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順理成章了起來,方景存挨個給岑菡介紹了眾人,當說到提到葉均的時候,葉榆覺得這姑娘眼中似乎帶了些遺憾。
岑菡無疑是個美人,身後的幾名婢女也同樣是嬌豔可人。有了美人的加持,宴會的氛圍到達了白熱化階段。岑菡應邀嬌羞無限的將剩餘的半支曲子唱了下去,幾人皆是稱讚好個嗓音。葉榆終於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
拜前身所賜,葉榆也漲了回見識。岑菡雖體態端正,可每次看向他的眼神卻是帶著嬌媚,時不時流露出與身份不符的輕佻。儘管被掩飾的很好,可鑑於葉榆太過於熟悉那種神態,所以依然能夠察覺出來些不妥當。若是大家閨秀,便是家道中落,自小起所耳濡目染的神情斷不會是這般。
卻不是所謂的「表妹」,方景存為什麼要撒謊?
方景存命人將酒滿上,揚聲道:「今個都別走了,咱們喝個痛快,廂房都使人收拾好了,是兄弟就撒開了喝!」
此言一出,儘是得到了葉均跟鄒晨的熱烈回應。酒過三巡,便是葉榆這般好的酒量也有些微醺了。此時剛才跟著方菡進來的幾名貌美侍女都乖巧的依偎在了他們身旁,為他們一杯接一杯的斟酒。
方景存最是放得開,已經轉身將美人攬入懷中。葉榆只覺得身旁的岑菡越發有貼近他的傾向,他已經能嗅到岑菡鬢間的蘭花香。
「葉大公子,您請。」嬌媚的聲音從岑菡口中吐出,在葉榆耳畔呵氣如蘭,美人手持酒樽湊到葉榆唇邊。
葉榆忽的揚起唇角,一雙桃花眼裡儘是笑意,單手穩穩捉住岑菡奉酒的柔荑。
岑菡被握了小手,臉上一紅羞低了頭,卻也不躲不閃,只是嬌嗔的看著眼葉榆。
葉榆拉著岑菡的手,就著酒樽將酒飲下,垂下眸子的瞬間。眼底卻是清明一片。
絲竹聲更勝,那邊方景存卻是有些心急。鄒晨都已經扛不住開始晃晃悠悠了,這邊葉榆卻還是好好坐著,他能不急麼。想著今日裡的任務,方景存敲了敲玉箸道:「乾脆我們來行詩酒令吧。」
詩酒令……擺明了欺負沒文化的。方景存雖然也每日裡混著玩,但到底是官宦世家出身的,文化程度自然不錯。鄒晨家中門第更是高,不學不學的還被灌了一腦袋文化功底。葉均自然也不必說,從頭髮到腳趾都寫滿了有文化。
唯一真沒文化的就是葉榆了,前身就是個半吊子,他更是不用說,這詩酒令幾圈下來,葉榆開始坐不住了。方景存卻是沒了命的勸,熱情的過了頭。
葉榆藉著幾分酒意開始拍桌子不幹了:「停!打住打住……哪門子的酒令這麼費勁,不玩不玩了……」
方景存打著酒嗝道:「老弟,說好不醉不歸的,不能這麼不厚道。」
「就是就是……來,繼續喝……」鄒晨在一旁大著舌頭道。
葉均也站在方景存這邊,笑著道:「既然來了,那就喝個盡興。」
方景存伸出手點著葉榆道:「瞅瞅,你家老二都比你上道,囉嗦什麼來接著喝。」
葉榆挑著一雙桃花眼,掂了掂手上精巧的酒樽道:「就這小破玩意兒還盡興呢?別胡扯了,既然要喝咱們換大的。」
方景存聽了這話,招手命人換上大口徑的白瓷酒盞道:「好,這可是你說的,咱們就換大的喝!」
葉榆從一旁直接拎過一滿罈酒,給他們全部滿上,藉著酒意罵道:「今個兒誰在給我行那鬼詩酒令,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方景存也不惱,只是瞅著他笑:「怎麼的,玩不過就開始急眼了?」
葉榆一巴掌拍過去,拍的方景存直晃悠,醉醺醺道:「我就沒……沒醉過……」
方景存心頭大喜,給岑菡遞了個顏色。岑菡收到方景存的示意,身子貼得越發近了,在葉榆耳畔柔聲細語道:「葉大公子醉了,還是少喝些罷。」
葉榆直接把黏在身側的嬌軀往一旁推了推,臉色不悅道:「誰醉了……」說著直接起了身湊到方景存身旁拍著他的肩膀道:「老方,感情吶深一口悶,感情淺吶舔一舔……」
方景存看葉榆的開始話說都不著調了,被這勸酒詞一堵,便只得將滿盞的酒喝了底朝天。
葉榆晃晃悠悠的到葉均面前:「量小非君子,不喝不丈夫。老弟,還不幹了?」
葉均被嗆了下,端起白瓷盞滿杯下了肚。
「鄒公子……」葉榆笑著湊到下個人面前。
鄒晨也是醉的糊塗,直接拉過葉榆的手道:「我喝,我喝!可別公子公子的叫多見外。」
「一兩二兩漱漱口啊,三兩四兩不算酒啊,五兩六兩扶牆走啊,七兩八兩還在吼,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啊……」
方景存,葉均,鄒晨喝。
「客人喝酒就得醉吶,要不主人多慚愧吶……」
葉均,鄒晨再喝。
「路見不平一聲吼,你不喝酒誰喝酒?」
方景存,葉均再喝。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連乾三杯酒,你說苦不苦?」
葉均,跪。
「結識鄒兄新朋友,不忘方兄老朋友……」
鄒晨,方景存繼續喝。
「要讓客人喝好,自家先要喝倒!」
方景存再喝。
「天上無雲地下旱,剛才那杯不能算。」
方景存,跪。
「一條大河波浪寬,端起這杯咱就乾!」
鄒晨,跪。
方景存倒下去的那一刻,心裡頭簡直撓牆了,不要臉啊……太不要臉了,有這麼勸酒的麼?他玩過詩酒令,飄過水流觴,投過壺,藏過鉤,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粗俗直白勸酒詞!
