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趙琉璃和梁玉蓉得知魏籮要離開的消息後,紛紛趕過來詢問。這才住了一天,說好要陪趙琉璃住一個月的,為何突然就走了?

趙琉璃自然不想讓她走,依依不捨地問:「一定要走麼?是不是這裡住得不習慣?我讓人給你換個房間,你跟我一起住在玉泉院吧。」

倒不是住得習不習慣的問題,魏籮堅定搖搖頭道:「我家出了一些事,我必須回去。等處理好家中的事情,我再過來看你。」

魏籮沒有跟她們細說,不是為了顧全魏箏的名聲,而是為了自己著想。魏箏做出這樣的事,一旦在貴女圈子裡傳開了,對英國公府的姑娘們都沒有好處,說不定還會連累自己的清譽。她知道趙琉璃和梁玉蓉不會亂說,不過事情沒處理好之前,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她們為好。

趙琉璃很失落,原本還想著多留她幾天,這個夏天也就不無趣了,沒想到她這麼早就要走。末了委實勸不動她,唯有幫她準備了一輛馬車,又安排了幾名侍衛,把她安全地送下山。

魏籮回到英國公府時已是黃昏,向下人詢問了魏昆的去處。得知他正在上房陪英國公和老夫人說話,便沒有回松園,直接去了祖父祖母居住的上房。

她到時,裡面的人正在談論魏籮的婚事。

昨日忠義伯來英國公府取消婚約了,說什麼當初指腹為婚的行為太過衝動,如今姜妙蘭也不在了,應該考慮兩個孩子的意見云云。反正是一堆沒有邏輯的推辭的話,氣得英國公沒有留他喝茶,毫不留情地就把人趕了出去。

魏昆也頗有些意外,前幾天還商量的好好的,定親下聘,等魏籮及笄後就成親,為何一轉眼就變卦了?

如今英國公還在氣頭上,斷言不再跟忠義伯府來往。老太太身邊的嬤嬤便勸慰道:「國公爺消消氣,忠義伯府背信棄義,早早地取消了婚事也好,免得四小姐嫁過去後受了委屈……四小姐模樣好,性子又討巧,沒有婚約以後,上門提親的人定如過江之鯉一般,您還愁找不到一門好親事嗎?」

魏昆聽罷,贊同地點了點頭,剛要開口,門外的丫鬟便進來道:「國公爺,太夫人,四小姐來了。」

說罷,只見魏籮從丫鬟後面走出,邁過門檻,朝裡面的人行了行禮:「爹爹,祖父祖母。」

魏昆身穿一襲石青色杭綢直裰,端坐在鐵力木官帽椅上,見她毫無預兆地回來,頗有些吃驚:「阿籮?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去了紫御山莊陪天璣公主麼?」

英國公和老太太也是一臉詫異。

魏籮牽起裙襴跪在上房中間,垂眸道:「阿籮有一件事要跟爹爹和祖父祖母說。」

她難得有這樣嚴肅的時候,魏昆隱約覺得發生了什麼大事。

果不其然,魏籮讓金縷遞上來一個白釉小瓷瓶,道:「這是從五妹妹枕頭底下找出來的東西,爹爹請看。」

魏昆接過,左右翻轉了一番,看到瓶子底下印著的字,頓時猛地一僵。他雖不去那些花街柳巷之地,但是浸淫官場多年,有些官員喜好這些增添情趣的東西,時間長了他也有所耳聞,知道這是平康坊裡流傳的東西。他震驚地看向魏籮:「你說這是從魏箏枕頭底下找出來的?」

魏籮點點頭,旋即道:「都是阿籮沒用,沒有教好妹妹,才讓她學會了這些腌臢手段……」

說罷,便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娓娓複述了一遍。她沒有添油加醋,看到什麼便說什麼,然而這樣已經足以讓人明白發生了什麼。一番話說完,聽得英國公和太夫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她雖然把錯攬在自己身上,可是在座沒人會怪她,反而將她跟魏箏一對比,愈發凸顯出她的懂事來。

魏昆臉色鐵青,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英國公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是個老頑固,做事循規蹈矩,最接受不了這樣離經叛道、傷風敗俗的事情,聽罷把八仙桌拍的震天響,怒喝道:「魏箏呢?讓魏箏過來見我!」

魏籮道:「五妹妹還在紫御山莊。」

英國公可不管她在哪裡,登時命人去紫御山莊把她接回來,一刻也不容耽誤!

