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小巔峰

  繞過朱紅繪彩垂花門,沿著九曲抄手遊廊順勢而走,微微抬首便可看到那琉璃瓦重檐歇山頂,踏上五層花崗岩的台階,便到了那一排菱花隔扇門前。

  蒼白消瘦的指尖細細摩挲過那菱花門,瑞草天華錦的緞袍披在格外削尖的肩頭上顯得空蕩蕩的,衣袂掃過扇門,帶出幾分略顯落寞的姿態。忽而屋中傳出幾聲笑語,摻雜著嬰孩的啼哭聲,輕的似貓兒般,像是瘙在人心頭上一樣。搭在菱花門上的手猛地扣緊了幾分,本就蒼白的指尖倒是顯得有些發青了。

  一身錦緞華服的九皇子用扇子敲著腦袋,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將葉榆搭在菱花門上的手拉住,道:「爺瞧著怎麼就那麼難受呢?這般可憐兮兮的做什麼,想進去就進去。」

  葉榆臉色原本就不大好,帶著大病初癒的慘白,聽了九皇子的話,眉頭微微皺起,搖頭道:「太醫說新生的孩子身子弱,問薇早產又傷了元氣,倆人都得好好養著。我不能過去的,怕是會過了病氣給他們。」

  九皇子嗤笑道:「你信太醫的?你知不知道那幾個老傢伙還跟爺說讓你早死早超生來著?」

  葉榆忍不住輕笑搖頭,這回可真是撿回來的命了。真正的死裡逃生一回,方知身邊人有多可貴,好在到底是老天沒收了他去,也算是萬幸了。他側耳聆聽著屋裡頭細微的動靜,唇角忍不住跟著揚了起來,眉眼間愈發溫柔。這屋子裡頭,可真是他這輩子最大的財富了。

  九皇子饒有興致的看著葉榆,顯然如今的葉大人經過一場大病,再不復當初的明豔動人。原如桃李般的容色變得慘白駭人,一雙眼睛瘦的凹陷下去,使得眼眶格外明顯,原本黑亮如綢的長髮也泛著病氣的灰暗,更別提似骷髏般的身子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倒一般。就是這樣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微微側耳靠近菱花門,眉眼中滿目溫和的姿態卻是瞧著格外動人了些。

  「當真不進去了?」九皇子不死心的問了句。

  葉榆表情有些掙扎,猶豫道:「還是……過些日子吧。」他自打醒後往這邊來了兩次,第一趟的時候陸問薇睡著,他遠遠看了一眼,自己個兒也撐不了多長時候,只得回去了,這一趟卻是被太醫叮囑了好多遍,倒是不敢往裡頭進了。

  九皇子閒閒散散的倚靠在柱子上,寬慰他道:「跟你說了那幾個老傢伙的話不能全信,他們幾個眼下就是氣不過,這才故意活折磨你。當初說好你不行了的,結果你丫就這樣醒了,他們那張老臉擱不住……」九皇子絮絮叨叨,無非就是不想看葉榆這幅模樣,雖說如今人沒事就是皆大歡喜了,以後這一家子團聚還不是早晚的事。可一見葉榆拖著這病懨懨的身子往這邊,眼巴巴的瞅著門傻看的樣子,甭提讓人心裡頭多難受了。

  葉榆聽著九皇子絮叨,也不去打斷他,這些日子以來他倒是真心感激這位殿下了。不管是否有懸殊的身份差距,九皇子待他這份恩情,絕對不假。若非是九皇子護著,不管是他還是陸問薇,怕是都難過此劫。

  九皇子正說著,忽然感到身後又動靜,只見那菱花門被人從裡面拉開,出來個清秀水靈的丫鬟正是玉玦。

  「姑,姑爺!姑爺您怎麼來了?」玉玦神態激動,她雖是聽聞葉榆如今醒了,卻沒想到他就這般站在門外。

  葉榆點了點頭,視線便順著往裡頭看去,只是被是珠簾和屏風阻礙,根本瞧不清裡頭的情況。九皇子見狀道:「過去吧,你要實在擔心,就站的遠些,說兩句話就回來。」

  葉榆看了看自己,心裡還是覺得這般一身病氣過去不好,但忍不住裡頭走了兩步。玉玦看他這般模樣,伸手去扶,入手的卻是一把骨頭,心下也是酸楚不已。

  葉榆繞過屏風,裡屋的情景這才撞入眼中,陸問薇身上穿著簡單裡衣裙裳,正半靠在床頭,頭上綁著巾子,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襁褓,正輕輕晃著哄懷中嬰兒入睡。小傢伙倒是沒有哭鬧,睡得香甜,安安靜靜的十分乖巧。陸問薇臉色雖然有些泛白,但精神卻是很好,眼睛明亮而有神采,專注的看著懷裡的孩子,一時間倒是沒有注意到葉榆的到來。

