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存把心裡頭思量出來的計畫說給方邱聽,方邱臉色一沉,呵斥道:「胡鬧!簡直胡鬧!」
方景存嘆氣笑道:「父親,這事聽起來似乎不靠譜,可您想想看。葉榆那小子是葉家的嫡長子,於情於理來說都是葉家以後的家主。從他那下手,可比從葉弘那老狐狸下手簡單多了。」
方邱擰眉道:「若是這事傳出去……」
方景存氣的跺腳道:「我說父親哎,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我辦事,哪裡有不牢靠的時候?」
方邱眼一瞪,吹著鬍子呵道:「你什麼時候辦過正經事了?」
方景存上前去討巧的給方邱捏捏肩頭,笑著道:「我這還不是一心為了咱們方家嗎,您啊就瞧好吧!」
方邱見兒子嬉皮笑臉的模樣,也由得他去了。只是再三叮囑要小心著些,事情若是出了岔子,丟的可是他方家的臉面。
方景存得了方邱應允,這才退下。
設宴,曲水榭。
方景存指著面前不請自來的人,鄭重的叮囑道:「今個兒可不是湊熱鬧的好時候,可別給我添了亂子。」
鄒晨拎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擊在掌心,見方景存指他微微皺了眉頭用扇柄向那手指敲去:「得了你,我跟你那可是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你可得體諒體諒我。」
方景存氣的抽回手,拂了衣袖:「我說鄒大公子,你想玩去別處啊,葉家就算是只是個皇商,那也是今上眼前的紅人。他家的兒子你也敢動?」
鄒晨倒也不惱,只是安慰方景存道:「嘖,你氣的是哪門子?我又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方景存上下看了眼鄒晨,再次道:「別的時候我不管,今個兒人是我的。鄒大公子您就高抬貴手,算我求你了,今天別添亂行不?」
鄒晨再三發誓保證,自己只是過來喝酒,不會給方景存添麻煩,這才堵住了方景存的嘮叨。
葉榆跟葉均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下來,由小廝引著去了曲水榭。水榭之上一路燃著燈籠,星星點點,走在迴廊中似行於雲霧間。每隔幾步便安置一婢子,見葉榆等人來,便福身堪堪行禮。
水榭亭中很是寬敞,中有一青石圓桌,桌上已經是擺滿了色香俱全的佳餚和美酒玉樽。
桌前坐著兩人,見他們進來,兩人均起身相迎。
「總算是過來了,還以為要等你們到明早上呢。」
率先說話的人是方景存,葉榆跟他倒是很熟稔,兩人算是不打不相識,當初兩人為了爭京都第一舞姬的親睞,掐的不可開交。最後卻是把酒言歡,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兄弟。
當然,這推心置腹裡面包含了多少水分葉榆就不得而知了。
「讓景存兄久等了還請見諒。」葉均笑著應和。
「無礙,來了就好,來了就好!」鄒晨忙接道,眼神流轉在葉家兄弟倆之間,最後堪堪落在葉榆身上。
葉榆看著話說的人,仔細想了想卻還是沒有想起是在哪裡見過,只等著方景存來介紹。
只是方景存還沒說話,那邊鄒晨已經親切的拉著葉榆入了座。所展現的態度十分和善熟稔,似乎兩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葉榆也不推辭便坐了下來。
葉均掩袖輕咳幾嗓子,恭恭敬敬的對著鄒晨見了禮道:「鄒公子竟然也在這,讓鄒公子久等,實在是我們失禮了。」
葉榆見葉均這般恭敬態度,便遞給方景存個詢問的眼睛。那邊方景存接收到了葉榆的疑惑,這才開口介紹了一番。
這鄒晨來頭倒是不小,爹是平陽侯,娘是長公主,他是家中最疼愛的小兒子。生的雖一表人才,卻也是個實打實的混家子,不過仗著家中門第高,家底又是殷實,身份地位擱那一擺,平日裡也沒人敢招惹。
鄒晨跟方景存倒是認識也很多年,不過跟葉榆卻只是寥寥幾面。雖然大家都是出來鬼混的紈袴,但大家混的方向不同,所以倒也不怪葉榆不認識他。
葉榆是出了名的好色,但凡是上京有些姿色的歌姬舞姬都被品賞過一番。鄒晨也是好色,但凡是上京有色姿色的清官小童也都被品賞過一番,但礙著家風問題不敢像葉榆這般無所畏懼的瞎胡鬧,屬於比較隱蔽的好色。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兩人混跡圈內多年,卻是沒有過交集。
