯!」鐘旭不容質疑地點頭。
這只惡鬼居然這麼快就把司徒老爺子的魂魄給攝了。唉,也只能怪他們司徒家命該如此,什麼地方不好選,偏偏選到長瑞大廈這個極品地點,如今這鬼佔盡天時地利之機,他們幾個想要逃出生天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哈哈,真是父子情深啊!可恨這以前從不信鬼神的老東西居然也學會請一尊佛像回來,害我花了不少時間精力才把這佛像給化掉!不然我早就該看到這感人的一幕了!你說是不是呀?大哥!」男鬼又用力一拽司徒康的頭髮,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後歪著頭對他笑道。
「王八蛋!你快放掉我爸爸!否則我要你連鬼都當不了!」看著自己的父親受罪,司徒月波什麼風度儀態都不要了,他失控一般要沖上去跟男鬼拚命,這次鐘晴還算眼疾手快,跳過去把司徒月波攔腰死死抱住。
「當不當得了鬼我不清楚,不過我肯定,你們父子倆很快就當不了人了!」男鬼把目光鎖定在了司徒月波身上,嘴角一揚:「一切都該結束了……我的好侄子……」
旁邊的司徒康雙眼圓睜,由於頭不能動,只能努力地把眼珠往男鬼那邊挪,嘴巴的開合幅度越來越大,他的表情,像是在哀求……
男鬼猛然把口一張,從中飛出一團黑氣,霎時幻化成無數張人臉,每張臉上沒有眼睛沒有鼻子也沒有耳朵,只有一張駭人的絳紅色的嘴,一陣尖利的囂叫聲後,這些人臉紛紛咧開嘴沖它們的目標——司徒月波撞去。不過,奇怪的是,在這些嘴巴裡看不到一顆牙齒,無數張嘴就像無數個黑洞一樣,讓人擔心整個世界會不會一點一點被它們蠶食掉。
這些東西是?!鐘旭大吃一驚,她認出這些怪異的人臉正是怨氣所化的食魂鬼,活人一旦被這些東西纏上後,他的魂魄會被這群東西一點點地吸食乾淨,而他的身體在靈魂被完全吸乾之前會一直保持清醒的狀態,那種靈魂被剝離肉體時產生的抽筋剝皮般的痛苦會一直持續到他油盡燈枯。
想不到這男鬼居然夠力量驅策食魂鬼?鐘旭的頭髮已經被這群東西所帶來的氣流吹得亂七八糟,眼看它們就要置司徒月波於死地,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衝到了司徒月波前面,完全不顧自己現在的糟糕狀況,只一門心思地想替他檔住這群可惡的食魂惡鬼。
一秒鐘……兩秒鐘……十秒鐘……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身旁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那陣扎人的氣流也完全感覺不到了。鐘旭試著睜開了一隻眼睛偷看了一下,發現自己依然呆在原地沒有動,辦公室裡的一切也都沒有改變,唯一不一樣的是——男鬼還有那群氣勢洶洶的食魂鬼全都不見了?!
鐘旭一下子把眼瞪得溜圓,第一次露出了傻傻的表情站在那兒犯起糊塗來。
「姐!咱們趕快閃人吧!!」鐘晴從鐘旭背後冒了出來,左手握著一個玻璃小瓶,右手小心地拉了拉她的手急急地說。
鐘旭這才回過神來,轉身看了看鐘晴,又看了看同樣一臉糊塗的司徒月波,攥著拳頭跺著腳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嘻嘻!」鐘晴把手中的玻璃瓶拿到鐘旭眼前晃了晃,無比得意地說:「我離開家的前天晚上,溜到老媽的藥房去偷了她研製的藥水,就是這個東西羅!」
看著還殘存著幾滴淺紫色藥水的小瓶,鐘旭皺著眉問:「二嬸的藥水?跟剛才的一切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要沒有它,咱們三個現在早就屍骨無存了!」鐘晴嚥了嚥唾沫又接著說:「這種藥水一旦撒在人的身上,就可以立即產生出另外一個空間。換句話說,其實我們現在跟那些鬼還在同一個地點,但是我們所處的空間已經被藥水的魔力錯成了兩個完全不相干的平行時空,而且,任何不屬於人類的靈體都不能進入這個空間。再換句話說,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大模大樣地離開!那些鬼已經找不到我們了!等到三個小時之後,藥水的效力褪去,我們早已經安全到家了!哈哈哈!厲害吧!這可是北歐神族逃跑類魔法裡的高招哦!果然幫了大忙!幸虧一直揣在隨身的褲兜裡!阿彌陀佛,萬幸萬幸啊!」鐘晴笑咪咪地親了這瓶子一口!
