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所謂小秘密

  

  黎越寒見自家實誠一臉無可奈何,便決定放他一馬,茗了口茶,從書桌上一堆書冊中抽出一封遞給黎雁九:「你自己看吧。」

  墨綠的緞面刺得他精神一振,那是南疆皇家的眼色。

  「陛下的手諭,」他喃喃著打開一看,面色一僵,眉頭輕挑,遂抬頭反問自家老爹,「父親,您為何現在才說?」

  「哎哎?」果斷裝模作樣,才不說是故意給你個「驚喜」,黎越寒故作正色,「上面不是說讓你們正月十五去宮裡赴宴麼,太早告訴你們怕你們轉頭就忘。為父考慮的還是頗為周到的。」

  = =我的親爹啊,焱教能在您手下存活至今簡直就是奇跡。黎雁九滿頭黑線地將那手諭合攏揣在懷中,正要開口,卻被黎越寒截住了話頭:「你也看到了手諭上寫著讓你帶著她一同入宮,為父已經應下來,你也不能失約。」

  「但是,父親,您都已經知道她是大祁的護國聖女,況且……」

  「不是有你麼,阿九,」黎越寒放下茶碗,走到黎雁九面前,手落在他肩上,看著他的眼神忽然淩厲起來,「這可只是剛剛開始,若連開始都護不了她的話,為父勸你還是早早放手,別糟蹋了人家姑娘家一輩子。」

  他雖然說得雲淡風輕,這話中之意卻頗重,黎雁九面色一淩,直剌剌地迎著自家老爹頗為挑釁的目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您兒子我,怎會那樣不濟。」

  黎越寒眼中頗有幾分欣慰,遂便被他掩了過去:「我說看著這麼順眼,果然有我年輕時的樣子。」

  「……」真是他爹麼,為什麼總覺得腦子不是生在一個世界的,黎雁九默默扶額。

  「對了,至於之前你讓我查的東西,我的老朋友也幫忙查到了一些,」黎越寒摸摸下巴,某種有幾分狡黠精明的神色,「之前你不是問南疆皇族的圖騰之事麼,南疆皇室中的確曾經存在著一種刺青的手法能讓刺青時而出現時而消失。不過似乎已經失傳多年,我倒是很好奇,你問這個做什麼?」

  黎雁九這次的反應倒快得很,笑眯眯地站起身:「哪家的孩子沒有幾個小秘密的。」

  黎越寒手一抖,嘴角抽搐,自家人高馬大的兒子說出小秘密這三個字讓人渾身一寒啊有木有?!

  「父親放心,並不是什麼危險的事,」黎雁九斂了斂笑意,朝他拱了拱手,「後天別是正月十五,我這便回去準備,傍晚便能啟程。」說完便走出書房。

  黎越寒淚眼摩挲,自家兒子長大了啊有小秘密不告訴他了啊急著回去抱姑娘不跟他這個老頭子聊天了啊~~~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便,轉過身撩過禦風的披風便朝門外走去。

  兒子不聽話,他到老婆那兒去找存在感還不行麼~誰稀罕這個臭兒子的小秘密啊,真是自己給自己找煩心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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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雁九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腦中滿是紛雜的思緒。

  他並非是不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父親,而是他心中明白,自家父親若是真要調查什麼,幾乎沒什麼東西是能夠難倒他的,而多數時候他家老爹只是沒事閑的慌,嘖,私下裡腹誹自家老爹是不是很不孝?

  不過話說回來,他所調查的事,的確不宜讓過多人經受,這次通過父親的關係查到了顏末身上的刺青的事,怕不多久也會驚動到一些人。這件事,必須速戰速決,他不能信誓旦旦地帶著她離開了大祁,卻讓她陷入另一種危險境地。

  就這麼皺著眉進了院中,誰知前腳才剛站穩,就見左淩像是看到了白麵包子的餓死鬼一樣虎撲過來,一把拽住他袖子,聲淚俱下:「少主~~~~總算把您給盼來了啊啊啊啊啊!!!」

  黎雁九默默抽出被蹂躪的袖口,看妖怪似地將他打量了一圈,惡寒:「左淩,你別這樣,我離開了半個時辰都不到。」

  左淩痛心疾首地指著緊閉的臥房,壓低聲音:「少主您趕緊去看看,這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怕出事啊。」

  黎雁九緊張起來:「怎麼了?」

  「公主殿下在裡面!」

  「左淩你這護衛是做假的?」黎雁九翻臉變閻羅王,一邊氣勢洶洶地往臥房走去,「忘了我怎麼交待你了麼?!」

  才走到一半,忽聽房內傳來哐啷當一聲。

  下一瞬黎雁九已經一腳踹開了房門。

  但是眼前的一幕讓他只覺得腦袋上似乎有一群死魚眼烏鴉飛過——南疆公主扒大祁神女衣裳?

  這是什麼啊摔!

