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他是我的藥罐子

  

  近日來,星宿宮第一女神官奉玉很苦惱。

  只因為老有個叫左淩的浪蕩傢伙纏著她。這天好不容易將那傢伙暴揍了一頓,才得以抽空來到顏末住的泗水軒。

  在推開門的一霎那,她懵了。

  尼瑪這是在做夢?做春夢?

  夢到裸男混汗如雨打木樁?

  再一看自家不靠譜聖女正搬著小板凳神色嚴肅地坐在一邊,半仰著小臉面色紅潤有光澤?

  喂……話說這真的不是在做夢麼……

  旋風一般閃進門,反手就將門關的嚴絲合縫,奉玉靠在門板上,指尖顫抖地指著渾身上下散發著「我是禽獸」氣場的野性裸男:「你你你是……」

  黎雁九被忽然闖入的女人一驚,皺眉,揚起下巴:「黎雁九。」

  「你你你……」

  顏末上前扳下她的手,淡定:「是我的藥罐子。」

  藥罐子暴走幾乎爆裂,恨不得將木樁子掄出去:「你說什麼?!」

  「抱歉,辱沒了你,」顏末了無誠意,「應該是靈丹妙藥。」

  黎雁九一掌削掉一截木樁。

  他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功效好嘛?!

  奉玉這才回過神,膽戰心驚地將顏末拽到一邊:「你怎麼把他找來了?!」

  幸好這泗水軒只是作為護國聖女在後宮的別院,沒什麼閒雜人等,要不然傳出去會發生什麼還真不好說……

  「哦,」顏末老老實實點頭,「他身上純陽之氣很是充沛,我便邀他來幫我調理調理身體。」

  奉玉淩亂了:「你找他雙修?!!!」

  作為為數不多知道護國聖女純陰之體身體孱弱的人,僅存的一絲同情被全數震飛。

  顏末頗為遺憾地搖頭:「可他不從。」

  「那他在這幹什麼?」

  「散佈藥效,」顏末指了指旁邊的太師椅,「我就坐旁邊聞聞而已。」

  「哈?」奉玉半懂不懂,最後決定放棄理解顏末非常人的思維,「他幹嘛……幹嘛裸著身子?!」

  顏末再次遺憾,歎氣:「不是還穿著褲子呢麼。」

  「你說什麼?!」這意思是曾經要求邪佞可怖的小魔頭脫褲子?!

  「光著身子那股美味的氣息才能夠發揮地最充分,」顏末眼神在二呆狀不明就裡的黎雁九身上轉了一圈,「但他似乎不太樂意。真是影響藥效。」

  奉玉忍無可忍,拔高聲音:「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是哪裡?!這是後宮不是星宿宮!要是被皇上……」

  「哦。那貨啊,」顏末指了指空落落的圍牆,眼神邪惡地在牆頭碎瓷片上瞟了一圈,「我都把梯子撤了,那傢伙細皮嫩肉地沒辦法進來的。」

  作為一個盡情展現胸肌腹肌的赤膊美男,黎雁九被晾在一邊著實有點失落,撈過布巾抹了把汗,冷臉道:「我先走了。」

  頓了一頓,視線忽然淩厲起來,碧藍異色的瞳謀中滿是威脅地射向奉玉:「就當今天沒見過我。知道麼?」

  顏末果斷拋下被魔頭氣場震懾住的奉玉,小跑過去拽住黎雁九胳膊:「這才半個時辰,藥力不夠。」

  藥他妹的力啊!老子是人啊是魔頭!

  黎雁九本能想要甩開她,卻見拽著她的胳膊豆芽菜一般,於是皺著眉著實下不了這個狠手。

  兩人皆背對著院牆,僵持不下之際,只聽嘩啦一聲,還沒等兩人回過頭去,就聽一聲壓抑的痛呼。

  隨即便是一道身影翻下院牆,皺著眉看著自己滿手血:「這牆上什麼時候多了那麼多碎瓷片?」

  奉玉正對著院牆,霎那間臉變得如同草紙一般蒼白死灰,一個腳軟直接跪地,幾乎以頭搶地:「參見陛下!」誰剛剛才說他細皮嫩肉進不來的啊啊啊!!!

