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良崢面色嚴肅的跟著紀霖去了紀母的病房,高級病房中的氣氛沉默而凝重,紀父和紀朗正安靜的站在她床邊,鐵錚錚的兩個漢子,眼圈卻紅的像兔子一樣。
紀霖一推門進去,就見到父親和大哥這樣的表情,心裡頓時一沉,知道母親這次的身體情況是真的差到極點了。
「爸,哥。」紀霖走過去叫了一聲,便轉頭看向母親。
紀霖的母親長相溫婉清麗,縱然被病痛折磨了這麼多年,卻依舊漂亮,快到六十歲的人了,卻一點都不顯老。此時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更顯得恬靜安詳。
紀霖鼻子一酸,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輕輕的叫了一聲,「媽。」
紀母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費力看了紀霖一眼,便又重新合上了眼睛,湖水一般平靜的眸子裡光芒黯淡,仿佛那行將朽木的老人,連丁點希望都看不見。
「首長!」郁良崢走到紀父面前,腳跟輕輕一磕,利落的敬了一個禮。
「良錚,你來了。」紀上將抬眼上下打量了郁良崢幾秒鍾,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
郁良崢剛剛到軍隊的那一年,他正好是他的首長,那時候他親手給郁良崢戴過榮譽勳章,只不過他因為妻子的病,很快便向上面申請了調到南方,妻子是南方人,去南方養病會比較好。
從那以後,紀上將就再也沒見過郁良崢,只是經常從二兒子嘴裡聽到他的消息。退休了之後,他應妻子的要求重新搬回了北方,總想要見一見這個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兵,卻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一直沒有達成願望,沒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見到了。
紀上將的後半生,幾乎都在為妻子的病奔波,然而縱然他百般小心呵護,卻終究還是無法將自己最愛的人從病魔手裡拯救出來。
紀父拍了拍郁良崢的肩膀,「好孩子。」卻沒有心情跟他寒暄,只看了郁良崢幾眼,便將目光重新投向了病床上的妻子。
「小寶……我的小寶……」病床上,紀母秀氣的眉毛忽然皺了起來,眼角濕潤一片,喃喃的說著胡話,一邊說眼淚一邊往下淌,看的紀上將心口一疼,差點喘不過氣來。
「媽,你還有我和哥。媽,你別這樣。」紀霖緊緊捏著拳頭,眼眶通紅,「媽,都二十六年了……小寶、小寶找不……」
「閉嘴!」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猛然瞪大眼睛的紀母給喝止了,本來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就像是忽然被打了興奮劑一樣,忽的坐了起來,她狠狠瞪著紀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滿眼的恐慌和痛苦,「我的小寶!我的小寶一定能找到!」
紀上將見狀急忙跑到床邊,滿臉怒氣的將紀霖一腳踹到旁邊,坐到床邊安撫妻子,「來,躺下,小寶一定能找到,你要好好活著,看看我們的小寶,小寶肯定已經長成水靈靈的大姑娘了,你忍心不看她嗎?」
「對,我要看小寶,我還要看小寶。」紀母軟軟的癱在紀上將懷裡,眼淚簌簌的往下掉,「你……你一定要找到、找到小寶。」
「好!我答應你,就一個月!一個月之內我肯定會找到我們的小寶,你放心養病。」紀上將小心翼翼的將妻子放到床上,輕輕給她蓋上了被子。
紀母經過這麼一折騰,累的滿頭都是虛汗,紀上將用毛巾沾了溫水給她擦干淨了,這才輕手輕腳的招呼兩個兒子和郁良崢走出了病房。
「爸,你太過分了。」紀朗板著臉看著紀上將,黝黑冷硬的臉上盡是指責,「我們找了二十多年,都沒有找到小寶,你怎麼能就這麼在媽面前許下承諾。」
「我有什麼辦法?我有什麼辦法!」紀上將一拳狠狠砸在醫院走廊的牆壁上,明明都已經六十的人了,還是個急性子,「你沒看見你媽現在什麼樣了嗎?啊?不答應她,不答應她你讓她有什麼盼頭活著?」
紀朗聞言抿了抿唇,沉默著沒說話。
當年妹妹出生還不到一個月便在醫院中丟了,連名字都沒來得及起,他們家幾乎翻遍了整座城市,都有找到她,最後他爸都差點帶著軍隊一家一戶挨個的搜了,終究還是被他媽阻止了。
他媽當時表現的十分平靜,又是安撫他爸,又是照顧他跟弟弟,幾個月之後,就在大家以為她很堅強,一定會挺過來的時候,她卻病倒了。
而且這一病就是二十多年,身體越來越差,不管請什麼樣的醫生,吃什麼藥都沒用,幾乎所有的大醫院都跑過,結果醫生只說心病還須心藥醫。
怎麼能不病倒?那是他們全家心心念念盼來的妹妹,紀霖那時候小,不記事,但是他卻記得,聽到肚子裡的寶寶是個女孩的時候,他媽有多高興。在寶寶還沒出生的時候,就一針一線的將她以後好幾年的衣服都做好了。
每天都摸著肚子一臉幸福的叫小寶小寶,他媽最喜歡女孩,生了他們兩個兒子後,本以為不會再有孩子了,沒想到上天那麼眷顧她,給了她一個小女兒。
可是這幸福太短暫,才將將持續了一個月,小寶就丟了。
從那以後,紀朗再未見過他媽親手給家裡人做衣服,只不過在他媽臥室裡卻有一個大箱子,平時都是鎖著的,紀朗從來沒看過裡面,但是他卻知道,那裡面裝著他媽二十多年來給妹妹的東西,只不過卻送不出去,還或許……這一輩子都送不出去了。
「爸,實在不行……我們隨便找個人假扮吧?」這個時候,紀霖忽然開了口。
紀上將還在為他在病房中說的話而生氣,此時聽到他說這話,頓時眉頭一皺就要發怒,但是他剛想開口,腦子裡卻忽然閃過一絲靈光,這麼多年了,雖然妻子固執的相信他們的女兒還活著,但是他卻早就不抱希望了,與其在茫茫人海中漫無邊際的找下去,不如找個假的的來替代!