葉榆的目光一般只會放在美人身上,自然不會記得只有寥寥幾面之緣的鄒晨,鄒晨的目光也只會放在美人身上,所以記葉榆記得特別清楚……
聽了方景存的介紹,葉榆這才瞭然,感情面前這公子竟是當今皇上的親外甥。在葉榆印象中,但凡跟皇家扯著關係的八成都該是一副高高在上,盛氣凜然的模樣,可這鄒家的公子卻是這麼熱情親切,倒是讓人有些稀奇。
鄒晨算是葉榆到這個世上接觸的第一個皇家人。
「說什麼失不失禮,倒是外道了不是?倒不怕說出來你們笑話,我打小就不喜歡讀書,那些文人酸溜溜的說辭我是一點都不喜歡。這樣,既然是你們遲了些,那就自行罰上三杯酒,如何?」鄒晨一點架子都沒有,反倒是親自為兩人斟滿了酒。
葉榆跟葉均也不好推卻,便乾乾脆脆的一人飲了三杯。
「葉大公子倒真是健忘的很,我們原先可是見過面的。」鄒晨嘴上笑著說道。
葉榆忙道:「當不得當不得,鄒公子見諒,我這腦子可是出了名的榆木腦袋。」
「行了你倆,也別在這裡瞎客套,葉榆你可是好些日子沒出來了,那妙仙兒可是盼你盼的望穿了石。你倒好,打從娶了孟青瑤,怎麼著?連門都不出了,這是準備從良了?」方景存給鄒晨使了個眼色,打斷了他繼續跟葉榆套近乎。
葉榆聽到孟青瑤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差點沒想起來是誰。
方景存給葉榆斟上酒道:「好兄弟,那妙仙兒可是托我問你句話。」不等葉榆開口詢問,便仿著樣子幽幽道:「葉郎可還記得圓月之下,碧湖河畔的妙仙兒?」
葉榆只覺得額角一抽抽的疼,真想回去給前身上三炷香,拜託他能不能少作點孽。
葉均倒是在一旁跟著道:「妙仙兒一舞動京城,當初可是眼高於頂的人物,最後倒是一顆芳心盡數許了大哥。」
方景存不滿的拍了拍桌子:「我說葉榆,我們倆這關係夠不夠鐵!你要是真的打算洗心革面,一門心思寵愛孟青瑤,就給那妙仙兒回個話,說你把她託付給我照顧了行不行?」
鄒晨在一旁也是忍不住了,直接替葉榆開口道:「行行行,那妙仙兒再怎麼舞姿動人不過也就是一粗脂庸粉。我說景存,你就不能跟人葉榆學著點,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幾人這般越說越說越不靠譜,葉榆一邊和稀泥,一邊打哈哈跟著幾個人東拉西扯。
沒待多久就聽到遠處傳來絲竹之聲,泠泠樂起,由遠而近。一隻圍著籠霧紗幔的小船向湖心行駛過來。船上燈火通明,上面有侍女一路上往湖中投放河燈。
絲竹聲越發清晰後,便能聽到清揚嬌美的歌聲伴著船隻飄來,似珠落玉盤般悅耳動聽。當船越來越近時,便能看到紗幔上映出幾個曼妙窈窕的身影來。
鄒晨這才叩著青石桌子道:「景存,你倒是思慮周全啊你,在家裡玩不怕被你爹罵啊?」
方景存面上故帶疑惑,擺手道:「少冤枉我,這可不是我安排的。」說著將身旁的丫鬟喚了回來問道:「這大晚上的,怎麼有船過來,你去看看。」
不一會兒,那船隻便靠岸停了下來,從船上下來幾個女子隨著那丫鬟從水榭這邊來。為首的女子身著織金飛鳥染花長裙,外面套了件繡金牡丹紋亮緞滾邊褙子,如雲鬢髮綰做垂練髻,上面綴著金菱花額飾,錯落著幾隻點翠鑲金珠的花簪,髻側插著一朵藕色的珠花。打扮的倒是嬌媚貴氣,容貌更是嬌媚可人,明眸皓齒,絳唇映日。那女子體態婀娜,身姿裊裊,每走一步端的是曼妙姿態。
她身後也是跟著幾名姿容嬌俏的女子,款款走來,到了葉榆等人面前盈盈下拜道:「菡兒不知表兄再次宴客,擾了表哥跟幾位公子,還請見諒。」
方景存臉上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只是抬手示意她們起來,跟葉榆小聲道:「這是我遠房表妹,年紀輕輕卻是可憐,前些日子家中父母相繼去世,母親憐她淒苦便養在身邊。」
聽方景存這樣介紹,葉榆才稍稍打量一眼,這女子打從到了水榭拜見過眾人後便垂首在一旁,目不斜視,雙頰似紅霞滿佈。按著方景存所言,應是正經小姐出身才是。
可葉榆卻是感到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似乎哪裡不對。
「菡兒你怎麼會在這的?」方景存忽然問道。
岑菡微微抬頭小聲道:「晚上陪著姨母多飲了粥,怕積了食便出來走走,到了湖畔又覺眼下還不曾瞌睡就跟憐兒幾個人來此泛舟。卻不想表兄在這裡……」
岑菡目光悄悄打量了一下眾人,最終將實現落於葉榆臉上。此時葉榆正好也看向她,目光便這邊對上了。
岑菡臉上一紅,嬌羞的低了頭,一番女兒情態盡顯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