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你不要我了?

景橫波看著眼前這一批神情震驚的人,笑得滿意。

亢龍軍對她印象一直不好,不知道這群封號校尉,此刻什麼心情?

好在這些人也只是震驚而已,片刻之後恢復如常,畢竟沒有參與過當初逼宮事件,相對游離的封號校尉,對傳奇人物女王,只是好奇。

全寧豪還有幾分欣慰,道:「屬下還記得當日女王帝歌城下怒斬旗,至今帝歌津津樂道,屬下們這就跟隨女王陛下,將來,一定將帝歌旗再砍一次!」

「將來,我允許你砍了成孤漠的將旗,在他旗上畫一坨屎。」景橫波嘿嘿一笑,低頭看山下,忽然道,「全寧豪,跟了我,不是去享福的。我要走這世上最艱難一條路,這條路上有犧牲有死亡,也許你們都無法跟我走到最後,你怕不怕?」

「將軍難免陣上亡。」全寧豪毫不猶豫地道,「生死之事,何足畏也!」

「現在我要給你一件很爽的事做,不過之後就是一件很為難的事。兩件事都做好,再決定要不要跟著我吧。」景橫波將背囊裡那黑色草葉取給眾人看,「限你們半個時辰,去給我采完這種草葉的草尖。只要你們看到的,一棵不留。途中如果遇到裴樞和他手下阻擾,你們記得,儘量靠近有淡藍色苔蘚的地方就行了。他們自然會避開。」

「屬下可以問為什麼嗎?」

「裴樞等人在谷中生存多年,應該依靠谷中的解藥活著。但這畢竟是毒谷,萬物相生相剋,到後來,他們不能再離開谷中的草藥,不能再離開天灰谷,他們在谷中看似自由,其實受到的限制遠遠比你們這些剛進谷的人多。比如那淡藍苔蘚,你們還不至於受太大影響,他們卻因為吃多了那黑色草,根本不能靠近。所以只要抓住了他們的軟肋,取勝很容易。現在,我讓你們,去揍一頓他們!」

「得令!」

這一聲答得歡快爽氣,景橫波一笑,想著這群倒霉的封號校尉受夠裴樞的罪了,也該回報那個驕狂自大的傢伙了。

果然不多時,整個山谷就傳來各種憤怒的嚎叫聲。裴樞和他的手下,已經發覺封號校尉們在挖他們的救命草了。

「爺放過你們,你們居然敢挑釁爺!」裴樞的怒喝響徹山谷,景橫波蹺著二郎腿聽著,心想中氣真足,武功真好,聲音真大,該安排他做個什麼呢?傳令太監?

濃霧被流動的真氣攪動,武器風聲激盪如風雲聚散,半個時辰一到,封號校尉們已經準時回來,每個人都背一個大口袋,裡面都是那種草尖,看那份量,整個谷的那種草,現在都在他們背囊裡了。

景橫波非常滿意,大聲問:「打得爽不爽!」

「爽!」

景橫波手一揮,「走!」

軍人就是不一樣,沒人質疑,背著口袋跟她就下山。

身後灰色鬼影窮追不捨,裴樞的怒罵已經從封號校尉們本人一直波及到他們的祖母,封號校尉們就當沒聽見。

忽然罵聲沒有了,一股陰冷的氣息逼近景橫波後頸。

景橫波頭也不回,往背囊裡抓了一把那草藥,抓在掌心,格格笑道:「裴樞。你要敢對我動手,我立即下令所有人毀掉你們這救命草藥。這玩意不那麼好長吧?等長出新一茬,你們都死翹翹了吧?」

