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初遇

  陸問薇踏進桑榆居的時候,便覺得自己今日裡或許是見不到葉榆的。不知道那葉榆是不是落了水後傷了腦子,只聽人說近日來將所有的人都趕出了他的桑榆居,獨自一人在屋中不停自然自語,時而嚎啕時而大笑。

  為此孫氏還請人做了一場法事,去除桑榆居的魔魘。這法事顯然沒有特別見效,葉榆依舊將自己關在屋中不肯出來。

  只是陸問薇才剛剛到了桑榆居就見到了閉門不出的葉榆,兩人就這般直直的對上了。

  葉榆容貌生的很好,或許可以算得上是極美的。只是奈何他品行不足,眸色濁而不清,姿態猥瑣,毫無氣度,便掩了他的本身極好的姿容。當陸問薇對上葉榆的眼睛的時候有一剎那的恍然。那雙桃花目中竟是那般清澈而純粹,陸問薇只當自己是花了眼。

  待回過神來,陸問薇盈盈拜下道了句:「夫君,可是大好?」對於這次突入起來的落水事件,陸問薇在前世的記憶中是沒有印象的。便只能按著猜度來桑榆居。

  「呃……咳,已是大好。」葉榆回過神,掩唇輕咳掩飾方才的失態。同時腦海中也浮現了前身關於陸問薇的記憶。這記憶極少,只有一個稱呼和身份的解釋,除此之外,竟是再無其他。

  陸問薇將視線落在了葉榆臉上,看到對方眼神中的閃躲:「夫君無礙便好。」若是直接淹死了倒是可惜了,她還沒能將前世他所欠下的盡數討回來,怎麼能由的他這般輕易死掉。

  葉榆覺得背後有些莫名的涼颼颼,陸問薇的目光令他有種被看了個透穿的感覺,似乎他已經不再是他這件事,已經被陸問薇所明了。葉榆忙打消了這個念頭,微微偏過頭去不再看向陸問薇。

  「爺,您終於肯開門了!」一聲嬌滴滴的相喚,打破了葉榆跟陸問薇之間有些微妙的氛圍。

  陸問薇回過頭去,見茱萸扶著孫氏從外面進來。

  茱萸臉上滿是驚喜和嬌嗔,鳳目中是甜的膩死人的神色,她一手輕扶著孫氏,一手捏著手絹假意擦了擦眼角,嬌聲道:「爺真是害的奴家好擔心,這幾日來奴家都不曾睡一個囫圇覺!」

  孫氏微微咳了一聲,茱萸這才打住,忙補充道:「夫人更是擔憂爺呢,您看夫人這幾日都不似從往般有精神了!」

  「給母親見安。」陸問薇欠身一禮。

  孫氏瞥了陸問薇一眼,神色中滿是不悅,她上面去抓住葉榆的手左左右右看了一圈,見兒子沒事,這才點著他胸口哀罵道:「你個混賬小子呦,真是嚇死娘了!沒事娶個掃把星回家,差點剋死你知不知道!」

  此話一出,便是陸問薇都有些不解。

  孫氏冷哼一聲,拍著葉榆胳膊道:「那孟青瑤就是個掃把星,你瞅瞅她家本身多麼清貴的門戶,愣是克的無兄無弟,父死母亡!你倒好當個寶貝一樣,用花轎給抬回家。你瞅瞅,這剛剛進門,便克的你落了水險些喪命,不是掃把星是什麼!」

  陸問薇聽孫氏這話,有些意外。她沒想到,葉榆這一落水,倒是給孟青瑤安上了這麼個名頭,不過如此甚好。

  葉榆也不知道,自己這剛剛穿越,便為他的妻子狠狠地打壓了對手一把。他只是單純的覺得,那孟青瑤已經是很倒霉了,剛剛嫁過來便亡了夫,如今還要擔著掃把星的名號。

  「這怪不得她……」葉榆覺得這種事情本身沒有必要牽連在女子身上。

  孫氏一聽這話更是來氣,掐了兒子一把:「你這混小子就是被那掃把星迷丟了魂,差了丟了命還為她說話!」

  葉榆覺得他還是閉嘴比較好。

  「爺,您做什麼將自己關在屋中,害的大家都很是擔心。」茱萸委屈道。

  孫氏聽這話,才從掃把星害人不淺的思緒中走出來,想到這幾天裡她這兒子實在是太讓人憂心了。轉而看了眼陸問薇,滿臉怒氣道:「你這幾天做什麼呢?榆兒是你夫君,你身為他的妻子這幾日竟然不聞不問,有沒有點家法了!你眼中還有沒有你的夫君!」

