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放假一日。」
凌晨打開扇子,我便看到這麼一句話,頓時有些茫然,完全沒有放假的喜悅,反而覺得,這年頭的日子,是越來越難打發了,連鬼差這種閒差,居然還有放假,簡直不知所謂。而且,到底還有多少福利和詭異制度,是我不知道的?改天要好好和鬼頭大哥交流交流。
看向一旁的蘇毓,他已經被地府至高無上的法術給定格了,應是要這麼躺著一天。於是,我開始猜想這放假應該不是鬼差獨有的,而是整個地府天府都給休假了,那得多少人被定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法定假日?
等了四年才有那麼一次法定假日,跟奧運會一樣,不知應是喜還是憂。
昏暗中浮現出三個人影,是小倩、嫻淑和林城,「七七,就知道你在這裡發呆,今天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容不得你浪費時間。」
做事?不是放假來著?
我疑惑中想問清楚,小倩卻一聲歡呼撲到動彈不得的蘇毓身上,又是捏來,又是揉的,對他的俊臉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糟蹋,我不忍目睹。
「小倩,快下來,這成何體統!」嫻淑小聲責問,上前拉扯她。
「花癡。」林城唾棄。
我也看不下去了,幫嫻淑拉她下來,人是下來了,巴掌還貼著那臉。
「那個……小倩,你不是說趕時間的嗎?」沒轍了,我趕緊問那個吃豆腐吃得渾然忘我的人。
她回頭,呆愣半分鍾後才回神,「對哦,今天是公休日。」
我瀑布汗。
「這是要去哪裡?」從明朝通向地府的路上,我問他們。
「去地府調遣中心。」林城走在嫻淑旁,「我們要選定下次的工作地點和時間。」
「下次?」我是不是在培訓班的時候又漏聽了些什麼?
還是嫻淑好心,向我細細解釋,「鬼差每五年就要重新選擇一次工作地點和時間,你上任的鬼差幹了一年,就投胎去了,所以你是補他的空缺,現在你也做了四年,加上前任的一年,五年的時限到了,要換工作地點和時間了。」
換?為什麼要換?我有點心慌,記掛著那定格著的蘇毓。
「每五年就有一次休假,很多工作地點調動,時間調動,都是在這個時候選定的。」小倩補充。
我躊躇著問他們,「那我能選繼續下去呆在明朝五年嗎?」
「當然可以啦,」小倩攬住我,親熱異常,「太好了,你能陪我了。」而她呢,又能陪她的書生了。
我轉向嫻淑,「嫻淑,你不繼續留在明朝嗎?」
嫻淑搖頭,「城哥說明朝太封建保守,他希望我能到其它空間的現代去定魂,我也想去香港看看城哥工作過的地方。」
果然是還未成親已經以夫為天了,我和小倩心有靈犀地偷笑,她總算打算去現代定魂了,就不知道看到現代女性的生活方式後,她會被嚇成怎麼樣。
不經意瞄到路旁有個穿著龍袍的男子對我含笑點頭,似乎是認識我,我小聲問一旁的小倩。
「他是誰?」
「我們這批鬼差的鬼使小蔣,你不會沒見過吧?」嫻淑瞪著我。
我這才恍然,原來就是那個和鬼頭大哥打賭後,每次我通過都躲在一旁閣樓上,等著我去找他的鬼使。本人果然長得獐頭鼠目,即使面貌平凡還莫名惹人厭惡,他是我在地府知道的第一個賭鬼,鬼頭大哥權充第二個。
鬼使小蔣上前兩步,躬身拂袖,作謙卑狀,「百聞不如一見,你就是鬼差七七?」
「你是鬼使小蔣?」我回他,雙方都是相見恨晚。
「敝人正是蔣介石。」其實他隆起袖子的樣子讓我想到的是太監。
我還孫中山呢,地府的人都愛拿名字開玩笑,因為在這裡,名字已經變成一個代號中的代號,全沒有一絲意義。
果然他忽地一笑,「開玩笑的,其實我叫蔣蔣。」
我咬牙,心下不禁懷疑他指的哪個才是玩笑,此人真是極度的不正經,眼神斜睨著我,配著那一身龍袍,那眼鼻朝天的架勢,還真有皇家驕傲跋扈的風范。
「七七,別理他,他就叫小蔣。」小倩和他混得比較熟,一腳把他踢回原型,還是踢重點部位。他當然不會覺得任何疼痛,卻硬是捂住那裡直跳腳,逗得我和小倩都笑了出來,嫻淑臉上暈紅一片。
「小倩幽魂,為啥你能叫聶小倩,敝人就不能是蔣介石吶?」
小倩沒理會他,拉著我繼續往地府方向走,「別理他,咱們還要見他五年吶,現在關鍵的是去調遣中心,我怕晚了,就申請不到了。」
「會申請不到?」以前有這種事情嗎?
