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你對姐夫可真好……

  眾人說笑了一會兒,便聽著丫鬟來報說是時候到了。

  幾個婆子丫鬟進來,將炕收拾了起來,鋪上了花開富貴的金絲毯子,隨後擺上了各種小物件。有小印章、筆、墨、紙、硯、算盤、銅錢、帳冊、首飾、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等。

  待擺弄好之後,抓周便開始了。陸問薇垂頭對懷中的小錦奴道:「錦奴,你且仔細瞧瞧最喜歡哪樣?挑你最喜歡的去拿。」說罷便將錦奴放在一頭的毯子上,眾人都圍了過來開始歡喜的在一旁看著,紛紛猜測小錦奴到底會拿起什麼。

  邵氏站在筆墨紙硯一側,不住開口喚錦奴過去。心裡頭希望兒子能夠抓個文房四寶出來,倒是顯得有出息。

  錦奴左右看了一圈,將小手放在口中,歪著腦袋頗有些困惑的模樣。看著炕上滿目琳瑯的物件,錦奴開始邁著肥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往前爬去。

  吭哧吭哧,爬到玩具吃食麵前,瞅了瞅並沒有拿起什麼。

  又吭哧吭哧,爬到文房四寶前,也沒有拿起什麼,反而惹得邵氏神色激動。

  最後錦奴朝著陸問薇的方向爬去,待快到了她跟前,小手忽然抓起了一旁的小算盤,樂得顛顛的撲向她懷裡。

  陸問薇只覺得驚喜,抱起了舉著小算盤的錦奴,見他作勢要往嘴裡放,便輕輕扯住小算盤,對錦奴道:「這個可不是用來吃的。」

  眾人見狀,紛紛說了些吉利話,譬如抓到算盤好,今後必然善於理財,可承父業,將陸家發揚光大云云。只有一個小姑娘說道:「陸家姐姐的虞美人生意那般好,錦奴抓了算盤便去尋陸家姐姐,莫不是今後跟陸家姐姐一樣,會做大生意?」

  旁人聽了,皆是一笑了之。唯有邵氏,心裡頭卻是有些不舒坦,雖說抓周不過是圖個綵頭,便是抓了算盤也無妨,畢竟兒子將來是要繼承陸家家業的。可聽了那小姑娘的話,邵氏卻是萌生出一種,將來自家兒子要在陸問薇手下討生活的之感。雖說這感覺來的莫名其妙,但卻是讓她心頭一窒,越發不得勁了。

  陸問薇瞧出邵氏臉色不似方才那般好,便岔了話題,隨意閒聊了兩句。

  忽然有丫鬟來稟報,說是老爺在外頭等著,若是抓過周了,便抱錦奴出去,也好見見叔伯們。陸問薇本想將錦奴還給邵氏去抱,可小小子不肯撒手。邵氏無奈只得讓陸問薇抱了錦奴出去,且叮囑她莫要隨意給那些不經心的人抱,可別閃著。

  陸問薇頷首應下,這才抱了小錦奴往前頭去。

  前面的廳堂人也不少,最前頭坐著的都是陸家往來親近的親戚朋友。陸問薇抱著錦奴先到父親面前見了禮,陸啟之見小兒子這般黏著女兒,心中也是歡喜。看著一大一小,不禁神色動容,如今他也是兒女雙全了。

  陸問薇帶著小錦奴給周旁親戚好友看了一圈後,這才尋了處地方坐下挨著葉榆坐下。

  看著胖嘟嘟的娃娃,葉榆瞧著甚是新鮮,便順手從一旁捻了塊糕點逗他。

  陸問薇忙推開了葉榆的手,有些哭笑不得:「他還小呢,吃不得這些。」

  葉榆想了想也是,只是下意識覺得小孩子便該用零嘴哄哄,這才犯了傻。錦奴先是坐在陸問薇懷裡,眼睛盯著葉榆猛瞧,過了會兒便伸出小手朝他抓了抓。

  葉榆詫異的看著錦奴一眼,將手遞了過去。只見錦奴抓住那根白生生的修長指頭,然後就往嘴裡送。被猝不及防啃了滿手指口水的葉榆,忙將手指從小舅子口中抽了出來,搖頭道:「怎麼什麼都吃,可是要壞肚子的。」