陰冷的氣息立即散去,裴樞的怒罵聲立即在頭頂響起。

「混賬!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要你!」

一聲出眾人驚。裴樞等人還好,只是驚訝,全寧豪等人直接打個踉蹌。

傳聞裡女王彪悍,果然沒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

「要我?」裴樞怔了怔,隨即大笑,笑聲似有金屬之音,震得山石都似在微微顫抖。

「你要得起?」他聲音譏諷,「憑什麼?」

「憑我拔光了你們的救命藥草,憑你一輩子追不上我!」景橫波哈哈一笑,「裴樞,從此後你就只能跟在我身後撿草啦!」

「放肆!」裴樞的聲音響徹全谷,「兒郎們,把那群廢物校尉全部截下來!今兒要是走脫一個,大家都得死!」

「全寧豪!」景橫波大聲道,「今兒我不要你們贏,不要你們踏平這谷,我只要你們帶著這些藥草,衝到谷口,之後的事我來。這點事,你們做不做得到!」

「死必踐之!」

「那就開始吧!裴樞我攔著,你們只管走!」

「混賬!混賬!今兒我不殺了你我不姓裴!」

「你可以姓景,賜名色!」

大笑聲伴隨人影飛騰,景橫波一閃,便已經出現在幾丈之外,身後,裴樞如跗骨之蛆,緊緊貼了來。

谷內的狂奔開始了。

一邊是景橫波和裴樞神鬼莫測的身法競爭,一邊是封號校尉們和裴樞手下們闊別沙場多年後的再一次比拚。

封號校尉們第一時間拋掉了身上的所有負重,包括先前採集的價值千金的奇花異草。他們飛掠時組成了陣型,有人自願殿後,有人掉隊立即返身阻敵,無論如何不讓自己成為隊伍的拖累。

這是投奔新主之後的第一場考驗,必須做到!

和後者追逐追得淤泥飛濺泥土草葉亂飛驚天動地不同。景橫波和裴樞的追逐,看上去竟然像靜的,一眨眼在這裡,一眨眼在那裡,因為瞳孔已經無法捕捉具體移動的軌跡,只能捕捉到他們行動的片段,以至於那兩個影子,像一出詭異棋局上的兩個至關重要的棋子,總落在無法猜測的地方。

景橫波不得不讚賞裴樞的身法,比天棄還要高上好幾個檔次,她的瞬移足夠超越這大荒最絕妙的輕功,卻也不能把裴樞完全甩脫,也許是在惡劣環境中鍛鍊的可怕直覺,明明瞬移無法確定下一步她在哪裡,但他就是能察覺,並只差一步跟隨。

景橫波險些要以為他也能瞬移了。

她在谷中時辰已經不短,雖然大多時候行走在毒霧稀薄的半山,受到的影響較小,但到現在也差不多了,要解決就要盡快。

她在瞬移,一邊瞬移一邊哈哈大笑。

「裴樞,你真的不想出谷?你腦子進水了?」

「你不想知道外間天地如何變化?那些仇人活得怎樣了?」

「你不想知道他人在過著怎樣的日子?不想知道這世上少了你,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

「你不想回到從前,過那人人敬仰天下追逐享盡榮光的好日子?不想讓人再稱呼你一聲少帥?不想繼續帶著千軍萬馬,過你最愛的馬上戰爭生涯?」

「閉嘴!」抓狂的喝聲響在腦後,裴樞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想吃了她,「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你給我閉嘴!」

被刺到痛處都是這樣的,景橫波聳聳肩,嘴上和腳下都不停。

「裴樞,谷外的世界越發繁華了。」

「閉嘴!」

「裴樞,谷外的人們並沒有因為少了你有任何不妥,他們豐衣足食,歌舞昇平。現在大概一家家地圍著火爐吃年夜飯。他們不會知道在天灰谷看天灰,吃野草,吃生肉,蓋淤泥是什麼滋味。他們不會記得曾經保衛過他們的裴樞是誰,也許被人提醒了,想半天,會哦一聲,說啊那個傻逼。」

「閉嘴!」

封號校尉們咬著牙——帝歌為什麼沒有關於女王這張嘴的傳說?太惡毒了!

