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部長其實一直躲在神社事務辦公室裡面的雜物間裡,由宮司悄悄地將警方的調查進展匯報給他聽。
「我沒打鎮長,那只是一起單純的事故。」坐在辦公室正中間的教育部長不服氣地說。部長已經七十歲,又高又瘦。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您除夕夜不待在家裡,去哪兒了?」熊倉問。
教育部長不高興地抱起雙臂:「我不想說。」
「教育部長——」熊倉皺著眉說。
「別硬撐了。」宮司對教育部長說,「弄不好要出大事的。」
「是啊,還是說實話吧。」署長也說。
教育部長撇撇嘴,不情願地吐出三個字:「伊呂波。」
「『伊呂波』是商店街邊上的那家小店嗎?」熊倉確認道。
「是的。」
「為什麼那麼晚還去那家店?」
教育部長再一次閉口不答。
宮司替他回答:「為了老闆娘。教育部長最近看上了那家店的老闆娘。」
「老闆娘?好像已經快六十了吧?」
「才五十八!」教育部長嘟噥道,「比我小一輪呢。」言下之意似乎在說:你們有意見嗎?
「那您為何會與鎮長發生爭執?」話剛出口,熊倉恍然大悟般地看著教育部長,「難道鎮長也對那位老闆娘——」
教育部長從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不知羞恥的老傢伙,都七十七了,已經是快要入土的年紀了。」言下之意似乎在說七十歲的自己還很小。
「你們約在店裡碰頭?」
「不是在店裡,是在店門口。我知道除夕夜那家店凌晨一點關門,所以特地約了那個時間。那老傢伙從對面走過來,看到我就問幹嗎約他關店之後來,然後我反問他:『你以為幹嗎?做什麼白日夢!』然後一起去公園做個了斷。」
「什麼叫『做個了斷』?怎麼了斷?」
「我可不會和他決鬥,我還想當『福男』呢。」
「什麼是『福男』?」
「你不知道西宮神社的活動?一月十日,神社一開門,會有男人們衝向正殿的賽跑儀式,跑得最快的就會得到『福男』稱號。」
「賽跑?您二位比賽跑步?」
「是鎮長提出的,誰先搖響正殿的鈴鐺就算誰贏。輸了的人就不能再動老闆娘的腦筋。我是個男人,怎麼能逃?我們以公園為起點。但你們猜怎麼著?鎮長那老傢伙居然開始脫衣服和皮鞋,他一定以為那樣就可以跑得更快。我沒脫,因為我覺得自己怎麼可能輸給一個七十七歲的老頭子。但誰知道——」教育部長不甘心地咂了一下嘴,「一跑起來,那老傢伙就精神十足,快得出奇。」
「我在報上看到過一篇報導,說鎮長為了健康,每天早上都跑步。」宮司對大家解釋道。
「然後呢?」熊倉催教育部長繼續說下去。
「我也拼了命地跑,但就是追不上。我剛穿過神社的鳥居,鎮長已經到了正殿,正準備搖鈴。正當我覺得這下輸定了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什麼事?」
「鈴鐺掉下來,正好砸中鎮長的腦袋。」
「鈴鐺?」
「好像是用來固定鈴鐺的零件斷了。我聽到一聲巨響,鎮長被當場砸暈。然後就看到宮司出來了。」
熊倉將視線轉到宮司身上:「你做了什麼?」
「我告訴教育部長,我會想辦法處理的,讓他先逃。」
「但結果沒能逃掉。」教育部長看著達之夫婦,「我看到這兩個人朝神社走來,只能暫時躲進這間辦公室裡,本來想稍後再找機會逃走的……」
但結果已經沒有「機會」了。
去雜物間搜查的鈴木刑警從裡面走了出來:「我找到了這個。」鈴木刑警手裡抱著一個大鈴鐺,上面還有斷裂的零件和搖繩。
「對不起,我本來想說實話的,但又想保住教育部長和鎮長的名譽……」宮司解釋道。
在一旁聽著的達之一臉不屑,心想:這宮司真會挑好聽的說,他想保密的根本不是什麼教育部長和鎮長的吃醋醜聞,而是正殿鈴鐺掉落的事實——如果鎮長有個三長兩短,那就是神社的管理有問題,而他這個宮司一定會被追究責任。
當然,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誰都沒說穿,只是臉上浮現出冷笑。
熊谷拿著手機到屋外打電話,整間辦公室裡充滿了凝重的沉默。錯過了離開機會的達之,此時覺得很是尷尬。
熊倉回到屋內:「據說鎮長已經恢復記憶,說『恢復』其實不夠準確,因為他是假裝失憶。一聽說教育部長已經全部坦白,他也就放棄了抵抗。」
「那教育部長說的——」署長問。
「大部分都是事實。」熊倉說,「不過,鎮長強調是自己先看上了老闆娘,是教育部長打算橫刀奪愛。」
「老傢伙一派胡言!」教育部長氣得瞪大了眼珠,「起初還是我帶他去那家店的呢!」
「算了算了,誰先誰後都無所謂。」有些厭煩了的熊倉說,「署長,怎麼辦?據說鎮長不想報案。」
「哼,畢竟那老傢伙是有老婆的人,肯定不想把事情鬧大。」自己也有妻室的教育部長如此說道。
署長看了看宮司和教育部長的臉,然後吐了一口氣:「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吧。收隊!」
「遵命。」熊倉精神十足地回覆,「應該能趕上新年會吧?」
「不過——」署長又看了看達之夫婦,「不能有發現鎮長的人和聯繫警方的人……」
所有人都以滿臉「拜託」的表情看著達之夫婦。
達之感到全身虛脫,有氣無力地回答說:「我知道了,就這樣吧。我們什麼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