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從無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在地府這種不存在工作紀律又八卦的場所,謠言總是比潮汐波浪更洶湧更詭秘。
「七七,」小倩匆匆趕到餓死酒樓,還沒來得及喝口酒,就迫不及待開口,「我跟你說哦……」
「地府換了個閻王,是換閻王哦!」鬼頭大哥就在她後面,省略了鋪墊,直奔主題。
「死老吳,說了讓我來宣布的。」小倩懊惱不已,「早知道就先說了再說,七七大概是地府中唯一一個不曉得這消息的了。」顯然她的八卦成就感沒了。
「我說她是頭個知曉的,」小蔣閒閒地跟在後頭,他身後還有林城和嫻淑,我認識的鬼官大半都湊齊了。
「聽說是個狠角色,一上來就有幾百年道行。」鬼頭大哥說的很帶黑幫氣息,引起林城的皺眉,「別瞎說,地府不會讓不三不四的死魂來當閻王的。」
「這可沒准的,」小蔣高深莫測地奸笑,「又不是沒有過。」
「什麼意思?」眾人齊問,歷經千年的小蔣總是曉得些內幕。
「上上任的閻王就是個痞子。」
我暗暗搖頭,完全插不上嘴。再來蘇毓即便狂傲肆意了些,和痞子也是無關的,他正認真地整理地府文件。
「根據我生前招聘的經歷,」鬼頭大哥沉吟了會,才繼續道,「新官上任,都是要精簡裁員的。」
「切!」無鬼官再理會他,以為他說什麼,地府還裁員?本身人手就只是勉強夠用。
「最新消息!」湯琪與白曉筱魚貫而入。自從湯琪跟隨白曉筱跳槽去當鬼使後,精神好了許多,「新任閻王的性別成謎。」
「成謎?」我也被嚇了一跳。
「地府事務秘書長小趙說的,她那時正看言情小說入迷,依稀見著個相貌平凡的男子進辦公室,」白曉筱在地府五年,也建立了不少人脈關系,「然而……」
「然而什麼?快說啊。」鬼頭大哥最缺耐心,急的搔頭撓耳。
「然而幾個時辰後,她再進去看,卻是個同樣衣裳的天仙絕色,不辨雌雄。」白曉筱音調也變得顫顫巍巍、飄忽不定。
「難道地府也有聊齋志異?」小倩靠到我身邊來壯膽。她雖起了個聊齋志異的名字,但不代表真的好這口。
「我們是鬼可不是怪。」林城警告一班自己嚇自己的鬼官。
這以訛傳訛的也太扯了,我不得不提高音量打斷他們,「別猜了,我知道。」其實本來想先告訴小倩的,沒想到她帶來那麼大票鬼官。
「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鬼頭大哥臉上掛著明顯懷疑神色。
「我知道是因為……蘇毓就是新任閻王。」
「蘇毓!」小倩驚叫。
「蘇毓?」鬼頭大哥、林城和嫻淑琢磨了這名字一會才恍然。
「蘇毓是誰?」白曉筱和湯琪關注的不是人名,「到底是男?是女?」這才是關鍵。
「男的。」小倩回答他們,再補充,「妖媚狐狸男。」
「哇哦……」
「七七,這次你真是過分了。」小倩轉過頭沖著我抗議,「你竟然不是第一個告訴我!」
冤枉,的確是第一個,只是旁邊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罷了。
「而且你居然選這種地方聚會!」鬼頭大哥的言論引起一干店小二的不滿。
我想提醒他本來是沒有聚會的,莫名其妙才成了八卦會。
「七七,你可能不知道,」鬼頭大哥一下坐到我面前,臉湊近放大,有些猙獰,「歷屆的閻王都是鶴歸來酒樓的大股東。」 鶴歸來酒樓是地府排名第一的酒樓。
大股東?
「就是說以後去鶴歸來酒樓也可免費了。」小倩摩拳擦掌准備出發。
鬼頭大哥很欣慰地拍拍我的肩。
「好樣的,你不愧是地府第一鬼才,不過是徒勞無功地貢獻了十個饅頭,就得到了地府兩大酒樓的免費招待,一個是最大的,一個是最貴的。」
我囧……
××××
大清早,一幫子鬼官來送席德,我對他說,「一路走好。」
席德選擇去投胎在蘇毓意料之中,他研究過史料後告訴我,歷史上當天官的閻王少得可憐,同樣是個不待見的職業。
「當動物的要訣就是適者生存。」鬼頭大哥語重心長道,「一定要逃得快啊。」
席德臉上輕松了許多,「放心,我會努力投身食肉動物的。」
「避無可避,就自殺吧,反正轉世輪回又一春。」小倩也插上一嘴。
我微微笑了,這種對話真是少見。
「過了奈何橋就不復前世記憶了,」蘇毓提醒他,「不想將記憶保存嗎?」
「你說呢?」席德似笑非笑,對小蔣道,「有人告訴我,日復一日的等待只是無人勸解。」
「蔣江,我已放下,你也該放下了。」
留下若有所思的小蔣。
「等……等等。」眾鬼官狐疑地望去,意外地發現出聲的是平日跟席德不怎麼熟的湯琪。
席德回頭問,「還有何事嗎?」
湯琪猶疑了會,望望天又看看地,吞吞吐吐,「能不能告訴我,當閻王是以什麼標准鑒定的?」
一朵可疑的紅暈隱約浮上他臉頰,「我也好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努力?」
席德表情詭異,「這……倒也不難,沒什麼標准。只是你問得晚了,恐怕這千年間,閻王是不會換了。」
湯琪哭喪下了臉,與眾鬼官一同目送席德離開。
「這個湯琪挺有意思的,但恐怕等不了千年來接我的班了。」蘇毓遺憾地搖頭,少了個超級替補。
「是啊。」他這一鬧,吹散了不少離別氣氛。
「蘇毓,你為何不能恢復死魂的平凡容貌?」在地府,他依舊是目光聚焦點,讓和他走在一塊的我很不習慣周圍女鬼官的嫉妒。
「如果我和平常鬼官相同,相貌平平,還會有女鬼官注意到我嗎?」
「當然不會。」
他是深謀遠慮,「所以給你點危機意識,讓你看緊我。」
「那是什麼道理?」
「愛情需要些不確定才有趣。」他摟我在懷,「我答應你,到九百九十九年,我會讓你看的。」
九百九十九年,好長……
「即便在這期間分開了,你腦海中留下的,也是我最好的模樣,」他輕笑,「好吧,我承認我很虛榮。」
我摟緊他的腰,臉頰磨蹭著他的衣裳。
千年對我倆來說,都是個考驗。
「你會等到那天的,是不是?」
「是,屆時你別食言就好。」我有預感,這位虛榮的同志事到臨頭定會食言而肥。
見四周鬼官已散的差不多,我想拉他離開,他卻反拉住我。
「別急著走,今日還有個要送去投胎。」
「誰?」
他笑的神秘。
「你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