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自己愛的男人久別重逢,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看著他坐在人群裡,此刻並不屬於你。
然後你的眼圈就有點發酸了。
林淺從未想過,自己再看到厲致誠的時候,會有掉眼淚的衝動。可此刻眼中一陣無法抑制的潮濕感,卻騙不了人。她趕緊轉過頭,不再看他,把眼裡的酸意壓下去。
她曾經一點也不怨他不來看自己。可現在,心中也冒出一絲委屈。
可惡……厲致誠,你為什麼不來看我呢?兩個多月了,我都快把之前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忘乾淨了你知不知道?
平復了一會兒,才轉過頭,目光重新落在圓桌上。這時,一名銷售經理正在說話:「厲總,現在Aito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笑了:「實在是供不應求。」
他這麼一說,會議室裡的人全笑了。林淺也忍不住笑,轉眸望去,原本低著頭的厲致誠,唇邊也浮起笑意,抬頭看向那個銷售經理。
他的動作忽然一頓。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原本是要開口講什麼。可這個動作就像突然卡了殼,他保持著抬頭的姿勢,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眼神明明看著那銷售經理,卻又像是透過他看著其他地方。表情沉肅,叫人看不透。
這種情況從未出現過,下屬們都是一愣。而林淺心頭猛地一跳,望著他的側臉。眾目睽睽下,他並未朝她的方向看過來。但是她感覺……
厲致誠的停頓只是一瞬間。很快,他目光一斂,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淡淡開口:「現在庫存還有多少?日生產能力提高到多少了?」
這是回應剛才提出的「供不應求」的問題,主管生產技術的副總劉同,回答了兩個數字。
厲致誠點了點頭,神色不變。只是又端起了手邊的茶杯,垂眸微抿了一口。
而林淺的心情,彷彿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慢慢緊張起來。
然後就看到他放下了茶杯,抬頭的瞬間,很自然地朝她這邊看過來。
漆黑得像湖水一樣的雙眼,明亮逼人。
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凝視著她。
而林淺的心,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她一時竟有些失神,直至眼眶再次發酸,才察覺不妙。忙低下頭,避開他的眼。
他也瘦了一些。她想,下巴看起來要尖一點了。頭髮什麼時候又理了,短短的,很精神。但這個髮型更適合他,讓他看起來更成熟,也更不易親近。
過了一會兒,她再次抬頭。厲致誠已經沒再看她,正在跟劉同交談。
劉同說:「供不應求是好事,但的確也是個問題。現在我們的生產能力,已經快要飽和,銷量如果再繼續往上升,生產部門就要吃不消了啊。」
旁邊又有一個人問:「要不要關閉其他幾個產品的生產線,把人力物力都調過來,做Aito?」
林淺的注意力也暫時被這個問題吸引。其他人有的贊同、有的反對,一時也沒有成形的主意。然後大家又都看向厲致誠,等他的意見。
厲致誠緩緩環顧一週,林淺與他目光再次交接時,兩個人的表情都已很沉靜。而林淺得以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觸即走,開口說:「暫時不作調整。越是爆發期,越要走得穩妥。現階段大家辛苦一下,超負荷運轉。另外,通知人力資源部,盡快把這季度的獎金發下去。」
大家都點頭說好,聽他說獎金,又全笑了。顧延之和劉同是提前看過獎金分配方案和數字的。劉同有些感嘆:「咱們愛達,可是有好幾年沒給員工發過這麼大的紅包嘍。」
這話一說,大家更是高興。林淺也笑了。因為正題已經討論完,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熱鬧而輕鬆,七嘴八舌議論著。因此也沒人注意到,厲致誠的目光越過眾人,盯著她,眸色幽深,目光灼灼。直至她的臉被他盯得有點發燒,舉手投足間都有點不太自在了,他才收回目光,起身宣佈散會,率先走出了辦公室。
而林淺坐在原地,看著他筆直的背影,看著他沉穩的步伐,那一步一步,就像踏在她心上,隨他起起伏伏,再難平靜。
愛情是什麼?
愛情是你以為已對這份感情駕輕就熟、收放自如。可他一個無聲的眼神,就令你像是飄飛了很久的風箏,一收線,就回到了他的掌心裡。
無論是你的人,還是你的心。
——
因為林淺是「外放歸來」,散會後,好幾個相熟的經理,都圍著她聊天。連顧延之和劉同兩位大佬,都和顏悅色看著她,說辛苦了。不過顧延之離開前,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隱隱含笑的樣子,看得她很有點窘。
林淺跟他們聊了一會兒,還算淡定自若,心卻已飛到這樓層另一間屋子裡。
他此刻,是在等她麼?
好容易,會議室裡的人散了伙。林淺再次走向厲致誠辦公室,心情竟有些緊張。雙手垂在身側,竟還生出了一絲汗意。
靠。她現在的臉一定特別紅,因為感覺到陣陣熱意往臉上冒。因為剛散會,頂層辦公區裡還是人來人往。林淺覺得自己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只得微垂下頭,避開別人的目光,輕敲他的辦公室門。
「厲總。」
「進來。」
這聲音只叫林淺心弦微顫。緩緩推開門,就見厲致誠坐在大班桌後,一手持筆,一手拿著疊資料,看樣子正在批示。而蔣垣站在一旁,正在等待。
從她踏入辦公室的第一秒,厲致誠就抬頭看著她,手上的動作也乾脆全停了。
林淺的整顆心,彷彿都被他的目光給侵佔了,而她的臉還在持續發燙。知道他還在忙工作,林淺也不說話,看他一眼,就走向一旁的沙發,打算坐下等。
而側立在一旁的蔣垣,也很糾結。按理說林淺踏進來的第一秒,他就應該立馬推門出去消失。可這些等待批示的文件,又是十分重要的,也花不了幾分鐘。而且厲總向來將工作放在第一位,他要是自作聰明出去了,又不合適。
結果這時,就聽厲致誠開口:「蔣垣,你先出去。」
講這話時,他還是看著沙發上的林淺。
蔣垣立刻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蠢,神色不變地答:「好。」快步走了出去,然後小心翼翼把房門帶好,無聲無息地守在了外頭。
這對BOSS和助理間的默契配合,只令林淺的心跳「怦怦怦」更快。她坐在沙發上,抬起熱氣氤氳的眼睛,望著他。
厲致誠已經起身,從桌前走了過來。高挑而沉默的身形,在夕陽的映照下,在地面投下長長的影子。
那影子就在她腳下,彷彿瞬間也將她籠罩住。林淺一時竟有些坐立不安。腦子一熱,站起來。
厲致誠轉眼已至她的跟前。
兩個多月了,卻像隔了整整幾年時間,林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近、這麼清晰地看著他。依舊是那熟悉而高大的身形,依舊是那輪廓清晰的臉龐。眉眼深邃,顴骨略高,白皙的膚色在襯衫襯托下,更顯清貴淡然。
而那雙眼睛就像無底洞,沉沉湛湛。你望一眼,就會深陷其中,就會身不由己。
他盯著她,沒說話。
而林淺動了動唇,也什麼都沒說。這時厲致誠微垂下頭,長臂一伸,已將她摟進了懷裡。
林淺憋了半天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而他的手,緊緊抱住她的肩膀和腰,就像以前一樣,以絕對強勢的姿態,將她整個人都扣在了懷裡,動彈不得。
林淺的腳尖幾乎都離了地。人在他懷裡,身體竟像過去一樣,不由自主陣陣發軟,呼吸也有點急促。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只聽到彼此胸膛中清晰的心跳聲。
然後林淺就聽到他低聲,微啞,在耳邊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我的拚命西施,我的女人……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