「你幹嘛不早拿出來??」鐘旭一把揪住了鐘晴的耳朵狠狠喝道。從必死無疑到峰迴路轉,那種不可名狀的強烈情緒急待發洩,倒霉的鐘晴自然又成了發洩的對象。
「哎喲,我忘了嘛,剛才遇到那麼多突發狀況,沒被當場嚇死已經不錯了,誰還想得到我兜裡的藥水兒啊?!哎喲~~姐,咱們趕緊離開這兒是正經啊!!別這麼用力,您現在是重傷員啊!」鐘晴抓住鐘旭的手連連告饒。
「鐘晴說的沒錯,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司徒月波走上前當和事佬,可是臉色依然難看得很,絲毫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之情。
「你沒事吧?」鐘旭覺得司徒月波的情況似乎不怎麼好。
「我沒事,到是你的傷需要立即處理,快走吧!」司徒月波搖搖頭。
「你在擔心你父親?!」鐘旭問道。
司徒月波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待我們安全離開之後,我會馬上再想辦法,你放心!」鐘旭知道自己肯定沒說錯,不過說是這麼說,怎樣把他父親救出來卻還是一道難題。
「走!」鐘旭擰著鐘晴的耳朵往門口走去。
一直高度緊張的精神一鬆懈下來,鐘旭這才覺得肩上的傷疼得錐心刺骨。
三個人互相攙扶著沿著一片狼籍的通道往電梯走去。鐘旭回頭看了看剛才差點讓她丟了命的戰場,心有不甘到了極點,她暗自發誓等自己恢復之後一定要殺回來劈了那個可惡的老鬼!
電梯正常地下滑著,一想到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鐘晴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而司徒月波則心事重重地扶著鐘旭無力地靠在電梯壁上,一句話也不說。
叮~~
1F到了。
鐘旭他們強打精神站直了身子,鐘晴迫不及待地按下開門鍵等著電梯門打開。
過了好一會兒,電梯門一點反應都沒有。鐘晴又連按了好幾下,電梯依然緊閉。
鐘旭有不祥的感覺。
突然,電梯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之後,以超出正常範圍十倍不止的速度飛速上升起來。
「怎……怎麼搞的?????」鐘晴把身子緊緊貼在牆壁上驚慌地喊道。
他話音剛落,就像踩了急剎車一樣,電梯又一個劇烈的晃動,準準地停在了22樓,三個人由於慣性原因摔了個橫七豎八。
門開了,然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依然還是那條一片狼籍的通道,昏暗的燈光下清楚地看到寫著盛唐集團四個字的醒目招牌。
鐘晴一骨碌爬起來,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後驚得差點把下巴丟了。
「我們……怎麼又回來了?」
「是那老鬼,他又追來了!」鐘旭低聲肯定的說。
「混蛋!我跟他拼了!」司徒月波一步跨出電梯,跑到通道上對著四面八方吼道:「你給我滾出來,你不是就想要我的命嗎?來啊,我司徒月波站在這兒等著你!」
鐘旭抓住鐘晴的衣領氣急敗壞地質問:「你不是說你那什麼藥水要三個小時才會失效嗎?!」
扔下這句話後她急忙追了出去,看那司徒月波一副不要命的樣子,她急死了。
「不會啊,怎麼可能會這個樣子呢?」鐘晴懊喪地摸出藥瓶,上上下下查看一番,在瓶底發現了一行小字。他湊近仔細一瞧——7號逃生藥水/出品日期:20XX年6月/保質期:28天。
過期產品???