「明朝雖然不像唐朝盛世或者現代那麼搶手,但明朝初期還是個優差,這一向是先到先得的,如果這五年的鬼差人數滿了,就沒我們的份了。」小倩的神色有些嚴肅。
我也暗自加快了腳步,琢磨著到底是小倩對她那書生依賴深,還是我對於蘇毓的不捨多?還是一旦和人世有所牽扯,總有一些是放不下的?
鬼頭大哥和我提過,曾有個鬼差,母性很強,愛上一個嬰兒,默默守護在他身邊,直至他老死,親自陪他去投胎,並且用盡所有法術向天府祈求下輩子能在世間見他一面。至於最後天府有沒有達成她的祈求,鬼頭大哥也不清楚,安排命運之類的事情,向來都不是地府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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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遣中心果然是鬼差成群,當然還有其它職業,比如林城之類的判官,就提出只接黑社會的,或者只接貪污受賄、□擄掠的,煞是有趣。鬼頭大哥也是第三次申請提升職位了,老是招聘跳槽率那麼高的鬼差職業,的確也沒啥意思,挺打擊信心的。
我仔細填好申請表格,再三確認年號和空間號,而在「申請理由」那一欄,我猶豫了很久,才填上兩個字「蘇毓」,這是我唯一的理由,最誠實的理由。
小倩那張理由寫的也是那書生的名字,據她說,審批的鬼官從來都不看理由的,只看提交時間,先到先得。
聽到這,我趕緊把表格交了上去,生怕其它窗口的哪個鬼差比我早了幾秒。拜托,我還想看到蘇毓長大成人吶。
結果在下午四點出來,沒有提交申請表格或申請沒被批准的鬼差,就按照哪裡有空缺哪裡補的原則,進行隨機分配。
我們三個鬼差、一個判官准備在餓死酒樓等結果,到了酒樓才發現,那真是人山人海,擠都擠不進。酒樓的小二認識我,溜出來抱歉地對我說,「七七,不好意思,今天客人實在太多,老板規定,只有真的餓死的死魂,才能進來消費。」
我顯然和餓死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們一行人也沒有,只能摸摸鼻子退出來,找個廣場打坐築「長城」去了。
不知從何時起,地府開始流行搓麻將,而且越演越烈,基本上我是在第三批掃盲中被掃到才學會的,後來想想,四年地府生活,好歹也學習了點技能,心下也有些安慰,但即使學會了,牌技一般的我也不太上場,基本就是在旁下法術的。
為了防止牌友用法術作弊,在麻將牌上要請第三方下一個禁止使用法術的法術,我就是專門負責這項工作的。我剛默默設下法術,鬼頭大哥就犯規被抓出來。他在地府待的時間雖然長,但一直疏於練習法術,且不斷揮霍法力。
嫻淑也是因為輸多贏少,不太喜愛這項運動,就陪在林城旁,於是牌桌上再加了個湯琪。自從湯琪經歷了幾年的文化大革命後,完全變了個人,時而自高自大,時而謹小慎微,整個心理狀態偏差,連帶出牌也是飄忽不定,讓做他上家的鬼頭大哥摸不著頭腦。
「曉筱,你這次申請什麼年代?」我問坐在鬼頭大哥旁邊的白曉筱。
「我還是繼續下去,暫時沒有什麼年代特別想去的。」
湯琪則不用問,自然還是混七年初的中國。
麻將搓到一半,我的扇面上已顯示申請成功,嘴角上揚,看來還可陪蘇毓同學五年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