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尊主恕罪

進入寨子,花逸盡量遠離初長夜,蒲老三道:「郡主,趕快處理傷口,晚上我們宰雞宰鴨慶賀你的到來,還有那個狗屁教主被打敗。」

「不用了,你們自己熱鬧去。」花逸黯然。

「你的毒……」蒲老三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初長夜靈光一閃,梁花逸留下來是準備博取他們的同情心,她中了斷筋腐骨丸,又聲稱是他媳婦,現在滕風遠走了,解藥也沒了,幾個老怪物搞不好真會把朱果拿出來給這個「未來媳婦」解毒。

自己都敢給自己下毒,陰險啊。

不過初長夜才不會讓她奸計得逞,斜睨她一眼,「郡主,這世上有句話叫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但,還有一句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朱果的主意你就不要打,過幾天我把你帶回天都交給王爺……」

「我自己會回去。」花逸吼道,「你不想看見我,我也不想再看見你。」

花逸去了蒲老三家處理傷口,傷口不深,未傷及筋骨,但上藥時花逸直掉眼淚,她不說話,就只是簌簌地掉眼淚。蒲老三的夫人安慰她:「有點疼,郡主,你忍著點。」

花逸嗯了一聲,藥粉往傷口上一倒,花逸痛得直吸冷氣,眼淚湧得更厲害,低聲喃喃道:「初長夜……他……竟然拿我去擋劍。」

說著又哭了起來,「我真是自作孽,明知道他不喜歡我,還倒貼上來……」

「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花逸不肯說。

等把她的傷口包紮完畢,蒲老三的夫人出來問起,蒲老三支支吾吾把事情說了一遍,替初長夜辯護:「大概,土根只是一時沒看清……」

蒲老大大怒:「生死時刻,土根怎麼能抓女人去擋劍?郡主為他拚死拚活搶解藥,結果他就幹出這種事?」

蒲老二大罵:「這小子在外頭不學好,好好的逍遙日子不過,非要跑到朝廷去當官,現在變得自私自利,我現在就去找他算賬。」

蒲老四歎氣,「這……這也太過分了。」

蒲老二跑出去教訓自己兒子去了,不多會,初長夜闖了起來,斜著眼睨著花逸,「郡主,你又編排了什麼?」

「我能編排什麼?大家都有眼睛看到。」花逸冷冷道,「你出去,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屋中有這麼多人,花逸才不怕他。

蒲老三忙過來打圓場,「土根啊,好好跟郡主說話。」

初長夜怒道:「我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真不是你們的未來兒媳婦……」

花逸道:「的確不是。」

「你看,她都承認了。」初長夜要把事實說出來,決不能容忍自己的家人被騙,「我拉她擋劍是因為她是穿雲教的人,和滕風遠一唱一和想騙朱果,她才死不了。」

花逸冷笑,「你就編排吧,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

蒲老大怒不可遏:「土根,你自己做錯了事,怎麼能誣蔑郡主?」

初長夜辯解:「她真的和那個滕風遠是一夥的。」

蒲老大反問他:「她不是郡主嗎?」

初長夜:「是啊。」

「你不是在她爹手下效力嗎?」

初長夜:「對啊。」

「不是你把郡主帶進撩西寨的嗎?」

初長夜:「嗯。」

蒲老大大怒,「土根,你當我們沒腦子嗎?就算沒腦子我們也有眼睛看到,郡主為了你的毒拚命去搶解藥,你拉她擋劍,現在又開始往外推卸責任,胡亂編排事情來搪塞,你……七八年不見……你就變成這樣?果然,朝廷就是最大的染缸。」

初長夜發現自己有嘴也講不清,只好道:「你們不相信我就算了。反正她跟你們要朱果,不管說什麼話,你們都不要把朱果給她。」

他氣呼呼地跑出去,這個郡主還真是有手段,全寨子的人都信她不信自己,但,想要朱果,門都沒有!

屋內,蒲老四在安慰花逸,「郡主,土根性子怪了點,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一直都是我纏著他,他大概礙於我爹的面子,一直沒有明確表示……」花逸憂傷,「我的心已經碎成了渣渣,以後我與他再無關係。」

花逸自己都快起雞皮疙瘩了,苦情戲真不好演啊,不過一想到初長夜正在被人集體討伐,她又覺得值了。

蒲老四不好多說,出門後長歎氣:「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看來土根是真不喜歡郡主。」

