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四方屏幕在蘇毓面前,他帶些新奇地看著面前會發光的板,這是不是七七那個時代的產物?席德向他解釋,「你只須將右手按上,即可簽成契約。」
右手?蘇毓將手在屏上方比了比,卻收了回來,「當上閻王後,就可統管手下所有鬼官?」
「不錯。」席德當然不會認為他此舉是反悔,只是好奇他又想搞什麼名堂。
「包括懲罰?」
「當然。」
蘇毓將右手伸至席德面前,「那在我當上閻王之前,你先以閻王的身份,讓我嘗嘗警示環的滋味吧。」
警示環?席德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七七告訴你的?」
蘇毓詭笑著搖頭,「不是。」她若是能坦白告訴她,那他也能光明正大心疼她了,偏偏她就是憋著,憋得他只能賭氣裝傻。
若不是宮離去投胎之前來找過他,他可能至今仍不明白為何當時她不言不語,分外冷淡。
「我想經歷下那痛。」蘇毓已經想了很久了。
會有多痛呢?
生前曾兩次發覺七七顫抖的手,卻從沒想過當時被認為無所不能的她也會遭受懲罰,有不得已的苦衷。而這痛,他也想嘗試一下,是非常非常渴望嘗試一次。
「也對,若你當上閻王,恐怕只能找天官來施法了。」懲罰的法術的確僅僅是上級對下級的。
席德略為施法,蘇毓的手腕上就多了個手環,白玉色的剔透明亮,隨時間流逝慢慢轉紅,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咬牙挺著。
「這痛大概比女子生孩子,更痛一些吧。」席德揚手收回手環,「最糟的是,一旦痛過頭了,靈魂便會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蘇毓左手揉著右手手腕,低頭不見表情。
宮離當日曾說,我已作鬼差五十余年,這差事太寂寞,戀上凡人也是常有的事,而凡人的生命又總是孱弱不堪,生存得險象環生,鬼差一旦交付感情,就不由自主破戒越矩地幫助他們……不是說仗著身份就能隨便擾亂他人的人生,鬼差付出的代價,從不曾小過,我不知你是蘇毓還是阿八,請善待七七,相守的機會得來不易,勿忘珍惜。
他會珍惜的。
「簽約吧。」將右手手掌貼在那屏幕上,蘇毓不帶有絲毫猶豫。
××××
「席德,你做滿了千年的閻王,現今你是選擇上天庭,還是投胎?」
天官做著例行的詢問,聲音平淡。
席德看著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神祗般不可侵犯,可惜他不想變成他那樣的,「我選擇去投胎。」
「若選擇去投胎,按照天府規定可許你個願望,你說吧。」似乎早料到他會如此作答,天官回得流利。
願望?席德想起上屆閻王的願望,那個胡鬧的男人。
天官突兀地開口,「你和她千年之前曾在輪回中相遇數次,每次都是情深緣淺,如此歷劫後累計的緣分才成為『七世情緣』,」
這個她,他們心知肚明。
「本來你當閻王那一世,是你們的最後一劫。但上屆閻王等不及到你們『七世』開始,便將你們靈魂拉去了地府。」
「你想說什麼?只因他太心急?而我和她只是情緣未到?」席德搖頭,他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你們下一世若是一同輪回,可得七世相守。」天官看向遠處的身影,歎了口氣,「她托我告訴你,她會陪你入輪回」
他搖頭,從來不是被她拋下的恨,而是努力困守自己千年的苦。他的不原諒,他的不釋然,讓自己身陷囹圄。
蘇毓的話揭示出他心底最深處的另一猜測,若九百年前她不離開,那他們之間,先背棄的還是她嗎?他就不會先厭倦嗎?可這猜測已無法再證實。
而今他只想休息,先休息千年吧,「天官,在下個千年中,我不願再投胎為人。」
動物也罷,昆蟲也罷,為豬為狗,混沌度日,不再為人。
當人,有七情六欲,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