是不是該狠狠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等鐘晴跌跌撞撞趕到鐘旭和司徒月波身邊時,男鬼已經在通道的另一端恭候多時了。
「我說了,你們一個也跑不掉!」男鬼帶著笑容慢慢地向他們飄過來。
「我不跑!」司徒月波動也不動地直視著對方。
「你若真是我二叔,那麼我們的家務事就不要把外人扯進來,你放他們兩個走!我的命隨時等你來拿!」司徒月波指著鐘旭他們說。
「呵呵」男鬼一臉鄙夷地冷笑:「你可以跟我談條件嗎?你不可以!只要是幫過那個人渣的人,統統都要死,他的手下,他的兒子,包括你旁邊姓鍾的那兩個!」
「你……」司徒月波一時氣結。
「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男鬼臉一沉。
不好。鐘旭的心一縮。忙拉住司徒月波和鐘晴喊道:「快跑!」
可是還沒等他們邁步,男鬼已經放出了噁心又可怕的食魂鬼。那是整整一大群啊,像是傾巢出動的馬蜂一樣向他們湧來。以他們的速度是絕對快不過這群惡鬼的。
既然跑不了,那就死馬當活馬醫吧。鐘晴一轉身竄到鐘旭他們的前面,定下心盡自己的全力試著升起了護身印。
只聽得乒乒乓乓一陣怪響,食魂鬼接二連三地撞在了鐘晴的護身印上又一個接一個被彈了回去,發出惱怒地怪叫後又紛紛撲了上來。
「鐘晴,你居然能把護身印提升?!」鐘旭驚喜地說。
「姐,你,你們趕快逃吧,這兒有我擋著呢!快,我撐不了多久!」鐘晴的臉憋得通紅,護身印的光華在那群畜生的輪番轟炸下漸漸地黯淡下去。
鐘旭拉著司徒月波猶疑不決,走吧,她怎麼能放鐘晴獨撐大局?!不走吧,那司徒月波必死無疑。
「快……走!」見他們還不行動,鐘晴急了,他的護身印威力實在太單薄,眼看著就要消失了。
然而,已經晚了,鐘旭他們剛轉身沒跑幾步,鐘晴的護身印已經完全消失了,他被撲面而來的強大氣流一下子沖翻在地,後面的食魂鬼一湧而上,鐘晴下意識地連忙用手護住自己的頭蜷作一團心想這下徹底玩兒完了,可憐自己年紀輕輕,連個女朋友都還沒有就要命喪於此。
「鐘晴!!」
「鐘晴!!」
鐘旭和司徒月波驚叫。
「伏鬼金劍,惡靈退散!」
三人的背後突然傳來一個鐘旭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未等他們回頭,只見幾十道金箭齊刷刷地從他們頭頂越過,直奔那群惡鬼而去。
不消片刻,鐘家金劍的威力就讓這些剛剛還耀武揚威的食魂鬼慘叫著四下逃竄,潰不成軍。
「奶奶?!」
「鐘夫人?!」
鐘旭他們一回頭,不約而同的衝口而出。
什麼?奶奶?蜷縮在地上的鐘晴一躍而起,定睛一看,哇!他們身後站的,真的是他們最最最親愛的奶奶噯!鐘晴趕忙連滾帶爬地跑到了鐘老太身邊,一把抱住她眼淚鼻涕齊上陣:「嗚嗚嗚,親愛的奶奶,你來的太及時了!再來晚一步晴晴就跟你天人永隔了!」
「哎呀~~趕快鬆手!這是衣服是我新買的!別給弄髒了!」鐘老太用力把「黏」在身上的鐘晴給扯下來。
「奶奶,簡直,簡直太意外了,你怎麼來了?」鐘旭退到鐘老太身旁無比驚奇地問。
「哼,我怎麼來了?!」鐘老太白了鐘旭一眼,忿忿地說:「我十八圈麻將都打完了你們還不回來,就知道你們一定是出事了。還好我來得及時!你看看你們姐弟倆啊,搞得這麼狼狽!鐘家的聲譽今天真是被你們毀光了!你們……」
「鐘夫人,求你趕快把我父親救出來吧!他的魂魄已經被那隻惡鬼給攝去了!」司徒月波急切地打斷了鐘老太。
