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不能雙修很傷身

  

  黎雁九當機立斷,一腳將連如夜鑲金嵌玉的臥房門踹門。

  南疆皇帝目瞪口呆,連如夜欲哭無淚。

  臥房內,御醫宮女一個個驚得跪倒在地。

  「怎麼了?」跟著走來的南疆皇帝雙眉緊皺,龍顏相當不悅,對自家大驚小怪的宮人很是嫌棄。

  到底還是那白鬍子御醫見過些大場面,穩了穩神:「回稟陛下,微臣私以為您還是親自來看看較好。」

  南疆皇帝從沒被指揮者做事,當下有點不太舒爽:「朕又不是大夫。」

  一旁的宮女終於忍不住,渾身抖得篩糠一般:「陛……陛陛下,這位姑娘身上有個火蓮……火蓮刺青!」

  一時間,鴉雀無聲。

  黎雁九順在身側的雙拳緊握,她的肩胛方才沾著血污,他竟然沒有發覺……那個時有時無的刺青又出來了麼……

  連如夜猛的轉過頭,眼中頗有些玩味。

  南疆皇帝僵在原地,轉瞬間又恢復了帝王氣勢,卻是急切了幾分,大步朝床榻走去,一直沉穩溫和的聲音此刻有些微顫:「把、把床帳撩起來!」

  火蓮刺青,南疆皇室嫡系女子的標誌……他的女兒……是他的女兒回來了?

  小宮女低著頭連忙撩起幔帳。

  南疆皇帝才看了一眼,目光便漸冷下來,涼颼颼地落在了跪了一地的宮女御醫身上:「誰給你們的膽子來找朕的開心?!」

  黎雁九頓覺有變,連忙走到床前一看,仍舊沉沉睡著的顏末衣襟微敞,露出的肩胛上除了覆著帶著草藥的紗布,其他別無他物,別說是刺青,連血跡都被擦得乾乾淨淨。

  撩簾的小公主愣愣地看著顏末肩胛間,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陛下,方才、方才分明是有的……」

  話還未說完,仍舊跪匐在地上的老御醫的聲音便蓋了過去:「陛下恕罪,許是方才這位姑娘傷口太多血污,我等凡夫俗子眼拙,便將血污錯看了……陛下恕罪……」

  黎雁九心裡對這老御醫頗有幾分讚賞,於是連忙將顏末衣襟攏了攏,遂對南疆皇帝道:「陛下,我家娘子畢竟是個年輕女子,想必知道自己被這麼多人當做物品一般檢視,心中定是會難受的。」

  自家臭臭被那麼多人看肩膀他很嘔好麼,要不是因為劍傷不得不敞著衣襟讓大夫處理,他早就看不下去了。

  南疆皇帝倒是也沒有繼續發作,視線在顏末臉孔上停留了一會,眉間皺的更緊,只對御醫囑咐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這反應真心有些不太對勁,黎雁九心想。

  「阿九……」連如夜一邊將黎雁九拉到一邊,一邊小聲,「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

  黎雁九側過臉視線下斜:「闖了禍的人想知道什麼?」

  矮油阿九怎麼變得跟他家小娘子一樣毒舌了……嚶嚶,連如夜默默扭頭垂淚,遂又鍥而不捨地轉過臉,端出正兒八經的樣子:「其實我想同你說說那個刺客的事。」

  「等我家臭臭醒了再說。」現在沒心情聽你說瞎話。

  繼續幫著幫顏末包紮的老御醫客客氣氣:「黎少主,尊夫人傷勢已經穩定,您放心就好,況且這屋中人一多氣息閉塞,不宜於病患休息。」

  就是說他在這兒其實挺礙事的?黎雁九尷尬。

  連如夜暗暗給了那老御醫一個大拇指,勾著黎雁九肩膀走到前廳:「你在裡邊也沒用啊,礙手礙腳的。等御醫忙完了你再進去陪她不是更好?」

  「你這麼急著拉我出來到底想說什麼?」犀利的眼神。

  連如夜摸摸鼻尖:「其實吧,我也知道你家小娘子是誰,那個刺客呢,不出意料也是她『家』中的人……不過另外有個人,頗為奇怪。」

  「誰?」

  「一個三四歲的女娃娃,你家小娘子暈過去以前同我說那是她的救命恩人。」連如夜想了想,「我才不信呢,哪裡有救命恩人毫髮無傷,被救的人一身血的?」

  「帶我去見見那個孩子。」不管是不是真的是救命恩人,能讓她家臭臭在受傷的時候還想著的小娃娃,畢竟沒有那麼簡單。

  「我先說好啊,你可別嚇著人家小娃娃,」連如夜白了他一眼,「你看看你這張後爹臉。」

  「……」真後悔沒把他閹了,黎雁九偷偷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現在自己看上去真的很可怕麼?不行,萬一臭臭待會醒了看到他這樣會不高興的吧?

