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晨輪休在家發霉,言濟時下班後立刻準時飛奔回梁晨的小屋。
提心吊膽了一天一夜的言濟時進門看到正在打掃衛生的梁晨,鬆了一口氣似的靠在門邊,努力讓語氣聽上去是淡定的:「我媽真是莫名其妙!無事生非!」
梁晨抬手拍拍他的頭,笑:「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媽媽,忒不像話。」
「是她先不像話的!我是幫理不幫親!」言濟時也淺淺笑開,輕哼道。
「今天在家吃還是在外面吃?」自從兩人在一起之後,梁晨越來越有居家婦女的自覺了,「今天光顧打掃房間來著,還沒買菜……」
言濟時立刻整裝待發:「一起去買菜吧!」
兩人都刻意的沒有再談起關於言濟時母親的話題,佯裝輕鬆活潑的相攜向超市進發。
不過總有人功力不足,免不了露出些破綻,確鑿的證據就是——
凡是梁晨看中的菜,言濟時必定各種否定。
搞到最後樑晨只能無奈的站在一旁,看言濟時一馬當先的沖上去。
「雖然我不會做飯,可是你是瞭解我的,我嘴刁,所以關於吃這方面我是專家。梁晨,不是我說你,你太沒有生活經驗了,你完全離不開我!」言濟時一邊拎起各種蔬果生鮮放進手推購物車裡,一邊忍不住自吹自擂的碎碎念。
「……你這前提加這推理過程,能得出這樣的結論……」這是神馬狗屎邏輯啊!
梁晨實在是忍不住翻白眼的衝動。
雖然不清楚昨天自己離開後他和他母親之間談了些什麼,但梁晨能肯定,話題是和自己有關的。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真相讓他這麼不安,但這讓梁晨有種BT的平衡感——
總算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不好過呀嘿嘿嘿嘿嘿。
梁晨的表情並沒有不快,但這沒有減輕言濟時心裡的負重。
見梁晨只是笑,沒有接話,言濟時推著購物車跟在梁晨身邊走了幾步,還是說了:「我昨天才知道我媽暗地裡插手了你們比稿的事情,坦白說,我覺得沒臉見你。」
「呃,那要不你先迴避著我幾天,免得你心理負擔過重……」梁晨體貼的提出殘酷無情的建議。
言濟時瞪她:「怎麼的,你還想分居?!想都別想!想也有罪!」
呃。
「這才哪兒跟哪兒啊就分居……」梁晨嘀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分居』好像應該是在婚姻關係內的概念吧?」
言濟時立刻閃身擋在她身前:「那,我們結婚!明天就去領證!」
「噢,是的,領了證以後就可以叫分居了。」梁晨受教的點點頭。
「上了你的黑當了,」言濟時一副無賴小兒相的抱頭蹲地,一臉痛苦和糾,「這分明就是一個鬼打牆的命題……」
梁晨晶亮的雙眸中閃著笑:「都是你在說啊,我只是同意你的話而已,這也有罪?」
「你同意我不同意!」言濟時仰頭,表情糾結到扭曲,「哎,不對不對……我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這坑怎麼挖的啊,分明就是自尋死路呀呀呀呀呀!
不玩了,正樓!
梁晨伸手把垂頭喪氣的言濟時拉起來站好,言濟時也趕緊整理好思路,繼續邊走邊談。
「雲喜前前後後請我和非哥吃過幾次飯,都是在『醉風樓』,不知道怎麼的就被我媽知道了……」言濟時停頓了一下,偷瞄梁晨的反應。
梁晨的反應是——白眼一雙。
三番兩次攜同一個女性出現在自家酒樓,你當能做到經理的人那麼沒眼力見啊?
「反正就是知道了,然後吧,我媽大概覺得你這麼幾年都沒搭理我了,怕我就要孤獨終老,加上以前我幫雲喜聯繫過實習單位,我媽就誤會了,然後就好心幫了倒忙了。總之,你不要生氣,我來處理。」言濟時一口氣說完,眼睛看著前方,扶住手推車的手下意識的收緊了。
其實他也不想表現得這麼患得患失的,讓人覺得娘們唧唧,真是很給瑰麗貴公子形象丟分,可是他真的沒辦法不在乎。
梁晨整個一個「沒有言濟時也能讓自己幸福」的無敵狀態,而「言濟時的未來」裡如果沒有了梁晨……
他會暴走的。一定會。
梁晨笑著推推他:「幹嘛啊,打架你不行,別咬牙切齒的。你自己不都說你來處理嗎,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處理得漂亮點。」
「沒問題!」
梁晨看著原地復活的言濟時瞬間健步如飛,微微一笑,卻垂下了眼瞼。
事情沒那麼簡單,問題的癥結肯定是某個還沒有被說出來的真相。
雖然她打破了自己「不好奇」的原則,但是她也有點害怕,因為她現在不能確定那個真相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
在梁晨的世界觀裡,一份不能得到父母祝福的感情是不夠理直氣壯的。
其實今天一整天裡她都在反覆衡量,最後還是決定屈從於自己內心的底線,那就是,和言濟時之間的這段感情,不管阻力是來自任何一方的父母,如果是能夠解決的問題,她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去爭取,哪怕要自我改造,哪怕要披荊斬棘。
但如果真相揭開,是不能解決的問題,那她大概會選擇,忍痛割愛。
說她守舊迂腐也好,說她懦弱矯情也罷,在婚姻問題上尊重父母的意見和立場——不管是自己的父母還是對方的父母——這是婚姻這件事必須要承載的義務。
