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抓到一隻陛下

  

  黎雁九他們離開蠱城的時候,骨朵仍舊沒有醒,在骨依與他們揮手作別的時候,顏末分明從他那張堆滿笑容的臉上看到了焦急和憔悴。

  但是這接下來的並不是他們應該管的,本來救骨朵就已經超出了計畫以外,若是因為這骨家小蘿莉召來的麻煩事而捲入困局裡,怕是對誰都沒有好處。

  即便是這樣,她仍舊有著某種不詳的預感。她並不是沒有發現黎雁九對她肩膀上的傷口的過分關注,也不是沒有察覺他的欲言又止,只不過她隱隱明白這事要是說開了必定不是什麼讓人愉悅的事。所以也就裝傻充愣,把肩膀上的火蓮印記卻當作自己的幻覺。

  但是即使欺騙地了別人,自己那關總是異常難過,那天晚上她神志清晰,分明看清楚了肩上的印記並不是幻覺,烏紅的話言猶在耳,一個降頭師,還是出自焱族的女人,看著她身上的印記就表現出對她身世了若指掌,這著實讓他有些在意。

  官道上雖然積雪已清,但融化的雪水仍舊讓車夫不得不放慢速度。車廂微微地搖晃,她靠在視窗,身體隨著馬車輕輕搖晃,慢慢便有些困了。

  忽然馬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

  外面傳來馬夫的聲音:「少主無需擔心,只是路上有些坑窪而已。」

  原本靠在榻上午睡的黎雁九警覺地驚醒過來,剛睜開眼就聽到金器掉在長毛地毯上的悶響。

  金色的蛇形臂環滾落到他的腳邊,他心中有些欣喜,沒想到她會帶在身邊,於是彎腰撿起,對著光線,那蛇眼部分的紅色寶石剔透明亮流過一層光滑,一看就是平日裡常被擦拭。

  而靠在窗口睡著的顏末指尖還勾著一隻錦囊的系線,就這麼靠著窗口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的眼。

  黎雁九忽然覺得這個冬日的下午很是溫暖,將臂環重新放到她手中,摸了摸她腦袋:「送你的東西可別亂丟。」

  本是冰涼的臂環被他的手掌熨出一層溫熱,貼在她手心。

  顏末並未將臂環收入錦囊,而是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這個臂環,在你送給我之前,我似乎就在哪裡見過。」

  黎雁九本是帶著幾分笑意的嘴角稍稍僵了僵,雙眉微皺:「你見過?」

  這臂環的確並不是焱教本來就有的東西,但也絕對不是能夠出現在大祁的器物。蛇是南疆皇室的圖騰,南疆皇室每年都會運一些珍貴的寶物到焱教,表面上是作為祭祀給南疆信奉的大焱大神的祭品,實則是以示交好。而送給她的這只臂環也是來自於他兒時某一年南疆皇室祭品中的一件。聽聞這本是為某位皇族而鑄的飾品,卻因為某些原因最終沒有交到那位皇族手上,畢竟是花了重金由名匠打造,就這麼讓其沉寂在一堆珍寶中著實可惜,最後便以祭品之名由當時的南疆皇帝親自送給了年幼的黎雁九。而聽聞這只蛇形臂環曾經有兩隻,其中的一隻下落不明。

  顏末見他表情陡然嚴肅起來,便知道又觸及了她從昨天開始就可以躲避的假設,故意做出無所謂的樣子:「寶貝看多了難免有些混淆,我好歹也是大祁護國聖女,總是會受到各種各樣珍貴的貢品,可能是哪家權貴曾送過相似的臂環吧。」

  黎雁九總覺得她似乎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裡出了問題。

  顏末見她仍舊皺著眉頭的二呆表情,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斜眼:「皺臉不好看。我會果斷拋棄不好看的傢夥的。」

  黎雁九本是憋在胸口的疑惑被她這麼一攪全然散了開去,抓起她拿著臂環的手道:「都收了我聘禮了,現在要始亂終棄不成?」

  「……聘禮?」她低頭看了看那臂環,「這不是你之前打翻我一櫃子藥的賠償麼。」

  還記得那麼清楚!黎雁九想了想覺得也對,這一隻臂環的聘禮的確有些少,於是急切道:「那你要什麼,我再加給你。」

  顏末想了想,向前傾了傾身子,鼻尖在他頸窩嗅嗅,聲音裡有些小小的不滿:「……好像現在的氣息沒有昨天晚上強烈啊……要不我先湊合湊合……」

  話沒說完,後頸便被他扶住,熾熱的吻落在她唇上,陡然間那熟悉的氣息充斥鼻尖。

  他眸子緊緊瞅著他:「現在呢。」

  顏末點點頭,勾著他脖子:「果然發情的時候你的滋味是最好的。」

  黎雁九正要繼續堵住他的嘴,馬車卻聽了下來,車門外傳來左淩明顯聽得出笑意的聲音:「少主~天色已暗,正好前面有處村落,屬下覺得您與聖女還是去借宿一晚如何?」

  顏末推了推她,頗為贊同:「今天是除夕,在馬車中過的確淒慘了些。再說了你不是說要把自己打包了當生辰禮物送給我麼,在馬車上未免有些草率。」

  明明卻都是你自己在說吧!黎雁九無力扶額,他明明有準備了其他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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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一行人隨便找了村中的一件農舍,農舍的主人是對已過花甲的老夫婦,在開門的一瞬間就被門口這一群臉上就差寫上殺人狂魔的彪悍焱族侍衛嚇得夠嗆。