  「姑娘。」玉玦想了想,還是開口輕喚了一聲。

  陸問薇聞言抬頭朝她看去,這一眼卻是失了神,即是身形枯槁,即是滿面病容,但站在遠處的那個人,仍舊是她心心唸唸的丈夫。他終於還是醒了,能夠站在她面前,一如既往的對她微笑,感謝老天,把他們都還給了她。直到現在陸問薇還有種恍如身處雲裡霧裡的感覺,她只記得這幾個月來日日生不如死般的煎熬,每天都要當成最後一天來過。後來她在床上,疼的厲害,忍不住痛呼葉榆的名字,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那時候她一直在想,難道這就是結束了?直到前日醒來,她才知道上天待她不薄,孩子安然無恙,葉榆,亦是如此。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安心的了,這幾日被五皇妃喝令不准出屋子,這才致使即便心裡著急,也只能耐著性子將養兩日,不得過去見葉榆。沒想到,竟是這般意外情況下便見到了他,如何不驚喜。

  葉榆屈指唇前比了個噤聲手勢,抬手示意她別動,他也不說話,便站在屏風一側遠遠看著陸問薇,看完陸問薇後便接著看那個小傢伙,眼神裡滿是貪戀。

  陸問薇抬手掩唇,眼睛紅紅的,險些要落淚。她那時候天天看著葉榆,總希望他能睜開眼也看看她,哪怕只是看一面也好。如今好了,他又能站在她面前了,以丈夫和父親的模樣,站在她和孩子面前。一旁伺候的婆婆忙小聲勸慰陸問薇,讓她萬不可落淚,會傷眼睛的。

  陸問薇抿了抿唇,待再看向葉榆時便發現他眼中帶了一絲責備,似也喝令她別哭一般。陸問薇這才勉力彎唇笑了笑,使得葉榆眉頭鬆開不少。

  不知過了多久,葉榆俯身在玉玦身旁小聲說了幾句什麼,這才戀戀不捨的往屋裡看了眼,轉身而去。待出了屋子,葉榆身形一晃,竟是難以支撐的住,九皇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嚇了一跳道:「難怪太醫不讓你來了,得了……還是跟爺回去養著吧。」

  葉榆點了點頭,心裡卻有些遺憾,孩子出生好幾日了,他都沒能抱一抱。玉玦在一旁寬慰他道:「姑爺不用擔心了,小郎君雖是出來的早些,但聽五皇妃打宮裡帶來的婆婆說,有句老話叫七活八不活。七個月出生的孩子倒是身子會康健不少的。如今雖然比足月孩子小些,但好生養一養,便一定會跟其他孩子一樣了。姑娘身子也好,只是坐月子下不得地,這才沒能過去看姑爺。」

  葉榆緩了口氣忽然好奇問道:「這孩子長得像誰?」方才遠遠看著倒是沒能瞧清楚,他和問薇的孩子會長得更像誰一些呢?

  玉玦想了下,回道:「眼下還小,倒是瞧不出什麼來,不過聽婆婆說,倒是十分像姑娘呢。」

  葉榆聽了心下歡喜,點頭道:「那更好。」若是能像陸問薇一樣,必然是個漂亮可愛的孩子,說不定今後也會跟陸問薇一樣聰明能幹。

  九皇子也跟著歡喜道:「葉大人可要好好養身體啊,以後努力生個女兒,我家可有倆小子呢。」他想著,聽說女兒一般都會仿了父親的模樣,那可是活脫脫的大美人……正好配自家臭小子。