「什麼?有這種事?敢動司徒少爺的爹??」鐘老太聲音高了八度,然後把頭一轉,指著對面的男鬼問司徒月波:「就是這只孽障吧?」
「就是他!奶奶,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惡,挾持了波哥來威脅姐姐,害姐姐使不出鍾馗劍還失了所有靈力元氣。更無恥的是他還侮辱我們鐘家是什麼酒囊飯袋、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早晚要要了我們鐘家全家人的命呢!您老一定不能放過他!」鐘晴搶先加油添醋地向救星控訴男鬼的罪行。
「哼,連鐘家的老鬼都上陣了。我到要看看你能奈我何!」男鬼欺她上了年紀,伸出鬼爪直接就沖鐘老太撲過去。
「奶奶小心!」鐘旭大喊一聲。
鐘老太不但不退,反而迎上一步,麻利地把纏在左手腕上的一根不起眼的紅色絲線扯下再攤開手掌往前一送,那紅線彷彿就像通了靈性一般超光速地朝男鬼飛去,幾乎在剛接觸到這個凶惡的進攻者的同時,這紅線竟自動拉長了幾十倍形成了一個螺旋狀的繩圈把男鬼牢牢困在了中間,男鬼尚在不明就裡之中,就見數百道蛇型光芒從繩圈上四散而出整個繩圈猛地被收緊起來,男鬼狂怒地吼叫起來,死命想掙脫這個讓他難受不已的束縛,而他每掙扎一下,繩圈就收緊一寸,絲毫無法動彈的他就像個被固定的木乃伊一樣杵在離鐘老太不到一步的地方。
「哈哈哈哈,纏絲兔!不對,應該是纏絲鬼才是!」看著被絲線勒得變形的男鬼,鐘晴一口惡氣得出,樂得手舞足蹈。
鐘老太則拍拍手,氣定神閒地微笑著與男鬼對視:「看看是你這只老鬼厲害,還是我這個老鬼厲害。」
「奶奶!!!」鐘旭在這個稱謂後面加了N個驚嘆號後,向鐘老太豎起了大拇指:「我整整有十年沒有見過你出手了!您老人家果然是寶刀不老啊!」
「呵呵,那是當然,我每天都有按時吃鈣片兒的!」鐘老太額頭上的五線譜得意地舒展開來。
司徒月波可沒有心思加入他們幾個的插科打諢裡頭,他衝到男鬼面前咬牙切齒又焦急萬分地命令道:「你快把我爸爸放了!」
「休……想……他永遠……走不了!呵呵呵呵~~」男鬼的嘴巴被擠得歪在了一邊,不過,口齒倒還非常清楚。
「你說什麼?!」司徒月波情急之下舉起拳頭就要朝男鬼的面門擊去,卻被人一把拉住,他回頭一看,鐘老太對他擺了擺手:「司徒少爺不要亂來,先到一旁休息休息,剩下的交給老太太來處理吧!」
司徒月波聞言,吐了一口氣,不甘地放下拳頭讓到了一旁。
鐘老太湊上前盯著男鬼道:「你還真不是一隻聽話的鬼,到現在還死不悔改!得好好教訓教訓你!」
說完,鐘老太就從帶來的大花布口袋裡摸出一根尺把長的籐條,再捉住籐條的頂端像拉早些年的電視機天線一樣把它拉得老長,然後試著比劃了兩下,聽到這籐條帶出的呼呼風聲,鐘老太滿意地一笑。
「奶奶拿根籐條出來幹什麼呀?」鐘晴撓著頭問同樣一臉問號的鐘旭。
而鐘老太接下來的表現讓所有的人跌破了眼鏡。
只見一根籐條在男鬼身上噼裡啪啦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翻飛,力道之強勁落點之精確實在讓人佩服。鐘老太邊抽邊罵:「我讓你不聽話,我讓你不聽話!」
鐘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脫口而出:「這……這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教訓當年考試拿鴨蛋的鐘晴嘛!」