  幸好有左淩端著他那張上至八十歲下到十八歲通吃的面孔,用一臉善良無害的笑容外加重金才勉強換得那對老夫婦的幾間茅草房。

  在左淩三八的安排下,黎雁九和顏末理所當然地被安排在了一件房裡。

  黎雁九神秘兮兮地將門拴好,火光搖曳中,那異色的眸色都似乎迷蒙氤氳起來。

  顏末摩拳擦掌:「阿九,快點祝我生辰快樂。」

  黎雁九稍稍愣了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別開了目光:「生辰快樂。」

  顏末滿意地點點頭,一屁股坐在乾淨整潔的床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好了,你若是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要拆禮物了。來吧,先坐好。」

  黎雁九咬牙,人高馬大地杵在原地,咬了咬牙,轉過臉來,神色很是認真:「我準備了另外的生辰禮物送給你。」

  顏末稍稍有些洩氣,轉瞬又好奇起來:「什麼?比雙修還好?」

  黎雁九被她帶著期盼地眼神看得有些局促,伸手抓了抓頭髮,深深吸了一口氣,視死如歸一般緩緩開口,讓顏末意外的是,平時總是惡聲惡氣的聲音竟然也能如此沉靜醇厚猶如陳釀。

  從未聽過的異域曲調融合著他的嗓音,聽來像是深谷中的甘泉,神秘卻又讓人忍不住一探究竟,即使遠處出來了左淩他們的鬧騰聲,卻絲毫不影響他的歌聲,在這除夕之夜,聽來格外讓人沉溺其中。

  顏末也有些愣了,黎雁九這麼個熱血純爺們,竟然一動不動神情拘謹地站在她面前唱了一首……歌?雖然很好聽是沒錯,但是——

  「你在唱什麼?」她真心有些迷茫,那些歌詞完全不是她所能聽懂的語言啊,莫非是南疆話?

  黎雁九繼續視死如歸狀看著她的雙眼:「……是情歌。」

  「南疆的情歌?」顏末心中一顫,走到他面前太臉細細打量他的神情。

  唔,面孔通紅,眼神躲閃,看來是第一次對姑娘家幹這事吧?

  黎雁九憋不住了,乾脆煩躁地破罐子破摔,揪著衣襟就開始扯衣服:「算了……反正我唱都唱了,你不喜歡就當什麼都沒聽到,你比較喜歡雙修的話,那現在就……」

  話未說完,就被她迎面抱住,顏末唇角勾了勾:「我很喜歡。」

  「……」有點突然有點驚喜啊有木有?酸酸的甜甜的有木有?黎雁九呆了。

  顏末:「似乎比雙修都還要喜歡。」

  「……」受寵若驚啊,果然丟點小臉還是值得的啊。黎雁九無比欣慰。

  「但是你為什麼要唱情歌?那歌什麼意思?」

  黎雁九坑坑巴巴:「我們焱族的男子求偶都要唱這歌。意思……意思就大概是……哦,大概就是我覺得你挺好的,然後……跟我在一起吧……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

  他才沒臉說歌詞的意思其實是,美麗的姑娘嫁給我跟我回去快活一晚生個漂亮兒子什麼的呢……真不知道這歌是哪個沒節操的想出來的。

  顏末想了想,忽然回答:「好。」

  「啊?」

  「你在歌裡不是讓我跟你在一起麼,我現在回答你,好的,」她也是很嚴肅認真的,一邊扒拉他衣服,「那麼既然你情我願,我們可以開始雙休了——」

  「砰砰砰……」

  顏末怨念地看著忽然被敲響的門。

  黎雁九煩躁:「是誰?!有話快說!」

  「少主!大過年的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嘛~」門外明顯是左淩醉醺醺的聲音,「快出來~打~麻~將~」

  黎雁九真想現在就出去把他給掐死。

  剛把他和顏末硬塞進房的也是左淩這廝,現在緊要關頭氣氛正好時竟然來沒事找事?!

  左淩聽裡面沒動靜,敲門敲地更起勁,簡直要敲出首歌來,一邊用各種音調喊著打麻將。

  不一會又傳來其他人的聲音,黎雁九都聽出是他的那些屬下,一個個都帶著幾分醉意:「少主咱們哥幾個玩玩嘛~這良辰美景~」

  一邊還傳來了奉玉的尖叫:「黎少主你快出來,這真要出事了啊……陛下!」

  這兩個字讓黎雁九額頭一跳,一把打開門,就見門口一群人東倒西歪,左淩一手拎著個被五花大綁了的人,一邊頂著兩坨因醉酒而浮現的小紅暈:「少主,我們抓到了一個下酒菜~嗝~」

  奉玉快嚇尿了,驚慌失措地看著顏末,一邊指著左淩:「怎麼辦,陛下……陛下不知道怎麼地忽然竄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