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八不但姓名像狗,還很黏人。
自昨日遇見後,他便鍥而不捨跟著我,即便保持著男女授受不親的距離,但如此緊迫盯人,也讓我有些困擾。
我若暗示他離開,他便一副哭喪面孔,「小生初來乍到,很是害怕。」
「那你為何選擇當鬼差?」
他癟著嘴,「這是被奸詐小人給騙的。」
我腦中閃過鬼頭大哥的身影,於是對他一片同情,都是受害者。「他又是怎麼騙你的?」
「他說……他說我能在當鬼差時遇到想遇到的人,而且我隨時可以抽身走人。」他做出痛苦地撫心狀,「等到我想反悔時,卻發現已深入泥潭,不可自拔了。」
真的很雷同,改天去問問鬼頭大哥,最近是不是又欺騙無知死魂了。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可謂既來之則安之,拿人俸祿,替人幹事,當好鬼差一職。」
厄,「鬼差是沒有俸祿的。」我小聲提醒。
他雙眼撐大,一個字一個字地吐露,「沒,有,俸,祿!」
若能哭的話,他大概已經眼淚汪汪了。
我連忙補救,「別這樣,別這樣,你不是還能修煉法術嘛,再說了,銀兩對我們半點用處都沒有。」我說著拿出我的荷包,掏出一兩銀子。
「你看,這不就是銀子嘛。」說著,將一兩銀子放在桌上,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兩,「這樣取之不盡,不是比俸祿更好?」
他接過我的荷包,仔細研究了一番,從自個身上也掏出個藍色的,「原來這荷包中有銀子。」
「發配給你的鬼使沒有和你說明嗎?」
他瞥了我一眼,悶悶地回答,「沒有。」
難不成他不但遇到了最惡劣的鬼頭大哥,還遇到了一個同小蔣一般惡劣的鬼使?
這孩子命太苦了。
「你的扇子呢?」
他取出他的扇子,還扭捏著不肯打開,於是我一把抓過打開,一面是山水,一面是空白,他急忙道,「今日我沒有定魂的差事,因而是空白的。」
「別急。」我解釋,「就算不是空白的,我也看不見的,每個鬼差定魂的任務只能自己看見,自己解決。」
他露出抹笑意,「原來是這樣。」
「每日零時,空白這面就會顯示任務。」我看了看自己的扇面,「等會我要去定魂了,若是你有空,就跟去看看?」
他眼中添上好奇,一個勁點頭。
定魂地點在洛陽,死的是當地的富豪,他家中娶有一妻兩妾,妻妾在這個年代不算是多,但越是如此,爭斗越是激烈,尤其在三人差不多時候懷孕的情況下。
「七七,你確定今日死的人是他?」阿八轉頭問我。這富豪身體健壯,健步如飛,還真的不像一時三刻就會死的人。
「扇面上寫的,自然不會有錯,況且死因是『毒死』。」毒藥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哦,原來扇面上還寫有死因。」
轉頭發現他的若有所思,「你到底有沒有定過魂?」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他甚是無辜,「一來沒人好好帶我,都說我自然會懂的,再來這兩天我的扇面一片空白,沒親自定過魂。」
「就算沒人帶,也要在上培訓課的時候好好聽聽。」
「近日鬼差奇缺,所以我沒上過什麼課。」
最近地府真有那麼亂嗎?我搖頭。
他突然拉我,顯然是看到了什麼動靜,「這下有意思了。」
我順著他指的看過去,兩個廂房,居然都有一雙主僕在酒杯中下藥。我們倒也不是有心窺探,這是……這些女子實在沒經驗,好歹要懂得關窗。
「你說這老爺,喝的是二房的毒酒,還是三房的毒酒?」阿八問我。
「你怎知道她們之中沒大房的?」
他搖頭,「大房還不至於被逼到這步。」
兩對主僕各自端著酒來到花園,互愛互敬一番後便是為對方斟酒。
「古代的凶殺案還真是簡單。」居然如此光天化日。
「看到旁邊的水井嗎?」他說,「午時女眷都在午睡,下人是不准進入這裡的,毒死後往水井一扔,就乾淨利落了。」
那井水想想也臭得慌,「你怎麼那麼了解?」
他賊笑賊笑的,「以前我爹就是妻妾成群,娘親從來不喝水井中的水。」
關鍵時刻,老爺出現了,兩方都亂了陣腳,端著酒壺想撤,卻遇上老爺是個好酒之人,不由分說把兩杯都喝了……
我倆都囧了,原來人就是這麼莫名其妙死的。
我撲哧笑出來,「原來兩個都有份。」這太有才了。
「你不是定魂嗎?」他推推我,「快去示范給我看,晚了,她們就要把老爺丟到井裡了,難不成你還追到井裡去。」
我覺得他這話古怪,但還是閃過去點了點後回來。
那兩小妾驚愕無措一番後,定下神的四人商量片刻,居然還真的將那老爺給推入井中了。
「這叫一不做二不休。」
我回頭想一想,自然知道其中緣故,只是當時那一刻,還未看得如此透徹。「阿八,你腦子轉得那麼快?你不會是在扮豬吃老虎吧?」
他失笑,「不是啦,小生……小生生前無處謀生,曾寫過些小說傳記之類的,其中情節類似。」
我發現他有個習慣,一旦扮可憐便「小生」、「小生」的自稱,圖的就是讓我雞皮疙瘩都在假想中豎起。
「再說了,你那麼溫柔,能算得上老虎嗎?」
這換言之,不就是我還不算老虎那等級的?他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吧,說暗語、搞腦子的活我向來不行,「定完了,咱們走吧。」
「等等。」阿八率先跳入花園中,走近石桌,桌上留有一滴酒水,他以手指浸之含入口中,「只是一般的打胎藥。」
「你還懂藥理?」
「不是謀生嘛,當然每樣都學些皮毛。」他淒苦地掃我一眼,「你定是在幸福的環境裡長大的。」
比之古人,大概算安定吧。「打胎藥怎麼會弄死人。」
「不清楚另一個用的是什麼藥,要在那麼短時間內致死,這藥性必是下得很猛而又相沖。」
我想到另一個對醫術很有鑽研的男子,不知他知道否。
「七七,說起藥理,你曉得這空間的名醫嗎?」他表情神神秘秘的,「我在這裡閒逛時,時常見著他的名字貼在各家各戶的門上當門神。」
門神?從沒見過把名醫當門神的。
「哪個名醫?」李時珍嗎?
「他姓蘇名毓,到處都貼著他的處方,而且百年以前的了,又破又爛。」
啪……我的扇子落在地上。「你說誰?」
「蘇毓。」阿八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剛沒聽清?」
不,我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