  茱萸得意的斜了一眼陸問薇道:「我看少夫人根本就本將爺放在心頭,這幾天裡我可沒見著少夫人的影子呢。」

  陸問薇福了一福,神色中帶了一抹委屈,萬分誠懇的穩聲道:「媳婦兒不曾敢將夫君忘記,這幾日來媳婦時時刻刻記掛著夫君。但聽聞郎中說,夫君當靜修才是,媳婦不敢擾了夫君休養,這才不曾露面。可媳婦的心中卻是將夫君置於心頭的,日日在青漪苑中抄錄經書,以向佛祖祈佑夫君早日康復,媳婦兒願意吃齋唸佛以換取夫君康健之體。」言罷,陸問薇還輕輕將眼角的淚光拭去,半晌微微抬頭繼續道:「今日,媳婦兒將經書抄錄完畢,便向送到桑榆居來,誰料剛剛進了院門便見到夫君出了門來。媳婦兒實在是高興,想來是佛祖保佑。」

  葉榆覺得一頭冷汗,他這妻子著實不簡單,一番話便即是駁了方才茱萸跟孫氏之言,更是將他康復出門之功不動聲色的藉著佛祖之說攬在了自個兒身上。要說為什麼葉榆會認為陸問薇不簡單,其實葉榆看的很明白,他剛才初見陸問薇,雖然時間很短,可在陸問薇神態中沒有看出一分,欣喜之感,也看不到半分關懷。當然這些都是極為細微的神色,很難在幾眼中便被捕捉到的,但是葉榆不一樣,他向來極為擅長察言觀色,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是看的透的。

  孫氏聽了陸問薇這般說,神色才緩和下來,看到陸問薇身後的丫鬟玉玦手中卻是捧著抄錄好的經書,這才無話可說。回過頭對茱萸道:「你這丫頭也沉穩一點,別沒事總是纏在榆兒身旁,榆兒身體剛好,郎中都說要靜養了,你這般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雖說你是丫鬟出身,但好歹也開了臉做了主子房裡的人,規矩總是要懂得!」

  茱萸被孫氏說的滿臉通紅,她本來是葉榆身旁的貼身大丫鬟,如今成了主子的妾也算是飛上枝頭了。她最是惱怒別人提她丫鬟出身,這讓她覺得很是丟臉。如今孫氏不禁說她丫鬟出身不懂規矩,還當著葉榆跟陸問薇的面這般說,著實令她感到羞惱。但孫氏是夫人,她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垂頭極不情願的應下。

  葉榆見三個女人可以湊為一台戲,便不再跟著搭話只是道:「母親先進來說話吧,別在這站著了。」

  陸問薇這才跟在孫氏身後走向屋中,屋中的佈置極為鮮亮,這也跟葉榆平日裡的喜好有關,這屋中皆是紅帳金飾,極盡奢華。其實從往葉榆屋中的金鑲玉飾大小擺件遠比這要多,不過被葉榆偷摸拿出去兌了銀錢,拿去賭了。