  陸問薇笑著道:「他這麼大點懂什麼,夫君要不要來抱抱?」看著葉榆似乎並不討厭小孩的模樣,她嘗試著問道。

  葉榆見陸問薇神色中滿是溫柔,心下微動,便從她懷中接過錦奴。

  錦奴也不哭不鬧,乖乖的坐在葉榆腿上,一副十分可愛聽話的模樣。葉榆單手抱住錦奴,陸問薇從懷中取出手帕,給他擦去手指上孩童的口水。

  「沒想到你是這般喜歡孩子。」葉榆輕輕戳了戳錦奴的小臉。

  陸問薇回道:「這般天真無暇,心裡頭總是討厭不起來的。」

  葉榆小聲道:「不忙,等過兩年,你想生幾個都成。」他思量著,陸問薇雖然整日裡一副極穩重的模樣,可到底還不足二十,年紀尚且還小。恐怕身子骨還不成,若是冒然生子,只怕要吃苦頭的。若是可以,倒不如等兩年,再養養身子不遲。想到這,他恍然記起,兩人恩愛數次,卻都是隨心隨性,自然也沒有什麼措施。話說回來,這年代能有個什麼措施,能用的法子多半都是傷身的。

  如此看來,也只能隨緣了。

  陸問薇見葉榆青天白日,卻是這般口無遮攔,有些發臊,又瞧見他還似鄭重其事在考慮一般,更是臉上有些發燙。

  葉榆倒是正想的入神,忽然感到身上一熱,有些不妙的看著懷裡一副乖巧無辜的胖娃娃。

  「夫,夫君……錦奴他……」

  錦奴尿了葉榆一身。

  陸問薇噗嗤笑出聲來,掩袖道:「莫要惱,聞說這也是好兆頭……」

  被淋了一身好兆頭的葉榆單手將錦奴拎了起來,苦笑道:「你倒是待姐夫不薄。」

  陸問薇忙將錦奴接了過去,遞給一旁的丫鬟,這才對葉榆道:「去讓下人去尋件子衣裳給換了。」

  被丫鬟抱著的錦奴忽然咧嘴哭了起來,惹得眾人紛紛往這處瞧,便也都看到了這邊的狀況,上前來打趣。葉榆自然也不會惱,說鬧會兒後,打算跟著小廝往後頭去。

  楚重華過去道:「妹婿與我身量差不多少,若是不嫌去我那院中吧,總比尋姑父的衣袍要合身些。」

  葉榆頷首道:「也好,那便謝過表哥了。」

  楚重華的松露園距離陸問薇的曾經住園子並不遠,葉榆跟著丫鬟沒多久就到了地方。下人將他引入廂房中,不多時便尋了件衣袍過來。月白色的袍子,用料質地皆是上乘,看著似是新的,還不曾被穿過。

  捧著衣物來的,卻不是方才的丫鬟,而是一小廝,低眉順眼,垂頭道:「公子,衣裳尋來了。」

  葉榆抬手將自己身上的衣袍解了下來,心下有幾分古怪,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衣服上似乎還熏染著淡淡檀香,他先是將裡面的直裾深衣穿上,見那小廝提了外袍,便背身過去,由得他給自己穿。便是轉過身的一剎,餘光一閃,只覺得似有銀亮之色划來。

  葉榆反應極快,下意識的往一側閃去,便是這一側身,才看清那刀鋒竟是貼著他刺下。那小廝見一擊不成,猛地抬頭,待看清葉榆的臉時,似有震驚之色,轉瞬沒了繼續進攻之意,扭身要逃。葉榆哪裡會容得他逃走,這小廝倒是頗有幾分功夫再身,手中亦有匕首,故而事情敗露,卻也無畏懼。

  陸家如今賓客眾多,若是將這兇徒放走了,只怕是留有後患。葉榆自是不肯讓這小廝就此離去,同時心中生疑,陸家廣結善緣,平日裡並無什麼仇家。這兇徒是如何混進來的,目的為何?顯然葉榆倒不認為這兇徒是衝他來的,否則也不會看到他時略顯吃驚之態。想著之前小廝一直垂頭模樣,莫不是認錯了人?可這裡是楚重華所居的院子。

  楚重華走到門外時聽聞裡面似有什麼聲音,心下一驚,待推門進去後,只見桌椅橫斜,滿地凌亂。

  葉榆正坐在一處矮椅上,地上躺著一人,蜷縮成一團,面露苦色,口中斷斷續續呻吟著。一旁丟著把匕首,那人身上卻無血跡,也不知是傷到何處。

  楚重華大致一掃,神色肅然,兩步到葉榆身旁:「這是怎麼一回事?」

  葉榆瞧了眼楚重華,指著地上的刀,回道:「這人你可認識?跑到你院子裡來殺人倒是膽大。」

  楚重華臉色一頓,皺眉道:「你可有受傷?」

  葉榆搖頭:「無事,我卸了這小子幾處關節,跑不了他。不過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倒是不知道了。」