他原本就因為忠義伯府毀約的事情心情不佳,如今魏箏又鬧出這樣的醜聞,簡直是火上澆油,氣得他頭頂冒煙。

當天深夜,魏箏從紫御山莊回來。

剛從馬車下來,便被英國公叫去了後院祠堂。

英國公罰她跪在祠堂,面對著沉香木條案上祖宗的牌位,請出家法。魏箏知道英國公是真的動了怒,知道自己今天是免不了一頓打,也不敢求饒,只低著頭一聲不吭。她知道會疼,可是當籐條真正抽到身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疼得叫了一聲。

英國公看到她脖子上露出的青青紫紫的痕跡,非但沒有手軟,反而憤怒地又狠狠抽了她一下:「你跟誰學來的這些?是不是杜氏教你的?我英國公府怎麼會教出你這樣沒有羞恥心的小姐?我,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魏箏從小就怕英國公,因為他太過嚴肅,被他打得渾身是傷也不敢反抗,哭著跪倒在地,向一旁的魏昆求救:「爹爹,我知道錯了……救救我……」

魏昆也氣她不潔身自好,揮了揮袖子,走出祠堂。

英國公統共打了她二十幾下,正準備繼續打下去,她卻疼得渾身抽搐,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

第二天一早,英國公府上下都知道了這回事。

魏箏沒了清白,再嫁給別人是不可能的,只能嫁給李頌了。

然而問題是……汝陽王府願意接受她麼?

打歸打,到底是自己的女兒,魏昆即便生氣也沒辦法,還是要管的。他找了個時間,撥冗前往汝陽王府,打算商量魏箏和李頌的婚事。

孰料汝陽王府的人根本不打算認這個兒媳婦!

高陽長公主得知事情前因後果,對此非常憤怒,認為是魏箏糟蹋了自己的兒子。她原本打算好好數落魏箏一頓,然而看在魏昆的面子上,即便不高興,也放寬了語氣:「不是我不講理,而是這種行為太卑劣,這是大家閨秀該有的行為麼?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同意頌兒娶她進門的。」

魏昆有一肚子話,醞釀許久才道:「此事並非小女一人的錯,若非令郎夜半私闖姑娘家的閨房,又豈會發生這種事?說到底,令郎也有錯在先。」

李襄坐在下方,低頭撥弄兩下自己新染的蔻丹,小聲地嘟囔:「我哥哥怎麼可能瞧得上她,肯定是她勾引我哥哥的……」

魏昆臉色一僵。

高陽長公主非但不訓斥她,反而很有些贊同。汝陽王府和英國公府的關係本就不和,當初魏常弘和李襄的婚事告吹了,後來越鬧越僵,如今又出了這種事,雙方見面自然都沒什麼好臉色。若非念在年輕時有幾分交情,此時高陽長公主早就將魏昆趕出府了。高陽長公主想了想道:「讓魏箏進我家的門也不是不可,但是不能做正妻。我李家的正妻之位不是留給這樣的姑娘的,她若是願意,只能以妾室的身份入門。」

這就有些過了。

魏箏好歹是英國公府的嫡女,給汝陽王的世子做妾,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

魏昆握了握雲紋扶手,不得不翻起舊賬來:「當初常弘被令郎射傷,此事我英國公府一直沒有追究。如今小女若是嫁到汝陽王府,此事我便既往不咎……」

說起這個,高陽長公主委實有些理虧。

當初兩家議好了親事,雙方都挺滿意,未料想自己兒子射傷了人家兒子,鬧得不歡而散!事後英國公府吃了一個啞巴虧,一直沒有向他們討說法,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真要說起來,汝陽王府確實欠英國公府一份人情。

高陽長公主臉色有所鬆動,卻還是很不情願。雖說英國公府的嫡女地位不低,配她的兒子綽綽有餘,但是以這種方式進門,她心裡始終有些膈應。依照李頌的條件,娶個什麼樣的姑娘不行,品行端莊、大方得體,如今偏要在魏箏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她能不覺得虧麼?