  「母親您喝茶。」葉榆倒了杯茶遞給孫氏。

  孫氏接過茶盞重重往桌案上一擲,拍著桌子道:「少來這套,你先說說那孟青瑤,你準備怎麼處置?」

  葉榆一怔,怎麼處置?何止是孟青瑤怎麼處置,這幾個妻妾他都不曾想好怎麼處置。

  孫氏見葉榆不答,以為他心頭還惦記著那個掃把星,不禁拍著大腿道:「就說你是被那妖精迷了心肝,那個禍害不能再留在家裡了!哪來的給我送哪去!聽到沒有!」

  陸問薇站在一側不語,事發的真是突然,她不曾想孟青瑤竟已經到了要被掃地出門的田地了。

  茱萸見狀忙道:「爺最是聽夫人您的話了,夫人莫要氣著了,爺就是一時還沒想好不是。」對於趕走孟青瑤這事,茱萸還是覺得有些可惜的,畢竟她本以為來了個同盟,誰知道同盟這般倒霉,剛剛進門就出了這檔子事。

  「她已經進了葉家的門,當日裡兒子曾宴請賓客眾多。孟家雖敗落,但孟家清名還在。咱們這般將人家閨女剛抬進來就給攆了出去,落得也是咱們葉家的臉面。不知道的以為咱們家是有多不靠譜,這般戲弄清貴名門。」葉榆思量了一會兒,還是如實說道。孟青瑤一介女流,他對這剛剛進門的妾雖無感情,可到底還是沒辦法眼睜睜的見得一個如花女子落得這個下場。

  孫氏一聽葉榆這般說,自己也是有些動搖了。她別的事情不怕,最怕的就是在這權貴雲集的京都落了體面,但對於孟青瑤她依舊心存忌憚。這女子這般不祥,若是給葉家帶了災可要怎麼辦?

  陸問薇倒是知道孫氏所料不錯,葉家最後的敗落跟孟青瑤倒也是脫不了關係的。她倒不介意孟青瑤被掃地出門,一個女子若是真被這般以掃把星的名義趕出去,這輩子基本上也就毀了。只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孟青瑤真的就能這樣消寂了?陸問薇覺得此事不好說,依著她對孟青瑤的瞭解,絕不會這般簡單就了此一生。

  讓陸問薇有些詫異的是葉榆的對答,竟是句句扣緊了孫氏的心理,不急不緩不驕不躁的說出這番話來,這跟平日裡的葉榆不一樣。若是擱在從往,葉榆覺得要氣得跳腳,然後大聲跟孫氏嗆起來。莫不是進了水的腦子,反而好用了?

  孫氏沉吟一會兒道:「這還動不得了?那該怎麼辦?榆兒媳婦,這事你怎麼看?」

  陸問薇見孫氏把事問到她頭上,便說道:「夫君的說的有理,葉家在京都也是有臉面的門戶,若是這般直接給孟家把出了門的閨女送回去,丟臉的不僅僅是孟家,也跟葉家脫不去關係。只是神佛鬼魅之事,本該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母親既然覺得那孟氏不祥,何不將她放於佛堂中,是生是死,一切皆有佛祖定論。」

  依著孟青瑤的性子,若是真的出了孟家門,恐怕絕對不是能就此消停的。到時候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大肆宣傳一下葉家的無情無義,葉家也是沒了臉面。再多想一步,將來孟青瑤離開了葉家,攀附上別的高門,又朝一日東山再起,難免是禍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運道這種事情誰又說得清楚?到時候孫氏難免心生怨懟,況且葉榆有相護之心,她送個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孫氏聽聞此言,覺得這個想法不錯,再看陸問薇時也順眼了不少,這兒媳雖是出身不好,但倒也是個明事理的,這般想著便對葉榆道:「那就按著你媳婦兒說的這樣吧,把那府裡最西面邊角的那處院子給孟氏騰出來,給她置辦成佛堂。那掃把星必須得由佛祖鎮著才好,免得晦氣散出來禍害了咱們家。跟那孟氏說,沒事別總出來,安心禮佛才是。」

  葉榆微微皺眉,那孟青瑤才十六歲的年紀,擱到現代還是個高中生,難道真的讓她因此青燈古佛?但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至少要比被攆出去要好。

  「既然如此,那便按母親說的去辦就好。」葉榆先應了下來,思量著等以後有機會,再好好安置那個小姑娘吧。

  只可惜孟青瑤此時還不知道,她自己個兒千方百計要嫁入葉家,剛進了門,卻是落得被禁於佛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