「裴樞,你的仇人們都活得很好。宮胤快要當皇帝了。明城又回來當女王了。成孤漠納了第七房小妾正在開枝散葉。金召龍又有了新寵姬。昨天還摟著她看豔舞。英白越來越帥了,在帝歌睡女人從來不要錢還有倒貼,不像你只能天天晚上躺在淤泥裡對著月亮自摸,嚎一嚎裝狼人。就連亢龍的將領都比你活得爽,你看封號校尉們都比你肥。」

「閉嘴!」

封號校尉們摀住臉——跟這樣的主子真的好嗎!

裴樞的手下們已經呆了,步子都停了。有人開始哭泣。

「裴樞。我不信你不恨。我不信你不想出去。你是龍城少帥,你是玉白金樞,都說你縱馬風流,笑傲大荒,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僅僅因為怕死,就躲在天灰谷裡一步都不敢出去,一輩子看灰色的天,吃黑色的草,睡腐臭的淤泥,死了之後連坑都不用挖,扔在淤泥裡化作沼澤肥料?啊啊啊裴樞,你真不要臉,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你想讓宮胤笑死?你想讓明城笑死?你想讓英白笑死?你想要金召龍笑死?啊他們知道你這個樣子一定會笑死的。宮胤會覺得侮辱,你這樣的人怎麼配他動過腦筋?明城會覺得侮辱,你這樣的人她為什麼會曾經覺得你帥?英白會覺得侮辱,你這樣的人怎麼配和他齊名?金召龍會覺得侮辱,你這樣的人怎麼會讓他花很多心思陷害……」

「閉嘴!」

怒吼聲足夠掀翻一座山谷,景橫波甚至感覺到身後裴樞喝出的氣流捲起了她的發。

如果此刻有根針,她估計輕輕一戳,裴樞就炸了。

身邊的人都停了下來,除了裴樞呼哧呼哧喘氣聲,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封號校尉們一臉呆滯,被景橫波的嘮叨毒舌驚得還沒還魂。裴樞手下們灰色的臉上一臉悲憤,這些漠然,如被灰泥鑄就的製片人,胸膛終於開始劇烈的起伏。

瘡疤劇痛,被硬生生撕裂,澆上這日的雪,痛徹心肺。

景橫波抬起眼,已經到了谷口。但此刻裴樞及其手下也已經追了上來。他甚至在暴怒中,還用自己的方式,指揮手下以一種奇異的陣型,包圍了她和封號校尉們。他們不動則已,一動就會被留下。

「你這輩子的話都說完了吧?」裴樞喘息半天,陰狠地道,「我給你說最後一句的機會!」

「我說,」景橫波立即道,「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不好!」裴樞大吼。

「裴樞。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

「閉嘴!打賭!賭什麼!」

「賭我能讓你自己出谷。」景橫波聳聳肩,「賭你留不下這些救命藥草。」

裴樞陰狠的眼神在她身上轉了轉,他確信他們已經被包圍,除了這個討厭的小子可以用他的詭異輕功逃出之外,其餘人,連同藥草,一個都不可能出谷口一步。

他是名將,對戰場的準確判斷,是本能。永不會錯。

但他還是獰狠地道:「不賭!」

他覺得這小子有詐。既然他已經穩操勝券,為什麼要理會他?

名將永不意氣用事。

景橫波想真贊啊這小子一定要拖來做傳令太監!

「賭你一根藥草都留不下!」她道,「而且我一步不動!」

裴樞眯起眼睛。

「你在蔑視我?」

「對,我就是在蔑視你!」景橫波好像對他的殺機沒感覺,笑嘻嘻一點手指,「你丫的要連這個都不敢應,你這輩子就也只配做爛泥塘裡的打滾豬,你還有什麼臉來號令手下?我要不要把那些尋金獸留下來給你過個元帥癮?」

裴樞神色一震,盯緊景橫波,腮幫上肌肉微微鼓起。

被擊中軟肋,名將也有無奈處。

他也不信,就算這小子能隔空攝物,也必有個過程前後,他連一根藥草都追不上留不下!