  葉榆沒把九皇子的話擱在心上,莫說他如今沒有女兒,就算有也不想把女兒給嫁到皇家去。九皇子見葉榆沒說話,自動理解成了默許,心裡頭惦記著十幾年後能不能結成兒女親家。

  滿屋子的藥味倒是清減了不少,聞著沒原先那麼嗆人,就連九皇子都能在這屋中坐上一會兒了。他手中抱著冰袋,感受著絲絲涼氣,沁人心脾。葉榆則是跟他形成了明顯的反差,懷中抱著的是厚厚的錦被,饒是如此還是覺得偶爾身上發冷。九皇子伸手握了握葉榆有些膈人的手腕,感到他身上的涼意,不禁感嘆道:「葉大人都比得上冰塊了……」

  葉榆將被子攏在身上,輕咳幾聲道:「殿下,大恩不言謝,若是今後有用得到葉榆的地方,葉榆萬死不辭。」

  九皇子擺了擺手道:「你記得說好的,把你家閨女留給我們詠樂就行。」詠樂是九皇子的小兒子,平日裡最是疼愛不過,連帶著偏心一把,把葉家未來的小美人定給了他。

  葉榆氣的發笑,看著九皇子一本正經的模樣,原本千恩萬謝的話也說不出口了。轉念又想到那一日萬樹園的情景,把心裡的一些疑問說給九皇子聽。九皇子聽罷,顯然沒有抓住重點,驚訝道:「你就是為了替我看烤羊肉才被刺傷的?」葉榆臉色黑了黑,當然不是,是被你爹拉去當沙包了。

  「沒,只是因為看的太入神,這才發現的早了些……」葉榆掙紮了一句,想替自己開脫一下。

  九皇子搖頭道:「我也是聽刑部那邊說的,刀上裹了錫片這才致使藏刀於肉中並未將毒入肉中,當時驗毒的時候也就沒能察覺到,若非是你反應夠快,恐怕……你算首功,葉大人恭喜了。」

  葉榆苦笑,他這首功差點沒把命都搭上。去他娘的首功,如今連兒子都沒能抱到手。

  「不太平了……邊關又要開始打仗了。」九皇子喃喃道。

  葉榆心道,可不就得打仗麼,刺殺這等事情敗露,短時間內怕是再無休戰的可能了。

  九皇子胖乎乎的手搭在葉榆消瘦的肩頭,嘆息道:「別管這些了,養好身體才是正經事。你如今這幅模樣,別說你兒子了,就是我瞧著都膈應。」

  葉榆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入手的是一把骨頭,心想九皇子說的有道理。

  倆人正琢磨著,怎麼才能把丟掉的肉通通補回來的時候,忽而聽到外面有一聲尖細的傳喚。葉榆一怔,不知是幹嘛的,九皇子一把將他從被窩裡撈出來,道:「聖旨來了。」

  來的是皇帝身旁的郭公公,笑的一臉和氣的模樣,先是給九皇子和葉榆見了禮,隨即滿面笑容道:「葉大人身體可好些了?老奴瞧著您臉色倒是比頭先要好,聽聞大人喜得一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葉榆覺得這郭公公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不過也真會說話。他笑著應和兩聲後,九皇子這邊已經命人擺好了香爐桌案,準備接旨了。葉榆恭敬跪著,聽著郭公公掐著尖細的嗓音念了一大通拗口的旨意。

  葉榆刪刪減減,總結了這些旨意的大致意思。首先是他又升職了,散秩大臣,從二品官員,領三品俸,帶一等侍衛班子一支。其次便是賞賜無數,這個無數主要是太長,他根本記不住,只聽到黃金萬兩。一兩金等於十兩銀。到時候給陸問薇做本錢,別說一個溫泉山莊,那一個山頭修下來都綽綽有餘,別說一家虞美人,開十家連鎖都沒問題。葉榆恍然間覺得,這罪受的,值了……

  正心花怒放的思量著,忽然聽到郭公公又道:「散秩大臣葉榆之妻陸氏,賢良淑德,玉潔松貞,封郡夫人,賜犀牛角軸文書。散秩大臣葉榆之子,御賜名玹……」

  聖旨還未休,葉榆已經驚訝的悄悄看向一旁的九皇子,只見對方那雙狹長的眸子,也正若有所思的瞧著他。這般一對眼,倆人倒是互相換了個驚奇的神色。

  葉玹,陛下親自賜名。

  這可真是難得的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