高陽長公主不說話,魏昆也不讓步,場面一時很有些尷尬。

直欞門外,李頌站在門口,身穿墨色繡金暗紋長袍,垂眸想了很久,終於舉步走入內室。

他對汝陽王和高陽長公主行了行禮,直起身道:「娘,我可以娶她。」

高陽長公主一驚,難以置信地叫道:「頌兒?」她以為李頌不想讓她為難才這麼說的,連忙道:「你別擔心,娘會替你做主的……」

他掀起唇瓣,明明是笑,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反而有種固執的掙扎。「反正我也到了成親的年紀,娶誰都是娶,那就娶魏箏吧。」

他有自己的私心,方才站在門外已經想了很多。這輩子是得不到魏籮了,但是做她的妹婿也不錯,起碼這一輩子他們都牽扯在一起,她別想擺脫他。

不止是高陽長公主,連一旁的李襄也震驚非常,站起來道:「哥哥,你是不是傻了?那樣的女人怎麼配進我們家的門,你不嫌她髒麼?」

魏昆聞言,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李頌沒有回答,看向一旁的魏昆,想了想,漠然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魏昆道。

「成親後她不得干涉我任何事情,汝陽王府的中饋也由我娘繼續主持,同她沒有任何關係。」

也就是說,魏箏只是嫁進來一副空殼子,什麼好處都沒撈到。

這樣已經很好了,起碼還有一個婆家,總好過沒了清白還嫁不出去,在家空熬成老姑娘。魏昆猶豫一番,終於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高陽長公主即便不同意,但是兒子親自開口了,她也沒辦法,只好認了下來。事後兩家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親事,半個時辰以後,魏昆才從如陽王府離去。

三日後汝陽王府到英國公府下聘,迎娶的是五房的五小姐。

聘禮僅有三十六抬,少得可憐,足以見得夫家對這門親事有多不重視。魏昆心中不滿,卻也沒說什麼,誰叫魏箏自己不爭氣,婚前失貞,平白給人看低了?

這門親事定下來以後,沒幾日便在貴圈中傳開,英國公府的五姑娘還沒及笄就要出嫁了。親事定得匆匆忙忙,夫家連像樣的聘禮都不捨得給。有心人在背後猜測怎麼回事,說什麼的都有,反正對魏箏的名聲不怎麼好就是了。

魏箏和李頌的親事定在下個月月底,時間太緊急,是以英國公府準備得很匆忙,上上下下都在忙魏箏的親事。

大家明面兒上什麼都不說,背後卻忍不住議論起閒話,言語之間都是對魏箏的不贊同。自家人都如此,更別說外人怎麼看她了。

*

這日魏籮來到四房梅園,四夫人秦氏正在幫魏箏縫製成親時的銷金蓋頭。

魏箏的母親在銀杏園,幫不上什麼忙,這些事兒她能做的就做了。秦氏見魏籮進來,幫把她招呼到跟前,「阿籮,來幫四伯母看看這對鴛鴦繡得怎麼樣?」

秦氏繡活兒很好,尚未出嫁時便是家中刺繡最好的,這麼多年一直沒有退步。她手上的兩隻鴛鴦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彷彿就在眼前。