  不過顯然是他們都把情況想的太過美好了,還沒等他們讓宮女把葉葉帶來,本是信誓旦旦說著傷勢穩定的老御醫過了半個時辰便煞白了一臉褶子臉慌慌張張地推開了門。

  「怎麼樣了?」

  老御醫神情嚴肅,嘴張張合合,忽然拜倒在地:「三皇子恕罪,黎少主恕罪!」

  「恕什麼罪?剛剛不是說沒事的麼?!」連如夜也慌了神。

  黎雁九反倒是冷靜,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胸口心臟極度不安的瘋狂跳動,他扶起老御醫,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您是這個國家最有本事的大夫,一定有辦法的。告訴我需要要怎麼做?」

  老御醫抬起頭,慌亂的眼神也堅定起來:「黎少主,對尋常人來說,這點失血並不至於危及性命,但是尊夫人體質極寒,身體耗損過大,老夫光用藥物無法保證她能夠儘快蘇醒。但若是今晚不醒,怕是……」

  體質極寒?對,她曾經是這樣沒錯,但是她不是說雙修後就好了?怎麼……

  他來不及多想,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夠讓這種可能發生,他繼續重複了一遍,語氣較之前急切不少:「要我怎麼做?」

  「黎少主今晚若是用內力將她心脈護住,加上老夫的藥劑,情況樂觀的話,能夠挺過今晚。」

  黎雁九握緊雙拳,咬牙:「好。」

  當顏末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只覺得身上除了眼皮還算控制自如意外,其他地方基本都不聽了使喚。尤其是肩胛最痛,她真懷疑是不是殘了。

  幸好還能感知到溫暖,讓她知道她沒死,逃過了一劫。

  垂下視線看著那帶給她溫暖的一處,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手,輕輕地搭在她腰際。

  「阿九。」她艱難地扭過頭,看著躺在她身側的他。

  才是一夜沒見,怎麼像是錯過了多年一般,他的眼下有著明顯的青色。這分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的憔悴,讓她很是擔心。

  「阿九。」她又喚了一聲,心想著因為自己的蠢笨惹了禍,定是讓他擔了一夜的心,定是要好好道歉才是。

  偏偏他睡得那麼沉,好像是累極了一般。

  就這麼躺在他身邊許久,等到晨光落進了床帳,他才悠悠轉醒。

  看著他抬起手遮了遮陽光,她小聲,帶著乾澀的嘶啞:「阿九,我醒了。」

  「……嗯?」黎雁九有些迷迷糊糊,愣了一愣,忽然彈身而起,「臭臭?!」

  起得太急,竟連著咳嗽了幾聲。

  顏末雖說現在腦子裡還是漿糊一般,也發現了古怪,抬起手就要拉他:「阿九,你怎麼了?」平日的黎雁九哪裡會這樣弱不禁風?

  「……沒事,大概是昨天半夜受了些寒,」他捉住她的手放進被窩裡,顧左右而言它,「乖,別亂動,大夫說你得躺上幾天,對了,是不是餓了?」

  「……」顏末直覺他有什麼瞞著,此刻卻因為身體上的疲憊和肚中的饑餓沒力氣繼續探究,於是只好點頭,「想吃肉。」

  到底是皇宮中,只要一吩咐下去,不消多時送來了一桌子飯菜。

  跟著一起進來的還有一臉羞愧狀的連如夜。

  「我是來陪吃的。」

  顏末這次倒是覺得這次受傷比較大的責任在自己一邊,對連如夜也沒有什麼埋怨。

  連如夜見似乎沒人理他,小聲:「我還沒吃飯了。」

  黎雁九嘴角一抽:「三皇子請坐。」這次看在這傢伙時候又讓出寢宮又陪夜的份上就暫時原諒他一下。

  連如夜如獲大赦,開心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就開始布菜:「來來來,妹子,多吃點多吃點,不夠哥哥再讓人送來哈~」

  顏末莫名其妙,黎雁九朝他飛著白眼。

  這傢伙還真把她當親妹妹了?雖然這不無可能。

  一頓飯吃的沒什麼波瀾,顏末才吃了一半便困倦了想回床睡覺,卻在翻開被褥的時候發現了什麼,指著錦被上一片血跡:「我吐血了?」

黎雁九臉一黑,連忙對身邊的宮女道:「把被子換了。」

  遂又態度真誠地同顏末解釋那錦被上的血跡被她傷口所染,聽的一旁的連如夜嗤之以鼻:「血真多啊血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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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又等顏末睡下,剛走出門,黎雁九一個眼刀就朝連如夜刮去:「多嘴!」