「賭了!」他驀然大喝。

喝聲未畢,他肩頭微微搖晃,已經做好了發力急掠的準備。

「看清楚!」景橫波立即接上,雙手一揮。

「唰。」一聲,所有裝滿藥草的背囊,忽然不見!

所有人發出一聲驚呼。

裴樞一震。

準備尚未做好,別人已經出手完畢!

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但,還來得及!他抬頭,看見還有一個背囊,稍微落後一步,正在視線中快要消失。

不能讓這背囊出谷!

他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身法提升到極限,他的身影在所有人眼中幻化成一道虛影,已經看不清輪廓,像作畫者拖筆糊了的痕跡,忽然就不見。

步子衝出,眼看背囊就在前方,他心中一喜,再衝一步,伸手一抓。

最後一步衝出的時候,他聽見身後驚呼,心中得意——想必是身法過於驚世駭俗緣故?

身邊景物似有變幻,但他用盡全力,此時收勢不住,別說只是身邊不對勁,就算前面一隻黑魑,他也只能這樣撞上去。

手指已經觸及背囊!

他心中狂喜。

贏定了!

背囊忽然前移了一寸!

眼睜睜在他面前前移一寸,啪一聲,落入前方一個沼澤中!

裴樞想吐血!

這一瞬間給他的感覺,像自己忽然成了一條狂奔的狗,被逗狗棒引著狂追,他追一步棒子挪一步,最後他快要追到的時候,人家把棒子給扔了。

這一瞬間他跳入那個沼澤的心都有了。

他站定,不住喘息,用力過度,全身骨骼都在回力後嘎嘎作響——他現在想拆了那小子骨頭,每一根都做成逗狗棒!

站定之後他忽然渾身一震。

四面景物……

雪……

抬頭,有雪飄下來。

天灰谷毒霧千百年凝化將成實質,雨雪永遠落不下……

四面山石微綠,雪地底土壤油黑。

天灰谷所有東西,都是灰色的……

他激靈靈打個寒戰,有點僵硬地半轉身。

第一眼他看見身後山石,巨大的灰色石頭上,血紅的篆書:天灰谷。

看見山石後谷口,自己目瞪口呆的屬下們。

看見同樣目瞪口呆,但眼神滿是得意的封號校尉們。

看見那個小子,果然還在原地,一步未動,正對他勾了勾手指。

「小樞樞。」景橫波道,「我沒動,你出谷,草你一根也沒撈著,咱們的賭約怎樣?」

裴樞灰色的臉竟然也能變化出無數色彩來,眼睛黑鑽石般亮得可怕,景橫波看著他那雙耀眼得令人心窒的眼睛,心想這傢伙光憑這雙眼睛就足夠豔絕天下了,這張灰色的臉可惜了,一定要想辦法給他弄白了。

「出來了就不要再進去了。」景橫波張開雙臂,笑吟吟道,「你看,外頭的土真黑,外頭的天真暗,外頭的石頭是青色的哎,真神奇,真好看。」

裴樞的手下們在谷口探頭探腦,衷心表示確實真神奇。

裴樞僵立在谷口之外三步,景橫波眼尖地發現他的腿微微顫了顫,似乎有點不適應腳下過於堅實的土地。

然後他回頭怒吼:「還不都滾出來!」

裴樞手下們顛顛地奔了出來,裴樞一人給了一巴掌,「混賬!蠢貨!」被打的人摸著頭排隊,似乎很習慣。

出谷站了一會兒,這些人就開始腿抖。

「哎,地面好像不穩……」有人想癱下去。

「哎,這空氣讓我窒息……」有人拚命吸幾口空氣,臉上露出不適應的古怪神情。

「哎,我想滑……」有人身體抖了抖,還想做出滑行的模樣。

裴樞雖然一直努力站直,但身體一直在微顫。

景橫波和封號校尉們,本來抱臂笑看這群傢伙的怪態,這當然不是毒發,不至於這麼快,這只是這些人在毒谷惡劣環境中呆了五年,不見天日淤泥為伴習慣,此刻站在堅實土地上,面對新鮮空氣,一時不適應。