「實在找不到了,就只好這麼辦了。」紀上將歎了口氣,沉聲說道。
紀家的事情,郁良崢知道的並不清楚,只從紀霖那裡模模糊糊的了解過大概,知道他曾經有一個妹妹,但是後來丟了。
這會兒在旁邊聽著,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樂悠,他家樂悠和紀家那個丟了的女兒一樣,都是二十六歲,若不是樂悠長的和紀家的人一點也不像,他都要以為樂悠是紀家的女兒了。
「首長,我回去了!」他們說的都是紀家的秘密,他在這裡正大光明的旁聽有些不好,再說,樂悠還在家等著他呢!郁良崢想了想,便走到紀上將面前跟他說了一聲,准備離開。
紀上將點點頭,有些話確實不方便當著郁良崢的面說,他轉向紀霖,囑咐道:「去送送良錚。」
「不用,我的車就在樓下。」郁良崢從窗口指了指樓下道,又跟紀霖打了一聲招呼,這才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將將走出醫院開了機,郁良蕭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良錚,你在哪了?手機怎麼不開機?」
「在醫院,看一個戰友的母親。」
「我不管你看什麼戰友,總之現在你現在趕緊回家!爸剛剛去找樂悠了!」
郁良崢的瞳孔一縮,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沉了下來,眼裡的怒火頃刻間便燒了起來,「他去干什麼?」
「具體我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不過大概知道他是讓樂悠跟你分手!程靜不小心說漏嘴了,你現在趕緊回去,我怕樂悠鑽了牛角尖。」
郁良蕭是真的急了,一句句話豆子般的往外蹦,生怕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媳婦跑了。養了這麼大的弟弟,萬一砸在手裡沒有人要可怎麼辦!
「我馬上回去!」郁良崢回了他一句,便掛了電話,迅速鑽進車裡,踩下了油門,連安全帶都忘了系,就一溜煙的開回了家。
跑進樓道的時候,連等電梯的那會功夫都等不得了,直接蹭蹭的跑上了十二樓,將鑰匙插進鎖眼裡,便猛地扭開了門。
樂悠正坐在茶幾前對著一堆布料寫寫畫畫,見到郁良崢回來,抬眼望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便又低頭繼續了。
她還在,沒走。郁良崢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仔細盯著那一堆布料,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走進近了一看,不正是自己的內褲麼?
她在自己的內褲上畫什麼?(⊙o⊙)
「樂悠,我爸來過了?」郁良崢長腿一伸,坐到樂悠旁邊,略有些忐忑的問道。
「恩。」樂悠看也沒看他一眼,仍舊在他的內褲上寫寫畫畫,弄完了一條,又伸手拿了另一條繼續畫。
「你、你在干嘛?」郁良崢的心裡攸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將頭湊過去問了一句,本來低沉好聽的聲音變得小心翼翼的。
「宣告主權。」樂悠聞言這才看了他一眼,將畫好的一條內褲扔到他懷裡,郁良崢低頭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幾個大字:郁良崢是樂悠的!後來還跟著一個大大的感歎號。
他的內褲大多是深色的,樂悠用的又是白色的馬克筆,讓那幾個大字在上面顯得格外醒目。
郁上校捧著自己的內褲傻了,這是在搞什麼呢?難道她不應該哭著跟他告狀,再狠狠鬧他一頓嗎?這……這丫頭怎麼能不按常理出牌啊!那他想好的那些對策怎麼辦?都用不上了啊!
樂悠冷笑一聲,「我不就是沒有爸媽給我撐腰嗎,沒關系,我自己撐!」她伸手輕佻的拍了拍郁良崢的俊臉,一臉的大氣,「記住了,你是我的人!」
郁上將走後,她確實氣得不得了,人家父母找上門來說她是蕩婦,換成任何一個女人,心裡都不會好受。
樂悠本想要好好折騰郁良崢一頓,但又想到自家男人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還是算了吧。她沒有父母,不能叫自己爸媽來跟郁上將對著干,那她就自己想主意!
樂悠停了停,忽然換上了一副笑臉,彎著一雙杏眼在郁良崢唇角親了一口,順手將那一堆內褲都塞進了郁良崢手裡,翹著唇角道:「郁良崢,以後一天一條,必須穿我寫了字的,若是你爸再來叫我跟你分手,那麼……?她笑瞇瞇的瞄了一眼郁良崢的胯下,「你就脫了褲子用屁股對著他,將你內褲上的這幾個字給他看,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