  他回過神來,莫名地更是覺得有些惱火,這還明目張膽欺負到家門上來了?於是反手將門一摔,左淩卻剛好走到門外,於是很是悲催地被拍了一臉門板,而房中三人此刻皆無一人有心情去管左淩淒厲的慘叫。

  尤其是一手正揪著顏末袖子呈拉扯狀的連若茵,滿眼的憤恨還沒來的急褪去就被突如其來的驚慌殺了個措手不及。

  顏末趁機一把撤回自己的袖子,遮好堪堪露出一小截的肩膀,身子向床榻裡側縮了縮:「公主自重。」

  黎雁九大步走來,無視連若茵尷尬的神色,一把將她的另一隻手從顏末肩膀上挪開,動作雖說並不粗魯,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唇角微微勾起敷衍的弧度,一藍一綠的異色眸子眸色卻是一沉:「公主殿下,多謝您當日能救了我家娘子,我家娘子也是對您萬分感激,只是現下不知她哪裡冒犯到您了?」

  娘子?這能不能成親還沒個准呢!連若茵心中雖然忿忿,此刻迎著他明顯不悅的神色也沒了膽子刁蠻任性,值得順著他的動作,硬生生端著優雅的架子縮回手,一手將散落在耳邊的鬢髮攏到而後,氣息都還沒踹勻:「無事,不過是不小心絆了一跤,倒在了莫姑娘身上。」說完還頗具威脅地遞給顏末一眼,似乎顏末要是敢不遂她意她便要其好看一般。

  偏偏顏末她從來就不是個能被隨意搓揉撚扁的軟柿子,就算是葵水來了戰鬥力下降的時候也不行(←= =節操呢?)!於是她眉頭微挑,視線落在連若茵身上,面無表情:「公主殿下方才明明說是要看我的肩膀的,還說我是個騙子?著實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連若茵氣的差點跳起來,她從小被眾星捧月著長大,連她父皇凡事都順著她的意,對於那些宮人甚至世家貴女,都是頤指氣使,哪裡受過這樣的忤逆,一時間氣惱非常,指著顏末肩膀就對黎雁九大聲道:「黎雁九,你到底是帶了什麼餘孽回來?!我之前救她上來的時候她肩上被池子裡的亂世割傷了,我分明看到她肩膀上……肩膀上……」

  那個同樣也紋在她身上的火蓮圖案她怎會認錯,南疆皇族女子身份的標記她怎會認錯?!怎麼會這麼巧合,她簡直要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著刻意為之的陰謀,當時腦中一片混亂竟然就這麼將她交給了聞訊剛來的黎雁九,回去後才萬般後悔自己的慌亂。今日實在坐不住了才來確認一番,誰知道竟被黎雁九撞上!一時間,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那時一時心軟竟把顏末救了上來,這一時的心軟,也許就是為自己養了一個仇敵!她才是皇家唯一的公主,只該是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顏末無視她因為怒氣有些扭曲的神奇,俐落地拉開自己的衣裳,視線斜落在自己光滑的肩頭,又朝她投去一眼:「公主殿下,原來是為了這個,呐,肩膀在這裡,您看看有想要看的麼?」

  除了一條已經凝結的傷口外,並沒有意料之中妖嬈的火蓮。連若茵愣了,不,她那時分明看得清楚,於是厲聲:「你用了什麼辦法把火蓮刺青藏了起來?!」

  面部猙獰地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恍然間說出了不得了的東西,而此時手腕已經被黎雁九捏住,沒有疼痛卻有著比疼痛更讓人害怕的禁錮之感,抬頭便對上他凝了冰霜一般的雙眸。

  黎雁九就這麼懶得再顧及她所謂皇室的體統和尊貴,朝門口冷冷地喊了一句:「左淩,把門推開。」

  門外的左淩本來還在專心致志地憐惜自己的俊臉被摧殘,此刻一聽自家少主語氣不善,立馬立正站好。

  房門打開,黎雁九將連若茵朝門外一鬆,睥睨著她冷聲:「公主殿下想必也是收到陛下上元夜宴的手諭,時間緊迫傍晚就需啟程,您還是儘快回去準備。」

  說完,冷著臉就在她面前把門關上。

  砰地一聲,簡直讓某人顏面掃地。

  連若茵只覺得自己好像是個被人趕出門的潑婦一般,丟臉又悲哀地無以復加。

  她狠狠地朝門上剜了一眼,咬牙拂袖而去。

  而房中氣氛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顏末倒是沒想到黎雁九會生那麼大氣。

  連若茵那姑娘的確有些刁蠻任性自我意識過剩,但是把皇族丟出門外的黎雁九更讓她吃驚。不過話說回來,她著實覺得自己男人威武霸氣地讓人心動。

  黎雁九稍稍鬆了口氣,臉色卻仍舊沉重。

  顏末若有所思地重新攏上裡衣,腦中回味著連若茵方才的話,心中並不想知道,卻克制不住地捉到了其中的線索。

  她身上曾經出現過的那個刺青,竟與南疆皇族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