蒲老三也歎息,「郡主鍾情大神捕,結果反被心上人所傷,怎麼聽起來這麼悲傷呢?」

外面,蒲老二還在追著初長夜打,初長夜十分狼狽:「你們這幫老怪物,腦子不好使了,我說的你們不信,反倒去信她……」

蒲老二氣得不輕,「那是我們有眼睛看到。」

初長夜大吼:「那你就睜大眼睛好生看著,過兩天她肯定會跟你們要朱果解毒。」

……

花逸當晚沒出門,晚飯只吃了幾口,坐在凳子上裝黯然神傷。

翌日天剛濛濛亮,花逸就起了床,從蒲老三的夫人那裡要了幾件衣服,把烙餅往包袱裡裝,蒲老三夫婦面色期期,「郡主,你就不能原諒土根嗎?我們一定給你做主。」

花逸搖頭,「強扭的瓜不甜,再說,這樣的男人,也不值得托付終身。」

蒲老三勸道:「就算你不打算和他在一起,那也不用急著走啊?好不容易來一趟撩西寨,多住些日子。」

「我留下來和初長夜不過是相看兩生厭。」花逸一邊打包袱,一邊佯裝傷心,「三叔,我也想在這世外桃源多住些日子,不過,大家緣分不夠,我留在這裡只會傷心難過,我要趕緊離開這個傷心地。」

花逸拎起包袱,「還要勞煩三叔帶路。」

她說著就往外走,蒲老三去攔她,蒲家的另外幾個兄弟也正好趕過來,聽說她要走紛紛挽留,蒲老大道:「好歹也要等你的傷好了再走,你肩上有傷,森林裡猛獸出沒,荒無人煙,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花逸搖頭,「去年我沒有武功都能走出去,現在我也能走出去,這點小傷,無礙。」

蒲老大道:「大不了把土根趕出去,你在這裡好好住著,就不用再看著他。」

花逸苦笑,「等傷痊癒,最少也要十天半月,我中了穿雲教的毒,一個月後就會毒發,我要回去找我爹幫忙,讓他想辦法去幫我找解藥,從這裡去天都,路上馬不停蹄,我也要走上大半個月。穿雲教又遠在錢來山,縱然我爹在朝中權勢滔天,恐怕也要大費周折才能拿到解藥,哪裡有時間耽誤得起?」

「所以,我得趕緊回天都。」花逸又歎氣,「今日一別,恐怕難有機會再見,幾位叔叔伯伯好生保重身體。你們也別怪初長夜,緣分天注定,他不喜歡我也勉強不來,我爹也勸過我,現在總算明白這個道理。二叔,還勞煩你轉告他,我和他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他回我爹手下效力我也不會為難他。」

「要怪就怪土根不長眼。」蒲老四氣憤,「郡主這麼好的姑娘,大老遠跑到我們這個窮寨子,為他拚死拚活的,誰知道這小子一點良心都沒有,自私自利。」

「人嘛,保命是本能。」花逸歎道,「不說這些,勞煩大家為我帶個路。」

撩西四怪心有愧疚,不好再說別的,蒲老大忙回屋撿了一些常用傷藥給她,幾個人一起朝外面走。天空還是灰濛濛的,路邊的野草帶著清露,幾個人沒有帶她走上次的路,反而帶她往下走,蒲老四道:「有一條密道直通崖下,路有點難走,郡主小心。」

花逸哦一聲。

「這些路都是只能出不能進,如果郡主以後還要來撩西寨,進入石林之後不要亂闖,大聲喊我們就是,多等些時候,我們會來接你。」

「大概沒機會了。」花逸唏噓,頓了頓又道:「也許未必會有機會再見到初長夜,我還是祝他幸福,以後取個知書達禮的漂亮媳婦,不要像我這樣胡攪蠻纏。」

蒲老四更傷心,「郡主啊,你以後肯定有更好的郡馬爺。」

花逸低聲道,「也許未必會有那一天。」

蒲老四原以為這是刁蠻郡主與仗義神捕之間的言情大戲,結果,就這樣慘淡收場,為什麼受傷的總是癡情人?說不定最後郡主的毒解不了,最終含恨而終。蒲老四的心都快碎了,忙問:「郡主,王爺能替你找到解藥嗎?」

「他會盡力的,他就我這麼一個女兒,希望時間來得及。」花逸又苦笑,「如果來不及,我更應該早點回去看看他。」

撩西四怪又沉默下來,此去天都,正常要走一個多月,半個多月要是沒趕回去就慘了。

蒲老四打破沉默,「郡主,你吉人自有天相。」

花逸:「希望如此,趕回去看看我爹。他雖然對我比較冷淡,但我知道是因為朝中事忙,所以他才顧不上我,這也好,我成天逍遙自在沒人管。」

他們走到山坳深處,翠竹後面有一個洞穴,蒲老大和蒲老二送她到洞穴外面,「郡主,就讓老三和老四送你出去,土根的事,實在是對不住。」

花逸微微側過頭,似乎不願提及此事,半晌才道:「算了,緣分天注定。以後大概也沒機會見到,大伯,二叔,你們多保重。」

「嗯,保重,你也多保重。」

蒲老三蒲老四各自點了火把,帶著花逸進入洞穴,走了幾丈就到盡頭,蒲老四上前在洞穴上東摸西摸,擰開一個開關,前方又出現長長的甬道,花逸猜測這裡的機關應該只能從裡面開啟。