  本還纏鬥著的身影瞬間定格,顏末撇嘴。

  這麻煩精趙桓死過來作甚?!

  趙桓目光落在黎雁九汗涔涔的裸背上,疑惑:「這是?」

  她心中一定,轉過身,面不改色:「雜役房新來的,讓他幫忙把些破舊的東西搬走,不想卻笨手笨腳的。」

  黎雁九怒火中燒就要轉過身,卻被顏末勾起一腳踹在屁股上:「收拾個破木樁子都收拾不好,拿藥總會了吧,趕緊去我書房找些金創藥來給陛下用。」

  不慎防備著實踉蹌了一下,所幸那股名叫「誰怕誰啊」的衝動也都跌出了體外。

  明日他還要參加這位大祁新帝的大婚,現在被看到了面孔的話,到時候解釋起來便的確要費一番功夫。

  他這副只差沒在臉上寫上「夜禦數女」的禽獸模樣,就算說了實情也沒人相信的好嗎。

  「還不快去,」顏末挑眉狀似不耐,「陛下傷勢嚴重,免你行禮了,趕快去找藥再說!」

  黎雁九此刻是冷靜了下來,卻聽身後傳來顏末頗為同情的聲音:「陛下恕罪,那個人是個啞巴。」

  啞巴你個鬼!黎雁九怒氣衝衝徑直便向屋內走去。

  奉玉連忙道:「陛下、聖女,微臣恐怕那小廝找不見東西,這就去幫忙。」

  說完忙不迭地就要隨黎雁九奔去。

  趙桓抿了抿唇角,一雙清澈的眸子眨了眨,微笑:「等等。」

  奉玉冷汗涔涔,抖:「陛~~下~~」

  「你在門口幫我們把風吧。」

  你妹!

  顏末面色不變,心裡頭卻是扎扎實實地啐了一口。

  堂堂大祁過皇帝,這叫什麼偷雞摸狗的做派?這不是故意落人口實麼摔!

  奉玉哪裡敢違抗,趕緊奔到門口上崗。

  顏末一見已無旁人,乾脆懶得裝些君臣謙和,冷臉坐在石桌邊,蹺起二郎腿,拿筷子夾紅繞肉吃。

趙桓笑得仍舊陽光燦爛,映著那一身名黃色便服更是和煦貴氣,他看了看手上已經乾涸的傷口,道:「為何牆上會有那麼多瓷片。」

  吧唧吧唧一邊嚼肉一邊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防壞人。」

  「之前那把梯子呢?」

  「拆了,」她挑眉,「一國之君爬牆,傳出去還真不是一般好聽。」

  「是因為我要成親了麼?」

  顏末戳了戳碗中肥肉,正色直視他的雙眼:「陛下,臆想症是病,得治。」

  趙桓眼中流光一轉,語氣沉了下來:「顏末,我明日要大婚了。」

  她斜眼:「天下人都知道。」

  「之前與你說的,你考慮好了麼。」

  「沒考慮。」

  「只要你把星宿殿的秘典給我,我明日便同冊封皇后一起,冊封你為聖妃,」他說這番話時,袖中的雙拳緊握,面上卻仍舊是一派溫潤自在,「我知道你不喜歡聖女頭銜的束縛。那麼,乾脆同我一起將它毀掉好了。」

  顏末啪的一聲放下筷子,面無表情的面孔上勾起一抹笑意,頗帶著幾分狠勁。

  「趙桓。」

  他眉尖輕蹙。

  「怎麼了,這才登基幾天,便容不得我叫你名諱了,」她走到他面前,仰著腦袋,笑得更為挑釁,「趙桓,你就那麼怕護國聖女?」

  他眼神一震,冷冽了不少:「你留戀護國聖女的頭銜?」

  這個國家,自初始便有著神權和皇權共同主宰。再忠實的夥伴,經過百年的朝堂更迭,終是漸露矛盾。他是經過了多少年的韜光養晦才得意坐穩現在的寶座,有了如此的付出,為的是雄霸天下,萬萬不能被那些虛無的傳說而龐大起來的神權而阻礙了道路。