魏籮湊上去看了一眼,連連稱讚道:「真好看,不仔細瞧,還以為是真的呢。四伯母何時也教教我吧?」

魏籮的繡活不太好,她沒怎麼學過這個,每次刺繡都能扎到自己的手指頭,後來嫌疼,也就懶得再學了。

秦氏被她的語句逗笑了,連日來陰鬱的心情也好轉了許多。

她繡得眼睛發酸,便把針線笸籮放到一邊兒,語重心長地對魏籮道:「你若是想學,什麼時候來我這裡,我都能教你。姑娘家還是要學會刺繡才好,到了夫家,別人也會高看你一眼。」頓了頓,想起這幾天府裡的事,忍不住重重歎一口氣:「可千萬別像魏箏那樣……即便嫁過去了,也是被夫家看不起的。」

魏籮抿唇不語,魏箏有這樣的結局都是她自找的,怪不了別人。

秦氏坐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道:「阿籮,你是個聰明懂事的好孩子,四伯母一直對你很放心……只不過魏箏出了這樣的事,你又跟宋家退親了,我這些日子心裡總有些不安定。」

魏籮微微一笑,反問道:「四伯母擔心什麼?我能有什麼事兒?」

秦氏頓了頓,終是道:「你這麼好,宋家沒眼光,你將來定能嫁一個更好的……四伯母只希望你安安分分,不要像魏箏那麼傻,婚前早早地把自己給出去,日後即便嫁到婆家也不受待見。」

魏籮一滯,想起什麼,臉上表情頓時變得很不自在。

她跟趙玠雖然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兒,可是每次見面都忍不住摟摟抱抱,不知道四伯母指的是不是這個……都怪趙玠,親她就算了,上次在荒郊野外,還說要幫她揉……她臉頰紅了紅,咳嗽一聲,假裝淡定道:「四伯母放心……我一定不會學她的。」

有了她的保證,秦氏拍拍她的手,這才放下心來。

魏籮在秦氏這裡用過晚飯,又被魏常彌那個小牛皮糖纏了半個時辰,從梅園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她回屋後洗了洗澡,換上玉蘭色薄羅寢衣,等頭髮乾了以後,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

明月高懸,夜色寂靜。

松園各房都休息了,只有守夜的丫鬟偶爾在廊下走動。院中蟲鳴寂寥,偶爾微風拂過,留下沙沙聲響。

一道挺拔的身軀來到魏籮床邊,俯身輕輕將她抱起來,向窗戶走去。

魏籮睡得正香,只覺得身子越來越輕,好像漂浮在雲朵上,往天上飄去。不多時又落在一堵硬硬的牆上,這堵牆雖硬,但是卻有溫度,而且還長出了一雙手,將她緊緊地裹住。魏籮慢慢睜開眼,入眼是一片浩瀚星空,茫茫繁星灑入眼中,彷彿一伸手就能觸到。她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尚未回過神來,耳邊有一個低低的聲音問道:「小傢伙,終於醒了?」

她詫異地轉頭,對上趙玠那雙漆黑如墨的鳳眼,檀口微張:「靖王哥哥?」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寢衣,趙玠怕她凍著,便脫下身上的外袍裹到她身上,笑著道:「是我。」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裡?而且,他們這是在哪兒?

趙玠看出她眼裡的疑惑,下巴抵著她的額頭蹭了蹭,親暱道:「我們在你房間的屋頂上。」

魏籮睜圓眼睛,下意識往下看。果見他們正坐在琉璃瓦上,下面是寬闊的庭院,此時院中空無一人,寂靜無聲。放眼望去,整個盛京城都陷入沉睡,大千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魏籮有點怕高,往趙玠懷裡鑽了鑽,「大哥哥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趙玠的手鑽進錦袍裡,放在她柔軟的腰上,把她往懷裡箍了箍,「想你了,就來看看你。」

夏天雖熱,但是到了晚上還是很有些冷。而且他們坐在屋頂上,涼風從頭頂微微吹拂,帶來陣陣寒意。趙玠的錦袍帶著他的體溫,包裹著魏籮,既溫暖又踏實。

魏籮原本有些感動,可是他的手停了停,從寢衣裡探進去,輕輕揉了兩下:「這裡還疼麼?」

魏籮臉頰紅得幾欲滴血,想把他的手拽出來,可是他的手臂比她有力,她怎麼拽得動他?一拉一扯之下,他把她捻得更緊,她嬌嬌地叫了一聲,聲音綿軟酥骨,依偎著他抗議道:「好疼,嗚嗚。」

