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竹夫人

朱蘊嬈一連好幾天沒聽見齊雁錦的消息,整個人便有些心神不寧起來。

她按著嵌在心口裡的三稜鏡,不停回想著那天夫君摀住自己耳朵時,齊雁錦冷著臉說了幾句話,而後憤然離去的背影。

他到底說了什麼呢?

朱蘊嬈無從得知,她只知道自己的確在思念著他。

啊……可惡,她明明喜歡那個臭道士,而那個臭道士也喜歡她,為什麼自己只能像個傻瓜一樣坐在這裡,什麼也做不了呢?

這一刻,朱蘊嬈無法遏制地懷念起自己的故鄉——如果是在臨汾的山頭,她就可以迎著風大唱大笑,將那些無比露骨的情歌一字一句地唱給他聽。

她的夫君,就曾經因為這些情歌,嚇得一年到頭都不敢回家呀!

朱蘊嬈想到這裡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著笑著,眼中又莫名其妙地冒出淚花。

正在一旁讀書消遣的陳梅卿發現妹妹在揉眼睛,便放下手裡的小說,疑惑地問:「你怎麼了?好好地又哭又笑的。」

「夫君,你還記得我唱給你聽的那些山歌嗎?」朱蘊嬈小貓一樣窩在蘄竹涼簟上,笑著問陳梅卿。

「怎麼不記得。」陳梅卿一想到那些肉麻的歌詞,頭皮就是一陣發麻。遙想當年,自己每一次回家,剛翻過山頭就能聽見朱蘊嬈嘹亮的歌聲,而今這只原本生機勃勃的雲雀,卻被關進了金絲籠子裡,再也不肯唱歌了。

「夫君……」這時朱蘊嬈喃喃出聲,薔薇色的指甲無意識地摳弄著涼席上的篾條,只因為要說的話太過難以啟齒,語調開始變得艱澀起來,「我……真的喜歡上他了。」

陳梅卿聞言一怔,隨後陷入良久的沉默,好半天後才開口:「喜歡就喜歡上了吧,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知道。」

朱蘊嬈眼底浮起一層淚水,迷惘卻又執拗地堅持:「可是喜歡上了,就想和他在一起。」

陳梅卿笑了笑,揉揉妹妹的腦袋,低聲問:「棗花,你和他在一起,我怎麼辦呢?」

朱蘊嬈渾身一震,像做了錯事一樣躲開陳梅卿的眼神,不敢再說話。

是啊,她喜歡上了那個人,夫君該怎麼辦呢……

此時此刻,眼看著朱蘊嬈陷入困境,陳梅卿卻不願意承認,自己成了棒打鴛鴦的那個惡人。他獨斷的決定雖然會給妹妹帶來痛苦,卻也情有可原——先不說自己與棗花已經結為夫妻,自從他察覺到齊雁錦居心叵測,似乎正在籌劃著什麼之後,他就打消了讓棗花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念頭。

這時候把單純的棗花引入風波,不啻羊入虎口,與其如此,還不如由他來做這個小人,用自己去牽扯住妹妹。雖然此舉會令朱蘊嬈左右為難,卻也顧不得了。

然而陳梅卿千算萬算,卻忘了自己曾經悟出的一條道理——世間唯獨感情一事,最難勸人懸崖勒馬。

這天夜半,當陳梅卿陷入睡熟之後,躺在他身邊的朱蘊嬈卻倏然睜開雙眼,清亮的水眸中盈滿了內疚和負罪,卻終是張開嘴唇,無聲地對他吐出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夫君,她忍不住想去見那個人,真的忍不住……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剷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當心頭那個人真如一縷海棠香魂般憑空出現,提著鞋子一頭扎進自己懷中時,齊雁錦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連日因為暴戾而變得尖刻的目光,好一會兒才軟下來,接著便如醉了一般,似笑非笑地凝視著眼前人。

「不是要陪著你的夫君嗎?還過來做什麼?」他帶著點嗔怨地開口,故意逗她,同時對身旁的連棋使了個眼色,讓他立刻消失。

「我……」朱蘊嬈欲言又止,臉色蒼白,好半天後才一咬牙,狠心道,「我過來偷漢子了,臭道士。」

話音未落,摟著朱蘊嬈的齊雁錦便已低下頭,雙唇狠狠地吻住了她,不讓她再說話。

熟悉的蒼朮香侵入了她的口腔,帶著比以往更霸道的力度,用力地捲裹住她的舌尖,狠狠地吮吸,讓朱蘊嬈忍不住渾身戰慄起來,彷彿靈魂都被抽空,雙腿一陣陣地發軟。

好半天後齊雁錦才放開朱蘊嬈,盯著她不停地喘息,嘴角微微露出一點牙尖,笑得像只禽獸:「我一直都在這裡……只管來偷吧,小淫-婦。」

他輕薄的話讓朱蘊嬈羞恥地呻吟了一聲,無法承受他的露骨,只能將臉埋在他懷裡,喃喃地認罪:「我一直都在想你……」

「我也是……」齊雁錦在她耳邊低聲地回應,這時嗓音又變得極其溫存。

為什麼會對她如此沉迷呢?他解釋不清,卻心甘情願地放任自己繼續沉迷下去。

也許,發現自己一個無藥可救的弱點,對於一向玩世不恭的齊二公子來說,正是人生的一大樂趣。

情到濃時,便是無聲勝有聲,摟在一起的兩個人吻得難捨難分,竟然就這麼一路磕磕碰碰地挪進了內室。

朱蘊嬈對那張合歡春凳心有餘悸,於是這一刻竟主動挽著齊雁錦的手,緋紅著臉小聲道:「別,我們還沒有好好地……在床上過呢……」

齊雁錦聽了她羞澀的話,瞬間笑得極為開懷,下一刻竟猛然將她打橫抱起,一步步地走向床榻。

朱蘊嬈先是緊張地閉緊了雙眼,直到齊雁錦輕輕地將她放在涼簟上,她又緊張地睜開了雙眼——這一次不同以往,是自己主動邀歡,所以齊雁錦的每一個舉動,都帶給她無比的悸動。

齊雁錦的床榻比毓鳳宮的婚床要狹窄許多,於是當他放下床帳的一瞬間,小小的天地便充斥著情-欲的氣息,讓朱蘊嬈險些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於是她立刻背過身去,整個人扭動著挪向床內側,救命一樣抱住了清涼的竹夫人,又想裝死。

偏偏這時齊雁錦已經湊了上來,俯身壓住她的四肢,在她耳邊輕佻地笑道:「小淫-婦,你這樣抱著竹夫人,是想做什麼呢?」

「抱著涼快嘛,還有,不許叫那麼難聽,誰是淫-婦了?」朱蘊嬈臉紅紅地抱著竹夫人,身子往後拱了拱,口是心非道,「你挨那麼近幹嘛,熱死人了……」

「嬈嬈,你知不知道,這竹夫人還有另一個意思?」齊雁錦故意撓了撓朱蘊嬈的腰,取笑道,「我猜你是不知道的,不然你一定不肯抱它了。」

朱蘊嬈確實不知道,於是不知不覺又落了套:「它還有什麼意思?」

「你瞧它裡面還裝了兩隻小球,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吧?」齊雁錦親暱地咬了一下朱蘊嬈的耳垂,恐嚇她,「抱多了會懷孕哦。」

「啊!」朱蘊嬈果然被這層深沉優雅的寓意嚇住,立刻放棄了懷裡的竹夫人。

於是在她放開手的一瞬間,齊雁錦就像一隻撬開了蚌殼的狐狸,終於找到了下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