  楚重華見葉榆身上無傷這才鬆了口氣,若是因他之故,連累旁人,倒叫他心頭愧疚。

  那兇徒身上穿的是陸家小廝的衣裳,卻也不知是如何混進來的。楚重華仔細看了看,這人他並不認識,看來兩人是誰也不認識誰,不然也不會搞錯了。

  葉榆見這人看到楚重華時目露凶相,心道果真是衝著楚重華來的了。可楚重華進京不過數月而已,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哪裡會得罪別人?

  葉榆微微向椅背上一靠,指尖點著桌案道:「表哥,若是今日妹婿我不經心,怕是要把命都搭在這了。表哥若是知道些什麼,可莫要瞞著我,也好叫我不做個稀里糊塗的倒霉鬼才是。」他看出楚重華似不想同他說這麼多,若是不干他事,他倒也懶得理會了。不管有心還是無意,既然牽扯進來,總不好當成什麼事都沒有就這樣算了。再怎麼也是刀子底下走了幾招,當他是這般好打發的?

  楚重華聞言只得頷首,朝那兇徒問道:「你不過是遭人指使,不管你家上頭主子是哪位,若不是想吃苦頭就老實交代了。我這次北上別的沒有,倒是帶了兩個審訊的好手,不若送你去他們手下嘗嘗是何滋味?」

  那兇徒並不言語,只是哼哼冷笑。

  楚重華搖頭道:「無妨,即便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以為你背後靠山大,任何人都動不得,但那關你什麼事?動不得那位爺,還動不得你了?誰也撈不走你,你就安心給自己家主子送命吧。」說罷他略一抬手。

  只見不過一剎,從屋外飛身而至兩人,將那小廝拖走了。

  葉榆有些詫異的看著那兩人,琢磨著是莫不是這些護衛天天蹲在房頂上?若是晚上蹲蹲還好,這大白天的一直在屋頂上待著算怎麼回事?

  正想著,忽然見楚重華抱拳彎身一禮:「這次害的妹婿遇險,是我之過,在這給妹婿陪不是了。」

  葉榆本身也沒磕著碰著,自然不會因此責難楚重華,便忙起身道:「表哥嚴重了,只是那人竟能隨意出入陸家,恐怕有些不妥。這次勝在是我,如今賓客滿室,若是當真傷著誰,怕是就麻煩了。只是不知表哥究竟是得罪了什麼人?竟然青天白日公然往表哥住處而來。」

  楚重華輕嘆,心中也暗自思量,沒想到竟然會引得那些人往陸家來。即是如此,他便不該再在陸家住下去了,否則誰知下一次會誤傷了誰。

  「你我再此耽擱太久,不如邊走邊說吧。」楚重華對葉榆道。

  葉榆挑起一旁的外袍穿上,頷首跟在楚重華身旁,聽他大致說了始末。

  楚家在江南一帶有幾處面積頗大的茶園,茶園的利潤額極大,自然也就有不少人眼紅。不過到底是私產,在江南楚家本就幾代經商,有近百年根基,便是有些惦記的也不敢公然拿楚家開涮。楚家的茶園是內銷,不出國境。對外茶道貿易則是在內務府中由幾家皇商手中攥著,楚家暫無資格插手對口。

  都聞說龍有九子,各不相同。如今華興帝的幾個皇子,也是如此。其中當屬三皇子對攬財頗有興致,縱觀上京產業,哪家都比不得三皇子手下的財路。楚家茶園的名頭也是響亮,故而楚重華一往上京來,便被惦記上了。三皇子也是敢想敢做的主,壓低了價格想在楚家茶園剜上一道。若是能低價從楚家收茶,再通過內務府的道對外傾銷出去,其中一轉手的利潤,可是不菲。

  楚重華自是不願意,跟那管事打了幾次哈哈。因不好跟上頭交差,那負責洽談的管事又是個眼高手低的,只瞧著楚重華一個打南邊小地界來的商販子,真拿自己當爺了,便下了心思要給他點教訓嘗嘗。若是那管事拎的清,去瞭解瞭解楚家百年於江南的聲望,便也不會下這種愚蠢的決定了。要知道江浙一帶茶園近似乎是楚家壟斷,得罪了楚家,便是三皇子還想再茶葉生意上討巧,也是不能的。

  只是這教訓,誤打誤撞,差點教訓在葉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