趙玠沒有放開她,低頭吻住她的唇瓣,把她的嗚咽都吞進肚子裡,為了避免她掉下去,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放在那裡揉搓,動作比剛才更溫柔了一點。魏籮哪裡經受得住這種挑逗,立即渾身酥軟。好在她還有意識,咬了一口他的舌頭,「不要……會被人看見的。」

趙玠低聲輕笑,嗓音磁性:「都這種時候了,除了你和我,還有誰會醒著?」

那可說不準,萬一有人起夜抬頭往屋頂一看,豈不什麼都看到了?她白天才答應過四伯母會管好自己的,這才過去半天,怎麼就食言了!

魏籮向後躲了躲,抬起水汪汪的杏眼瞪他:「靖王哥哥有事說事,你再動手動腳,我要生氣了。」

趙玠到底懂得適可而止,方才只是太久不見她,想得厲害才一直沒有忍住。目下總算收斂了一些,摟著她小小的腰兒,啞聲問道:「阿籮,那天晚上的事本王都聽說了。」

魏籮隱約猜到他指的哪一件,頓了頓,沒有接話。

不多時,他又道:「本王一日不把你娶進門,便一日不安心,不如我明日就來英國公府提親?」

李頌賊心不死,竟然夜半私闖魏籮的閨房。手才剛好,便膽敢肖想他的女人。好在房中的人是魏箏,否則他把他千刀萬剮一百次都不足惜。

饒是如此,汝陽王府也不能留太久了。

魏籮聞言連連搖頭,抓著他的手臂道:「不行,你現在不能提親。」

趙玠臉色一沉,「為什麼?」

她振振有詞道:「我爹爹最近為了魏箏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心情也不好,你若是這時候來提親,他肯定不會答應的。」頓了頓,仰頭看著他的下巴道:「過一陣子吧。」

趙玠枕著她的頸窩,深吸一口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語調有些不悅:「本王不想等了,本王現在就想要你。」

魏籮小臉一紅,嬌嬌地斥道:「不可以。」

他們坐在屋頂上,她總害怕自己掉下去,所以緊緊地摟著他的腰,一邊往他懷裡鑽,一邊說道:「等魏箏嫁出去以後……大哥哥再來我家提親吧。」

小姑娘說得一本正經,絲毫沒發現自己的語氣像極了哄小孩子。趙玠摟著她小小的身軀,啞聲笑了笑,抬起頭道:「那你親本王一下?」

魏籮猶豫片刻,偏頭看他,烏溜溜的眼睛盯著他薄薄的唇,終於慢吞吞地啃了上來。她很少主動,也很生疏,伸出粉粉嫩嫩的小舌頭舔了舔他的嘴唇,眨眨眼看他:「這樣好了嗎?」

趙玠烏瞳轉身,啞聲道:「不好。阿籮,像我平時親你那樣。」

魏籮到底沒有他臉皮厚,啃了兩下就退縮了,抿抿唇道:「不親了,不好吃。」

趙玠失笑,捧著她的小臉低頭親下去,把她反反覆覆品嚐了幾遍,才肯放開她。

*

魏箏和李頌的親事定在七月底。

成親前一天,魏箏去了銀杏園一趟,把這事兒跟杜氏說了。杜氏住在銀杏園早有耳聞,得知女兒要嫁給汝陽王府的世子,自然是高興極了,一遍一遍地誇魏箏是個有福氣的人。

她住在這裡已有八年,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富貴從容的五夫人,時間磨礪了她所有的氣度和沉穩,使她變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婦人。她比秦氏還小一歲,鬢邊卻已經生出許多華髮,臉上的紋路也十分明顯,衣衫陳舊,顏色洗得發白,落魄的模樣幾乎讓人看不出是英國公府的五夫人。