就好比中國人去外國,也會覺得天藍得刺眼一樣。

景橫波笑著笑著,有些笑不出來了——五年不見天日,毒霧淤泥中茹毛飲血,以至於五年後這風雪之日,並不見得如何美好的外界環境,都讓這些曾叱吒風雲的黃金部名將功臣們驚慌失措,無法適應,這是何等的心酸悲涼?

遠處忽然有腳步聲雜沓,有人奔來,大喝:「前方何人!可是進谷的兄弟回來了?」

景橫波一看,好像是北辛城主的護軍,大概是聽見這邊谷口的動靜,過來查看了。

她還沒回答,就聽見裴樞怒聲道:「你敢問爺爺話?殺!」

身影一閃,他已經撞入了那十幾人中,灰色影子煙光水汽般繞了兩繞,那些護軍就暈了,有人想擦擦眼睛,手沒抬起來就發出一聲慘呼——手忽然沒了,濺著血,飛上天空。

裴樞的屬下們鬼魅一般射出來,這些人在平地上一時站不穩,打架頓時就找回了平衡,灰影穿梭,血光激射,慘呼連連,殺氣縱橫,天灰谷伏殺一幕重演,這回倒霉的是一群護軍,幾乎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那群人就變成了七橫八豎的屍體。景橫波還沒來得及走出谷口,腳下就觸及了奔流滿地的鮮血。

她眨眨眼——狠,好狠,這群人本身是悍將出身,再受盡冤屈折磨,一出手就不留餘地,殺氣驚天。

她托著下巴,想著這樣的隊伍不好帶啊,太桀驁,一開始得狠狠殺殺銳氣才行。

再看看封號校尉,一個個目光發亮,躍躍欲試,頓覺頭痛。

這兩撥人,似乎還是敵對陣營的呢……

十幾人不夠裴樞殺的,片刻之後他在屍體堆裡游來游去,左踢一腳,右踹一腳,似乎還想踢活個把,起來再戰三千回合。

景橫波走上前去,拍拍裴樞肩膀,道:「跟我走吧。我會努力讓你們離開天灰谷也能活下去。我會讓你恢復原樣,我會讓你做回你玉白金樞,龍城少帥。不,不是玉白金樞,是金樞玉白!」

裴樞肩頭一晃,卸掉了她的手。

「我既然出谷了,就不會再回去。但不要以為我會願意做你走狗,不要以為我還會上你當。我想通了,沒解藥無所謂,我帶著兄弟們最後過幾天逍遙日子,也不辜負這幾年辛苦,順便把那些害了我們的傢伙都宰了,死也死得痛快!」他忽然一轉身,揪住了景橫波胸口衣裳,惡狠狠地道,「爺需要路費,拿錢來!」

「住手!」全寧豪沖上前,景橫波一擺手。

「不肯啊?」她笑眯眯道,「那再見啊。你也別揪著我了。我把你解藥給你,你把我放開。咱們好合好散。」

裴樞倒怔住了,眯起了漂亮的眼睛。

「你會願意把解藥給我?」

「還可以附贈天灰谷一些珍貴產出,給你拿去換路費。」景橫波笑吟吟拂開他的手,「哪,你的仇人都好遠呢,不給路費怎麼行?金召龍在北辛,當初陷害你的群臣在黃金部首府天臨,明城成孤漠宮胤在帝歌,記得一個個過去找啊麼麼噠。」