  「哎哎哎?」連如夜晴天霹靂傷心欲絕狀,「阿九我可是為你邀功啊~~~」

  「邀個屁!」黎雁九揪著他連忙走出老遠遠離寢宮,「哥要那作甚?!」

  連如夜摸了摸下巴,眼神很是不解:「阿九,你昨夜那樣子你家小娘子可不知道啊……」

  「她不需要知道。」

  連如夜真心覺得他腦子壞了:「阿九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昨天強制催動動力的後果是什麼?!昨天吐血還算是輕的你知道麼?!」

  說著臉上也再沒有了嬉笑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黎雁九很是桀驁地笑了笑:「又不是沒吐過。」

  在與顏末雙修之前也因為功力滯澀的緣故經常在練功的時候吐血好麼,不就是吐血麼……

  「哎,我說,你別裝無所謂,」連如夜皺眉,「我知道你家小娘子的身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祁護國聖女一身純陰之氣,是雙修利器,若是在平日,估計你二人行那雙修之法好歹就能幫你緩和點內力滯澀的情形,但是她現在這樣,我料想你也是不捨得讓她受累。」

  黎雁九沒想到連如夜把這事情前前後後連帶著他的想法都琢磨了個清楚,於是不置可否地沉默。

  其實他的情形比連如夜想的更要棘手。

  本來以為自己在與顏末雙修以後功力已經不再滯澀,事實這些日子來的確是這樣。但是卻沒想到會大意中了那淬了九鳶花乾毒的毒針。

  三天不舉什麼的反正熬熬也就過去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除此之外,功力滯澀的情況又一次出現,偏偏現下客觀和主觀上都沒有再次雙修的條件。

  在昨晚強制催動的那一刻他就準備好了再次被體內橫衝直撞的千鈞之力再次折磨。

  不過就是忍一忍,沒事的。

  現下他更擔心的確是這整個事件中一個個驚人的巧合——

  像是環環相套,被人處心積慮地布下,就是為了在她重傷的時候他無力相救,或是救了她,他便再陷囹圄。

  不論怎樣,都逃不出。真心是陰毒老辣地很。

  他眸色微沉:「你昨晚說的那個孩子呢,帶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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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葉很害怕。

  這偌大的房子中空無一人,帶她來這裡的叔叔一個個都是兇神惡煞,她本以為定是會被揍一頓的。

  幸好沒有,那頭的那個好看的叔叔只不過將她關在了這個院子裡。

  外面剛剛送來了好吃的,她已經餓了一夜,抓起小點心就忘嘴裡塞。才吃了一塊,忽然想起了因為她受了傷的姐姐,頓時有些沒了胃口。

  她不知道為什麼娘親要讓她去講那個姐姐引過來,如果知道會有壞人來的話,她就算哭鬧一天都不會去的。

  那個姐姐看似來很好,拉著她的手很溫暖,而且……她長得同娘親是那麼地像,好像是娘親拉著她的手一般。

  但娘親卻從未那麼做。

  那個姐姐怎麼樣了呢,會不會死掉?

  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陽光灑滿全身,她卻覺得渾身冰涼。

  忽然,一抹帶著檀香味的氣息盈滿了她的鼻腔。

  「是……是誰?」她害怕這陌生的環境,緊張地看著院門,卻忽然呆了。

  她愣愣地看著被陽光籠著卻仍舊冷清得不似真人的男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是神仙嗎?來救她的神仙嗎?

  那人一雙好看的黑眸本是在她身上輕輕掃過,卻忽然冷凝了起來。

  「大……大叔……」

  那人不知不覺地捏緊了手中的書冊,踏進院門,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你叫什麼名字?」

  「……娘親說不能隨便告訴別人名字……」

  那人歎了口氣,垂了視線,下一瞬,忽然重新看進她眼底:「告訴我,你娘親叫什麼名字?」

  她只覺得他的眼睛漂亮地讓人暈眩,腦中一下子沒有了別的想法,迷迷糊糊地只會照著他問的回答:「骨……骨朵……」

  那人身形猛的一僵,半晌長歎了口氣,冰冷的唇角竟夠起了幾分溫暖的笑意:「好。那你同我走吧。」

  葉葉很猶豫,因為娘親說跟陌生人走的下場一般不會太好。例如昨天那個姐姐。

  但是眼前這個叔叔讓她感覺好親近。

  他們說這裡是皇宮,皇帝爺爺住的地方,應該不會有壞人的吧?

  於是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