魏箏看到她這樣,忍不住鼻子一酸:「娘,你放心,等我嫁進汝陽王府,主持了府上的中饋,一定把你接過去,再也不讓你住這個地方。」

李頌是汝陽王唯一的兒子,她嫁過去便是嫡長媳,將來府上的庶務一定是落到她手上的。

杜氏自然高興,摟著她連連說好:「還有我的彌哥兒,我們要一家團聚……」

魏箏雖不大喜歡魏常彌,但是杜氏每次見面都心心唸唸他,她便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李頌不喜歡她沒關係,反正她也不喜歡他。她嫁給他只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將來有一個落腳的地方,至於別的,都不重要。

第二天是大喜的日子。

英國公府畢竟是嫁小姐,裡裡外外佈置得很是喜慶。門窗貼著大紅囍字,廊下懸掛大紅燈籠,一大早門外便放起鞭炮,熱鬧非凡。

吉時一到,汝陽王府的人前來迎親。

李頌身穿大紅喜服,坐在高頭駿馬上,英俊漂亮的臉上沒有絲毫喜色,反而陰冷得駭人。

全福人背著魏箏從裡面走出來時,他連看都不看一眼,薄唇抿成一條線,一言不發地打馬離去。迎親的隊伍一路來到汝陽王府,一路拜堂成親,外人看著喜喜慶慶,汝陽王和高陽長公主卻是一下也笑不出來。就連一旁的李襄也不屑地哼一聲,看魏箏的眼神全程都帶著鄙夷。

拜過堂後,便是入洞房。

李頌沒有進新房,甚至沒喝合巹酒也沒有掀蓋頭,轉身便去院中跟旁人喝酒去了。本該熱熱鬧鬧的新房,此時卻空無一人,李襄也不知去了哪裡,彷彿所有人都不把她這個新娘子放在眼裡,沒人在意她,也沒人歡迎她。

銀樓身為魏箏的陪嫁丫鬟,此時滿肚子委屈:「小姐,他們這不是欺負人嗎……」

魏箏低著頭,蓋頭下的小臉滿是屈辱,雙眼蓄淚,幾乎把手裡的絹帕揉碎了。

她原本以為這是汝陽王府給她的下馬威,沒想到卻是她天真了。殊不知這只是前戲而已,更過分的還在後頭。

魏箏一直坐在床頭等到戌時,窗外暮色四合,夜幕漆黑,李頌始終沒有回來。她坐得渾身酸疼,終於忍不住把蓋頭從頭上揭下來,對銀樓道:「伺候我換衣服,我不等了。」

然而話剛說完,門外便響起動靜。

是李頌回來了。

她緊緊抿著唇,看向門口。

她對李頌還是有些畏懼的,那天早上他差點掐死她,當時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他生起氣來太殘暴,魏箏不敢輕易惹怒他。然而因為性子使然,她也不會輕易在人前低頭,是以雙方對峙,誰也不說一句話。

李頌喝多了酒,神智卻很清醒,臉色也不怎麼好。他沒有上前,定定地端詳面前的魏箏。

他怎麼會把她跟魏籮弄錯?她們長得哪裡像?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雲泥之別。

許久,魏箏見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正欲說些什麼緩和場面,卻見李頌身後忽然走出四五個身著華服錦袍的男人。他們一個個也都喝了酒,都是李頌的朋友,用高陽長公主的話,便是狐朋狗友。這些人仗著家中有點底蘊,父親在朝中當官,平日不學無術,鬥雞走狗,沒少幹傷風敗德的事。此刻他們醉醺醺的,醜態畢露,看著魏箏的眼神滿是不懷好意。

魏箏心裡咯登一下,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李頌揮開一人搭在他肩上的手,撣了撣肩膀冷漠道:「她就交給你們了,怎麼玩都隨你們,記得留一口氣就行。」

魏箏後退兩步,驚恐地看著他,難以置信道:「李頌,你不能……」

李頌沒有理會她的話,又命人端上來一碗避子湯,旋即毫不留情地走出房間,看也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