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地府休養沒幾日,便被鬼頭大哥堵到。算算好久沒和他碰面了,自從得知他申請高級鬼頭失敗後,也沒想到去安慰安慰他,我覺得有些心虛。
「七七,你這就不厚道了。」一上來,他便道破我的心事。
我尷尬極了,若能臉紅的話,恐怕此時已紅成西紅柿,「不好意思,鬼頭大哥,我知道你申請高級鬼頭失敗的事,還沒早點來安慰你。」
鬼頭大哥一愣,「七七,這都是四年多以前的事了,你怎麼還記得?」
「那你不是說這事?」
他搖頭,「我是說,你居然拿了鶴歸來酒樓的半價貴賓卡,卻從來沒想到請我老吳去吃喝一頓。」
原來是這事,我的確早忘了。
鶴歸來酒樓的門面很大,並排可開十二扇門,這排場不是其它酒樓可比的,當然法力上的價位也不弱,我和鬼頭大哥在二樓找了空位坐下。
「唉……那高級鬼頭的事,我也不指望了。」鬼頭大哥仔細看著菜單,「你說咱們點個滿漢全席成不?」
點當然可以點。
在地府,就算我們兩個解決一桌菜,肚子也不會撐到。但……我琢磨了一下,最近我隱形用掉很多法力後,不知夠不夠來奢侈一頓的,是不是吃完了,就要在酒樓廚房洗碗?地府中可以洗碗抵債的嗎?
在我細想的當口,鬼頭大哥暴笑出來,「七七,你怎麼還這麼認真,這麼老實?」他招來小二,點了簡單的酒菜,「我是和你開玩笑來著。」
我無語,我是真的有點愧疚這四年老在明朝,差點都忘了鬼頭大哥這個朋友,想補償他,他倒來消遣我。
「最近有個大新聞。」鬼頭大哥神秘地眨眨眼。
「什麼新聞?」地府一如以往的井然有序,真沒看出有什麼事發生。
待酒菜上齊,吊足我胃口後,他才告訴我,「是關於小蔣的。」
鬼使小蔣?
「聽說他犯了事,被上頭罰了。」鬼頭大哥並不知道席德是閻王,也不知道他其實早在嫻淑婚禮上已經和閻王同桌吃喜酒。
他對於上頭高官,有種敬畏心理。他覺得他們總是不升他級,一定是些嚴厲至極、猙獰至極、高傲至極的鬼官,而這些畏懼全反應在他臉上了。
「我沒聽小倩說過這事。」小倩也算是地府的包打聽了,近日碰面時,她並未提起。
「小倩那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他不屑地撇嘴,「這事是前天剛出的,我也是人脈廣,才略知一二。」
我夾了口菜,確實齒頰留香,名不虛傳。「他犯什麼事了?」
「聽說是幫越矩的鬼差掩飾什麼的。」鬼頭大哥也毫不示弱,一夾一大口菜。
越矩的鬼差?我吞咽不及,菜全卡在喉嚨裡,大聲咳了起來。
鬼頭大哥連忙用法術幫我疏通,「七七,鬼官就剩下吃喝這項還算人性的福利了,你別給咽死一次,讓我們這個福利也取消了。」
這不是重點。
我喝了口酒,順順喉嚨,小心翼翼地問他,「你知道是哪個鬼官越矩?」
鬼頭大哥一愣,「對哦,我都忘了,小蔣不是掌管你們那塊的鬼使嗎?」
我都快冒虛汗了,「是啊,你知道嗎?」
「不曉得。」鬼頭大哥搖頭,「不會是小倩那丫頭吧,她膽子忒大。」
肯定不是,小倩直嚷著下回要到未來去,自然不會再留戀那做了兩個孩子的爹的書生了。
我心中也清楚十有八九便是指我,便不再心存僥幸,「鬼使小蔣受什麼罰了?」
「收去四百年的法力,並在手腕上套上了警示環。」鬼頭大哥滿臉羨慕,「我都不知道原來小蔣在地府都混了那麼多年了。四百年啊,打個比方,就是不用你們鬼差定魂,也不用鬼吏收魂,單用這法力就可以直接在瞬間收去兩三百年的魂魄。」
我可沒有四百年,現在吃完這一頓,不知道四年的法力還有沒有。「什麼是警示環?」
「就是套在右手上的法器。」他猶豫了一下,「這是叫法器吧,下次若再犯條規,就會立刻懲戒,直至表現良好,取下警示環為止。」
我看向我的右手,想象那環的樣子,不知是怎麼個懲罰法。「那小蔣還在我們那塊做鬼使嗎?」
「還在,等任期到了再行調任。」
小蔣早就知道我越矩,還為我掩飾,為什麼呢?