幾天之後,不速之客胡雲喜一個電話打到徐鶴秋辦公室,單刀直入的要求和梁晨約談。
「師妹,別跟她客氣,儘管放心大膽的去!狹路相逢勇者勝,不要命的搞不過不要臉的!如果需要湊打群架的人頭數就儘管叫我!」徐鶴秋親自來到梁晨辦公室門口通傳,順便給她加油打氣。
梁晨很無奈的推開徐鶴秋走了出去:「需要湊不要臉的人頭數再叫你比較實用吧……」
不理徐鶴秋在後面嗷嗷叫,梁晨坦然的走進徐鶴秋的辦公室,拿起電話聽筒和胡雲喜短兵相接去了。
「你好,我是梁晨。」
「你好,我是胡雲喜,很冒昧的打擾你了,」胡雲喜打破局面,「我沒有你的電話,只好查了你們診所的電話號碼,可是好像查到的好像是你老闆辦公室的號碼,沒給你惹麻煩吧?」
梁晨沉著應對:「呵呵,沒關係的,我們這裡一向沒大沒小,有話儘管說。」
胡雲喜那邊頓了頓,最後選擇了一個迂迴的談話角度:「上次比稿的事我很抱歉,希望沒有對你們產生太不好的影響,其實我也不清楚王女士為什麼會幫我那麼大一個忙……總之,我想為這個事情道歉。」
「這個屬於公事,其實你可以直接跟徐鶴秋談的。我名義上是個小股東,其實吃糧不管事。」梁晨不以為意的笑笑。
她本身不是一個很有攻擊性的人,公事上完全可以說是一個隨和的爛好人。
胡雲喜彷彿用盡全力卻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費了功夫。
說話間徐鶴秋那個長舌男大搖大擺的跟進來開始旁聽了,梁晨以眼神驅趕無效,只得認命的繼續這場被圍觀的談話。
見她有意退讓,徐鶴秋更是得寸進尺的上前按了免提鍵。
「好吧,梁晨,你的性格我大約也聽說過一些,那我也不繞圈子了,就直說了。」
「請講。」梁晨無奈的瞪了徐鶴秋一眼。
「我和言濟時之間的過往並沒有別人傳的那麼曖昧和複雜,說實話,以前我對他並沒有什麼奢想的,即使是當年我和他走得最近的時候也沒有想過。可是現在,雖然我不知道他母親是因為什麼對我另眼相看,現在,我想跟你競爭,公平的。」
太狠了啊,公然踢館啊。
徐鶴秋表情感慨的猛搖頭。
梁晨雙臂抱在胸前,看著徐鶴秋齜牙咧嘴的表情,對電話那頭的胡雲喜說:「所以,你今天打這個電話來的意思是,宣戰?」
「是。哪怕你覺得我卑鄙,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覺得我無恥,我有了這樣的機會,我就不想放棄。梁晨,我知道我跟你不一樣,你的家世背景是我永遠無法翻越的藩籬。可是,既然王女士看好我,那一定是說明我有值得看重的地方,我要這個機會。」
「好的,那然後呢?」
「我想問,如果要跟言濟時的母親正面對抗,你也會堅持你的感情嗎?」
關你什麼事?!
梁晨和徐鶴秋同時以嘴型大肆鄙夷。
「你敢嗎?」
胡雲喜的追問有些挑釁,讓梁晨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端出難得的盛氣淩人狀:「對於言濟時,我首先確認的是他在乎我。有了這個前提,才有堅持與否的選項。否則,任他貌似潘安富可敵國,我一樣棄如敝履。那麼,你呢?」
僅僅憑言濟時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的支持,就能這麼無畏的來叫板,怎麼看,都是你比較難堪吧?
「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敢跟言濟時的母親正面衝突嗎,為了你的感情?」
梁晨笑了:「我這一輩子,一不怕死,二不怕孤獨終老。你說,我連這兩樣都不怕了,還有談『敢不敢』的必要嗎?」
「梁晨,我欣賞你。你總是給人一種『沒頭沒腦往前衝』的印象,可是事實上你很聰敏很靈光。不過,女人總是容易被感情矇蔽理智。言濟時對我以及我們曾經一起經歷的一切是什麼心情我不清楚,你也不清楚。而我有來自她母親的支援——你大概也猜到了,我承認,這個電話是言濟時的母親讓我打的。梁晨,我不想看到你聰明反被聰明誤。」
徐鶴秋已經完全呆掉了。
這都什麼情況啊?!地球太危險了!
梁晨嘆了口氣,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掌心,無奈的說:「一輩子不長,既然好不容易來了這世上走一遭,總要百味都嘗嘗才不後悔。即使我最後真的悲摧到聰明反被聰明誤,也算是在我人生的收藏裡增加了一筆。其實你,或者說你們,並不需要專程來通知我你將要怎麼做,也不需要指點我該或不該做什麼。胡雲喜,我不好鬥,我只想要我這一生過得痛快、豁達,真誠、坦蕩,問心無愧。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算太長的生命裡,我真心追逐過想要的快樂,付出過,得到過,我的人生已經足夠美好。不用再費心試探我,我可以坦誠的告訴你,我會盡力守,如果不幸守不住,那是我自己的問題,你也不必太唏噓,因為我根本就是,輸贏不懼。」
說完這一長串,梁晨掛掉了電話,靜靜的和徐鶴秋大眼瞪小眼。
徐鶴秋猛的一拍桌子,擊節讚歎:「師妹,你真是極品的猛啊!心理上保持了絕對壓迫的優勢!我必須要說,對待這麼賤勇的姑娘,如果壓,請深壓。」
人家在那邊正經八百的宣戰半天,她這兒就給人一個準話——老子不在乎!
梁晨笑開:「師兄,我以為你早該知道,我不是極品,我是極品中的戰鬥機。」