葉榆看著趴在桌子上再也起不來的三人,悠悠閒閒給自己道上一杯酒,小口細酌起來。心道,方景存啊方景存,你這次可是灌錯人了,當年爺可是喝倒過多少大客戶的。
「葉……葉公子……」岑菡在一旁傻了眼,不明白為什麼短短一會兒功夫,佈局的人都倒了,這預計要上鉤的人還好端端坐著。
葉榆看著身旁手足無措的美人,指了指葉均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岑菡怔怔的看著葉榆:「這……葉二公子……」
「對,葉家二公子,我親弟弟。」葉榆拍了拍胸口道。
岑菡看了看葉榆,又看看醉的人事不省的葉均:「可是……可是我……」
葉榆安慰的拍了拍美人的肩膀道:「我倆是騎馬來的,你看他醉成這幅樣子顯然是回不去了,方才你表哥說備好了廂房不是?這會岑小姐就幫忙讓下人多多照拂一下我二弟,行吧?」
行吧……行麼?岑菡的腦子打結了,她眼下需要捋一捋。她曾經是南方一商人手裡養出來的「瘦馬」,自幼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以備為富家妾。後來被方景存買了下來,處理乾淨了她的出身問題,並專門找人來教導她學習高門禮儀。
前些日子還為了她一個新的身份「方家的遠房表姑娘」,為的就是今天晚上方景存交給他的任務。那就是一定要跟葉家大公子扯出來點關係。其實這對於她來說是個好事,她這種出身怎麼可能成為正經妻室,最多也就是個妾。葉家的家世地位自不必說,葉榆又是正經嫡長子。如今她是方家表姑娘的身份,那就是從方家出來的,今後便是在葉家也是能站得穩的。
岑菡只覺得自己的運氣不要太好,竟是撞上了這等好事。當然在這之前每天不分日夜的學習禮儀涵養也是下了極大的功夫,但想到今後錦衣玉食的日子,還是不免心生歡喜。
只待今晚一到,方景存灌醉了葉榆後,便順理成章的將事情辦妥當了就成。可眼下,本來一切很順利的事情,變得不那麼順利了。葉榆一副清明的樣子,並且似乎並沒有被她美色所蠱惑。
她該怎麼辦?岑菡心裡頭有些急切起來,這時候葉榆指著葉均給她提了醒。
對啊,就算葉榆是醒著的,那葉均不是倒下了麼?葉均也是葉家的嫡子,雖然不是嫡長,可也是正經葉家的公子。
葉榆的話讓岑菡如醍醐灌頂,方景存想讓她跟葉家搞出來點關係,不管是哥哥還是弟弟,那不都是葉家的人麼。坑哪個不是坑?
岑菡心一橫,一咬牙道:「葉大公子放心,我這就喚人來將表哥他們扶去廂房休息,大公子也累了,也一同早些去歇著吧。」
葉榆笑著道:「不必,天算不得晚,我便先回去了。我這二弟便勞煩了。」
岑菡見葉榆神態清楚,想著若是留著,莫不要誤了事才好,便不再出言挽留。看著葉榆起身有些浮醉的腳步,再看看醉倒的葉均,岑菡心裡頭也是有些微微竊喜的,雖然葉榆容貌生的也很好,可她卻是打心裡喜歡溫潤如玉般的葉家二公子的。
岑菡也顧不得方景存的交代了,趕忙命人將葉均幾個人扶了下去。
葉榆坐在馬上有些不穩,晚上天氣微涼,風灌進耳朵裡,酒勁一上來便沒有方才那般清醒了。阿兆怕他從馬上掉下來,便牽著馬減慢了速度。
葉榆有些暈,但腦子還算是能轉悠。那岑菡絕對不是什麼「表妹」,方才岑菡的態度讓葉榆似乎有些明白,方景存是打的什麼主意了。只是不知道,用意為何。
但不管是何居心,明日裡便知曉了。至少那岑菡是個美人,葉榆想著被他留在那裡的葉均,想到一句話。
哥哥只能幫(坑)你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