「嘻嘻,奶奶替我們出氣的方法還真是別樹一幟啊,等下我也上去給那賤人幾十鞭,抽到他叫我爺爺為止!」鐘晴一臉壞笑地搓著手。
其實,鐘老太的籐條遠不是像鐘旭他們想得那麼簡單,她在救司徒月波他爹。
男鬼已經被抽得叫不出聲兒了,只能從喉嚨裡不斷發出含混不清的難聽的咕嚕骨碌聲。
幾十鞭之後,男鬼的身體起了讓人乍舌的變化。他的右臉像是被慢慢拉開的麵糰一樣突出到了繩圈之外,鐘老太把籐條一扔,伸出左手對準那塊突起物一掌劈了下去,馬上就在這塊怪異的物體上開了一道口子。幾道清氣頓時從中貫出,聚集到離男鬼不到一尺的地方匯成了一個半身人形的模樣。鐘老太見狀立即以右手食指與拇指捏訣同時念出一串連鐘旭都不熟悉的咒語,只見這形體在咒語的作用下從最初的半透明氣體狀逐漸實體化。
「爸爸!」司徒月波激動地大叫。
「這麼快就把已經被攝的魂魄給釋放出來了?」鐘旭不得不驚嘆於老太太的實力。
就像西方魔法世界裡分黑魔法與白魔法一樣,鐘家的法術也可以歸為攻擊性與解救性兩大類,雖然鐘旭伏鬼的能力在鐘家任何人之上,但是她所擅長的基本都是攻擊性法術。解救性法術由於修煉起來非常非常耗時間,而且在鐘旭看來實戰用處不大,所以她偷懶只修習了一點皮毛而已。而要把被攝取的魂魄從鬼物身上釋放出來就好比是把溶在水裡的鹽重新提取出來一樣,必須動用超過鬼物靈力十倍以上的力量才能把魂魄給「提煉」出來,非常麻煩。如果今天鐘老太不出馬,即便鐘旭親自滅了這個男鬼,她也沒辦法把司徒康的魂魄給放出來。
「奶奶這塊老薑果然夠辣!」鐘晴心裡立即多了一個偶像,他拍了拍一臉焦急的司徒月波的肩膀自豪地說:「嘿嘿,我們辦事你放心!不出30秒全部搞定!」
這邊鐘旭他們幾個剛剛鬆了口氣,那邊的鐘老太卻變了臉色,停了咒語,手指也鬆開了,她抬眼看著仍然只出來了一半身子雙目緊閉的司徒康好一會兒,搖了搖頭,道:「太遲了!」
「什麼?什麼太遲了?」
雖然鐘老太聲音不大,後面的三個人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你父親的魂魄已經被這隻鬼同化了。」鐘老太回頭看著一臉錯愕的司徒月波不無遺憾地說。
「我,我不明白!」司徒月波很難理解鐘老太的專業術語。
「生靈跟死靈雖然都屬於魂魄的範疇,但是卻有完全不同的屬性,死靈雖然可以控制生靈,但是就像溶在水裡的鹽,兩者看似一體,然而水就是水,鹽還是鹽,各自的本質都沒有改變。現在的問題是,這隻鬼已經把你父親這把鹽給徹底轉換成跟他一樣的水了。」看著司徒月波似懂非懂的表情,鐘老太又補充道:「簡單的來說,你爹現在已經跟這隻鬼合二為一了。我無法把你爹的魂魄給放出來了。如果早一點的話,或許還能挽回。」
「奶奶你的意思是,他父親沒救了?」鐘旭心一沉。
鐘老太沒有回答她,反而轉向司徒月波問道:「你爹跟這只東西是不是有什麼淵源?很少有死靈夠力量做到這一點,除非兩者……」
「這鬼自稱是波哥他二叔,幾十年前被他親大哥也就是波哥他爹給勒死了!」快嘴的鐘晴搶著回答。
「哦?!」鐘老太把目光投向司徒月波,司徒月波略一遲疑,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難怪如此重的怨氣。不過,這老鬼的力量的確超乎我的想像。」鐘老太皺眉道。
「嘿嘿……早說了……他走不了啦……我受多少罪……他就要受多少……」一旁的男鬼發出嘶啞的狂笑,笑聲未落,就見與他緊緊相連的司徒康又從實體狀回覆到半透明狀,像電影倒帶一樣迅速地縮回到了男鬼的身體裡。
所有人都感覺到腳底下晃了兩晃。