「你不要我了?」裴樞不可置信地問。

人群裡有人噗地一聲。

景橫波搔搔下巴——自戀傲嬌的人們啊,誰慣著你誰就是傻×。

「你雖然還不錯啦。」她拍拍裴樞肩膀,「但是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你看,你性子這麼難搞,孤僻暴躁不合群,和封號校尉們還是老仇人。又一身反骨,我要了你,為你用盡心思找解藥啊恢復啊培養啊,到頭來你來個大姨媽就可能把我給甩了,我的一番辛苦不是打了水漂?就算你不甩我,天天打架不聽話我也頭疼啊。何況我這手下高手如雲,比你強的一大堆,也犯不著為你一個下這麼大血本。做任何事,收益一定要比付出大對不對?你對我用處不大,我卻得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心血,我傻了啊我?」

「你這是激將吧?」裴樞忽然又不生氣了,陰測測地打量著她,「女人心海底針,你這堆話明明是反話,你明明很想要我,很想。」

「咦你怎麼知道我是女人?」景橫波看看自己嚴嚴實實的衣裳和面罩。對這傢伙的眼神深表好奇。

「揪你衣服就發現了,胸部束過了。」裴樞滿不在乎地道,「爺要這個都看不出來,也不配叫裴樞!」

封號校尉們抓緊武器,等著女王暴怒,他們就該忠誠地出手了。

裴樞手下嚴陣以待。

「啊,這樣啊。」景橫波點點頭,「你覺得束得怎樣?不夠緊實?很容易被發現麼?」

封號校尉:「……」

裴樞手下:「……」

「倒不是沒束好。」裴樞眼神溜了溜,「你身形太好,胸部太飽滿,束了雖然看不出來,但碰一下就明白了。」

「那當然!姐的罩杯勢不可擋!」景橫波傲然挺胸。

「然也。」裴樞難得對她的話表示贊同。

「不過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連這點破綻都遮了?」景橫波虛心下問。

「或者可以有個辦法……」裴樞摸下巴。

封號校尉:「……」

裴樞屬下:「……」

片刻之後,死敵們對望一眼,一起拖著武器走到一邊去了。

原來足夠無恥才是大人物上位必備條件之一……

討論完了罩杯,話題又回歸正常。

「真的,我不勉強你。」景橫波誠懇地道,「我就要求你不要和我作對就行。既然這樣,咱們拜拜,祝好運,希望幾天後聽見金召龍被殺的消息。再見啊麼麼噠。」

「站住。」裴樞揪住她的衣袖,「你那裡真的有很多高手?」

「廢話。」

「個個都比我強?」

「哎呀你都要和我分手了問這麼多幹嘛。」

「我不信,我不信除了英白可做我對手外,還有一大批的高手,你一定在哄我。」

「我就哄你怎樣,你咬我啊?咱們都分手了,別這麼糾結行不行?」

「不行。我要打個賭。」

「打什麼賭?」

「我先跟著你,你讓那些高手和我比試,如果真的能讓我輸,不,平手就行了,能有五個高手和我平手,我就跟著你!」

「誰要你跟著我?你一看就是處女座!伺候不了,再見!」

「不行,必須賭。」

「姐不要你行不行?」

「不行,我是處女座。」

「尼瑪處女座就是不能招惹!煩死了,賭就賭!」

「就這麼說定了。賭輸了你得給我治毒治臉我還要做回少帥把該殺的人殺光。」

「我怎麼覺得我好虧……不行,修改下規則。」

「什麼?」

「我出十個高手和你賭,十場,十場全贏我才算贏。贏了你以後要什麼都聽我的,我輸一場你就自己滾蛋吧麼麼噠。」

「你在蔑視我!」

「我只想離開你啊親。」

「賭了!」

「成交!」

……

一刻鐘後,人群出現在景橫波的視野裡。