正這麼想著,兩位不知是什麼職位的鬼官出現在我們桌旁,「鬼差聶七七,閻王有請,跟著走一趟吧。」
鬼頭大哥一口菜沒下肚,差點也給咽到,眼神在我和鬼官身上轉了幾轉。
他心思轉的極快,「不會吧,七七,你就是那越矩的鬼差?」
我只能對他苦笑。
可不就是我……
××××
從小,我就是個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就是過馬路,也從來是走橫道線的。對於犯法的事,我沒經驗,也沒被抓包的經驗,更沒有被抓包後狡辯的經驗,於是我一一都認了。
「你一直和名為蘇毓的明朝人聯系?」席德坐在紅木桌子後問我,此時他是閻王,我是鬼差。
我點頭。
「你教他醫術,教他現代行商之道?」
我點頭。
「你還多次隱身助他,並讓他發現了你定魂的工作?」
我點頭。
「幾年前,第一次見你的那個舞會上,我就發現你對明朝的人和事有不同尋常的牽掛,我曾警告過你,你卻沒有聽。」
我點頭。若是蘇毓在這,說不定能辯上幾句,我無奈於自己的坦誠。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抬頭問他,「小蔣為何幫我隱瞞?」
這事我不明白,雖說若不是他的隱瞞,我不會和蘇毓有九年多相處,但也是他的隱瞞,讓事情至不可收拾後才被揭發,我想知道緣由。
席德沒料到我不問自己,卻問起小蔣,「他是感情用事,他……也曾愛上他不能愛的人,那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
原來有那麼多人耗費幾百年時間來緬懷失去的感情,小蔣是,席德又何嘗不是?
「小蔣,」我糾結在這個上,「愛上的人後來投胎去了嗎?」
席德臉色變黯淡,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就平復了,「他愛上的那個,在天府。」
天府,從沒想到小蔣和那裡會有牽扯。
「我會得到什麼懲罰?」做好心理建設後,我問道。
「你的懲罰已在你手腕上了。」他看向我右手。
我低頭,終於知道警示環長什麼樣子,像白色的玉石,通體晶瑩。
「你若再和蘇毓說話,出言告誡,透露不該透露的信息,警示環就會變紅,並讓你痛徹心肺。」席德看向我的眼神流露出同情,「不要做傻事,熬個幾年,環便會自動消失。」
「就這個懲罰?」我的法力不收回嗎?
「尚有半年才到工作調動之日,我想跟你打個賭,」他站起身來到我身旁,「在那日,你只能在午時過後才能遞交申請,如果你運氣好,還是申請到的話,我就讓你這五年呆在蘇毓身邊,如果你運氣不好,錯過了這五年,就等下次工作調動之日,再提交申請吧。」
這懲罰似乎比我預想的小得多,我以為我會被直接扔到其它空間,永世無法見到蘇毓。
「謝謝。」我知道席德已放了我一馬。
「你可以走了。」
出門之際,我回頭問他,「席德,你那九百年前的新娘,你可曾忍不住去見過她?」無論是在人間,還是在輪回道上,任何一個她出現的地方。
生平沒害過相思,我想知道相思是否真如斯苦澀,因為我和蘇毓可能有五年分離。
「沒有,一次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