「不好!」鐘老太低呼一聲,彎腰從扔在地上的布包裡抽出一把不足一尺的小桃木劍。可是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鐘旭給攔了下來:「你這樣會害死他爸爸的!」
「我說過,已經太遲了!死靈跟生靈徹底結合所產生的力量會讓我們老命小命全陪光的你明不明白?!趕快讓開!」鐘老太急得想咬人,猛地推開鐘旭後她立刻把桃木劍放到食指與中指之間一抹,劍身立即浮現出一層水波狀的紫色光紋,發出奪目且逼人的光線。
眨眼間,這把桃木劍被鐘老太深深地扎進了男鬼的天靈蓋。
那片紫色光芒從男鬼頭上傾瀉而下,轉眼竟化作一圈赤色火焰將其圍困其中。
「啊……好難受……」男鬼哀號聲不絕於耳。
「好痛啊……救我……好燙……」男鬼體內同時傳來另外一個痛苦的聲音,而他的臉也化成了司徒康的樣子。
「爸爸!」司徒月波不顧一切地要往火裡沖。
「給我拉住他,你們誰都不准接近這個火圈!」鐘老太沖鐘旭他們吼。
「不要燒我爸爸!」司徒月波發狂般地還想往前衝,還好其他三人攔腰抱腿齊上陣,總算是制住了他。
像是被扔進火鍋裡的泥鰍,男鬼不停地扭動身體,兩個糾結在一起的魂靈一起承受這撕心裂肺的痛楚,兩張痛苦得幾乎變形的臉在烈焰的炙烤下交替出現。
「不要啊!」司徒月波幾近聲嘶力竭。
鐘旭忍不住背過臉去,而鐘晴則早把眼睛給閉上了,說實話,現在這情景的確有點看不下去。
火圈裡的火越竄越高,漸漸的,男鬼被湮沒其中。
「大哥……嘿嘿……看到你這樣子……真高興啊……等了幾十年……到底等到今天啦……哈哈……」
「不要傷害月波……大哥……對……不起……你……」
這是鐘旭他們聽到的從火海裡傳出來的最後的聲音。
焰漸漸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有一小截紅色的絲線安靜地躺在那裡。
鐘老太走上前,把絲線撿起來拂去上面的塵土後小心地揣在了兜裡,回頭對眾人說:「搞定,收工,回家!」
「結束了嗎?」鐘晴鬆開抱著司徒月波的手,顯然還有點不敢相信。
鐘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覺得疲倦到了極點,從肩頭傳來的巨痛再次通過鬆懈下來的神經傳到了大腦皮層。
「爸……」司徒月波呆若木雞地看著父親消失的地方喃喃低語。
「走吧!」鐘老太本想拍拍司徒月波的肩膀,可惜材料不夠,只得踮起腳拍了拍他的後背。
而司徒月波像是沒聽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而有些錯,要用命來還。這就叫天理。令尊當年對兄弟若有如今對子女一半的情義,也不至於……唉,就不多說了,司徒少爺,走吧!」經過司徒月波身旁的時候,鐘老太輕聲說道。
眼淚在司徒月波的眼睛裡閃爍了很久,最後還是不情願地奪眶而出,慢慢佔領了他棱角分明的臉孔。
該安慰安慰他吧?!可是鐘旭不知道要如何開口,這樣的結局實在有些尷尬。說他父親是罪有應得其實並不過分,但是,他父親對他這個兒子卻始終憐愛有加,直到最後一刻都記掛著他的安危。對於只知道父親的好的司徒月波來說,目睹父親為當年這宗他全不知情的罪孽接受最嚴重懲罰的慘狀,心裡的痛苦與矛盾可想而知。
「對不起。我……」鐘旭走到司徒月波面前,強迫自己看著他的眼睛向他道歉,可是,該怎麼道歉?說沒救到他父親是她失職?可是從道義上來說,真要為了救他父親而滅了他叔叔,似乎又有點昧良心。咳,真是麻煩!