城主府的護軍和黃金部的金鱗軍,本來就躲開了軒轅二少那邊的紛爭,在谷口附近徘徊,隨時等待進谷搜刮,聽得谷口異動,都趕了過來。

人數很多,幾百人黑壓壓圍成一群,看著谷口出來,背囊滿滿的景橫波等人,眼神都綠了。

「裡頭情況怎樣?該找到的都找到了?該處理的都處理了?」當先一人,金鱗軍的一個副將,粗聲粗氣問封號校尉。

全寧豪拎起一個背囊,笑笑,不理他。

那將領碰個軟釘子,覺得臉上掛不住,頓時暴怒地吼起。

「問你話呢!不知道回答?」

四面金鱗軍,都冷著臉上前一步。

封號校尉原本軍職在這些部族王軍之上,平常情況下這些人還不敢造次,但問題是所有人穿得差不多,綁在臂上的標記,在淤泥裡摸爬滾打早已掉落或染髒,在這些金鱗軍和城主府護軍心裡,第一批探路的封號校尉一定已經死光了,這是第二批進去的亢龍七色營士兵,自然可以頤指氣使。

而且在眾人想來,這些人在谷裡呆了這麼久出來,身上血跡斑斑,想必經歷了慘烈的搏殺,此刻正是強弩之末。眼看那背囊鼓鼓囊囊,此刻不趁機撈點油水,還待何時?

那副將能負責帶隊參與此次行動,自然不是魯莽之輩,他眯著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形。谷口這邊稀稀拉拉站著幾十人,全寧豪這邊的封號校尉人人狼狽,至於裴樞等人,那副將怎麼也想不到谷裡居然有人能生存,還以為是在谷內滾了一身淤泥的亢龍軍士兵,瞧這淒慘樣子,想必也沒什麼戰力。

這麼一想,膽氣頓壯。他冷笑著上前一步,示意士兵成包圍態勢。

全寧豪還是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低聲問景橫波:「您看?」

這是在請示景橫波該怎麼做,景橫波對他的懂進退有分寸很滿意。

「打算黑吃黑?」她笑眯眯地看著那些士兵,「天灰谷是我的,我拿到的東西,一毛也不會分給任何人。該怎麼讓這谷以後還是沒人敢進,你看著辦。」

「你這話我喜歡。」裴樞立即偏過頭來,「就沖這句話,幫你打架。」

「現在還輪不到你。」景橫波翻翻白眼。

全寧豪已經站直身子,對其餘封號校尉揮揮手。

他封號「勇毅」,是封號校尉中最高一級,如今無形已經成為了眾校尉首領。

眾人嘿嘿一笑,都扯掉了金絲面罩。

「封號校尉!」那副將認出了全寧豪,臉色大變,退後一步,「你們不是應該都死……」

話未說完,驚覺失口。他臉色又變。對面,全寧豪等人,已經冷笑起來。

「好,好,連你們都知道,果然我們都是該被犧牲的!」

「那又怎樣?」副將被他們□人的笑聲驚得退後幾步,又覺失了面子,站定腳步,回頭看看己方人數眾多,膽氣又壯,冷冷道,「是你們自己人賣自己,與我們何干?呵呵,封號校尉,好大名聲,現在還不是喪家犬一樣,來天灰谷給我們探路,滾一身爛泥?一身武勇都在軍隊混不出來,還有什麼臉來和我們逞威風?說起來你們和以前我們那龍城少帥一樣,自以為武功蓋世戰功無雙,其實到頭來都是只配做沼澤爛泥的蠢貨!」

全寧豪頓了頓腳步,隨即,又笑了。

一邊,似乎有骨節格格聲響傳來,有人在掰手腕子,鬆骨。

「交出你們的東西,回頭我們按契約重新分配……」那副將一邊向後退到安全地帶,一邊示意士兵放出信號煙花,召喚十里外駐紮等候的軍隊前來接應。

他仗著自己這邊人多,並不如何懼怕,看一眼全寧豪,又看看景橫波等人,冷笑一聲,手指一圈道:「都給爺乖乖的,就饒你們賤命,否則……」

「卡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