  但是,難就難在,擋在他面前的是她。

  於是他才自以為周全地想出了這一番主意。

  封她為妃,既能保住她,又能肆無忌憚地對那妨礙他的星宿宮下手。

  以那星宿宮秘典為名,要的只不過是個由頭。

  「趙桓,還真勞你費心,」她戳了戳他胸口,這個別人口中的君王,在他眼中不過就是十多年前躲在她殿中哭泣的傢伙而已,「我留不留戀這個頭銜都是我的事,就算要毀了它,也是我來做,勞煩你不要多管閒事。」

  「顏末,」他笑中帶上薄怒,「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她抱著雙臂睥著他:「趙桓,你在我眼中永遠都只是十幾年前哭著闖進星宿殿的小孩子而已。」

  他一怔,腦中忽然浮現的往事讓他和緩了神色。

  那時他還是不受寵的皇子,身子孱弱,飽受兄長欺淩,好不容易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卻遇到了與和善搭不上邊的她。

  本以為她至少會像那些宮女一樣至少安慰他幾句,卻沒想到被報以一句「被欺負就欺負回去」。

 他踏著手足之血前行在皇權之路,而她懷著不屬於自己的期待成為神權的傀儡。

  他一直以為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卻在這一刻覺得被同伴狠狠拋棄。

  「顏末,我不想與你為敵,」他撫過她髮絲幫她夾在而後,動作無比溫柔,「但是有些事,我必須做。」

  顏末撥開他的手,「陛下似乎並無甚要緊事。明日便是您大婚,今日還是早些歇息為好。慢走不送,」視線微垂落在他已經凝結的傷口上,「您似乎也並不需要金創藥了。」

  「你……」趙桓深吸一口氣,怒極反笑,「顏末,明日記得幫我與皇后好好祈福。」

  說罷便轉身離去,踹開大門時著實讓在門口把風的奉玉嚇了一大跳,誠惶誠恐地拜別後連忙揪住顏末:「又仗著跟陛下是發小欺負人家了?」

  「奉玉,右相的錢還沒收回來呢,明天都是陛下大婚了,」她清清淺淺地瞟了她一眼,「你想讓右相明日無法來參加陛下大婚麼?」

  成功打發了奉玉,只聽到房內哐啷當嘩啦啦一陣七零八落的聲響,顏末額頭一跳。

  果不其然,打開書房門鋪面而來就是一股濃郁怪異的草藥味,碎了一地的瓶瓶罐罐讓她此刻著實想再在黎雁九屁股上踹上一腳。

  黎雁九沒料到他進來的那麼快,匆匆掩飾慌亂,抱著雙臂將傾倒下來的藥櫥靠住,硬是端出副臨危不亂的大爺摸樣瞥了眼一地狼籍,道:「這些藥多少錢,我兩倍賠你。」

  顏末只覺得這人身世幼稚,懶得理他,垂眸剛好瞟見他手上幾道還在淌血的傷口,從藥櫥中隨聲無幾的的瓶瓶罐罐中挑出一瓶,戳了戳他肩膀:「幫你上藥。」

  黎雁九不屑狀:「大老爺們的這點小傷上什麼藥啊。」

  也就那個小白臉皇帝把點小傷當大事,切~

  顏末:「好吧。那我明天可能就不一定會在陛下的大婚慶典上看到你了。」

  「你給我適合而止啊!」黎越炸毛,想了想卻又覺得不對勁,扭臉,稍稍避開她視線,「你是不是想讓我多留一會?」

  顏末握著藥瓶的指尖一緊,揚起下巴,一邊將他往凳子上拽一邊故作譏誚:「我這些藥中不乏有些有毒性的,難保你撿藥瓶的時候沒被沾到。」

  「老子是焱教少主還怕你那點小毒不成。」他挑眉。南疆盛產奇毒,焱教更是個中之最,他還怕她這豆芽菜做的小小毒藥?

  顏末抬眸淡淡瞟了她一眼:「我記得其中好像有一種藥,沾到會不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