花逸不知道滕風遠在躲在哪裡,但穿雲教還剩下兩個人在懸崖下面,若是撩西四怪真不肯給她朱果,那最好能夠趁此機會抓住蒲老三和蒲老四,以此要挾撩西寨。

但現在花逸還不急,長長甬道中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迴響,蒲老四忍不住開口打破這種讓人發毛的氣氛,「前面是森林,郡主要格外小心,萬一下雨了就避一陣再走,你肩上的傷口不能碰水,不然發炎了就麻煩。」

花逸嗯一聲,歎息道:「早知道就不跟初長夜來撩西寨,果真是自作孽。」

大家都沉默下來,窄道中氧氣稀薄,讓人頭腦發悶。

後方傳來不大的聲響,然後是急急的腳步聲,三人停下來,回頭一看,蒲老大和蒲老二跟了上來,手中拎著一個包袱,「郡主,等等。」

花逸朝他們淺笑,「大伯,二叔,你們也來送我。」

「郡主啊,我們家土根辜負你一番美意,你拚死拚活救他,他還沒心沒肺,我們撩西寨的臉都被他丟盡了。」蒲老大道,他把手中的包袱遞給花逸,「你也是因為跟土根來撩西寨才中了毒,我們都很愧疚,這是朱果,希望能解你身上的毒。」

花逸詫異,「朱果,這不是傳說中的至寶嗎?你們給我?」

「至寶也是用來救人的,你是為了救土根才受的傷,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毒發?」蒲老二道,「你這麼好的姑娘,我多想留你下來做兒媳婦,都怪土根不爭氣,沒眼光,你不要跟他計較。」

「感情的事不能強求。」花逸接過包袱,那包袱很沉,裡面裝著一個硬質玉盒,觸手冰涼,她衝他們淺笑,「初長夜以後一定能找到好姑娘帶回來給你們做兒媳婦,麻煩你們轉告他,有些事我也是情非得已。」

「郡主真是深明大義。」蒲老大又挽留她,「不如留在這裡養好傷再走。」

花逸搖頭,「一點小傷,不礙事。」她示意手中東西,「我拿你們的朱果真是過意不去,不過我也沒辦法,要用來救命。」

那條密道的出口果然在峭壁下方,省去花逸攀巖的麻煩,撩西四怪又送了她一段,花逸止步:「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幾位叔叔伯伯還是回去。」

撩西四怪不再相送,「路上小心些。」

花逸點頭,跟他們作別後轉身繼續前行,走了幾步又回頭,「你們回去吧,還有,要告訴初長夜,我真的是情非得已。」

撩西四怪送走花逸,再由懸崖上爬上去,回到寨中已經是半上午,太陽明媚地照耀在半空,初長夜在寨子裡晃悠,見到他們從外面回來,問道:「爹,大伯,三叔,四叔,你們去哪兒了?那個郡主呢?」

「她一大早離開了。」蒲老三回答他。

「離開了?」初長夜難以置信,又歡欣雀躍,這郡主知道演不下去,趁早抽身回穿雲教解毒,還有點自知之明,他問道:「你們是給她帶路回來?」

「是。」

初長夜如釋重負,「那女人總算走了。」

蒲老二在旁邊道:「我們把朱果給她了。」

「什麼?」初長夜幾乎要跳起來,「你們居然把朱果給她了?我不是說了她跟你要朱果說要解毒,你們千萬不能給嗎?」

「她沒跟我們要,但我們覺得應該給她。」

初長夜趕緊追問:「她走了多久?」

「快兩個時辰。」

初長夜面色晦暗,完了,朱果沒了,真的被郡主騙跑了,這會說不定已經下肚了。

蒲老二還在數落兒子,「土根,不是我說你,你不喜歡她就不要把她帶回寨子,礙於她爹的權勢不肯跟她挑明,關鍵時刻又拿人家去擋劍,你這個人,現在怎麼變得無情無義……」

蒲老四也在惋惜,「郡主多好啊,土根,就這樣被你錯過了了。」

初長夜無語凝咽,四個老頭子全都不相信他,這下好了,要是他們知道了真相,估計要被活活氣死。

為了老頭的身體著想,初長夜發現自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裡吞,默默地點頭:「嗯,我無情無義,我對不起她……」

此時的花逸已經和滕風遠走在森林之中,扯著滕風遠的衣服咯咯地笑個不停,「我就說我能拿到,哈哈,氣死初長夜。」

滕風遠拉著她的手,「你看你,都受傷了,我一直擔心你昨晚一宿沒睡著。」

「能拿到朱果,這點小傷小意思。」花逸絲毫不在意,「哈哈,這下你就有救了。」

滕風遠心頭甜蜜蜜,「花逸,我背你,你都受了傷。」

「好啊。」花逸跳到他背上,摟著他的脖子,「風遠,你不許比我先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