司徒月波把抬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手狠狠把臉上的淚痕擦掉後,才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容對鐘旭道:「與你無關。」
「咱們還是先走吧,再逗留下去天都要亮啦!」鐘晴上前一手拉鐘旭一手拽司徒月波。
「好,走吧。」司徒月波點點頭,咬了咬嘴唇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電梯裡,鐘老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掏出一張符紙並用念力將其化掉。
「奶奶你做什麼?」鐘晴奇怪地問。
「還有一些低等靈體聚集此地,大概都是被那隻……恩……那位鬼叔叔的怨氣給引來的。雖然它們不足為懼,不過還是驅散了為好,幫人幫到底,今天就把這大樓徹底給整乾淨。喲,今天帶來的寶貝差不多用光了呀?!嘖嘖!」鐘老太邊清理自己的包包邊回答。
一旁的司徒月波看著一身是血的鐘旭不無擔心:「還撐得住嗎?等下馬上去醫院!」
「我還行!」鐘旭皺著眉頭摀住自己肩膀上的傷口。
十多秒後,一樓到了,電梯門一打開,大堂裡柔和且明亮的燈光立即映入他們所有人的眼簾,這下總算是真正安全到達了。
出了電梯,四個人加快腳步往大門走去。
經過總台的時候,他們赫然發現四個保安鼻青臉腫地倒在裡面。
「遭了,他們是不是也被那些東西襲擊了?」司徒月波正要進去看看那幾個保安的情況,冷不丁被鐘老太一把拉住了。
司徒月波一楞,馬上就明白過來:「對了,只有鐘夫人才有辦法救被鬼物襲擊的人,您快進去看看他們還有沒有救!」
「這個嘛……」鐘老太居然露出為難的神色,她示意司徒月波把頭低下來,然後湊到他耳邊悄悄說:「這幾個保安是……是被我打暈的。」
「哇!奶奶居然是你打的呀?」躲在他們身後豎著耳朵偷聽的鐘晴立即用比鐘老太高幾百分貝的聲音叫起來。
「噓!!」
鐘老太擠眉弄眼使勁把食指壓在嘴上,右手順勢摀住鐘晴的大嘴道:「你那麼大聲幹嘛,當心吵醒他們。誰叫他們剛才攔著我死都不肯不讓我進來,還說什麼閒人免進。我還不是急著進去找你們,這才動了手嘛!再說他們暈了更好,免得看到你們現在的糗樣子多生枝節。」說罷她又轉向司徒月波:「司徒少爺,你就放消息出去說你們公司被匪徒爆竊弄得一塌糊塗啊!千萬別說是我們搞的!不然就麻煩了!」
「鐘夫人放心,我知道怎麼善後!」司徒月波又不是傻子,不用鐘老太吩咐他也知道該如何應對天亮一定會出現的警察、媒體以及那些好奇的人。
「那他們怎麼辦?」司徒月波指著那幾個保安,看起來他們好像傷得不輕。
「沒事兒沒事兒!老太婆出手還是有輕重的!他們只是皮外傷而已,天亮前一定醒。」鐘老太拍胸口保證。
「奶奶你……果然……老當益壯啊!哇哈哈哈,出手還真狠哪!」鐘晴大笑不止,然後又正色道:「您老人家不怕人家醒過來後去報案抓您嗎?別忘了,他們可是見過您的真面目的!」
「報案?!說他們幾個膘肥體壯的保安大哥被一個70多歲的小老太太給揍暈了?!鬼才相信呢!我才不怕咧!」鐘老太撇撇嘴,不屑一顧。
「趕緊走吧!被人撞見就不好了!」鐘旭看著大門外不時飛馳而過的汽車催促道。
厚厚的玻璃門被鐘晴推開,刺骨的寒氣轉眼浸進了每一寸皮膚。
鐘旭只覺得喉嚨一癢,忍不住猛咳了幾下,卻不料咳出幾大口鮮血來。
「旭兒!」鐘老太大吃一驚趕忙扶住快站不穩的孫女。
「我去叫計程車!鐘旭得馬上去醫院!」司徒月波焦急地向四周望去。
「你的BMW呢?」鐘晴問。
「剛才開車回去的時候,沒開多遠就眼前一黑,沒了任何知覺。醒來後我就跟你們在一起了,現在我也不知道車子跑哪兒去了,應該在附近吧。沒時間去找了,送你姐姐去醫院要緊!」
運氣不錯,很快就看到一輛計程車開過來,幾個人趕忙把車攔下來,七手八腳地把鐘旭扶了進去。
還好這個司機膽子夠大,一身是血的鐘旭沒有讓他產生拒載的念頭,在收下司徒月波付給他的夠繞城十圈的車費後,計程車調轉頭,飛速往最近的醫院奔去。
這時,司徒月波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號碼,是家裡打來的,他的心一緊,遲疑了片刻,還是把電話放到了耳邊。
「喂?」
「少爺,總算是找著您了!剛剛怎麼也打不通您的電話。您趕緊回來吧,老爺他,他剛才……過世了!」電話那一端是司徒家的管家老齊帶著哭腔的聲音。
「嗯……知道了。我馬上趕回來。」司徒月波平靜地掛了電話。
計程車把長瑞大廈遠遠甩在了後面,其間,司徒月波和鐘晴都不約而同地回過頭看了看這座聳立於夜幕之下的巨大建築,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